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王太子關于“和平與戰后反思”的演講持續了40多分鐘才告結束，廣場上再次響起了肅穆的樂聲。
按照約瑟夫的要求，所有形式主義的步驟全部取消，法、奧代表直接坐在了早已備好的長桌兩側，各自拿起一份擬好的《默德靈條約》文本。
另有數十名德意志和意大利邦國的官員坐在外圍，現場見證簽字儀式。
條約內容沒什么可說的。路德維希·馮·科布茨爾在展示了神羅皇帝授予的《全權代理證書》之后，情緒復雜地轉頭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法國王太子，輕嘆了口氣，拿起筆在條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塔列朗將自己那一份簽完，和奧地利代表互換文本，整個停戰協議的簽署儀式便告結束。整個過程還不到15分鐘。
當利奧波德大公宣布儀式結束之后，記者們立刻圍了上來，開始詢問和條約相關的問題。但他們大部分都還在回味著法國王太子剛才的演講中那些令他們靈魂震動的思想和見解，并且暗自決定，明天的報紙頭版一定要刊登這篇演講！
沒有以往戰勝國的各種耀武揚威，甚至來默德靈的法國外交官都沒有怎么理會記者，整個法國代表團便在約瑟夫的帶領下離開了。
白色的馬車上，只有夏爾還意猶未盡地回望身后的小城。
約瑟夫則已和塔列朗開始討論之后的外交事務了。
“是的，殿下，匈牙利絕對是最重要的目標。”外交部長點頭道，“實際上，林賽爾男爵剛從布達佩斯回來，不過由于弗朗茨二世之前對匈牙利議會做出了大量讓步，加上捷爾吉伯爵的保守態度，目前我們很難讓匈牙利貴族們產生強烈反對哈布斯堡家族的意向。”
捷爾吉伯爵是目前匈牙利的“副王”。
約瑟夫撫弄著手里的茶杯，問道：“有沒有什么值得培植的勢力？”
塔列朗對匈牙利的局勢極為諳熟，立刻不假思索道：“匈牙利境內有拜特倫家族和卡爾曼喬伊家族。他們在利奧波德二世時期就曾提出‘哈布斯堡家族無權統治匈牙利’，不過在匈牙利議會的權利增加之后，他們已不再發聲了。
“此外就是目前在奧斯曼的泰基爾達省的‘流亡庫魯茨’組織。他們是以前的特蘭西瓦尼亞公爵拉科齊的追隨者。雖然拉科齊已經死去60多年了，但這個組織仍不時潛回匈牙利散發小冊子或秘密演講。”
約瑟夫想了想，吩咐道：“還是選擇后者吧。讓奧斯曼每年向他們提供一筆資金，您再讓人給他們送些印刷機去。”
類似拜特倫家族這種大貴族很難喂飽，反倒是“流亡庫魯茨”這種海外抵抗勢力只需要幾萬法郎，就能做很多事情。
他們雖然在軍事方面不可能給維也納帶來什么麻煩，但在煽動匈牙利人對哈布斯堡家不滿方面，卻非常值得期待。
“是，殿下。”塔列朗忙在筆記本上記下。
“但這還不夠……”約瑟夫沉吟道，“要在匈、奧尋找利益裂痕才行。對了，匈牙利有什么重要產業？”
塔列朗道：“皮毛、谷物、鹽、葡萄酒，以及銀礦，殿下。”
約瑟夫不禁皺眉：“只有皮毛還稍有些銷路……”
眼下法國有北非的谷物，萊茵蘭的鹽礦，波蘭的銀礦，成本非常低，實在沒法從匈牙利進貨。
就在這時，夏爾突然插道：“哥哥，我記得匈牙利種植了不少辣椒，我昨天的午飯還吃到過，這東西在巴黎的價錢可不低。”
塔列朗微笑道：“殿下，據我所知，匈牙利每年的辣椒出口量不超過200噸。”
約瑟夫卻是微微點頭。辣椒這東西可是平民調味神器，隨便什么蔬菜里面放點辣椒，立刻就能變成美食。
正好可以用來提高法國民眾對食物的滿意度，又能作為割裂奧、匈的抓手。
他對塔列朗道：“只要有利益，他們的出口量會迅速增加的。您需要盡快安排一些能繞過維也納監管的商道，從匈牙利大量進口辣椒和皮毛。我會讓巴伊先生配合您。
“對了，您還得幫我找一些匈牙利名廚帶回去，我要在凡爾賽宮推廣辣椒。”
匈牙利是奧地利內部最不穩定的“炸彈”，想要迅速削弱奧地利，最佳策略就是促成匈牙利脫奧的趨勢。
即使無法真達成脫離，匈牙利每鬧一次獨立，也能讓奧地利受一次嚴重的內傷。
而這首先就要讓匈牙利獲得一條奧地利之外的利益通道。當奧地利開始影響他們的利益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的真理就會開始起效。
雖然辣椒和皮毛貿易每年估計也就幾百萬法郎的貿易量，但只要有十來個具有影響力的大貴族利益受損，就能爆發出驚人的破壞力。
等車隊來到維也納遠郊時，約瑟夫又問起了俄國方面的情況。
“目前圣彼得堡還沒有表現出要投降的意思。”塔列朗道，“據我收到的消息，庫圖佐夫軍團已返回了基輔，并在那里補充了兵力。”
約瑟夫倒也沒有感覺到意外，畢竟以俄國人的性格，讓他們承認戰敗簡直就是要了他們的命。
而且之前俄軍在瑞士和巴登戰場損失了大量兵力，如果亞歷山大一世現在宣布停戰，俄國貴族多半就要開始籌劃政變了。
“從奧地利的第一筆戰爭賠款里拿出一半援助波蘭人吧，他們早就想收復東部失地了。”
約瑟夫又問道：“君士坦丁堡那邊還沒有回應嗎？”
“是的，殿下。”塔列朗說著露出笑意，“不過，我認為，隨著《默德靈條約》的簽署，塞利姆三世會做出決定的。”
此次俄國剛開始出兵時候，約瑟夫就派人去聯絡奧斯曼人，想讓他們配合對俄國造成戰略壓力。但可能是當時反法同盟的聲勢太大，嚇得塞利姆三世沒敢同意。
約瑟夫點頭：“您再去一趟君士坦丁堡吧。給他們帶一船大炮去，這次戰場上繳獲了不少。”
“是，殿下。”
另一邊，梅特涅回到維也納的次日中午，他的助手才終于從維也納外交大臣的資料室里要到了一份《德累斯頓條約》的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