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后院,
秋聲苑,
正屋中,
柴錚錚和榮飛燕兩人眼中滿是擔憂的站在窗邊,探頭朝外面看著。
感受著被緊緊挽著的胳膊,柴錚錚側頭看著榮飛燕,道:“飛燕妹妹,你別太擔心!徐五哥哥向來心有成算,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
榮飛燕緊張的點了下頭之后,又意義不明的看了眼柴錚錚。
柴錚錚看著榮飛燕嬌美的面容靜靜道:“有些事,飛燕妹妹你以后會知道的。”
“嗯。”榮飛燕頷首后,朝柴錚錚笑了下。
這時,腳步聲傳來。
待看到快步走回來的云木,柴錚錚道:“如何?可是能出去了?”
云木搖頭:“姑娘,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說還不行!”
“還不行?這是為何?”柴錚錚蹙眉問道。
“回姑娘,管事媽媽說院子太過狼藉,姑娘們此時出去,怕不是會被嚇到。”
說著話,云木已經來到屋子前。
柴錚錚又道:“那徐五哥哥身邊的親隨.”
“姑娘放心,家里的郎中正在診療呢。”
“好!”
主仆兩人對話時,院外不時傳來“嘩拉”的清水潑地聲和‘唰唰’聲。
那是柴家護衛仆從正在用井水沖刷清理院子里的血跡。
兩刻鐘后,盧氏身邊的貼身媽媽來到了秋聲苑。
柴錚錚等人這才朝外院外走去。
匯合柴夫人盧氏等人時,柴錚錚和榮飛燕還看到了那匹白色的龍駒。
方才避險的時候,這匹龍駒也是跟阿蘭他們一起進屋的。
眾人繼續朝前院走去。
路上,
榮飛燕和柴錚錚環顧著四周,想要通過查看痕跡,來發現徐載靖是如何戰斗的。
但柴家仆從打掃的很干凈,經過的地方除了有些水漬和草木灰的味道外,痕跡很少。
“嚓。”
柴錚錚猛地停下腳步。
榮飛燕看著蹲下身撫摸臺階柴錚錚,疑惑道:“錚錚姐姐,怎么了?”
柴錚錚撫摸了冰涼堅硬的階石,還有階石上深深的全新痕跡后,抬頭看了榮飛燕一眼。
榮飛燕蹲下身也摸了一下后,抿嘴和柴錚錚對視了一下。
兩位貴女雖沒有看到成堆的尸體,如溪流般的血跡,但只是這么一個痕跡,便能讓她們知道之前的廝殺有多么的危險。
“錚錚,你們倆看什么呢?”前面的柴夫人回過頭。
沒等她倆回答,柴夫人便看到了臺階上的痕跡。
隨后,柴夫人感嘆了一下,招手道:“走吧,咱們去前面看看。”
二門處,
有宮城禁衛守護在門口,
看到出門的柴夫人等人趕忙躬身一禮。
柴夫人問道:“大郎和徐家五郎呢?”
“回夫人,之前兩位公子同我等捉了不少的賊兵!一番審問后,兩位公子便立即鞭馬去往了宮中。”
“去宮里了?”柴夫人說著看了眼對面的宮墻:“是審出什么事情來了?”
聽到柴夫人的話語,柴錚錚、榮飛燕以及盧氏等人紛紛看了過去。
“是的夫人!”那宮城禁衛點頭說道:“這幫子賊兵,乃是甘家甘羆麾下的精銳。”
“甘羆?”柴夫人蹙起了眉頭。
一旁的柴錚錚的長嫂盧氏,道:“母親,甘羆是甘老將軍的兒子!”
“嘶!”柴夫人若有所思的倒吸了口氣。
柴錚錚也驚訝的和榮飛燕對視了一眼。
“甘老將軍的廣捷軍,調到汴京以南后,有多少指揮留在了汴京周圍?”
柴夫人看著一旁的宮城禁衛。
能成為宮城禁衛,多半是和榮顯、柴勁這般的勛爵子弟。
聽到這個問題,宮城禁衛思索片刻后說道:“好像有四個指揮的精銳。”
“一個步軍指揮五百人,四個就是兩千人了!怪不得.”柴夫人搖頭說道。
“母親,甘家為什么.”
大周皇宮,
坐在上首的皇帝和太子,以及坐在兩側的文武高官,目露驚訝的看著殿門附近的徐載靖和柴勁。
皇帝深呼吸之后,蹙眉抬眼朝殿外看去。
此時殘陽如血,余暉撒在對面宮殿的殿頂上。
“陛下!甘老將軍他,他多年來頗受重用!如此作為,又是為何呀!”有朝臣疑惑的感嘆道。
“嗤——”襄陽侯譏笑出聲道:“為何?想來是為了他那‘病死’的親弟弟吧!”
“甘滴?”一旁有大相公蹙眉問道。
襄陽侯點頭。
之前冬天,汴京城中的運河清淤,徐載靖曾陪著趙枋一起巡視清淤的河段。
甘滴這位老將軍的親弟弟,貪墨軍資苛待士卒,彌補虧空后便被皇帝送回了甘家。
不久后便‘病死’在家中。
看著點頭的皇帝,趙枋道:“這位老將,是不敢對孤怎么樣,轉而朝著靖哥撒氣?”
“速速派人,去廣捷軍營地查看!”皇帝看著身邊的裴副司指揮使說道。
“遵旨!”
這時,
皇后殿中的小內官走了進來,在皇帝和太子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趙枋聽完點頭和徐載靖道:“靖哥,母后擔心你,讓你現在去她那兒!”
“天色漸晚,你晚上也別回家了,正好可以和孤一起說說話!”
看著在龍椅上頷首的皇帝,徐載靖躬身拱手一禮:“是,殿下。”
隨后,徐載靖便跟著小內官出了宮殿。
剛走了兩步,徐載靖的腳步便停了下來。
“五郎,您這是?”小內官看向徐載靖。
徐載靖看著披甲執銳站在殿外的岳飛:“飛哥兒,你怎么在這兒?”
“回五郎,我是和師父一起進宮的。”
“哦!”徐載靖點了下頭:“多事之秋,多多警醒。”
“是,五郎。”
徐載靖頷首后繼續朝后廷走去。
路上,
小內官不時的看一眼徐載靖。
看著徐載靖疑惑的眼神,小內官不好意思的說道:“五郎,您這一身甲胄可真好看!奴婢在宮中都沒怎么見過呢。”
徐載靖笑了笑:“是十分少見。”
過了好一會兒。
“娘娘,五郎到了。”
“快讓他進來。”
徐載靖邁步進殿,躬身拱手一禮:“見過娘娘,太子妃。”
“平身,讓我瞧瞧你!”
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的皇后,快步走到了徐載靖跟前,上下掃視了一眼后,松了口氣。
“瞧著靖哥兒你沒什么事兒!這就好,這就好!方才聽到稟告,真是嚇死人了。”
“多謝娘娘關心!宵小蟊賊罷了。”
看著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的徐載靖,皇后又如看自己的孩子一般打量了一眼:“這身甲胄是哪兒來的?我都沒怎么見過。”
“你這孩子穿身上,倒是十分合身。”
不遠處的太子妃拉著小公主的手,眼中也滿是好奇的神色。
“嗯”
看著徐載靖的樣子,皇后一愣之后,滿臉恍然的笑道:“是錚錚那孩子給你弄成這樣的?”
徐載靖點了下頭。
這時,
有女官快步走了過來,
福了一禮后,一邊看著徐載靖一邊和皇后說了幾句。
聽著女官的話語,徐載靖略有些不知所措。
不遠處的太子妃則用手絹兒捂嘴笑了起來:“哎呦呦,這還沒過門呢,錚錚和飛燕就這么關心將來的官人了。”
皇后回頭嗔怪的看了眼兒媳婦,道:“這倆姑娘說的在理!靖哥可感覺餓了?”
徐載靖連連點頭:“娘娘,小臣也就是上午在瓊林苑中吃了些東西,肚子里已然十分的餓了。”
“其實,方才就想和娘娘您說來著”
皇后聞言,回頭同貼身女官急聲道:“快!速速讓廚司準備飯菜!先熱些東西,讓靖哥這孩子填填肚子。”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后院主母院,
孫氏拿著團扇走到了屋外,看著天色道:“靖兒怎么還沒回來?”
一旁的謝氏道:“母親,許是柴夫人或是富昌侯留下小五說話了吧。”
華蘭笑著點頭。
“哎!這天都要黑了,城里如今兵荒馬亂的。”孫氏擔心的說道。
這時,
二門處的婆子腳步匆忙的走進院子。
意外的看著出屋子的孫氏等人趕忙道:“夫人,兩位大娘子,五郎身邊的阿蘭和尋書被人送回來了!”
孫氏蹙眉:“被送回來了是什么意思?他們不是有坐騎么!”
婆子搖頭:“夫人,兩位小哥都受傷了,聽說坐騎也被賊兵給射死了!”
“什么???”孫氏聞言,立馬拎著扇子快步朝外走去。
“但五公子已經進宮了,讓您無須擔心!”婆子趕忙補充道。
孫氏點了下頭,腳步不停,謝氏和華蘭趕忙跟上。
徐家外院,
跑馬場邊的木屋中,
聽著躺在平板馬車中的阿蘭和尋書的敘述,謝氏和華蘭情不自禁的捏緊了手絹兒。
“夫人,小人離開時.”
阿蘭話沒說完,
徐家門房管事快跑的跑了過來:“夫人,宮里來人了。”
孫氏趕忙朝大門口走去。
汴京北方,
數千里之外,
北遼南京析津府,
陰云密布,天色昏暗,
如絲一般的春雨從天空中落下,落在了行宮殿前站立,背手南望之人的身上。
忽的,
背手南望之人頭頂一暗,
那人抬頭看去,卻是一頂精美的紙傘停在頭頂。
“姐,春雨還有些寒意呢!小心你的身體。”
傘下背手之人語氣惆悵的說道:“隼,你說,汴京的事情會成功么?”
“會的。”穿著龍袍的撐傘之人語氣肯定的說道。
“但,西邊傳來的消息并不好,咱們的勇士發動突襲,卻依舊沒有占到便宜!”傘下的耶律英道。
“那是因為汴京的消息還沒傳到前線。”
耶律隼說完,看著春雨中的行宮又道:
“大周攻下了白高,有了更大的養馬場,便是如虎添翼!”
“大周將帥又皆非庸碌之輩,這幾年,大周一直在練兵備戰,實力與日俱增!此時不做殊死一搏,咱們就只能慢慢等死。”
“只待大周劇變,中樞癱瘓,改天換日后,咱們便可尋機從西邊抽調精銳,好好的對付那幫生女真了!”
“嗯。”
耶律英點頭時,天空亮了好幾下。
幾息之后,
“轟隆隆——”
滾滾春雷聲傳來,雨逐漸開始變大。
“姐,咱們回宮吧。”
隨后,姐弟兩人轉身朝殿內走去。
“此乃非常時節,我想你得娶上幾位漢家世家的女兒,以穩定軍心民心.”
“昌平劉家的女兒,聽說顏色出眾喜好詩文.”
說著話,兩人走進了的點亮蠟燭的宮殿中。
大周皇宮,
皇后知道自己在邊上,徐載靖會吃不舒坦,所以特意讓徐載靖去單獨的房間中用膳。
但菜肴什么的,皇后會多看上一眼。
再次目送端菜的女官離開,高滔滔不可思議的搖頭道:“母后,曹家的幾位舅舅表哥飯量就夠大的了,沒想到徐家五郎比他們還厲害!”
皇后坐回自己的座位,說道:“也是我們疏忽了,該早些想到的!靖哥兒那孩子上午在水中搏殺救人,下午在春和坊和柴家又是一番廝殺,消耗體力極大,自是餓得不行!”
高滔滔連連點頭,摸著自己的大肚子道:“盼著我肚子里的這個,也能這般能吃才好。”
皇后笑了笑。
這時,
又有女官快步進殿。
經歷了今天的事情,皇后倒是不以為怪了,直接一個眼神看了過去。
那女官卻直接走到皇后跟前,低聲道:“娘娘,陛下和殿下讓奴婢來傳消息,說高家高凈在去往皇城司的路上,被人給劫了!事發之地滿是血跡,人怕是兇多吉少!”
“什么?被人劫了?”皇后蹙眉問道。
女官點頭:“是的娘娘!宮里方才剛收到消息!”
不遠處,太子妃看著皇后的臉色:“母后,怎么了?有什么事兒您說就是了,兒臣撐得住!”
皇后點頭后復述了兩句。
太子妃怒其不爭的嘆了口氣:“之前就聽官人他說,高凈從北邊回京后,借著高家的勢,在京中的行為越發的囂張跋扈,一言不合就打架毆斗。”
“許是他之前得罪了什么狠人,這才被人借著亂給劫殺報仇了?”
“多半就是如此。”皇后看著女官繼續道:“知道此事的人多么?”
女官搖頭低聲道:“回娘娘,事關高家名聲,陛下和殿下并未讓人聲張。”
“嗯!”皇后緩緩點頭,思忖片刻后道:“派人去高家,讓高家上下有個準備吧。”
天色已黑。
積英巷,盛家,林棲閣。
亮著蠟燭只有兩人的屋內,
“宵禁了?”
林噙霜手持團扇,有些驚訝的看著周雪娘。
“是的小娘!門房說,街上不時便有巡邏的士卒經過呢!”
林噙霜點頭后,扯著周雪娘的袖子,道:“你再說說打聽到的消息!”
“是,小娘!說是徐家哥兒在金明池中.”
聽周雪娘說完,林噙霜若有所思的看著屋內的屏風,道:“也是,發生了如此驚天的大事,城中自然是要宵禁的!”
“說起來,之前皇太子大婚,徐家五郎同別人一起擊殺大象,救下了太子和太子妃”
周雪娘小聲問道:“小娘,那事兒不是說是吉兆么!”
林噙霜白了周雪娘一眼:“別這么蠢!這種話你也信?”
周雪娘尷尬的笑了笑。
林噙霜繼續道:“之前是救了太子和太子妃,這次不僅是救駕,還救了朝臣!”
“嘶!”
林噙霜倒吸一口氣,用團扇拍了下大腿,道:“徐家怕不是要一門兩侯了!”
隨即林噙霜懊惱的說道:“早知如此,當年便是跪暈、嘔血在紘郎跟前,也該求著他,讓墨兒養在老太太膝前的!”
“老太太有如此遮奢的娘家,要是墨兒養在她膝前,哪樣的人家去不了?!”
“失算!失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