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來客氣,可在場沒有人聽不出話中的危險意味,南宮世家的修士更是又驚又怒。
“動手!”
秦飛宇也懶得多耍嘴皮子,當即便下了令。
“今日,沒有我秦氏的許可,沒有人能活著離開此地。”
婚宴現場一時有些混亂,一些修為低弱的修士驚慌失措。
秦月緊緊躲在秦惜君的身后,望著天上的那些親族,眼中卻只有恐懼。
然而,就在片刻之前,秦氏之人出現時。
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望著天際,眼中流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他便是主持家族陣法的陣法師南宮謹。
“老祖……真的料中了。”
他口中喃喃自語。
昨夜老祖連夜召見自己時,他還覺得老祖過于憂慮。
秦氏勢大不假,但直接撕破臉攻擊南宮世家,似乎還差一個契機。
尤其這婚宴之中,許多賓客還在場,料想秦氏不可能把這些賓客背后的勢力也一一得罪。
然而此刻,看著天空之中那秦氏的一眾修士,聽聞秦飛宇那虛偽之言,這才驚嘆于老祖的未雨綢繆。
老祖英明。
南宮謹心中默念,再無半分猶豫,枯瘦的雙手掐動法訣,體內假丹境的法力毫無保留地灌注進身前的一枚陣盤之中。
起陣!
“嗡——!”
一陣悠遠而古樸的鳴響,整個南宮世家族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磅礴的水行靈氣洶涌而起,無數道湛藍光華從四面八方沖天而起!
光華在半空中交織匯聚,形成一片波濤洶涌的水藍色光幕。
海浪虛影翻滾,發出震耳欲聾的潮汐之音,層層迭迭,將整個南宮族地牢牢籠罩在內。
江河大陵陣!
這一門陣法,乃是三階下品的水行陣法,最強橫的地方就是它的防御。
在南宮謹這個假丹境修士的持陣之下,理論上來說,只要來犯之敵中沒有金丹境的修士,借助陵陽江畔的磅礴水汽,能夠拖延極長的時間。
這自然也是當年的南宮老祖留下來的,傳承了千年。族中記載迄今為止,也沒有動用過幾次。
但每一次啟用,都讓對手知難而退了。
在他這一代,還是頭一次動用。
正當此時,秦氏數十位筑基、假丹境修士一齊出手,各式各樣的法器靈器,在夜空之下爆發出各色光華。
砰砰砰……
無數雨點般的攻勢沒入江河大陵陣的浪潮之中。
各種各樣的轟鳴不絕于耳。
可那水藍色的浪潮卻穩如泰山,幾乎沒有被動搖。
江河大陵陣終究是三階大陣,根基深厚,又與陵陽江相連,水系靈力源源不絕。
任憑秦氏的一眾修士如何狂轟濫炸,始終堅韌地守護著南宮族地,將大部分攻勢卸入滔滔江水之中,激起巨浪。
秦飛宇的臉色微微一沉,顯然是沒有想到南宮家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會動用這樣壓箱底的大陣。
這陸子野不過就是洞淵宗一個籍籍無名的修士,南宮玲的身份更是卑微。
有什么排場,什么理由,會動用這般大陣?!
不過,他原本也沒有認為自己等人能夠一擊得手。
卻見他一拍乾坤袋,從中飛出一藏青色的寶葫蘆。
那葫蘆高高祭起口中念念有詞,雙手飛快地結出復雜印訣。
一股陰寒刺骨的靈力波動驟然從葫蘆的周遭爆發出來!
“祭器。”
秦飛宇話音剛落,秦氏所有的筑基境后期修士與假丹境修士齊齊出手。
磅礴光華爭先恐后的涌入葫蘆之中。
只見葫蘆表面原本黯淡的紋路徐徐亮起烏光。
其中氣息威勢,也節節攀升。
望著那枚葫蘆,張承微微皺了皺眉。
族地之中的諸多賓客,見南宮世家的陣法防御力驚人,這才放下心來。
不少人過了那個驚慌的時候,高聲呼道:“秦飛宇!你秦氏與南宮有什么利益沖突、仇怨糾葛,與我等無關。”
“即便你要挑這樣的日子動手,為何要將我等牽扯在內!?難道你就不怕秦氏引起眾怒,日后遭群起而攻之?!”
“群起而攻之?”
秦飛宇立于云端,面對下方賓客的質問厲喝,非但沒有絲毫收斂,反而爆發出一陣狂笑,這笑聲充滿了輕松和譏諷。
“哈哈哈哈!一群井底之蛙!你們以為,今日之后,楚國還是以前的楚國?邊域還是以前的邊域嗎?”
“要變天了。”
“什么六大宗門,什么修仙世家,大浪打下來,都是灰飛煙滅。”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南宮族地之中的每一個人,最終定格在南宮洺等人的身上。
“阿貓阿狗……還有你們背后的勢力,日后是否還能好好地活在這世上都難說!”
“即便僥幸茍活……”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猖狂的笑容:“那也得對我秦家,俯首稱臣!”
一時之間,眾人嘩然。
“師尊。”
小鞠的臉上沒有膽怯的神色,只是輕輕呼喚了一聲。
“靜觀其變。”
卻見宋宴微微伸手示意,目光在人群之中掃視。
陸子野將南宮玲護在身后,眼中怒火燃燒。
張承端坐在兩人的身后,望向天際。
李儀和南宮望則是擋在南宮舒的身前。
南宮洺厲喝一聲:“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了!”
“南宮世家弟子聽令,協助陣師守陣!”
南宮世家的修士紛紛離開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向中庭四周分散,各自協助陣眼所在的同族。
無數或粗或細的靈力從家族的各處升起,匯入江河大陵陣中。
龐大的潮汐水幕,看起來更加穩固了幾分。
然而就在此刻,那葫蘆之上的靈光流溢滿盈的一剎,忽然急劇收縮。
下一瞬,寶葫蘆猛地一震,一道藏青色長虹,帶著恐怖威勢轟然射出。
無聲無息,快如閃電,撞擊在浪潮水幕之上。
轟隆!
這一擊的威勢,幾乎達到了前頭所有攻勢的總和。
諸多守陣弟子只覺心神微微一晃,沒有多么難受。
江河大陵陣不愧是三階陣法,依舊不動如山。
然而,秦飛宇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繼續匯聚靈氣,進入這葫蘆之中。
很快,第二道同樣的光華再次撞擊在水幕之中。
氣勢不顯得如何夸張,但動若驚雷。
這一回,無數守陣弟子只覺頭暈目眩,靈力隱隱有些不穩當。
南宮謹心中微微一驚,連忙再分出靈力,協助幾個陣法薄弱之處守護。
南宮世家之中的幾個假丹境長老,包括家主南宮洺在內,也紛紛走出,祭出靈力護陣。
秦飛宇冷笑了幾聲,這烏陽葫蘆,乃是一件極為特殊的寶物。
也許就算他此刻說出來,都會有很多人沒有聽說過。
這是秦陽賜下的,一件極為特殊的極品靈器!
可以說,它是專門為了破陣而誕生的。
據秦陽所說,這件極品靈器在誕生之初,其實是按照法寶的標準去鑄造的,只可惜差了些運氣,最終定型為靈器。
不過,雖然它最終沒有成為法寶,可是最初作為法寶設想的特性,卻保留了下來。
這件極品靈器,在短時間內,一共只能夠激發九次,并且還需要諸多人手共同激發。
九次之后,需要慢慢恢復,十數年內無法再動用。
聽起來限制頗多,甚至有些雞肋,可實際上作為一件極品靈器,在眼下這個特殊的時候,它的強大甚至不亞于一件真正的法寶。
這九次攻擊,如同浪涌,層層迭迭,一浪高過一浪。
到第六次攻擊的時候,便已經相當于金丹修士的隨手一擊了。
到了第九次攻勢,那更是恐怖,即便是尋常的三階護陣,也抵擋不住。
據秦飛宇想來,即便這大陣有特殊之處,九道烏光齊發之下,也難以抵擋。
這寶葫蘆甚至只需要將這江河大陣的根基動搖即可,剩下的,他們數十個筑基修士,還有各自的手段,根本不愁無法將此陣破去。
第五道烏光轟然撞來,江河大陵陣的水幕浪潮劇烈地波動,如同被狂風肆虐的江面一般,藍光閃爍明滅。
第六道……
第七道……
這下,就連秦飛宇都有些詫異了,心中不禁暗暗罵了幾句。
幾人磕了幾枚恢復靈力的丹藥。
從這一點,便可看出此葫蘆的不凡之處,即便只是激發此寶,諸多靈力祭器的筑基、假丹境修士,也有些難以為繼。
很快,第八道烏光,沖撞在大陣之上。
“轟——!”
無數水花狀的靈氣碎片從碰撞處迸射四濺,大陣開始明滅不定。
下方主持陣法的南宮修士們臉色蒼白,一些人甚至口角溢血,顯然承受著巨大的沖擊力。
喀喀……
隱隱約約,這陣法之中有許多琉璃破碎的脆響傳下。
南宮族地之中的諸多修士紛紛臉色大變。
南宮謹深深皺起眉頭,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
周遭護陣的許多修士,本就搖搖欲墜的身形,在這一番沖撞之下,口鼻溢血,再難以為繼。
江河大陵陣雖然是三階下品法陣,但此番持陣的除了南宮謹之外,筑基境修士并不多。
而且,那葫蘆之中的光華一道一道,沒完沒了。
最關鍵的是這一道道攻勢越來越強,已經達到金丹境修士的水準了啊!?
難怪這些年秦氏擴張如此恐怖,這種程度的手段,哪里是那些沒有什么底蘊的小家族、小宗門能夠抵御的。
倘若再有一道這般攻勢,恐怕……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眾人便倒吸一口涼氣。
卻見那寶葫蘆上,烏光再度匯聚,這一道光華,比之前面八道的威勢還要再強上許多!
“完了!”
眾人的一顆心降到了冰點。
在座的諸位修士,都不是蠢人,秦氏畢竟是有備而來,此番兩方力量頗為懸殊,看來這南宮世家的護族大陣,馬上就要被破去了。
賓客席間已是亂作一團,低階修士們面無血色,修為稍高的也紛紛祭出護身法器。
許多人離南宮世家的修士遠遠的,唯恐等到陣法破去之時,秦氏大開殺戒,波及自己,也好等待時機,飛遁逃離。
秦惜君祭出了幾道防御法器,將一對新人還有小月和親家公張承都護在其中。
“爺爺別怕,有我們護著你!”
南宮玲的心中自然是有些心慌的,她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陣仗。
但即便是今日與陸郎一同死在此處,也要保護爺爺的安危。
看著養孫女的背影,張承微微一愣,隨即眼中涌現出了幾分心疼。
蒼天無眼。
數百年前是如此,數百年后,也是如此……
在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張承這位普普通通的老頭,竟然臨危不亂。
他自始至終都坐在那里,南宮世家的幾位高層離開之后,在這樣亂糟糟的環境之下,大家都只顧著自己的安危,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普通老頭。
從秦氏來臨開始,他的目光一直都越過陣法水幕,凝望著天際翻滾的烏云深處。
然而,當那葫蘆上的最后一道烏光凝形,張承的目光終于從云端收了回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
等不下去了,倘若再不出手,南宮族人要出現許多傷亡。
“爺爺,您可千萬別慌。”
南宮玲自語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張承,還是在安慰自己:“一會兒若是大陣被破,聽秦婆婆的,可別不舍得走。”
正當她全神貫注的時候,忽然感到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孩子,別怕。”
張承的聲音低沉溫和,清晰地傳入南宮玲等人的耳中。
對于南宮玲來說,這聲音十分熟悉是她從小聽到大的爺爺的聲音。
但這聲音又十分陌生,帶著一股淡淡的威嚴。
秦惜君有些疑惑地看著親家公,正要開口問詢。
就在此刻,那第九道烏光尖嘯而起,眼看就要橫貫而來。
這時,張承動了。
一步踏出,瞬間便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出現在了陣法之外。
望見那道身形,南宮玲的目光滿是驚愕。
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爺爺……不是煉氣初期的仆役嗎?
為什么會飛?
雖然隱隱約約感覺不太對勁,但憂心爺爺安危的心情,卻是極為迫切。
“爺爺!你在做什么?快回來!”
張承微微低垂目光,與人群之中的宋宴對視了一眼。
后者心領神會。
“小鞠,去與婆婆一起,保護好自己。”
小鞠聞言,點了點頭:“是。”
宋宴向后退了幾步,隱沒在人群之中。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個突然出現的老頭身上。
他凌空立于烏光的正前方,面對著那澎湃的光華,老人的身軀實在顯得枯瘦。
只見他神色平靜,緩緩抬起了右手,一根手指,看似隨意地向前點了出去。
指尖,一點靈光悄然浮現。
那點靈光同樣渺小,在烏光照耀之下,如同螢火之于皓月。
可下一瞬。
那氣勢洶洶的烏黑靈力,卻倏然凝固,緊接著徐徐崩塌瓦解。
最終,在張承指尖的前方,不足一尺之處,完全潰滅,化作點點靈力逸散開來。
那一道堪比金丹境威勢的恐怖烏光,竟被老者一指熄去?
原本亂哄哄的南宮族地,此刻一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