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37飛機穿過云層,下方逐漸浮現出一片錯落有致的城市輪廓。
望著窗外的城市,漢森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關于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的種種信息。這座城市,在冷戰的棋盤上占據著極其特殊的位置。
二十一年前,蘇聯的鐵蹄踏入侵略布達佩斯,卻在布達佩斯人民英勇不屈的反抗以及SEA的支援下,最終在SEA的斡旋下,蘇聯“勝利”撤軍。隨后根據約定,作為曾經華約組織成員國的匈牙利,退出了華約,只是以華約組織的觀察員國的身份留在其中。
那個時候的匈牙利,與其說是東方國家,實際上已經倒向了西方,在繼續推動國內改革的同時,其堅定不移地實施親西方政策,這在當時的東歐國家中,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二十一年的時光流轉,匈牙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小心翼翼的經濟改革變得越來越大膽,這也實現了其經濟飛速發展,人均GDP在去年就突破6000美元,國民生產總值更是成功突破900億美元。
在整個東歐地區,其經濟條件可謂是首屈一指,與其它的東歐國家不同,匈牙利人是可以自由的出國,到西方國家旅游、留學的,而且這里也有很多西方的企業,尤其是SEA企業——一直以來,SEA都是匈牙利最大的投資來源國,當然,西歐各國——奧地利、西德也樂意對其投資并開放市場。這進一步推動了匈牙利的經濟發展。
看著窗外的城市,漢森的嘴角卻沒有絲毫笑意,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詞——間諜之城。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布達佩斯的間諜數量比柏林還要多。美國、英國、蘇聯的間諜們,在這里或公開活動,或隱蔽潛伏,他們的身影穿梭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冷戰的硝煙雖然沒有在這里燃起炮火,卻以另一種更為隱秘、更為激烈的方式,在這座城市悄然上演。
這里同樣也是冷戰對峙的最前沿,只不過更加隱蔽。
就在漢森思緒紛飛之際,飛機開始緩緩降落。輪胎接觸地面時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隨后平穩地滑向停機位。
漢森站起身,伸手從頭頂的行李架上取下行李箱。然后就隨著乘客一同離開了飛機。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羊毛西裝的他,看起來和普通的商人沒什么區別。
約莫四十出頭,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鬢角修剪得十分利落,露出的額頭飽滿而光潔。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金絲眼鏡。當他的目光掃過周圍時,總是顯得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在隨意打量,可每一個細節都已悄然印入腦海。
隨著人流走出機艙,漢森跟著隊伍來到海關通道。他手持著一本西德護照,神情自然地將護照遞給海關工作人員。在工作人員檢查護照的間隙,他不動聲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通道后方的乘客,眼皮只是極輕微地顫動了一下,若非刻意觀察,根本不會察覺到他這瞬間的掃視。
那些人有的拖著碩大的行李箱,臉上帶著旅途的疲憊;有的則興奮地聊著天,似乎對即將開始的旅程充滿期待。可在漢森眼中,這些表象背后或許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正的普通游客?
又會不會有人和自己一樣,也是潛伏在人群中的間諜呢?
海關工作人員將護照還給漢森,臉上露出程式化的微笑。
接過護照,隨后漢森就邁步走出了海關通道,融入了布達佩斯機場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布達佩斯城內的一間公寓,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絲縫隙透進微弱的光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咖啡味,混合著舊書的紙張氣息。漢森坐在一張略顯陳舊的木桌旁,指尖捏著一本暗紅色封皮的蘇聯護照,護照上的照片里,男人的眉眼與他有幾分相似,只需要稍微化妝一下,他們就有八九分相似。
他對著護照思索了一會,然后抬頭看向對面沙發上的男人,聲音壓得很低:
“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嗎?”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嘴里叼著一支沒點燃的香煙,聞言吐掉煙蒂,靠向沙發背,語氣帶著篤定:
“放心吧,沒有任何問題。那個家伙現在已經逃到了奧地利,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回蘇聯半步。你以他的身份進入,檔案記錄不會有任何破綻,至少在入境的時候,沒有任何問題,他的出境許可證是7天,今天正好是第七天。”
一直以來,匈牙利都是蘇聯人離開蘇聯的最佳渠道,雖然現在蘇聯已經禁止持國內護照出境,但是他們卻可以通過借道捷克斯洛伐克,然后再進入匈牙利,當然,如果他們能夠申請到出境護照,就可以直接進入匈牙利,然后再前往西方國家。
也正因如此,這里總能搞到“閑置護照”,而眼前的這位,就是九頭蛇在這里的暗線,專門幫助蘇聯人逃往西方,在收取費用的同時,還會收走他們的護照。
他頓了頓,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迭的紙條推到漢森面前:
“入境之后,在烏克蘭的利沃夫車站,會有我們的人接應你,到時候給你換上新的身份。”
漢森拿起紙條,展開看了一眼上面的接頭暗號和時間,又迅速折好塞進襯衫口袋。
他指尖敲擊著桌面,發出輕微的篤篤聲,眉頭微蹙:
“唯一的問題是,我要去的軍事基地,那里戒備森嚴,很少有陌生人過去。以什么樣的身份混進去,這才是最大的難題。”
“你有想法了?”
男人挑眉問道。
漢森點了點頭,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
“我知道該怎么做,身份我已經想好了。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順利進入那個國家。”
當天下午,漢森拖著那個棕色行李箱,出現在布達佩斯中央車站。車站大廳里人來人往,廣播里用多種語言播報著車次信息。他購買了前往蘇聯基輔的國際高鐵車票,票面價格印著醒目的盧布和當地貨幣符號。
登上高鐵的瞬間,漢森便感受到了這輛高速列車與眾不同。看起來雖然與子彈列車相似,但也有它自己的特點,車窗寬大明亮,內部裝飾帶著濃重的蘇聯風格,扶手處包著暗紅色的皮革,雖然有些磨損,卻透著一股扎實的質感。
車廂內播放著激昂的蘇聯民歌,乘務員穿著筆挺的制服,臉上帶著自豪的神情。高鐵是蘇聯的驕傲與榮耀,高速鐵路鐵軌如同血管般遍布整個東歐,將東歐以及各個加盟共和國緊密連接在一起。
漢森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風景不斷后退。布達佩斯的繁華逐漸被廣袤的田野和森林取代,遠處的村莊屋頂覆蓋著紅色的瓦片,偶爾能看到穿著工裝的工人在田埂上行走。他知道,列車正在朝著鐵幕的方向駛去,幾個小時后,就會穿越邊境,進入那個與西方世界格格不入的國度。
等待他的會是什么?
漢森不知道。或許是順利完成任務,帶著情報全身而退;或許是剛踏入邊境就被識破身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但他很清楚,一個多小時之后,當列車駛過邊境線,他真正進入鐵幕之后,一旦身份暴露會發生什么——那必然是死亡。
鐵幕的另一邊,對待外國間諜從來不會心慈手軟,更何況他這樣沒有國家背書、像孤魂野鬼一樣的間諜,一旦落網,只會被悄無聲息地抹去,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列車廣播響起,提醒乘客即將抵達邊境檢查站。漢森深吸一口氣,將那本蘇聯護照從口袋里取出,放在膝上,指尖再次感受到那冰涼的觸感。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快速過了一遍身份信息,再睜開眼時,眼神已恢復了平靜,仿佛自己真的就是那個在基輔做著小生意的蘇聯公民。
在越過邊境的時候,邊境警察就上車了,他們穿著軍裝,肩章上帶著‘K’字,他們是KGB下屬的邊境管理局的警察,在他們上車后,立即開始檢查車上乘客的護照,他們檢查的很仔細,等到了漢森這里時,接過他的護照之后,先是核對一眼照片,然后問道:
“你去匈牙利的目的是探親?”
“是的,我的叔叔在當地,在衛國戰爭時,他留在了當地……”
漢森一開口,說的是一口標準的帶著白俄羅斯口音的俄語,邊境警察看了他幾眼,又問了幾個問題后,然后才把他護照還給他。
在接過護照之后,看著車窗外的烏克蘭大平原,漢森知道,他已經到了鐵幕的另一邊。
很快,列車進入利沃夫車站,有些乘客下車,也有人上車,在上車的乘客中,他看到了接頭人,一個三十歲模樣的女人,她圍著花格呢圍巾,手里捧著一棒郁金香,漂亮的臉蛋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女人坐下后不久,列車再次出發,見她的身邊有空位,漢森稍等片刻,便走了過去,在女人的身邊坐下后,他看著女人懷中的鮮花,說道:
“這束郁金香很漂亮,和我在柏林時看到一樣漂亮。”
女人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我更喜歡布拉格的郁金香……”
看似簡單的對話,實際上就是他們的接頭,很快,他們就聊了起來,就像是旅途中所有寂寞的男女一樣,這在蘇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當他們一前一后的往衛生間走去時,一些男人的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
只不過,他們并不知道——九頭蛇被激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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