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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天地所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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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以名大搖大擺,走到了那山谷之中。

  卻見陳臨淵雙目閉合,盤坐梨花樹下,不遠處,秦嬰正被陳臨淵拘束于原地,動彈不得。

  見到這九位魔墟修士,秦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朗聲呼喚。

  “諸位前輩!陳臨淵已經中了羽聲毒,此刻應是修為盡失了!”

  虞以名隨意瞥了她一眼,大袖一拂,一道陰寒魔氣瞬息席卷,將那纏繞秦嬰的劍氣攪碎。

  秦嬰猛然松了一口氣,踉蹌跌跪在地。

  “多謝前輩相救……”

  “嗯。”虞以名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

  “可以死了。”

  “嘭——!”

  血肉爆裂的聲音響徹了這座寂靜的幽谷,秦嬰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僅僅是浮現出了一抹驚容,便碎成了漫天血霧。

  筑基境后期的修士,在元嬰面前,連一個反抗的念頭都沒有生出,便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翻涌的血漿還沒來得及濺落,便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牽引到了虞以名的掌心之中。

  凝成了一枚剔透猩紅的血玉扳指。

  他饒有興致地翻來覆去看了一陣,忽而蹙眉:“嘖,不美。”

  五指一攥,血玉扳指便潰散成灰,在風中散去了。

  其余八位元嬰,沒有去看秦嬰一眼,

  筑基,不過是草芥一般的性命。

  “陳宗主,數百年未見,不知可還記得我嗎?”

  虞以名踏過血漬斑斑的石階,停在陳臨淵面前的不遠處。

  盤坐在梨花樹下的陳臨淵雙目緊閉,周身沒有半分靈力波動,似與幽谷融為一體。

  見對方毫無反應,虞以名的眼中,戾氣翻涌:“真是貴人多忘事,在下是朽木真人的弟子,虞以名啊。”

  “當年你殺了我師傅,然后像垃圾一樣把我隨手丟在西界荒土,我記了幾百年了,你怎么能忘卻呢?”

  虞以名緩步走向陳臨淵,仿佛只是在跟一位故友敘舊。

  “現在,你還有那樣的能耐么?”

  “哼哼嗬嗬嗬哈哈哈哈……”

  虞以名先是輕笑了一聲,隨后那笑聲越來越大,響徹云霄。

  “什么橫壓中域,什么風華絕代,什么舉世無雙……”

  “你從前的那些光彩,不過是天意賜予你的,那些氣運,即便是賜予一野狗,也能有與你一般的成就。”

  虞以名的臉上是瘋狂的笑容和掩飾不住的快意。

  “你根本就不配。”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陳臨淵……”

  他斂去了笑容,一字一句:“每個人最終都會跟自己掌握不住的東西,說再見的。”

  陳臨淵微微挑了挑眉,沒有反駁。

  不過他終于開口說道:“這羽聲毒,已經是你們能夠拿出來的最好的毒藥了嗎?起效真慢啊。”

  從地上撿起了那個藥瓶,往自己的嘴里倒了倒,空空如也。

  “還有嗎?”

  虞以名聞言,面上的笑容一僵,隨即變得陰沉無比。

  在他身后,八位元嬰境魔修的目光,全都落在這個男子的身上。

  九位元嬰站在他面前,要來取他的性命,他就一點兒也不害怕么?

  此人的確與尋常修士大有不同。

  如今整座洞淵宗一團亂麻,靈力魔氣混沌,可他坐在此處,便覺此間天朗氣清。

  明明沒有施展任何靈力、劍氣,可他們逸散的魔氣卻被自然而然地排斥開來。

  他不過是安安靜靜坐在梨花樹下,可那里便好似成了此方天地的中心。

  天地所鐘,萬眾矚目,也許這才能擔得起天驕之名。

  他們這些人,在中域,在魔墟,都已見過許許多多的天才。

  可跟眼前的陳臨淵一比,頓覺從前所見,泯然眾人矣。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這位已經稱得上是半個謫仙人了。

  陳天澤沒有動手,心念一動,魔氣徐徐而起,涌上眼眸。

  “望氣!”

  剎那之間,陳天澤的瞳孔一片漆黑。

  在他的眼中,整個世界褪去色彩,只剩下了流動的氣息。

  “這……”

  當他望向陳臨淵,饒是以元嬰境的定力與心性,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頭大震。

  以陳臨淵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景象煌煌奪目,與周遭的灰暗死寂,真是天壤之別!

  金光紅芒,交織升騰。云海燃燒,翻滾不息。

  霞光之中,氤氳紫氣彌漫,形同帝王冠冕,籠罩四野。

  這金紅紫三色交織的磅礴氣運之中,時而化作龍鳳之形,交頸長鳴,時而化作云間仙鶴,引頸向天。

  祥云瑞靄,仙氣渺渺。

  這哪里是人間修士的氣運啊?!

  “嘶……”

  陳天澤感覺雙目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他悶哼一聲,不敢再直視那些虛影。

  不過,畢竟是元嬰境的神念,也叫他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陳臨淵的氣運,煌煌赫赫,令人不敢直視。

  可看似磅礴無鑄,實則已經現出頹勢。

  那百丈異象,正在以一種不可逆轉的速度緩緩收縮。

  短短片刻,璀璨金虹不斷暗淡,熾烈紅霞徐徐褪色,氤氳紫氣也在逐漸消散。

  龍蟠鳳逸,不得飛舞。

  仙鶴唳天,悲戚哀婉。

  “這便是……舊時氣數將盡的氣象么?”

  陳天澤喃喃自語。

  他現在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必死無疑。

  陳臨淵是從前這個時代的天地所鐘,可現在這個時代要過去了。

  他當然也會消失,天意正在收走賦予他的一切。

  無論他曾經何等輝煌,此刻已是日薄西山,回天乏術。

  即便他們九人不來,陳臨淵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

  “天意……”

  陳天澤抬起頭,望向云端。

  天下修士,正道魔道,真的能夠逆天而行么?

  “死到臨頭,還敢裝神弄鬼。”

  陳臨淵那無所謂的態度,毫無波瀾的神情,叫虞以名心中暴怒。

  “給我跪下!”

  轟——!

  他再也按捺不住,怒而出手,元嬰境界的恐怖威壓毫無保留地爆發開來。

  靈力澎湃,陰煞匯聚,凝作一只巨大手掌。

  漆黑如墨,五指大張,朝著陳臨淵當頭壓下,要將他鎮壓。

  這一掌的威勢,已然足夠將一座小山峰拍成齏粉。

  然而,眼前的一幕極為詭異。

  那威勢滔天的魔掌,在距離陳臨淵頭頂尚有數丈之遙時,便開始徐徐崩解。

  仿佛是觸到了什么特殊的界域壁障。

  等到那些魔氣和靈力壓下,早就已經崩潰的不成形狀。

  就連那棵梨花樹,都只是吹落了些許花葉。

  “什么?”

  虞以名愣了一瞬,隨即不信邪,雙手齊出。

  方才他其實也沒想著要殺掉陳臨淵,畢竟還想著要好好折磨一番,自然便不會施展全力。

  然而此刻卻由不得他不動真章了。

  兩道凝練的黑光,朝向陳臨淵的眉心和丹田疾射而去。

  結果,卻毫無二致。

  黑光在臨近對方數丈的距離,便開始越來越慢,光華急劇縮小,迅速黯淡。

  數丈之距,宛如天塹。

  當那兩道烏光終于艱難地抵達陳臨淵面前不足一丈時,已然只剩下淡淡的一層黑霧虛影。

  連微風都掀不起,便徹底煙消云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幽谷內一片死寂。

  只有梨花兀自飄落。

  陳天澤等八人瞳孔驟縮。

  他們看得分明,陳臨淵自始至終,連手指都沒有動彈過一下。

  虞以名一言不發,心中卻滿是怨毒。

  如今陳臨淵只是金丹修士啊!

  又身中羽聲劇毒,憑什么如此?!

  他其實知道是為什么,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陳臨淵身死是定局沒錯,然而如今是時機未到,氣運消散之前,他仍舊受此方天地余蔭庇護。

  這舊世氣數最后的余威,竟是如此霸道不講理。

  “呵呵。”

  陳臨淵笑了一聲,終于睜開了雙眼。

  九位元嬰,包括虞以名在內,一時如臨大敵,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魔氣翻涌,護住全身。

  “看來,”陳臨淵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魔墟的那幫老東西,只告訴了你們天要亡我,卻沒告訴你們……”

  “在天意真正收走我之前,爾等連碰我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只是可悲可嘆,我陳臨淵一生風光無限,臨死之前,最后見到的人,竟然是你們這幾個歪瓜裂棗。”

  “煞風景。”

  陳臨淵說罷,又把眼睛閉上了。

  “聽聞這毒藥不僅能夠讓人靈力喪盡,任人宰割。還會陷入最真實的幻境之中。”

  “見到自己最恐懼的東西。”

  “我如今已然是劍氣散盡,可所謂幻境,不知要等到幾時呢?”

  不知是不是當真如此湊巧。

  話音剛落,卻見絲絲縷縷的淡青色霧氣,從陳臨淵的周身彌漫開來。

  虞以名見狀,冷笑了一聲。

  所謂,天欲令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陳臨淵便是如此境況。

  陳天澤再次開眼望氣。

  “倘若按照其氣運消亡的速度來作推算,也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次,陳天澤沒再隱瞞,將自己的所見,告知了其余八位元嬰。

  “好,我等便再等你一炷香的時辰。”

  虞以名說道:“也好叫你看看你的宗門化為焦土,看著你門下的這些弟子,神魂俱滅。”

  其實,包括虞以名在內,九位元嬰修士對陳臨淵的態度是極為割裂的。

  一面,他們瞧不起這樣的人。

  氣運所鐘,世道庇佑。

  天賜靈韻,地獻機緣。

  這些東西放在誰身上,誰都會是天之驕子。

  若是這其中能夠分自己哪怕一星半點,恐怕便能入化神,有望長生。

  另一面,他們也畏懼這樣的人。

  修道之人,口中多談逆天而行,可實際上,卻少有人敢忤逆上蒼。

  許多玄而又玄之事,多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他們心知肚明,殺陳臨淵的人并不是自己等人,只能說是借天之勢。

  倘若斬了陳臨淵真的能夠讓自己等人獲得什么天地大氣運,大機緣……

  為何前輩們不親自來一趟?

  所幸,有個虞以名這樣喜歡出風頭的愣頭青,其余幾人還算是高枕無憂吧。

  大陣被破,魔修降臨,此刻的洞淵宗已經是一片血火。

  九位元嬰境修士直奔禁地,而隨著魔云一同落下的還有那些魔墟的筑基、煉氣修士。

  倘若從整體實力看來,洞淵宗所留下的這些修士,與魔墟金丹境以下修士的實力,其實不分伯仲。

  但九大元嬰、一位金丹懸在頭上,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這一戰是必死無疑。

  所以那些魔修便如蝗蟲過境一般,撲向那些洞淵宗的修士。

  滾滾黑云之下,此處似乎已經是魔墟修士的領地了。

  “小心!”洛俠名聲嘶力竭地嘶吼,周身爆發出筑基后期的全部靈力,一道赤紅色的劍光橫掃而出,將兩名筑基境魔修的攻勢攔腰掃滅。

  他的出手,暫時為幾名弟子爭取了一線生機。

  “洛長老,別來無恙。”

  魔墟修士之中,一位假丹境女修走出,隨意抬手,叫另外那兩位筑基魔修退去了別處。

  “是你……”

  “洛長老,你知道的,我很欣賞你。”

  她嫵媚地笑了笑:“識時務者為俊杰,且不說洞淵宗,便是楚國,邊域九國的正道都要傾覆。”

  “不如早些歸降我魔墟,莫要誤了大好前程。”

  洛俠名沒有與她言語,此刻心中一片悲涼。

  魔墟來的太快了,心中原本帶著一部分弟子逃離的念頭,剛一升起,又無奈放下。

  來不及,根本就來不及。

  這些魔修,一開始就是抱著誅滅全宗,雞犬不留的目的而來!

  他洛俠名,還有在場的其他幾位峰主、長老,平日里在宗門內受弟子敬仰。

  一聲聲“長老”、“峰主”,聽著風光,可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筑基境的修士罷了。

  面對元嬰、金丹,他們這點微末道行,真正是蚍蜉撼樹,渺如塵埃。

  無力回天啊!

  絕望啃噬著他的神念,現在他能夠做的,就只剩下祈禱虛無縹緲的奇跡出現,讓多些弟子,能在這番死局之中,逃出生天。

  他不再去想突圍,眼中只剩下決絕死志。

  御使飛劍斬向那女修,赤紅劍光澎湃。

  只求在力竭之前,多斬幾個魔頭,為年輕的弟子們多爭取一些逃命的時機。

  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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