陳業直接帶著喻行回到了黃泉道宮之中。
然后迅速來到了莫隨心所在的三十層宮殿,敲開了靜修之處的大門。
只是打開門一看,卻發現龐朵朵也正好在此。
“宗主回來了?”
莫隨心有些驚訝,不是說要去幫那位真仙辦事么,怎么陳業突然就回到黃泉道宮了?
陳業只能將蜃樓派之事簡單說了,并且表明來意。
“不知你恢復得如何,我想請你出手推算一下這青蘭姑娘所在。”
陳業只有十日時間,如今已經過去將近一天,若是只靠喻行那種模糊的感應來尋找,怕是要花上不少時間。
而且青蘭可是會跑的,萬一她察覺到不妥,在地底到處亂跑,那陳業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將人找到了。
所以,卜算對方的準確行蹤,甚至提前做好準備,守株待兔,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聽得陳業詢問,莫隨心說道:“小事一樁。雖然這次歸墟之行耗費了不少心神,但那人參果確實是仙品,打坐調息之后便無大礙了。宗主又已經尋到了因果,推算起來應當不難。”
莫隨心嘴上這么說,但陳業還是能看得出來她眉宇間的疲憊。
歸墟之行,所有人都是殫精竭慮,就連陳業都感覺十分疲憊,恨不得倒頭睡上幾天幾夜。
只是身不由己,只能硬撐著。
龐朵朵突然插口道:“確實不算什么難事,徒兒你今日的三卦還沒用完,正好用得上。”
莫隨心一聽,臉色似乎變得有些尷尬,忍不住看了龐朵朵一眼。
陳業有些疑惑,不知道這對師徒在打什么啞謎,但也只能將喻行的亡魂放出,讓龐朵朵借用因果之線來推算。
莫隨心看了龐朵朵一眼,仿佛用眼神說些什么,然后才取出銅錢龜甲等器物,開始仔細地推算起來。
她的指尖縈繞著淡淡的靈光,雙目緊閉,整個人仿佛與天地間的某種玄奧法則連接在了一起。陳業看得出來,莫隨心的修為似乎精進不少。
歸墟之行雖然辛苦,但全力推演如此龐大的陣法,對每一個卜者來說都是一場考驗,通過了自然會有極大的收獲。
龐朵朵趁此機會,走到陳業身邊,小聲地說:“宗主,你最近運氣不錯?”
陳業疑惑地看著龐朵朵,問道:“歸墟之行鬧成這個模樣,我難辭其咎,如今只是暫時將那覆海大圣安撫下來,卻根本不知道這位真仙何時會不高興毀了這凡間,如何稱得上運氣不錯?”
龐朵朵卻說:“但至少你還活著,雖然有些損失,但一切都稱得上順利。不是么?”
陳業點了點頭。
雖然稱不上完美,但至少避免了最可怕的結局。
黃泉宗沒怎么受到損傷,天下人也沒有迎來毀滅的浩劫,可以說是做了無用功,但總體來說還能接受。
“龐長老,你似乎話里有話,不妨說直接一些?”
龐朵朵神秘兮兮地看了莫隨心一眼,對陳業說:“多虧了我徒弟為你趨吉避兇,你可得好好記住這份人情。”
陳業啞然失笑。
這話聽著反而有些見外了,陳業何曾虧待過莫隨心,黃泉宗里她能用得上的,都不需要開口自然就會送過來了。
龐朵朵看陳業這表情,便知道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正要再提醒幾句,莫隨心卻已經拿著剛剛算好的結果走過來。
“宗主,已經算出結果,若是此行順利,你當在此處尋得那位青蘭姑娘。若是宗主能等上兩日,或許,還能有意外收獲。”
莫隨心將一張寫滿蠅頭小楷的簽文送來,陳業仔細看了幾眼,頓時了然于胸,高興地說:“果然像龐長老所說的那樣,多虧了你,我最近運氣確實不錯。”
莫隨心轉過頭看了自家師父一眼,那眼神中仿佛蘊含著莫大的怨氣。
龐朵朵連忙閉上嘴巴,就當什么也沒發生。
陳業也沒有久留,道了聲謝謝便帶上喻行離開。
等到陳業的身影徹底消失,靜室只能陷入了一片寂靜。
莫隨心終于裝不下去了,對龐朵朵埋怨道:“師父,你是不是要告訴他我天賦已經廢了的事?”
龐朵朵理直氣壯地叉著腰:“為什么不說?你為他付出了這么多,把自己的前途都搭進去了,他要是不知道,那你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份心意?”
“可……可這不是挾恩望報嗎?”莫隨心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委屈,“這樣……反而會將人推得更遠。”
書里都是這么寫的,越是真心相待,越是能終成眷屬。
越是計較這些,反而會有反效果,萬一弄到恩中成仇的地步,那豈不是白費心思?
“你懂什么!”龐朵朵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一下莫隨心的額頭,“你啊,就是小家子氣!喜歡就要去爭取,畏畏縮縮的能有什么結果?你看人家蘇純一,多主動!每次見面,蘇純一都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跟陳業情深意篤,而你永遠躲在這小樓之中,除了天天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戲文有何用?”
莫隨心被師父說得臉頰緋紅,她低下頭,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嘀咕了一句。
“師父你自己都一輩子沒嫁出去,還裝什么過來人……”
盡管她的聲音很小,但又怎么可能瞞得過龐朵朵的耳朵。
龐朵朵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莫隨心連忙說:“不是,師父,我不是那個意思……”
原以為龐朵朵會暴跳如雷,沒想到她只是嘆息一聲:“你說得也沒錯,為師確實是嫁不出去,唉,這天下間就沒有一個能讓我看得上的男子。”
莫隨心沒想到龐朵朵竟然沒生氣,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那師父你究竟喜歡什么樣的男子?這數百年時光,你應該也見過無數驚才絕艷之輩,真的就一個都沒看上?”
龐朵朵搖頭道:“真沒有,都是一群無趣之人。要論修為地位,陸行舟算是頂尖,與我身份也相配,但他心里哪有半點情義,都是算計,只當焚香門的傳承是他親爹一樣供著,不過是個作繭自縛之人。至于其他,那就更不如陸行舟了。”
莫隨心又問:“那張奇張真人……”
龐朵朵翻了個白眼說:“他就不是人,他是一把劍,天下最鋒利的劍而已。”
這話說出去有些不敬,但莫隨心覺得也很有道理。
張奇若非此生醉心于劍術,也不有那種橫壓天下的本事。
有陸行舟和張奇這兩位珠玉在前,想來同輩的也沒誰能入龐朵朵的眼,莫隨心便又問:“那年輕一些的呢?”
“要說年輕一輩……咱們這位宗主,倒是不錯。”
“我從未見過如此特立獨行的男子,不僅天賦絕倫,更重要的是有情有義,還懂得把握分寸。再過幾年,他的修為肯定就要超過我了,合道飛升也是指日可待……”
她一邊說,一邊不住地點頭,似乎越想越覺得滿意。
最后,她惋惜地一拍手:“可惜啊,可惜,是個處處留情的花心浪子。”
莫隨心瞪大了雙眼,像是聽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她猛地站起身,因為太過激動,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
“師父!你……你怎么能……你不可以的!”
這件事情,怎么想都不能接受!師父怎么能對陳業有想法。
龐朵朵看著自己徒弟那副驚慌失措、仿佛天都要塌下來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怕了?!還敢不敢說為師嫁不出去了?!下次再敢在背后忤逆犯上,我就搶了你的心上人!”
莫隨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師父耍了,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又羞又氣,跺了跺腳,一臉的無奈。師父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開這種沒正形的玩笑。
另一邊,陳業可不清楚對師徒正在拿他開玩笑。
他告別了莫隨心師徒,便沒有在黃泉宗再多做停留,直接帶著喻行出了酆都城。
城外,飛廉魔尊早已等待了許久。
他一見到陳業回來,便惡狠狠地開口,語氣頗為不善。
“你最好別告訴我,你白白浪費了這么多時間,最后卻一無所獲!否則,哪怕是毀掉我們之間的互不侵犯條約,我也要出手好好教訓你一頓!”
陳業只是笑了笑,不以為意,隨手將那張寫滿了蠅頭小字的簽文遞了過去。
飛廉魔尊狐疑地接過來一看,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
“好厲害的卜算之術!是那位龐朵朵出手了?”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飛廉魔尊雖然稱不上精通卜算,但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也不會比一般的卜者差。光是看這簽文上面所寫的內容,就知道推算之人的本領極高。
這簽文不僅僅是算出了青蘭如今的確切所在,更是連她下一步的動向都推演得清清楚楚,簡直是給他們兩人準備了一個守株待兔的絕佳機會。
飛廉魔尊只在魔門的必殺名單上聽過龐朵朵的名字,畢竟大戰之前先殺卜者是老規矩。
陳業卻只是搖了搖頭:“黃泉宗內精于卜算之道的可不止龐長老一位,尊主就無需打聽那么多了。”
飛廉也懶得追問這些細枝末節,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簽文上的內容所吸引。他催促道:“既然算得如此清楚,那我們不妨就按照這簽文所示來做,正好省了我們自己去一統魔門的功夫。”
根據簽文上的內容顯示,那位青蛟尊主的孫女似乎正在地底玩著一統魔門的游戲。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來的自信。
不過,有人幫忙趟平道路,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到時候,他們只需要在恰當的時機出現,將這位自以為是的青蘭拿下,那魔門之主的位置自然就易主了,兩人也能省下許多麻煩。
“那便按照簽文所示,我們先喬裝一番。”
陳業運轉八九玄功,肉身一陣變化,很快就變成了一個長相陰柔,但笑容張狂的少年,氣質與之前完全不同。
陳業拱手彎腰,腦袋卻是高高昂起,斜眼看人,然后對飛廉說:“在下龍傲天,見過尊主。”
飛廉魔尊一看,笑道:“倒是演得不錯,很有那種走火入魔的瘋癲感覺。”
“尊主你不喬裝一番?”陳業問道。
飛廉魔尊搖頭道:“哪用那么麻煩。”
只見飛廉魔尊將頭上的鹿角帽摘下,身上的獸皮披風脫掉,露出了他那平平無奇的相貌。
陳業愣了片刻,光看如今的模樣,確實跟之前的飛廉魔尊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只是換一身打扮而已,變化怎么會如此之大?
難道說,那鹿角帽才是飛廉的本體么?
甩掉那些無聊的想法,二人計議已定,不再耽擱。
飛廉魔尊撕開虛空,直接到達了簽文所示的地底深處。
眨眼就跨越了萬里時空,從天上來到地底,眼前出現一條幽深的隧道,一股腐臭與血腥的味道直鉆鼻腔。
兩人沿著通道繼續前行,很快便到了一座地底宮殿之前。
仿佛是將一個天然的巖洞擴大,然后再建造的宮殿。
只是材料全是形態各異的各種骨頭,有長達十丈的巨獸肋骨構成了穹頂,有小山般的頭骨化作了殿基,無數人與獸的骸骨被一種詭異的力量粘合在一起,形成了猙獰的墻壁與尖塔。
陳業忍不住問飛廉魔尊說:“尊主,魔門就非要用尸體裝點門面嗎?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魔頭?”
飛廉魔尊卻說:“無能之輩,只能用這種手段嚇人,若是能讓人有半分恐懼,斗法時也能占些先機,不過,都是些旁門小道,不值一提。”
兩人繼續往前,突然間,那宮殿的頂端亮起一團鬼火般的光芒。
火焰凝聚,化作一顆散發著幽綠色光芒的巨大眼球。
就在兩人進入宮殿范圍的瞬間,這眼珠子便死死盯上兩人。
只一瞬間,陳業就感應到好幾道惡毒的詛咒要落在自己身上。
但身旁的飛廉魔尊冷哼一聲,那些剛剛凝聚成符文的靈氣便瞬間崩潰,然后化作無數利箭朝那眼珠子射去。
嘭的一聲輕響,那鬼火眼珠便被打爆。
下一刻,宮殿內傳來一聲怒吼:“何方小輩,敢來老夫的逐鹿城鬧事?!”
陳業一聽,頓時嘆了口氣。
叫什么名字不好,叫逐鹿。
果不其然,飛廉魔尊一聽這名字,頓時瞇起了眼睛。
只聽飛廉魔尊開口道:“逐鹿城主,給我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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