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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那本未念完的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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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來一往,言語間刀光劍影,卻又彌漫著一種旁人無法介入的、病態的默契與吸引力,他們仿佛在共享一個只有彼此才懂的黑暗笑話,而旁人,都只是這個笑話里的道具和背景板。

  賀天然將余鬧秋放在自己領帶上的手扯開,終于像是才想起現場還有個人,他揮了揮手,語氣隨意得像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

  “玲耶老師,你先出去等我吧,囑咐你的事兒,先提前在腦子里先過一遍,一會我們一起走。”

  拜玲耶如蒙大赦,快步撿起地上的外套,倉惶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一會你們還要繼續?”

  余鬧秋聽著女明星跑走的腳步,目光不離男人一寸,她現在的語氣里,多出了一分警告的意味……

  而賀天然,不會吃她這一套。

  “對啊,晚上寶格麗酒店。”

  “我是來約你今晚吃飯的。”

  “那正好啊,跟你吃飯,跟她上床,又不耽誤,還是說,你能接受一起?”

  男人漫不經心地整理起凌亂的著裝,絲毫沒有去理會余鬧秋逐漸陰沉下來的臉色,只聽這女人一字一頓,咬著牙道:

  “賀天然,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喔,你不喜歡這樣是吧?那行,我給你道個歉,今天晚飯就算了好吧,我跟你之間又不差這一頓。”

  沒有一般男女之間的氣急敗壞,余鬧秋沒再說話,賀天然見狀再次拿出一根雪茄,嘴上道著毫無誠意的歉,他剛剪掉茄帽,將雪茄叼進嘴里,卻發現沒了火柴,摸了摸口袋,又沒發現什么點火用具,正無奈時,眼前卻突然冒出一簇火苗來。

  是余鬧秋打燃了火機,她另一只手上,也拿著一支女士香煙。

  兩顆腦袋湊近,火苗在兩人之間跳躍。

  雪茄和香煙被先后點燃,青白色的煙霧裊裊升起,涇渭分明地縈繞片刻,便不甘不愿地交融在一起,如同兩人之間既排斥又吸引的詭異氛圍。

  余鬧秋輕輕吐出一串煙圈,姿態恢復優雅,仿佛剛才那句咬牙切齒的質問從未發生過。

  控制情緒,是他們這類人的必備技能。

  “寶格麗?”她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頂樓的套房視野不錯。”

  “看來你終于是恢復點兒理智了……”

  賀天然深吸一口雪茄,任由濃烈的煙霧麻痹感官,他透過迷蒙的煙氣看著余鬧秋,眼神里沒了剛才刻意表演的放浪,只剩下一種玩味的審視。

  “不要把自己代入到曹艾青原來的位置上,你不是她,也代替不了,我為什么跟她分手?又為什么選擇你?你心里應該比我清楚啊……你愛我嗎?”

  “嘁”

  余鬧秋仿佛是聽到一句笑話,嘴里發出一聲譏誚,賀天然本就夾著雪茄的雙指忽然打直,指著女人也笑了:

  “對,就這反應,你看,咱們聊這種問題,只會令人發笑,所以啊,拈酸吃醋這事兒啊,真別再來了好嗎?我已經受夠了,如果你以后還像剛才那樣,莫名其妙來壞我好事,臨了還讓我陪你吃飯……那咱倆的合作,就只得就此打住,行嗎?”

  余鬧秋靜靜聽著,她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模糊了她一瞬間的眼神。

  “合作……”她著重強調了一遍這個詞,像是第一次真正理解它的含義,“賀天然,你也知道我們是在‘合作’啊?”

  女人沒等男人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你選擇我,是因為你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人,一個不會像曹艾青那樣要求你‘正常’,要求你‘歸屬’,一個能理解你骨子里那點冷血和瘋狂,甚至……能陪你一起爛下去的人……

  而作為你的合作伙伴,我也不希望自己選擇的人……”

  她頓了頓,目光直白,言辭犀利且帶著嘲諷:

  “是個一天到晚精蟲上腦,放浪形骸又不知收斂的二世祖。”

  “啪——啪——啪——啪——”

  賀天然叼著雪茄,雙手緩慢又有序地鼓起了幾聲掌,嘴里含糊著:

  “我就喜歡你在商言商,貪得無厭的這股勁兒嘿!”他取下雪茄,心情極好:“說說吧,既然是合作,總不能都是我玩開心了,你想要什么?”

  “我要見你父母,要你承認我跟你現在的關系,這是我們能夠‘攜手’走向將來的第一步。”

  賀天然當初既然向余鬧秋描繪了將來兩家合作后的壯美藍圖,那么就不能光是這么釣著,余鬧秋不會坐以待斃。

  不過,這種有著實質性推動的建議,卻被賀天然否定:

  “不行。”

  男人揮了揮手,半空中緩緩升騰的煙霧被他劃亂,語氣斬釘截鐵:

  “我才跟艾青分手幾天啊你就要見他們?余大小姐,你可是天平湖的千金,現在這是在搞什么?真把自己當成小三,忙著上位啦?”

  他叼著雪茄,嘴角掛著諷刺的笑,目光卻冷冽:

  “艾青當初在英國,跟我媽關系處的很好,那個南脂島的開發項目,也是我媽帶著她在做,你現在這么一搞,你覺得她能對你有什么好臉色?”

  余鬧秋靜靜聽著,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指尖的煙灰無聲地積了長長一截,她心中冷笑,賀天然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實則還是在拖延和掌控節奏。

  “那你準備讓我等多久?一年?兩年?還是跟你的‘前任’一樣,國內等幾年,再去國外又等幾年?剛才你也說了,我不是曹艾青,我們之間可沒這么深厚的感情基礎啊”

  “哎呀,我只是說見家長可以不急嘛……不過……”

  賀天然深知余鬧秋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但就是這種步步緊逼索要名分的狀態,正合了他接下來布置的局。

  男人忽然輕笑一聲,將雪茄擱在煙灰缸上:

  “不過在那之前,我覺得有個合適的人,你倒是可以先見見。”

  “哦?誰?”

  余鬧秋挑眉,不動聲色。

  “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賀元沖。”

  賀天然語氣隨意,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卻緊緊鎖著余鬧秋,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反應:

  “說起來也挺有意思,我這弟弟跟咱倆……在某些方面,還挺像的。”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余鬧秋,她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慵懶的笑容,但賀天然敏銳地捕捉到她眼中極快閃過的一絲警惕和……不安?

  男人繼續慢悠悠地說著:

  “唉,本來家丑不可外揚,但咱們現在算是自己人,既然都打定主意以后要見父母了,現在坦白一些也無所謂……

  你剛才不是說,最討厭精蟲上腦的二世祖了嘛,偏偏我那個弟弟,最近纏上了拜玲耶,騷擾信息發得那叫一個勤快,準備用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強迫別人,所以人家姑娘就來找我告狀了,你也知道人家現在在跟我們談續約的事,在經紀公司準備要上市的這么個節骨眼上,如果這約不續,這事兒以后她爆出來,我以后還怎么簽藝人?”

  這話如同平地驚雷!

  余鬧秋夾著煙的手指猛地一顫,一截長長的煙灰猝然斷裂,飄落在她的裙擺上。

  賀元沖騷擾拜玲耶?!

  這件事,賀元沖那個蠢貨可沒跟她透過半點風!他明明知道拜玲耶是賀天然公司的人,也知道她余鬧秋現在和賀天然的關系微妙,他竟然還在背后搞這種小動作?他是瘋了還是故意要拖她下水?

  一瞬間的震驚和怒火幾乎要沖垮余鬧秋的冷靜面具,她飛快地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翻涌的戾氣和憤怒。

  賀天然將她的失態盡收眼底,心中更加確認了一些事!

  果然!就算余鬧秋現在看似倒向自己,她和賀元沖之間也絕不清白!

  賀天然故作驚訝:

  “嗯?怎么了?煙灰燙到了?”

  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弄。

  余鬧秋猛地抬起頭,臉上已經強行恢復了鎮定,甚至擠出一個更加妖嬈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略顯僵硬:

  “沒事,手滑了一下。”

  她迅速將煙蒂摁滅,仿佛要將某種情緒也一并摁掉。

  “賀元沖……”

  她重復著這個名字,佯裝著驚訝,口吻里既帶著對朋友的擔憂,又同仇敵愾:

  “我有些驚訝,他不是身邊還有妍妍嗎?我跟他倆交情還挺好的,但賀元沖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啊?這么大的事,確實要比我跟你的一頓飯來得重要,連自己哥哥公司的人都要碰,真是不知分寸。”

  賀天然心中冷笑,面上卻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是啊,所以我打算今晚就‘管教管教’他,已經在沉陳會所定了位置……”

  他身體前傾,目光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邀請”:

  “怎么樣,現在可以一起吃晚飯了,余小姐有沒有興趣一起來啊?親自看看……你未來的‘小叔子’,是個什么成色?也順便幫我看看,該怎么‘教育’才更有效?”

  余鬧秋的手心微微有些發汗。

  賀天然這一手太毒了!把她推到賀元沖面前,無論她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熟悉或維護,都會立刻引起賀天然的懷疑。

  而如果她表現得過于冷漠,又可能會讓賀元沖那個蠢貨覺得被背叛,誰知道他會口不擇言說出什么來?

  進退兩難。

  但她終究是余鬧秋,只用了極短的時間,這個心如蛇蝎的女人便做出了決定。

  她重新揚起臉,笑容變得興味盎然,甚至帶著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期待:

  “好啊!正好我也好奇,對于‘自家人’所犯下的錯誤,我眼前的這位合伙人,能教育到什么樣的程度,說不定……我還能幫著出出主意呢。”

  “噢,這種事,鬧鬧你有經驗?”

  余鬧秋微微聳肩,不置可否。

  她答應得如此爽快,反倒讓賀天然眼底的探究更深了幾分。

  “那就這么說定了。”

  賀天然拿起手機,裝作發信息的樣子,實則暗自警惕,這場兄弟間的飯局,因為余鬧秋的加入,瞬間變成了更加兇險的鴻門宴。

  “那么一個小時后,我們一道去沉陳會所。”他放下手機,看向余鬧秋,“希望我這位弟弟……不會讓他這位未來嫂子‘失望’。”

  余鬧秋的笑容無懈可擊:“那我還真是榮幸,能參與你們兄弟之間的這場……‘家宴’了。”

  兩人相視而笑,各懷鬼胎。

  賀天然拿起桌上那標有《蒙蔭》兩字的劇本,指尖在粗糙的紙面上摩挲了一下,隨即一轉椅子,背過身去,打開身后厚重的胡桃木文檔柜,將其穩妥放入其中一格,與其它眾多等待被評估、被遺忘或將被執行的項目并列。

  余鬧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陰沉和殺意。

  賀元沖……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

  而面朝文檔柜的賀天然,臉上的玩世不恭也漸漸褪去,眼神變得銳利,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

  余鬧秋和賀元沖……

  我倒要看看,今晚這場戲,你們打算怎么演!

  辦公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文檔柜門被輕輕合上的沉悶聲響。

  賀天然沒有立刻轉回身,他望著柜門上模糊映出的、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有些突兀,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余小姐,你相信因果嗎?”

  余鬧秋正沉浸在對賀元沖的惱怒與對今晚局面的算計中,聞言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不耐煩和警惕。

  她不明白賀天然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因果?”

  她嗤笑一聲,試圖將話題拉回熟悉的、互相攻擊的軌道上:

  “賀總這是壞事做多了,開始擔心報應了?”

  賀天然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笑意,目光沉靜地看著她,仿佛一開始那個輕佻放浪的男人只是幻影。

  “報應?”

  他搖了搖頭:

  “不,我說的是更簡單、更直接的東西——種什么因,得什么果。”

  “比如呢?”

  “比如……”男人敲敲桌面,“比如賀元沖騷擾拜玲耶是因,現在要我收拾爛攤子就是果,所以我現在好奇的是,他這么做的因是什么?我弟弟不是個笨蛋。”

  余鬧秋笑得更艷:

  “因果太玄了,我只信眼前事,比如——這頓飯之后,我會收獲什么樣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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