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呃……你說你們是在活動上認識的,什么活動?”
“沖浪線安排的一場明星游戲直播,我是嘉賓,恰好當時直播活動的負責人就是這位二少爺。”
溫涼反應過來了,目前沖浪線正在大力推廣他們旗下的直播業務,前不久《心中野》的直播劇宣也是在沖浪線上進行的,她參與過好幾次。
“原來是這樣……不過賀天然和他這個弟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山海內部有些……相互競爭的味道,雖說他們各自負責的產業是兩個不同的方向吧,但你最近又在跟賀天然談續約,他這個弟弟又突然接近你……這不是故意找他哥的不自在么?難道……他是你粉絲啊?還是真看上你了?”
賀元沖接近拜玲耶這事兒,有太多解讀的空間,溫涼一時也拿不準。
“瞧你問的,還什么粉絲不粉絲,看沒看上我,你真是多此一問,把‘看’字去掉,反正他想上我是真的。”
拜玲耶語出驚人,溫涼五官都擠在了一起,“噫——看看你都說了些什么虎狼之詞,真希望你在社交平臺上也保持這種活人感。”
這位異域美人雙手一攤,“那我還能怎么說?他那種男人一靠近我,我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呀,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換成是你,估計你說得比我還狠呢。”
“douzo(請)。”
這時,吧臺上的沙漏滴完,老師父對著河豚刺身做了個請的姿勢,開始制作下一道菜。
早已食指大動的溫涼夾起一片刺身放入嘴中,入口冰涼彈韌,牙齒咬合時能感到細微的抵抗,河豚肉肌理脆而緊實,隨著咀嚼,鮮味層層擴散,帶著一絲海潮般的礦物質氣息,咽下后齒間留有微妙的彈性,余韻干凈利落。
純粹的美味不需要過多的評價,再動一筷子就是最好的表達,不過就算面對這樣的珍饈,依舊沒讓溫涼壓制住心里的好奇,在進食的間隙中,仍抽空問出一句:
“這是你的事兒,先別管我,你都這么清楚對方的目的了,打算怎么做?”
“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嘛,其實說起來也好笑,這位二少爺跟我搭訕的開場,老套極了……”
拜玲耶調配完芥末與醬油的比例,然后將料碟推至溫涼手邊,接著道:
“他說,他在游戲里面見過我,還當著他的面炫過富。”
“那他還不如說在公司見過你本人呢,這還靠譜一些,你怎么回應的?”
溫涼將刺身往料碟里微微一蘸,放入嘴里又是一番滋味。
“他要那么以為就那么以為唄,好歹是咱們老板的弟弟,有些面子不能掃的。”
“我看你是有點樂在其中吧?”
“那我還能怎么樣?一巴掌打過去?在這個圈子里混總得有點生存智慧吧,還不如順著他的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不過最近他又讓我去給他們的直播平臺拍條廣告,要簽我代言。”
關鍵的來了。
溫涼停下筷子,道:“那這算是羊入虎口呢,還是你情我愿?”
“想聽實話?”
“我倆好不容易出來吃頓飯,總不能凈說些謊話吧?”
兩個女人扭過身子,正視著彼此。
拜玲耶似乎還有一絲猶豫,溫涼繼續道:
“學姐,你大不了就當這餐河豚有毒,現在我們都吃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出了這道門,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空氣沉默了幾秒,最終,拜玲耶的臉上還是露出一個苦澀笑容。
這兩個女人的關系好嗎?
其實同在一家公司,還是撞了型的競爭對手,更多時候,她們還是處于一種若即若離的“敵對”狀態,從職業前途的角度出發,她們不該深聊太多私事,因為交情越深,以后產生的利益糾葛對彼此的傷害就越大,但在名利場中,有太多事是你身邊親朋無法理解,更無法解釋的,但偏偏,你的境遇,只有你的對手最懂。
“是你吃了,我還沒動。”
在溫涼的注視下,拜玲耶終于曬然一笑,夾起一片河豚刺身,放進了嘴里,緩緩咀嚼咽下。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吃河豚……之前都不太敢。”
溫涼看了一眼吧臺里捏著壽司的老頭,她指了指刺身,比畫出一個大拇指,接到今天客人的認可,老頭的嚴肅寡淡的臉上,終于是露出一個笑意。
“合著廚師試了毒你還嫌不夠,還讓我來給你上雙保險。”
“我是想讓賀導來的。”
“哦,那我連墊背都算不上了。”
“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說,要死也是賀天然比你先死!”
“啪——哈哈哈哈,好好好,說得好!”
溫涼一拍手,笑的花枝亂顫,而她的笑聲,也感染了拜玲耶,兩個女人一同笑了起來。
女學徒適時奉上一道鮟鱇魚肝茶碗蒸,魚肝碾作綿密泡沫,覆于滑嫩蒸蛋之上,蛋液以柴魚高湯調和,蒸煮后凝如羔脂,中心埋入現刨黑松露薄片,兩個女人就著刺身,大快朵頤。
“如果在沒遇到賀導之前,我遇到這種事,可能最后……什么結果都說不準吧……”拜玲耶打開心扉,“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想要成名,總得脫層皮、剮層骨,賀元沖都算是好的,起碼他的權勢、財力、地位這些都是實打實能看見的,若真要攀高枝,他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學姐,你讓我想起了我另一個同學。”
溫涼頗有感觸,拜玲耶指名道姓:“你是想說顧玲吧?”
“呵,你還知道她原名呢?”
“這又不是什么秘密,圈子里的人都說她是睡了誰誰誰才得以上位,但私底下一個個都眼紅著她的資源,人就是這么復雜,當機會就在眼前時,痛苦、原則以及道德都會變得次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這個選擇的權利。”
拜玲耶說的很現實,溫涼雖不敢茍同,但還是靜靜聽著。
“所以,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圈子里,賀導才是最稀缺的那一類,所謂的才華與野心都不足為奇,重要的是他有識人的眼光,用人的勇氣與當伯樂的資本,這才是我們這種人想要的……當然,這已經是我一年前的看法了。”
溫涼一語點破:
“你剛才說,他因為我變了,是這一年來,你看到他跟我走的很近嗎?”
“沒錯,因為……我原以為他……”拜玲耶斟酌了一下,“不可誘惑。”
“學姐抱歉啊,我這個人不太喜歡拐彎抹角,所以你的這句話,我能不能理解成,因為這一年來,我跟他走的太近,給了你危機感,但你呢,跟他的距離始終是點到為止,如果把你換成我,那你就不會為今天發生的事所苦惱了,對不對?”
溫涼直抒胸臆,拜玲耶看著她,滿眼都是欣賞。
“我要是能像你這么勇就好了,不計后果,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往外說。”
“你剛才那番虎狼之詞也挺勇的呀。”
“這不一樣。”
“學姐,趁你現在還清醒,我奉勸你一句,據我所知,咱們這位賀家二少爺,有女朋友。”
“阿涼,賀天然也有女朋友啊,今天他還跟另一個女的上車了呢。”
拜玲耶瞇著眼,溫涼覺得是一口氣堵著了嗓子眼,說什么都不是。
“要是早知道他們兄弟是一類人……”
“他們不是一類人。”
溫涼冷漠而決絕的打斷了拜玲耶的結論,后者先是一愣,很是詫異:
“我以為你會先說,你跟我不是一類人。”
“這種話由自己說出來,是沒有任何分量的,而且你也不會信。”
“所以,賀天然在你心里的分量很重?能讓你替他說這種話?”
“學姐,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口口聲聲說賀天然之于你是伯樂,但實際上你又如此計較得失,把人情世故切成一分一厘的待價而沽,導致他也不得不把你們的感情關系放在秤上去權衡利弊,所以得出的結果,就是點到為止呢?”
拜玲耶被這一頓說的啞口無言,而溫涼還在繼續。
“不管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還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些無疑都是非常正確的處世之道,但反之,你用什么方式對人,就別怪別人用什么方式對你了吧?賀天然他是伯樂不錯,但同時他是個導演,是個商人,但不是個冤大頭。
我跟你的區別在于,我離他近了一點,可能是我不太在乎自己的付出會不會有回報吧,只管自己痛快,他向我走一步,我走個四五步,也不覺得自己是吃了虧,不光是對他,我對身邊所有的朋友都是這樣,所以我們的距離才一點點拉近,讓我可以更清楚看清他的面貌。
而你,把你口中的伯樂與一個對你心懷不軌的富二代放在同一個位置,同一個距離去比較,那你看他們肯定是同一類人啊,那要是賀元沖如愿以償上了你的床,給了你沖浪線的直播代言,是不是他也成了你的伯樂了呢?”
“鈴鈴鈴,鈴鈴鈴——”
溫涼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這周遭沉默而尷尬的空氣。
被說到已經失神的拜玲耶垂頭一看,眼中又是一陣失焦。
“這是……”
“喂,艾青……”
還沒等拜玲耶反應過來,溫涼就果斷地接通了電話。
“哎呀,你先別管我之前為什么打電話給你,現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嗯,就是有人覺得我借了賀導上位,我自己解釋沒什么分量,賀天然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最清楚,要不你親自幫我解釋一下?”
就在拜玲耶還在震驚之余,溫涼已經面無表情的把手機遞到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