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陳延森走出威斯汀酒店，順勢邀請章氏兄弟一同前往郊區的馬場消遣。
幾人騎馬閑談，直到天色漸漸昏暗，他才乘車返回御景山莊的別墅區。
“明天給自己放個假。”
下車前，陳延森沖著老黃交代道。
言外之意，明天無需備車，讓黃伯翔在家休息。
“好的老板。”
黃伯翔笑著應下，心里很快就盤算好了。
正好去看看侄女，下午再回一趟春申老家。
陳延森抬腳下車，推開庭院的木柵欄，走進了花團錦簇的庭院內。
與此同時。
森聯科技園的橙子生物實驗室里，戚傳俊像往常一樣，完成了OraGold940T2代植株的葉片基因信息檢測，在工作文檔里做好詳細記錄。
按說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他也加了兩個半小時的班，早該下班了。
可他卻依舊坐在工位上，直愣愣地盯著電腦屏幕，雙手搭在桌面上，腦子里反復回響著對接人的威脅：
“別忘了，在華國農協尚未公布OraGold940和超級稻2000的數據前，你就把信息賣給了我們。
要是我向森聯集團的內控部門舉報你，你想想，得蹲幾年牢？”
想到這里，戚傳俊心頭一緊，渾身肌肉瞬間緊繃，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中。
對方想要的是OraGold940豆種的C4基因編輯核心技術！
只要想辦法復制出加密文檔里的信息，就能換到2000萬美幣，足夠他在海外舒舒服服過一輩子，再也不用吃苦受累。
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畢業后投了好幾家研究所都毫無斬獲，是陳延森給了他機會，開出了1.9萬的月薪，算上獎金和福利，年包接近五十萬。
以往那些看不起他的同學，如今在聊天群里，也從漠視變成了百般吹捧。
此刻，他無比后悔自己一步步被人拉進深淵。
一開始，對方只是隨口問起橙子生物在研究什么農作物，他覺得無關緊要便如實告知，沒承想對方直接送了他一個價值十萬、能直接套現且查不到證據的游戲賬號。
從此，對方的問題從項目名、產品名，逐漸過渡到產量數據，乃至最核心的生物技術。
“你不干？想想你的父母和女朋友。
一旦你坐了牢，人生就徹底完了。
以陳延森的手段，就憑你向我們透露的這些信息，足夠你蹲五六年了。”
戚傳俊剛想放棄，對接人的話又像夢魘一般，在腦海里響起。
還有機會！
我只是透露了零星數據，從未泄露涉密數據，我要跟森哥坦白！
戚傳俊猛地甩了甩頭，當即就想去找陳延森認錯。
他感激陳延森，更敬佩這位老板。
作為項目負責人，陳延森對研發團隊向來是要錢給錢、要技術支持給技術支持。
跟著陳延森，他的項目經驗和實操能力突飛猛進。
陳延森于他而言，既是老板，更是導師。
“咦？傳俊！你還沒走啊？又想白嫖森哥的加班費？”
這時，孫佳凝從身后走來，輕輕拍了一下戚傳俊的肩膀，見他呆坐著出神，便開起了玩笑。
可戚傳俊的反應卻異常激烈，嘴里驚呼一聲，身子猛地后仰，竟摔倒在了地板上。
“你怎么了？生病了？”
孫佳凝見他滿頭大汗，連忙關切地問道。
最近這段時間，橙子生物研發中心的工作強度拉滿，清明和五一基本都沒休息，所有人都耗在實驗室內。
好在付出終有回報，拋開公司的巨額獎金不談，就連韓錦恒都親口允諾，要為他們頒發國家科學獎和院士榮譽。
甚至連諾貝爾評選委員會，在得知他們成功將C3作物導入C4基因后，也已將這項技術列入了今年的諾獎候選名單。
雖說名義上是“候選”，但在科研圈和學術界，大家都心知肚明，橙子生物拿獎已是板上釘釘。
能把大豆產能提升三倍，這與上帝造物又有什么區別？
“沒沒有，孫工，可能是我想事情太入神，才被你嚇到了。”
戚傳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隨口編了個借口。
“早點回去休息吧，森哥說了，工作是干不完的，身體是咱們自己的，有事明天再說。”
孫佳凝語氣溫和地勸說道。
她比戚傳俊大幾歲，既是陳延森的助手，也是實驗室的大總管，對戚傳俊這樣有天賦的年輕研究員，平日里總會多幾分關心。
畢竟公司氛圍擺在這兒，晉升只看研發能力，不看溜須拍馬和向上管理的本事，大家相處得都十分融洽。
“謝謝孫工，我收拾收拾就走。”
戚傳俊點了點頭。
孫佳凝“嗯”了一聲，轉身向出口走去。
戚傳俊望著她的背影，臉上露出躑躅難決的神色。
直到孫佳凝即將走出研發中心大門時，他才終于下定決心，快步追了上去。
孫佳凝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隨即轉身，好奇地盯著小跑而來的戚傳俊：“還有什么事嗎？”
“孫工，我.我.”
戚傳俊臉色漲紅，心臟狂跳，支支吾吾半天，可一想到后果，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該不會是要表白吧？”
孫佳凝打趣道。
她對戚傳俊并無男女之情，索性提前點破，免得對方真說出什么尷尬的話，日后同處一間實驗室，抬頭不見低頭見，反倒不好共事。
“孫工，我有女朋友的，我是想說，我.”
戚傳俊連忙擺手解釋，可話到嗓子眼，還是被硬生生堵住了。
“是想問第二季度獎金的事？”
孫佳凝會錯了意，緩緩說道：“我跟森哥聊過，他打算拿出十個億，作為超級稻2000和OraGold940的研發獎金，每個人差不多能分300萬。不過你先別往外說，森哥原本想在節后給大家一個驚喜。”
300多萬獎金？
戚傳俊心頭一暖，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在心里狠狠咒罵自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森哥從未虧待過自己，自己卻在背叛他。
“孫工，我對不起森哥”
戚傳俊說完，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不等孫佳凝反應過來，他又接連扇了自己好幾下。
孫佳凝見狀一愣，心里不由地咯噔一聲。
御景山莊，八號別墅內。
陳延森站在庭院里，環顧四周，忽然想再種兩棵樹：左邊種枇杷，右邊種棗樹。
沒別的原因，純粹是他愛吃。
一旁的葉秋萍，見爐子上的銅壺冒出裊裊水汽，便拿起防燙布，手法嫻熟地泡起茶來。
她以前本不會泡茶，可看陳延森泡過兩次，便立刻學會了。
聰明人與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往往就在學習能力上。
而陳延森最喜歡聰明人，拍拍屁股，就知道換個招式。
“嗡嗡嗡——！”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葉秋萍瞥了一眼屏幕，見是孫佳凝的電話，隨即輕聲喚道：“橙子生物研發中心打來的。”
陳延森自然早就聽到了，他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確認好枇杷樹和棗樹的種植區域后，才返回八角亭內，拿起手機接通：“佳凝，什么事？”
“老板，實驗室有一名技術員，對外透露了超級稻2000和OraGold940的部分數據，要不要通知巡檢所和安國協會？”
孫佳凝沉聲說道，語氣里帶著難掩的氣憤。
她實在想不通，公司待大家不薄，居然還有人做出這種事。
“你怎么知道的？”
陳延森面色如常，反問道。
“是戚傳俊自己主動交代的。”
孫佳凝回道。
戚傳俊？
陳延森聽到名字，大腦里立刻調出了對方的信息。
985重本畢業，專業對口，能力強、天賦高，性格內向，老實本分，做事格外賣力。
“先別通知巡檢所，我現在過去。”
陳延森想了想說道。
對于這種事，他心里很清楚，戚傳俊不會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
“好的老板。”孫佳凝應道，隨即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戚傳俊低著頭，如喪考妣，滿臉愧疚。
“森哥要過來，你自己跟他當面說吧。”
孫佳凝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根據戚傳俊的交代，他其實沒透露什么核心有用的信息，唯一不妥的，是提前向對方告知了OraGold940的豆莢數量和單株谷粒凈重，前后收了對方130萬現金。
相當于橙子手機上市前，王騰把手機的處理器性能和型號告訴了蘋果或山星。
這些信息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最終如何處置，全看老板的意思。
孫佳凝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陪著戚傳俊等陳延森趕來。
她忍不住琢磨：若是換成自己，會不會被外界的誘惑沖昏頭腦？
那個情報人員的套路確實很深，起初只問些“吃了嗎”、“廬州今天有沒有下雨”之類的家常話，還主動給錢，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這種手段在審訊中很常見，先拉近距離，問無關緊要的問題，再伺機突破對方的心理防線。
十分鐘后，陳延森走進了研發中心。
四名安保人員則留在了門口守著。
“老板！”
“森哥！”
孫佳凝和戚傳俊連忙起身問候。
陳延森環顧一圈，發現實驗室里只剩他們兩人，便索性坐了下來，目光落在戚傳俊身上，笑著打趣道：
“為什么后悔了？2000萬美幣不好嗎？夠你在歐美地區買十套別墅，當一輩子包租公，舒舒服服過完下半輩子。”
“森哥，我錯了，對不起！”
戚傳俊眼角耷拉著，聲音帶著哭腔。
“說說吧，從頭到尾，每個細節都別落下。”
陳延森漫不經心地說道。
上次有人收買深藍電池的研發工程師，可安國協會查到一半，線索就中斷了，甚至不知道是小日子、高麗、歐洲還是北美地區的同行搞的鬼。
這次，他打算親自追查。
先鎖定大致目標，再逐步確認，只要挖出來，就別想逃過他的報復。
“森哥，這個人是我打游戲認識的.”
戚傳俊一五一十地交代起來。
從最初的閑聊、收游戲賬號，到后來被追問研發數據、收受現金，再到對方索要核心技術、以家人威脅，全程沒有絲毫隱瞞。
陳延森靜靜聽著，等他說完，才伸出手說道：“把手機給我。”
戚傳俊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把手機遞了過去。
“佳凝，明天讓行政給傳俊拿一臺新的曜橙X3。”
陳延森先對孫佳凝吩咐道，隨后轉向戚傳俊：“三天后，你自己去營業廳把這張電話卡掛失。”
說完，他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可以下班了。
“森哥，您不報警抓我嗎？”
戚傳俊愣在原地，忐忑不安地問道。
“你知道深藍科技有個叫黃韌華的研究員嗎？”
陳延森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前年他想拿電解液配方換500萬美幣，后來被安國協會的人帶走了，如今，他應該都一歲多了。”
他做事向來狠辣，但并非不給人機會。
像黃韌華那樣鐵了心要背叛，不送他吃花生米，如何服眾？
但戚傳俊能忍住2000萬美幣的誘惑，臨到關頭懸崖勒馬，已經算是難能可貴。
換做陳延森自己，說不定還會趁機向對接人再要1000萬美幣。
陳老板對自己的貪婪，一向有著清醒的認知。
直到陳延森的身影消失在研發中心門口，戚傳俊才緩過神來。
“明天自己去一趟內控部，把130萬贓款交上去。
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后別再辜負森哥的信任。”
孫佳凝對著戚傳俊叮囑道。
她也沒料到，大老板竟有如此胸襟，居然輕飄飄地放過了戚傳俊。
戚傳俊重重點了點頭，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唰唰地流了下來。
事實上，對陳延森來說，人才難得。
戚傳俊的確是個頗有天賦的生物學研發人才，毀掉容易，再找一個如此契合的，就難了。
天才可不是田埂上的雜草，割完一茬還能立刻長出一茬。
當然，若是戚傳俊真的把核心技術賣了，那他就能見識到陳老板真正狠辣的一面。
另一邊。
陳延森離開研發中心后并未回家，而是進了一號樓，徑直走進了頂層的一間秘密房間。
“莫斯，鏈接Ora1B2C3D4E5F6G7設備，調出戚傳俊與接頭人的對話框，模擬他之前的溝通語氣，追蹤對方IP。”
陳延森坐在老板椅上，沉聲下達指令。
頃刻間，房間里的屏幕全部亮起。
左右兩側和正前方各有一面巨大的顯示屏，主機連接著位于米湖的數據中心，每秒可提供470PetaFLOPS的運算能力，相當于每秒能進行47億億次浮點運算。
這一秒鐘的計算量，堪比全球70億人同時用計算器不吃不喝計算五十年。
“好的老板。”
莫斯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若是王子嫣在場，定然能認出，這正是她的聲音。
陳延森倒了一杯茶，靜待結果。
他對外公開的“莫斯智能”，與眼前這臺超級AI比起來，無疑是螞蟻與大樹的差距。
人工智能是他的核心儲備技術，在沒有徹底解決糧食和能源供給問題前，他絕不會主動放出更先進的產品。
能用就行！
大屏幕上很快彈出了戚傳俊與接頭人的聊天記錄，莫斯立刻模仿戚傳俊的語氣，主動與對方攀談起來。
左右兩側的屏幕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信息流，莫斯一邊遵照指令偽裝溝通，一邊試圖鎖定接頭人的物理地址。
“最近公司查得嚴，核心技術不好下手。”
莫斯模仿著戚傳俊的謹慎，拋出了誘餌。
“盡快，價碼可以再提30。
只要拿到C4基因編輯的核心參數，事成之后，直接給你一個比特幣賬戶，沒人能查到你的痕跡。”
對方很快回復。
“可以！不過我需要一臺未聯網的離線加密硬盤，還有你們那邊的加密傳輸協議，免得被公司的安全系統監測到。”
莫斯精準拿捏著“戚傳俊”的顧慮，拋出進一步的要求。
先穩住對方，再通過傳輸協議的漏洞、硬盤接收地址的蛛絲馬跡，鎖定真實IP。
左右兩側的屏幕上，數據流瘋狂滾動，紅色的追蹤代碼像蛛網般蔓延。
莫斯的運算能力被發揮到極致！
拆解對方的加密信息、反向追蹤信號源，同時屏蔽自身痕跡，避免打草驚蛇。
“老板，對方使用了三層跳板服務器，分別位于北高麗、淡馬錫和多倫多，正在破解最后一層偽裝，預計需要8分27秒。”
莫斯實時匯報道。
“繼續。”
陳延森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他早就猜到，敢覬覦C4基因技術的絕不會是小角色，背后大概率是某國的跨國集團，或是專門竊取科技成果的情報機構。
深藍電池的黃韌華事件，線索中斷得太過蹊蹺，說不定與這批人是同一伙。
8分鐘的時間轉瞬即逝！
突然，正前方的屏幕猛地一暗，隨即彈出一張世界地圖，北美西海岸的一個紅點開始瘋狂閃爍，坐標精準到街道門牌號。
“鎖定目標！物理地址：燈塔國加州圣迭戈市，托里派恩斯101號，27樓。”
莫斯同步調出了該地址的相關信息。
陳延森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手指滑動操作，在附近查找關聯目標。
嫌疑最大的，無疑是孟山都。
這個以轉基因技術聞名的巨頭，與該IP的直線距離僅有5.7公里！
孟山都？
陳延森冷哼一聲。
這家公司向來擅長用各種手段掠奪核心農業技術，再通過專利壟斷全球市場，實力不容小覷。
“收集孟山都的負面信息。”
陳延森繼續吩咐道。
莫斯立刻照做，在北高麗、南非和中美洲控制了數千臺肉雞作為跳板，悄無聲息地黑進了孟山都的內部服務器，將其歷年的轉基因作物安全隱患報告、非法壟斷證據、海外賄賂記錄等核心文件，全部打包拷貝。
十分鐘后，孟山都的安全系統才發出警報。
可此時，莫斯早已清理痕跡，溜之大吉。
“特么的！這胖子想干什么？”
格蘭特罵罵咧咧道。
去年門頭溝交易所失竊，85萬比特幣被盜，就有部分證據指向北高麗。
現在對方又公然入侵自家服務器，難不成是想覬覦孟山都的豆種和農藥核心技術？
想到這里，他不由地眉頭緊皺，那里可沒有專利保護法，對方也是個什么都干得出來的人。
前幾年，居然還敢偷印美幣，被燈塔國沒收了大量海外資產后，才收斂了一些。
法克！
格蘭特拿上技術部遞交的證據，當即聯系上了安國協會，他只有一個要求：深挖胖子的海外資產，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
三天后，北高麗的一個外海銀行賬戶被凍結了，3700萬美幣被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