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上中下三策,明公可任選其一”
趙戴文并不明白,當李希烈說出這話的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馬上離開,而不是真的去選。
現在的他,只是微微鞠躬:“愿聞其詳。”
聽到這話的李希烈眼睛一亮,沈復興就不愛聽他講話,每次他想出主意,都讓他先坐下。
什么叫事情沒到那個地步??
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算到了那個地步?
這點,趙戴文就很好嘛 李希烈勉強撐起身體,右肩與左腿的傷口還隱隱作痛,這仇他一定報回來:“這上策么,就是派人偽裝成偽軍,演一出戲,最后在黃河入汾河的口子埋設炸彈,炸開黃河大堤”
說到這里的時候,躺在床上休養的李希烈整個人興奮地坐了起來,眼中.有光:“如今正是黃河桃汛期間,水位驟升,只要破開大堤,汾河河水隨之暴漲。”
就在趙戴文目瞪口呆,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時候,李希烈竟然笑了起來:“呵哈哈哈桀只要提前發出預警,河津以南、稷山、新絳一片變成澤國,同蒲鐵路”
“至少6萬小鬼子后勤全部斷絕,不消十日,衛立煌說不定就親自渡河督戰了!”
李希烈說完,滿臉期待地看向趙戴文,似乎在等著夸獎。
可此時的趙戴文已經徹底陷入呆滯,炸黃河大堤?毀日寇后勤?
要知道,如今運城盆地約摸還有150萬左右的人口,把山上與角角落落的除開,挖開黃河至少影響30萬人的生計。
你李希烈竟然竟然有些興奮?
可一想到如此之大的戰果,趙戴文竟也有些心動,可一旦實施,他說不定就要背負千古罵名。
不過他還是想聽聽其他兩策:“上策太過有違天和,中策又當呢?”
李希烈臉上的希冀少了幾分,看來也是個怕事的主兒:“中策么,便是派遣一支敢死隊,炸斷汾河上的同蒲鐵路,部隊便可以從河津撤回,占了這縣城也無甚意思。”
說著,李希烈竟然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無聊。
趙戴文搖了搖頭:“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如今河津外圍至少有三個大隊的日寇,兩日激戰我軍損失頗大,恐怕無法突破封鎖,實行炸橋動作。”
“如此.”李希烈低下頭,難掩失望之色:“只有下策了,西渡黃河,繞開日寇防守,直撲永濟,打完就跑算是助力中條山戰役了。”
趙戴文聽完就愣住了,中策是萬萬不可的,不說軍心如何,光是這奔襲百里炸斷鐵路橋,他們可沒這個本事。
上策更是萬萬不可的.他是為了民族大義,為了晉綏軍,為了山西百姓才假命南下。
如今會長沒有追責,說不定也有一定的心思在里面。
如此看來,下策雖然冒險,但若是一擊不中,還有撤出來的機會。
“先生,可西邊不是我們的地盤吶!”
趙戴文猶豫著,這可不好處理。
此時,低頭的李希烈極力忍著笑.終于上當了.
“打出我們的旗號來,南下抗日,他們不會攔阻!”李希烈再次抬頭時,臉上又恢復了百無聊賴的神情。
趙戴文聞言只認為自己找對了人,他后退半步,向李希烈鞠躬:“感謝先生三策,事成之后,某定當在會長面前推薦您,我們晉綏軍,就需要先生這樣的大才”
次日凌晨,第37師一部西渡黃河,準備側擊日寇。
5月15日 中條山會戰本應該進入收官階段,第36、37師團與獨立混成第16旅團已經將西線的中條山守軍肅清。
第80軍失去了指揮后各自渡河,最后僅有5000余人回到洛陽。
軍長孔令恂在靈寶縣被抓獲,押解洛陽。
新編第27師師長王竣殉國、副師長梁希賢跳黃河殉國、參謀長陳文杞殉國。
第165師王治岐在茅津渡掩護部隊渡河,成功率部突圍。
第3軍唐淮源自戕殉國,參謀長金述之殉國,第12師師長寸性奇殉國,暫編第34師公秉藩投降。
整個第3軍只剩下第7師率部北上,在友軍游擊隊的掩護下進入太岳山脈。
第17軍在側翼友軍棄城而逃之后,快速南撤。
在被日寇堵截后,新編第2師遭遇重創,第84師在軍中高桂滋率領下西渡黃河,準備繞行回返。
三個軍,恐怕最后只剩下萬余人.
日寇的戰略目的達成大半,最后的官子到底落在哪里,便要看筱冢義男的怎么辦了。
不過,這次收官階段變數太多。
如今沈復興最后的落子定在封門口與邵源,筱冢義男的落子也在封門口與邵源。
衛立煌本想孤注一擲,將第47師,還有逃回來的第43軍一部重新北上,在王屋山與日寇決戰!
但他的方案卻被委員長直接駁回,電報上只有兩個字:不許。
當然,事后衛立煌找沈復興復盤的時候,沈復興也是一陣后怕。
因為那會兒稅警團單線的后勤壓力已經爆炸了,如果衛立煌再帶來幾萬人彈藥便不足了。
對于稅警團而言,時代已經變了。
現在廖肯一個團的彈藥消耗,便已經超過了300萬發,光是死守狂口渡的那些日子,幾乎每天都是幾百發的炮彈消耗幾十萬發子彈,單純只是依靠炮火與機槍的優勢,將戰損比直接拉開。
昏了頭的清水規矩在第二日組織的大豬突后,直接喪失了進攻能力。
一小時戰損超過1500人!
這么小的戰場,一小時1500人比殺了清水規矩還要讓他難受。
要是再來幾萬人,給不給彈藥?
不給彈藥?
真讓人家拿著燒火棍去填線??
此時此刻,濟源的指揮部內氣氛已經開始緊張。
廖肯的電報已經送到,老王拿起電報念道:“我部于15日上午對邵源發起進攻,因缺乏150毫米重炮,進展緩慢!”
“敵李家坡陣地已為我軍奪下,敵大部退入邵源城內,預計今日對北部陣地完成徹底清理,爭取兩日內攻下邵源。”
戴安瀾臉色依舊不好看:“這邵源有日寇第9旅團駐守,雖然前鋒只有2個大隊,但他的身后還有至少4個大隊!加上后撤的第41師團萬一日寇反撲,配合被吸引到封門口的第33師團”
“廖肯部有被合圍的風險!”老王補充道。
聽到這話,沈復興起身來到地圖前:“剛才李家祥給我來電,說第9軍裴昌會率部3000余人跟了上去,你們怎么看?”
戴安瀾搖頭:“中條山守軍軍紀廢弛,不事訓練,技戰術更是一塌糊涂,掩護側翼我都擔心不穩。”
“海鷗說的是,可也別小看對方,第3軍打得慘烈啊,若不是補給斷絕,說不定真能扛住日寇。”老王摸了摸下巴:“可以讓人送一部分彈藥補給給第9軍,這時候還有心氣北上.是真英雄。”
聞言,戴安瀾嘆了口氣:“別誤會,我自然是欽佩裴軍長的,可他們的戰斗力.”
“好了!”沈復興擺了擺手:“邯鄲、濮陽已經有日寇與偽軍聯合挑釁,幾日來大小遭遇戰上百次,風雨欲來啊。”
他一邊說一邊回到桌邊,很自然的從老王口袋里掏出煙來,點上一支:“東邊、北面不能再調兵了,地盤大,就會四處漏風。”
“就讓我們看看,廖肯與裴昌會的本事吧!”
戴安瀾聽到沈復興拍板,便不再堅持:“是!我馬上安排下去。”
“記得,直屬的重炮調上去,庫存.算了,打完了我再想辦法!”
沈復興沒有回頭,他的眼中已經是一片火海硝煙,仿佛第33師團的末日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