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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Shape Of My Heart(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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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嗎?”

  曹艾青側過頭,一臉的冰霜,冷得瘆人。

  余鬧秋歪了歪頭,避開了正面交鋒,在沙發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視線左右張望,最終鎖定在了那個茶幾上的煙灰缸,她伸手饒有興致地撥弄著里面的百合花瓣,答非所問。

  “這花真別致,”她輕笑,“天然哥,你家的煙灰缸都這么文藝嗎?”

  沒人回答她的話。

  賀天然轉頭看了看門口的行李箱,喉結滾動了一下。

  “你……”

  “我回來拿些東西。”

  曹艾青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堪堪停駐,就像那個行李箱,它就立在門口,但好似從未真正的進到這個家里,你看得見它,但就是有了距離。

  “……拿到了嗎?”

  “不在這里。”

  《ShapeOfMyHeart》這首歌的歌詞里,還唱著關于紙牌與真心的隱喻,曹艾青突然轉身走到音響前,按下停止鍵,音樂戛然而止,一時屋里的聲響,瞬間就剩下了靜悄悄的呼吸。

  “解釋一下吧。”她說著,整個人平靜得可怕。

  賀天然張了張嘴,又閉上。

  他的目光掃過一塵不染的客廳,熨燙整齊的襯衫,還有陽臺上那些剛剛澆過水的植物。

  最后他看向曹艾青,她站在那里,像一株被霜打過的百合。

  “鬧鬧最近在幫我提供一些心理咨詢的服務。”男人終于擠出一句話。

  “什么咨詢需要領口沾口紅?晚上帶著一起回家?”曹艾青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手指已經攥成了拳。

  余鬧秋突然笑出聲來,“哈艾青姐,你這話說的……”

  她站起身,走到賀天然身邊,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是今天天然哥邀請我去他那個節目劇組里客串,完事兒之后覺得錄制一天辛苦我了,他說要露兩手,所以就帶我回來吃飯,至于這個口紅印子,嘶……這大概率也不是我的,畢竟天然哥跟他公司的女藝人們關系也挺好的,你不知道嗎?”

  曹艾青的目光落在他們交纏的手臂上,她想起剛才擦拭灶臺時,那些干涸的油漬需要多么用力才能擦掉……

  而現在,有些東西正在以更頑固的方式附著在她的生活里。

  “余小姐,你是不是心理咨詢做久了,難免自己的心理也出現了一些毛病?喜歡專找有女朋友的男人下手?”

  曹艾青輕聲問,眼睛卻看著賀天然。

  余鬧秋知她是指張之凡,笑容僵了一下,她松開賀天然的手臂,向前一步:

  “所以啊艾青姐,為了避免我重蹈覆轍,這次我必須斬草除根,所以我必須提醒你一點說錯了,天然哥現在有女朋友嗎?”

  “你問他啊。”曹艾青順勢將余鬧秋的反問,拋給了一直被她目光始終鎖定的賀天然。

  賀天然終于開口:“鬧鬧,你先回去。”

  “可是.”

  “要么你就回去,要么你就上樓等會,我跟艾青聊完你再出現。”

  男人的語氣里夾帶著與賀盼山同樣的獨斷。

  余鬧秋撇撇嘴,拎起自己的手包,經過曹艾青身邊時,她突然壓低聲音:

  “煙灰缸里的花很好看,可惜放錯了地方。”

  這個女人終究沒有選擇離開,一出好戲正在上演,她哪里會輕易就走?余鬧秋最終選擇上了樓,門輕輕合上。

  現在客廳就只剩下兩個人,和一片狼籍的沉默。

  賀天然松了松領帶,走到沙發前坐下,他看起來很累,眼角帶著曹艾青從未見過的倦意。

  “南脂島的項目結束了?”他問,聲音有些沙啞。

  曹艾青沒有回答,她走到茶幾前,拿起那個裝著百合花的煙灰缸,走進灶臺,水龍頭打開,水流沖走了那些潔白的花瓣。

  “我不在的時候,她經常來?”她背對著他問。

  賀天然沉默了一會,“沒有,只有今天,以后……說不準。”

  “別在抽煙了。”

  “……今天是個例外。”

  曹艾青關掉水龍頭,置若罔聞,仿佛剛才那一句別抽煙的囑咐,就是她能給出的最后一句忠告,水珠順著不銹鋼水槽滑落,像無聲的眼淚。

  她轉過身,靠在料理臺上。

  “溫涼打電話給我了。”

  賀天然猛地抬起頭:“她找你做什么?”

  “她說有人覺得她借你上位,希望我幫忙解釋。”曹艾青注視著他的反應,“你說,我需要解釋什么嗎?”

  賀天然的表情變得復雜,他站起身,走到曹艾青面前,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她避開了。

  “艾青,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么樣?”她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波動,“是你領口的口紅印,還是深更半夜帶回家的‘心理顧問’?”

  賀天然嘆了口氣:“最近的情況很復雜,我.”

  “不要再找借口了……”曹艾青打斷他,“賀天然,你看著我。”

  他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那雙曾經盛滿溫柔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疲憊和閃躲。

  “你愛我嗎?”她輕聲問。

  賀天然沒有立即回答,這個沉默像一把刀,插進曹艾青的心臟。

  “我需要時間,”他終于說,“有些事情我需要處理。”

  曹艾青點了點頭,繞過了男人的身側,她走到客廳,拿回自己的手機,拉起行李箱的拉桿,輪子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你要走?”賀天然的聲音里摻雜著一絲慌亂。

  “給你時間……”她沒有回頭,“但,我們沒時間了。”

  當她握住門把手時,賀天然突然開口:“那天你歸國我們在機場,我說想你,是真心的。”

  曹艾青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道:

  “你真的想的是我嗎,賀天然?還是說,在這個世界上,在你的心里,你只是想要有那么一個人,來錨定你的歸屬感?”

  防盜門合上的剎那,客廳里緊繃的空氣如同被刺破的氣球,倏然松弛下來。

  賀天然獨自站在過于整潔的客廳里,煙灰缸里的百合香還沒有完全散去,男人的肩線卻微不可察地垮下半分。

  他抬手,指腹重重抹過領口那抹刺目的玫紅,指尖立刻沾上一片滑膩的口紅痕跡。

  二樓傳來輕微的響動。

  余鬧秋沿著樓梯走下,身上穿著男人的黑襯衫,過長的袖口卷到手肘,下擺剛好遮住大腿,她倚在樓梯扶手上,目光掃過一塵不染的客廳。

  “真是賢惠啊……”她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連地板縫都擦得這么干凈。”

  賀天然微微仰起頭:“都聽見了?”

  “嘴上說的都聽見了,心里的就不一定了。”

  余鬧秋一邊說,一邊走下樓,她光著腳,踩在剛剛被擦得光潔如新的地板上,過大的襯衫下擺堪堪遮住她的大腿,衣領隨意地敞開著。

  這番魅惑的姿態,不禁讓賀天然蹙起了眉頭:

  “你什么時候拿的我襯衫?”

  “剛才……”

  余鬧秋慢步走到他身后,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脊背,女人的嘴唇靠近男人的耳朵,拉扯出一個曖昧的距離。

  “……在你忙著演深情的時候。”

  賀天然終于轉身看她,她轉到吧臺后,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瓶蓋擰開的聲音格外響亮。

  “不說點什么嗎?”

  問完,她仰頭喝起了水,喉頸拉出優美的線條,水滴順著嘴角滑落,襯衫紐扣松開著,露出鎖骨下方一片曖昧的雪白。

  “你想要我說什么?”

  余鬧秋放下水瓶,走到他面前,竟是學起了方才曹艾青的模樣,伸手替賀天然整理起衣領,只不過,這次不是縮緊,而是解開。

  “就說說,你的剛才的反應,跟你在我辦公室時的那種浪蕩不羈,好像不太相符啊,你可不太像是一個分手分不干凈的人。”

  女人的指尖刻意擦過男人的下頜,先是蜻蜓點水,再然后是整只手掌沿著臉頰輪廓輕柔摩挲。

  然而這個侵略性的動作持續了還不到兩秒,就被賀天然抓住了手腕。

  “你說不錯……我確實有些后悔跟她分手,像她那樣的好女人,我覺得我還是能哄回來的……”

  男人好似開悟了一樣,余鬧秋輕笑一聲,任他握著。

  “后悔嗎?很正常,人在遇到強烈的情感刺激時,大腦會控制多巴胺與內啡肽的增減,它們一個管理興奮,一個操控平靜,而后悔這種感覺,就是前者抑制,后者上升,但這些都是一時的情緒,不是真正的你。”

  “醫生,你覺得,你很懂我嗎?”

  賀天然瞇起眼,手指微微收緊,余鬧秋吃痛地蹙起眉,嘴角卻依然掛著那抹譏誚的笑:

  “怎么?現在人走了,你倒想起來要體面了?賀天然,你可別忘了你怎么跟我說的,現在我興致正濃,你可別玩不起了!”

  “嘭——”

  突然之間,賀天然另一只手猛然探出,五指如鐵鉗般掐住余鬧秋的脖子!

  這襲擊來得毫無征兆,巨大的慣性讓余鬧秋完全來不及反應,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狠狠一倒,一聲悶響,她的后背死死撞在了冰冷的冰箱門上,震得頂層擺放的酒瓶一陣叮當作響。

  窒息感瞬間襲來,氣管被壓迫,空氣被截斷,余鬧秋本能地雙手抓住賀天然的手腕,指甲用力摳進他的皮肉里,試圖掰開那恐怖的力量,卻如同蚍蜉撼樹。

  賀天然的臉逼近她,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臉頰。

  男人眼底方才的疲憊和復雜情緒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近乎冰冷的、赤裸裸的戾氣。

  他湊到她的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敏感的耳廓,吐出的字句卻帶著砭骨的寒意,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玩的起又怎樣?玩不起又如何?”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毒蛇嘶嘶吐信,“你別忘了,莊家是我!”

  他掐著她脖子的手指又收緊一分,余鬧秋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嗬嗬聲,眼前開始發黑,缺氧的大腦嗡嗡作響。

  “你不會以為……”

  他幾乎是用氣聲,將最后幾個字釘入她的耳膜:

  “我是非、你、不、可、吧——?”

  眼前的暈眩與大腦感受到的窒息,讓余鬧秋真的,切膚地感受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危險。

  那不再是商場上的算計博弈,也不是情愛里的拉扯試探,而是一種更原始、更野蠻的、關乎生死存亡的威脅。

  但是越危險……

  在急劇缺氧的痛苦和瀕臨失控的恐懼中,一種更扭曲、更瘋狂的情緒竟破土而出。

  余鬧秋眼底那抹被逼出的生理性淚水之后,眼中本就妖冶的光芒卻反常地更亮了,甚至帶上了一絲近乎癲狂的興奮戰栗。

  女人摳在男人手腕上的指甲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更用力地陷進去,幾乎要掐出血來。

  她艱難地、一點點地扯動嘴角,在那極度痛苦的表情中,硬生生擠出一個破碎卻極具挑釁意味的笑弧。

  因為越危險……

  才越證明,她沒看錯。

  賀天然似乎亦是被對方這種偏執到癲狂的狀態所懾,手中的力道不覺都減輕幾分。

  就在這呼吸重新得以滲入的微小間隙,余鬧秋幾乎是榨干了肺里最后一絲空氣,從被擠壓的喉管深處,擠出斷斷續續、卻異常清晰堅定的字句:

  “不是……非我……不可……”

  余鬧秋因充血而泛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賀天然,那里面沒有求饒,沒有恐懼,反而燃燒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扭曲的狂熱。

  “而是……必然、是我!”

  最后四個字,她幾乎是用氣聲嘶吼出來,帶著缺氧后的興奮和不容置疑的篤定。

  賀天然瞳孔微縮,掐著她脖子的手徹底頓住。

  男人清晰地看見她眼底倒映出的自己——

  那個失控的、危險的、此刻卻被她的瘋狂短暫定住的賀天然。

  男人好似在哪里見過這樣的眼神,不是算計,不是貪婪,而是一種近乎自虐般的偏執認定。

  仿佛被他賀天然掐住咽喉、瀕臨窒息的不是她余鬧秋,而是女人終于觸摸到了某種能為之欣喜若狂的事物。

  冰箱的冷氣絲絲縷縷地從縫隙中滲出,纏繞上賀天然剛才施暴的手臂,帶來一陣冰寒。

  余鬧秋趁著他這瞬間的凝滯,被壓在冰箱門上的手艱難地動了動,指尖摸索著,然后猛地向下一按!

  “嘀——”

  一聲突兀的長鳴,冰箱的速凍模式被強行啟動,壓縮機發出沉悶的轟鳴,冰冷的白氣驟然從門縫間加劇涌出。

  這突如其來的噪音和冷意讓賀天然猛地回神。

  也就在這一刻,余鬧秋用盡最后力氣,抬起膝蓋,狠狠頂向他的腹部!

  賀天然悶哼一聲,吃痛之下,鉗制終于徹底松開。

  余鬧秋的身體沿著冰冷的冰箱門滑落,癱坐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地吞咽著空氣,脖頸上留下一圈清晰的、觸目驚心的紅痕。她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里卻閃爍著勝利般的光芒,盡管那笑容因為咳嗽而顯得破碎不堪。

  “你看……”她聲音嘶啞,卻帶著奇異的笑意,“你猶豫了……賀天然……”

  她扶著冰箱門,艱難地站起來,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眼神卻像看到的最喜歡的東西。

  “莊家是你……但賭桌上……”

  她喘著氣,同樣是一字一頓:

  “從來……不止你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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