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滁新高速上,一輛銀藍相間的紅旗L5疾馳而過。
秋風獵獵,視線所及之處,盡是一片枯黃。
水稻早已收割完畢,田地里只留下一簇簇殘留的根莖。
徽安的變化并不大,高速依舊是雙車道。
道路兩側的白樺樹在風中搖曳,氣溫明顯比廬州低了好幾度。
葉秋萍坐在一旁,打開一盒提前洗凈切塊的水果。
她用叉子扎起一塊芒果丁,遞到陳延森嘴邊,輕聲喚了一句:“老板。”
陳延森收回目光,張嘴咬下果肉,隨即沖著駕駛室的黃伯翔吩咐道:“老黃,一會先從北山繞一趟,再進城。”
“好的老板。”老黃立刻應了一聲。
下午兩點才是橙子春申農場的簽約和揭牌儀式,眼下時間尚早,陳延森打算先去看看老媽,再去見見老陳。
廬州到春申不過一個多小時車程,眨眼間,車子便駛下高速,朝著北山方向開去。
和四年前比,春申的私家車數量翻了好幾倍。
路過丁字路口時,竟然還堵了幾分鐘。
街面上,不時有騎OFO共享助力車的本地人經過。
有人穿著沖鋒衣,也有人裹著薄款羽絨服,秋冬交替的時節天氣多變,大家的穿衣風格也很雜亂。
不少路人看到這輛配色獨特的紅旗L5之后,紛紛抬招呼。
網友常說,柳強東在宿遷老家的地位堪比項羽,而陳延森在春申的聲望也不遑多讓。
單靠拼唄的助農計劃、橙子電瓶車與橙子風扇的分工廠,再加上外城剛建成、能容納3000人就業的客服中心,陳延森就為當地提供了8000多個直接崗位,帶動的間接就業更是多達五六萬。
要知道,春申內外的常住人口總共才十幾萬。
換句話說,這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靠著陳延森吃飯。
除此之外,他還給實驗小學、春申二中和春申三中捐款捐物,惠及了許多師生,受到追捧也很正常。
陳延森降下車窗,面帶微笑地回應著。
他忽然覺得,這些人的要求其實很簡單。
只要能給一份每天工作12小時、月收入七八千塊的工作,就能讓大家對自己感恩戴德。
可七八千塊換算成美幣,才一千出頭。
想到這兒,他掏出手機,在橙子超市高層群里發了條消息,讓拜倫和侯毅派一組人手過來,在春申城區內外各開一家超市,從而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
至于農貿市場里的那些小商小販,他也只能在心里說聲抱歉了。
畢竟在菜市場里,夏天悶熱、冬天嚴寒,四面透風的環境下又能賺幾個錢?
還不如進森聯資本,為陳總打工,生活更有保障。
尋常超市要是沒背景、沒人脈,貿然擴張市場,多半要栽跟頭。
但陳延森根本不在乎!
因為云速快遞和筷跑外賣加起來,足足養了六十多萬全職員工。
自古以來,鏢局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到了現代,鏢局有了一個新名字,那就是快遞!
當初速峰快遞的老板陳飛磊,找人開車撞廖威。
要不是陳延森攔著,陳飛磊當晚就得被“銷戶”,哪還有什么機會進去踩縫紉機?
因此,橙子超市只需搞定中樞司即可,完全沒必要擔心地頭蛇敢上門鬧事。
如果真有不怕死的,云速快遞的幾萬名貨車司機,在“意外”情況下,“不小心”撞死幾個人也很合理。
就像一個月前,橙子超市的金陵分店開張,居然有人敢上門要“清潔費”。
結果,人是上午來的,還沒到午飯時間,就全部被抓進了巡檢所。
沒辦法,總有些傻子認為,像森聯資本這種跨國巨頭,看起來很好欺負。
十分鐘后,車子駛入北山公墓。
恰逢十一月底,晨霧剛剛散去,漫山楓葉層林盡染,像一片燃燒的火海。
其間還零星點綴著幾棵銀杏樹,格外顯眼。
葉秋萍先一步下車,從后備箱取出提前備好的白菊、冥鈔和黃紙,又在墓碑前鋪好一塊深色毛墊。
陳延森看著照片里的母親,暗暗思忖道:“老媽,讓你給我托夢,讓你給我托個夢,你一直沒動靜,明年帶你的孫子或孫女來看你。”
照片上是位二十出頭的姑娘,氣質溫婉,身著一條亞麻連衣裙。
他從沒見過母親,但他想,能讓父親記掛一輩子的女人,若是還活著,肯定是個好媽媽。
從小到大,他都很羨慕王子豪和王子嫣的家庭環境。
不算富裕,卻父母雙全,熱熱鬧鬧。
不像他,小時候每次開家長會,父親都得把書店關了才能來。
同學曾問他:“怎么從沒見過你媽媽?”
所以小時候,他總催著老陳給自己找個后媽。
長大后才后知后覺,幸虧老陳沒聽他的話。
現在讓老陳找老伴,則又是另一種心態。
主要是不想看老陳孤零零地熬到七老八十。
男人嘛,四十多歲,也不算老。
這時,葉秋萍跪在毛墊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幾片楓葉被風卷起,飄到墓前。
陳延森彎腰撿起幾片,不多時,就被他折成了一朵玫瑰花的造型。
等葉秋萍把冥鈔和黃紙燒完,墓碑前已多了十幾朵楓葉折成的花。
“走吧,山上的風太涼了。”
陳延森拉起葉秋萍,兩人一同坐進車里,向著城內駛去。
國賓書屋門口冷冷清清,連只雀鳥都見不到。
自從春申一中、春申二中、春申三中還有實驗小學陸續搬出內城,書店的生意就驟降了九成九。
盡管唐立新特意在外城春申一中門口,給陳國賓找了間新商鋪,卻被他拒絕了。
北驛巷的生意因學校起,學校一走,自然也就敗落了。
老陳坐在一張小馬扎上,懷里抱著把民謠吉他,手指無意識地在琴弦上輕輕撥動著,沒什么章法,曲調和他的人一樣,透著股老舊的味道。
“刺啦”一聲!
玻璃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陳延森抬腳走了進來。
“什么時候回來的?”陳國賓抬起頭,隨口問道。
“剛回,公司在芍陂鎮包了兩萬畝地,準備弄個農場。”
陳延森走上前,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累不累?”陳國賓頓了頓,關切問道。
他平時很少給陳延森打電話,對兒子的了解大多來自新聞報道,知道森聯資本旗下的業務越做越多。
他沒開過公司,但光經營一家書店就有很多辛苦和麻煩,更別提兒子要管一家有一百多萬員工的集團了。
“還好。”陳延森話鋒一轉:“學校都搬去外城了,你守在這兒,一天能賣出去一本書嗎?”
“在城內住習慣了,不想搬。”陳國賓回道。
“陪你去吃午飯。”陳延森道。
“那我把門關上。”陳國賓放下吉他,起身說道。
與此同時。
芍陂鎮,孫家大院內。
孫兆輝捧著手機,眼睛死死盯著銀行到賬信息。
整整五百萬!
“嗐,我以為森聯資本有多牛逼呢,老子要五百萬,他敢不給?”
孫兆輝咧嘴一笑,滿臉得意。
孫兆輝在芍陂鎮本就包了1300畝地,早年每畝租金400元。
這兩年進城打工的人多了,土地撂荒不少,承包土地的人卻在增加,每畝承包費也從之前漲到了600元。
但這價格基本到頂了!
每畝水稻產量也就1000多斤,算上再生稻,一年頂多1500到2000斤。
把稻子賣掉,收入撐死2000多塊,扣除人工、肥料成本,每畝利潤也就三四百,算上農資綜合補貼,或許能突破400元。
這么算下來,他一年穩賺四五十萬,可要是遇上收成不好的年景,就得虧本。
偏偏他這1300畝地,剛好卡在橙子農牧科技的規劃范圍內。
縣里出面協調,想幫他置換1300畝新地,橙子農牧還愿意每畝補償300元。
可孫兆輝瞅準時機,獅子大開口,非得索要500萬轉讓費。
他本以為對方會討價還價,沒想到橙子農牧竟如此爽快地轉了錢。
特么的,早知道要1000萬就好了!
孫兆輝美滋滋的想著。
不愧是全球首富,牙縫里掉點肉渣,都把他給吃撐了。
“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誰啊!”
孫兆輝回過神,沒好氣地喊道。
他是芍陂有名的坐地虎,靠著采砂、工程、KTV生意起家,平日里橫行慣了,說話從來都是居高臨下,總用鼻孔看人。
“篤篤篤——!”這次的聲音更響,甚至帶了點砸門的意思。
“媽的!”
孫兆輝罵罵咧咧地走過去,猛地拉開鐵門。
只見門外站著七八名巡檢員,面色冷峻。
“孫兆輝,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的一名老巡檢,開門見山地說道。
“劉隊,這是咋了?搞這么大陣仗?晚上我在金鼎灣安排,請大伙喝茶。”
孫兆輝一見來者不善,立刻換了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金鼎灣?孫老板,十年后再說吧。”
巡檢員冷笑一聲道。
在他看來,孫兆輝純屬是假酒喝多了,敲詐誰不好,偏偏惹橙子農牧科技?
人家的母公司是森聯資本,在省內都是排得上號的大企業,陳延森更是和韓先生同乘一輛車的商界大佬。
別說孫兆輝,就算是唐立新站在陳延森面前,也得乖乖喊一聲“陳先生”。
十年后?
孫兆輝聞言,立馬就慌了,接著拼命掙扎,嘴里嘶吼著“你們憑什么抓我”,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劉巡檢撿起手機,正好看到銀行到賬信息。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孫兆輝:“敲詐勒索五百萬,情節極其惡劣!再加上你前幾年搶工程的案子,好好調整心態,進去學門手藝吧。”
說完,他厲聲喝道:“帶走!”
周圍鄰居聽到動靜,紛紛探出頭張望,又四處打聽消息。
沒多久,來龍去脈就傳開了。
“臥槽!孫兆輝真瘋了?人家給五百萬,他還真敢收!”
“南來北往的都知道,森聯資本旗下有快遞、有外賣,放古代那都是鏢師,這種人他也敢惹?”
“這家伙猖狂太久了,總算有人收拾他了!”
居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有些曾被孫兆輝欺負過的人,一聽說消息,立馬去買了兩掛一千響的炮仗,忙著回家慶祝。
鎮上的云速快遞服務站內,吳磊和胡鵬相視一笑。
他倆前幾天就聽說,公司要在附近租地,卻有人不愿意轉讓。
沒想到才過兩天,這人就被抓進去了。
如果遇到合法經營的商人,橙子農牧科技也沒轍,大概率會再換一塊地。
可孫兆輝就不是一個干凈的人!
前幾年還包魚塘,搞現金標,說白了就是賭博。
他的沙場、工程生意,也全是貓膩。
屬于不追究沒事,一追究渾身是病的主。
“磊哥,你說森哥會來芍陂嗎?”
胡鵬突然問道。
“估計不會,2萬畝的小農場,看著大,在老板眼里八成不算啥。”
吳磊想了想說道。
兩人在芍陂守了兩年多,每個月收入一萬左右。
這工資在鄉鎮里,已經站在了金字塔頂尖。
這兩年,他倆陸續相親結婚,老婆也進了春申的風扇工廠,一家人都在給陳延森打工。
“也是,可我還真想見見森哥,都是二十出頭,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胡鵬感慨道。
“因為你笨唄。”吳磊笑著打趣他。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談話聲:“快快快!陳延森的車到芍陂了!唐立新還陪著呢!”
“是首富啊!必須去瞧瞧!”
“老張,等等我!”
“森哥真來了?”
吳磊和胡鵬面面相覷,都有些意外。
另一邊。
唐立新陪著陳延森下了車。他一邊給陳延森介紹芍陂鎮的農業結構,一邊指著不遠處的水面說:“陳先生,芍陂鎮沿岸的土地,全靠這口湖灌溉。”
他給陳延森協調的兩萬畝地,都靠近公路,方便機械化操作和運輸。
以前種2萬畝地需要兩三千名勞動力,現在用大型機械,五六十人就夠了。
“轉讓土地的農戶,讓他們每家報一個名額,我會根據每個人的能力,再給他們提供一個工作機會。”
陳延森看向唐立新說道。
“那我就代大家,向陳先生道一聲謝。”
唐立新笑吟吟地回答道。
他心里清楚,就算去春申當客服、做全職外賣員,一個月最低也有五六千收入。
陳延森這是想的太全面了!
當天下午兩點,橙子農牧科技與春申中樞司正式簽訂合同,以每畝600元的價格租下這片土地,租期三十年。
同一時間,在森聯科技園,橙子農牧科技正式成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下屬企業,主要負責育種、種植、養殖及資源利用研發等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