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迪比松也是正好湊上了好時機。
要搞一整套的教育體系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就比如,最基本的教材這一塊,約瑟夫就已經組織人手暗中編寫了一年半左右,近期才剛完成正式版。
要知道,目前整個歐洲的預備學校,也就是12歲以前的基礎教育,還是在用《圣經》當作教材。
不止是教會學校,連最頂尖的私立貴族學校也是一樣,最多就是有責任心的老師會給加一些《荷馬史詩》之類的,當作補充。
這就導致很多孩子在學了一年之后還都無法進行最簡單的讀寫,倒是都能熟練背誦經文……
而且直到此時,約瑟夫才知道,目前法語連標準音標都沒有。
最先進的拼讀教學用的也是一百多年前發明的一種“字母名稱”對照法。例如,用字母名稱「bé」代指/b/音,孩子在學單詞前,先要背一個可能比單詞還長的讀音組合。學習曲線長得令人發指。
于是,約瑟夫便直接照搬來后世的標準音標,并讓一群語言專家整理成冊,還同時編寫了使用音標的字典。
之后,就是編寫專用小學教材了。
教材一共分6冊,以單詞的使用率,以及語法難易度逐級遞增,并使用音標注音,遠比用《圣經》進行教學,要科學高效得多。
同時,約瑟夫還按照后世的小學課程體系,讓人編寫了《小學教學指南》。
這個時代的普通學校,也就是中級教育倒是有一些專業教材,比如耶穌會曾編纂的《教學計劃》,但針對啟蒙教育階段的,這還是全歐洲第一份。
就這樣,全套教材、習題集,以及教師指南之類剛編定完畢,迪比松子爵的學校也正好建成。
約瑟夫原本是打算挑幾個私立貴族學校做試點的,但迪比松的“非盈利性學校”顯然更適合義務教育模式。最終,平民子弟倒是第一批享受到了新式的初級教育體系。
待走進第一間教室,約瑟夫便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這里唯一像樣的教學設備就是掛在墻上的石板——那應該是黑板。
至于課桌椅之類的則全都沒有。
他轉頭看向迪比松:“學生們在哪兒進行書寫?”
“用那個,殿下。”后者朝角落里整齊堆放的二十幾塊木板示意,并上前拿起一塊,比劃了一下。
大致上就是席地而坐,木板搭在腿上當作書桌。
每所學校的建校費用只有不到6千法郎,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實際上,法國的教會學校大部分也就這種配置。
約瑟夫突然感覺自己為推行義務教育而準備的650萬法郎經費很可能不夠用。
像迪比松這樣愿意不計利益投資基礎教育的人可沒幾個,往后大頭肯定都得由法國政府來出。
他嘆了口氣,對迪比松道:“我個人捐款1萬法郎,用來購置一批桌椅吧。”
這四所“新小學”是義務教育的“示范店”,還是要盡可能搞得完善一點兒才行。
迪比松立刻驚喜地撫胸行禮:“感謝您的慷慨,您真是……”
“這不算什么。”約瑟夫擺斷了他,又問道,“對了,招生情況怎么樣?”
“坦白講,比我料想中的要差一些。”迪比松道,“目前,圣安東尼區的學校已確定有110個孩子在下個月入學,而這里只招到70多個。其他那兩個學校也都差不多。”
“這么少?”約瑟夫有些詫異。這只有學校能夠容納的學生數量的三分之一。
他原以為把新式學校的噱頭打出來,肯定是生源爆滿。他可是讓迪比松在《巴黎商報》上做了廣告的。
“這……您知道,教會學校不收學費。還有很多人要依靠孩子工作賺錢,所以不會讓他們學習。”
約瑟夫立刻道:“那就每天向學生提供兩份面包好了。多花的錢政府會以減稅方式,補貼給您。”
“新小學”比較尷尬的地方就在于不能直接免費——那樣會讓教會立刻意識到這是沖自己來的,而且多半會發現政府進行了補貼。
目前,教會對法國教育體系的話語權還是非常大的,在能夠替代教會學校的體系建立起來之前,暫時還需要穩住教會。
“這肯定會有幫助,”迪比松的神色有些無奈,“但大部分人可能仍會選擇教會學校。”
習慣這東西根本不是一時半會能改過來的。而且這個時代的人都是虔誠的教徒,去教會學校是為了更接近天主。
約瑟夫點頭:“先試試看吧。”
他已在心中琢磨著,要盡快推進教會改革才行了。
如果把教會的什一稅的錢全部投入教育,幾個月時間,就能建起足夠容納全國兒童的學校了。
等義務教育搞起來之后,法國將迅速擁有數百萬高質量的勞動人口,令工業生產效率大幅提高。
歷史上,普魯士就是依靠完善的全民義務教育,實現了工業化的后來居上。他們能贏得普法戰爭,義務教育絕對功不可沒。
不過現在,法國在這方面注定要領先他們三十年左右了。注1
隨后,約瑟夫又視察了整個小區,并和迪比松討論了由王室注資,繼續在其他地區,開設“新小學”的規劃。
待他走出學校的面包房,也就是食堂之后,便吩咐埃芒準備返回凡爾賽宮。
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一直跟在迪比松身后的克拉里小姐,便微笑問道:“迪比松子爵,您和未婚妻什么時候完婚,我會親自前去祝賀。”
迪比松一怔,忙擺手道:“殿下,我和克拉里小姐只是朋友。實際上,她的未婚夫……”
他說到這里,突然頓住,回頭看向克拉里。
后者咬了咬嘴唇,上前幾步,跪了下來,鼓足勇氣道:“殿下,我知道這可能會觸怒您,但我請求您可以允許我去一趟厄爾巴島。”
注1普魯士在1763年就規定所有5歲以上的孩子必須強制入學,但并未真正落到實處,尤其是農村地區,根本沒人理會這些政策。直到1826年前后,普魯士才真正普及了義務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