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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我奶派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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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索拉里斯而言,下午兩個小時的冥想時間雷打不動,這是自從他童年時加入教廷就養成的習慣,只因為那時教堂的神父對他說過,冥想是讓他的思維與生命女神最近的方法。

  這也成為了索拉里斯一生的夢想。

  他希望能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見到那位帶領人類走出黑暗紀元的偉大存在。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索拉里斯卻越來越覺得他的夢想遙不可及,冥想早已成為了他的生活習慣,然而那心中的那份熾熱卻早已被歲月消磨殆盡,在那之后,便是無盡的空虛,以至于他時而會萌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生命女神為什么從不回應祂虔誠的信徒?

  以及,祂是否還存在?

  這樣的懷疑隨著帝國的宗教改革后變得愈演愈烈,極西之地已將那些人劃分到了叛教者的行列,但《帝國真理》所提出的許多觀點還是流入了這里,對許多人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帝國真理》提出所有正位神與中位神都已隕落的事實。

  即使毀滅日終將到來,人類也該將精力與信念放在自救,而非寄托于過去,希望那些已經隕落的神靈再次回來拯救他們。

  當然,這些言論已經被教廷認定為邪神的洗腦,每一名生命神教的信徒都該旗幟鮮明地清剿那些散播謠言,動搖軍心的邪神信徒。

  即使,教廷實際上并不能拿出事實依據進行反駁。

  上一位教廷的圣者還要追溯到幾百年,那是帝國亨利三世時期的大主教圖爾贊,索拉里斯通讀的圖爾贊所有的手稿,其中卻沒有任何一個篇提到了他與生命女神之間的鏈接。

  與大教堂外的普通民眾不同,以他邊境城市主教的身份與所處的城市,能接觸到《帝國真理》的一些手稿,而卡洛對于手稿散播的許多演講與評價……在索拉里斯看來有斷章取義之嫌。

  比如卡洛故意隱去了《帝國真理》中鼓勵人們積極尋求自救的篇幅,只截去了其中宣言正位神與中位神隕落的部分,還曲解為是在鼓勵人類在毀滅日到來前轉投邪神,以求得在末世降臨時茍且偷生。

  在仔細閱讀了有關《帝國真理》對于正位神與中位神隕落的篇章后,他在內心深處竟然有些被說動了。

  因為《帝國真理》的撰寫者從未抨擊或污名化正位神與中位神在黑暗紀元中所作出的貢獻,甚至他們還給出了更高的評價——那些神祇們,是放棄了永恒的壽命與無上的權力與舊神們決裂,這是最崇高的犧牲。

  隨即,撰寫者通過神秘學理論闡述了這些神祇們與舊神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

  那是一套龐大而又完整的體系,即使透過羊皮紙上冷冰冰的文字,索拉里斯都能輕易想象到提出這些理論的一定是一位對神學、宗教、神秘學有著極深了解的大師。

  如果有機會,索拉里斯更希望自己在人們的見證下,與這套理論的提出者進行一場直接的辯論,這樣一來也能解答他內心的諸多疑惑。

  這也是他對卡洛一系列做法心存芥蒂的原因所在。

  索拉里斯自認為是最堅定的信徒,他無懼與任何人辯論,也隨時都做好了捍衛教廷正當性的準備,可卡洛斷章取義式的做法,對于他的信念卻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他覺得自己恐怕也是內心隱隱動搖的原因。

  因為和卡洛的做法相比,《帝國真理》的撰寫者在諸神隕落的篇章中沒有夾帶任何私貨,反而坦蕩地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對正位神隕落的過程進行神秘學式的分析。

  可索拉里斯也知道自己不能將這些內心的想法表述出來。

  因為那樣一來,他的立場就不夠鮮明了。

  同時,他也贊成卡洛的一部分觀點,如今毀滅日在即,極西之地正處于最關鍵的時期,在這種時候他們絕不能采取這種調和的手段,他身為邊境城市的主教,任何搖擺不定的表態都有可能遭到有心人的利用。

  在這樣的時期,他們必須采取措施,哪怕因此產生誤判,也是必要的犧牲。

  冥想時間結束了。

  索拉里斯睜開眼,神情凝重。

  他的內心正飽受煎熬,他明白自己的冥想正變得越來越不純粹,里面參雜了大量個人的情緒,以及對于教廷政策的隱憂,可是他已經很難再徹底靜下心來,把這些事一股腦地拋到腦后。

  這或許也意味著,他此生注定不可能得到生命女神的注視了。

  “索拉里斯主教!”

  在他睜眼之后,幾乎立刻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

  “進來。”

  敲門者恭敬地推開了房門,看見來者,索拉里斯愣了半晌,進門的是一位穿著灰色牧師長袍的青年人,生面孔。

  他定了定神,“什么事?”

  “邊境管理局希望您過去一趟,他們今天逮捕了一位巴扎托斯信徒,他們覺得也許你能從他那里審問出些什么。”

  青年恭敬地說道。

  “知道了。”

  索拉里斯擺了擺手。

  在走進大教堂兩分鐘后,伊森改變了計劃,因為他意外撞見了一位在主教門外來回徘徊的年輕牧師,他也沒有預料到了清晨的冒牌信徒爆炸案竟然還有后續。

  他倒也想看看究竟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冒充老巴的信徒。

  伊森便欣然以教會新人的方式接手了那位年輕牧師的崗位,讓號稱家里有點急事的年輕牧師先回家了。

  幾分鐘后,休整好的索拉里斯出了門,他向等候在門口的伊森使了個眼色,說道,“走吧。”

  在索拉里斯的帶路下,伊森不費吹灰之力地混進了邊境管理局。

  極西之地關押犯人的地方與帝國有著明顯的不同,牢房內外畫滿了用途不明的法術,站在窗外,他也得以仔細看清了襲擊者的全貌。

  他的腦袋被紗布包扎了起來,隱隱往外滲著血,臉也被執法隊用釘錘打得鼻青臉腫。

只是壯漢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是伊森預想中充滿了仇恨與暴怒的眼神,反而樂呵呵地被固定在椅子上左顧右盼。

  見到索拉里斯到來,邊境管理局的官員頓時如同見到救星般靠了過來。

  伊森趁著幾人交談不注意時和審訊室里的壯漢對上了眼,朝著對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這壯漢顯然沒認出他來,還像個小學生一樣隔著窗戶和伊森擠眉弄眼。

  這哥們心是真的大。

  伊森佩服。

  扛著爆炸水晶襲擊邊檢站對他來說風淡云清得就像是沒寫作業被任課老師叫去了辦公室。

  “主教,這個犯人……他的情況有些特殊。”

  邊境檢查站的官員表情古怪。

  這是最近為數不多被活捉的襲擊者,而且他還在被審問時還坦然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對審訊官的提問知無不言,可以用相當配合來形容了,只是……一旦對上了那一雙“智慧”的眼神,他們認為這些回答可信度存疑。

  “您還是親自和犯人接觸一下吧。”

  盡管伊森沒有受到官員的邀請,卻還是淡定從容地混進了審訊室,如同門神一般擋在了門口。

  官員疑惑地瞧了伊森幾眼,幾次想要開口,卻最終都咽了回去。

  按照管理局的規章制度,伊森這種“小嘍啰”是沒資格進屋的,可是這青年的表情太過從容自信了,看起來就像是索拉里斯主教請來的刑偵專家一樣。

  而且這青年還在跟著索拉里斯主教進屋后一個閃身擋住了后面的工作人員。

  這小子是個專家。

  官員和工作人員面面相覷,已然將伊森當成了真正的名偵探來看待。

  “你是巴扎托斯的信徒?”

  索拉里斯似乎也從沒見過如此從容不迫的邪神信徒,開口詢問道。

  “我覺得我是。”

  這是什么回答?

  索拉里斯更是一頭霧水。

  “你為什么要信仰邪神?”

  “因為奶奶說過,巴扎托斯的信徒炸死了能斷肢再生。”

  無懈可擊的回答,讓伊森忍不住偷偷沖著壯漢豎起了大拇指。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合著這哥們是想搞人體炸彈,炸了之后還想原地復活,所以才臨時決定信仰老巴的。

  就連與無數邪神信徒打過交道的索拉里斯也好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以往落在教廷手里的邪神信徒自知死路一條,都會站在他們認定的大義上譏諷生命神教,他也會毫不留情地予以還擊,他確信所有的邪神信徒都為了他們所謂的大義造成了無辜民眾的傷亡,哪怕按照對方提出的標準,索拉里斯也能駁斥得他們惱羞成怒。

  可這個襲擊者?

  他是個實在人,而且說的還是真的。

  的確有許多狂熱的巴扎托斯信奉者能斷肢再生。

  索拉里斯略作思考,決定把辯論拉回自己熟悉的領域,再用熟悉的經驗來拆解對方的正當性,“你為什么要襲擊邊境檢查站?”

  “我奶讓我來的。”

  審訊室里又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一天,索拉里斯終于遇到了讓他措手不及的回答。

  以往面對他尖銳的質問,邪神信徒的回答要么是看不慣生命神教信徒的假仁假義,要么是認為他們所信仰的邪神才能為這個世界帶來真正的幸福。

  只有這個人。

  他甚至不是為了天父,而是他奶奶派他來的。

  “你……奶奶在什么地方?”

  “死了。”

  “你們還有多少人?”

  “就我和我奶。”

  談話陷入了邏輯閉環,伊森看見索拉里斯表情逐漸痛苦,這位見多識廣的主教看起來正在竭力思考這個壯漢究竟算不算邪神信徒。

  伊森大約也理解邊境管理局的官員為什么要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主教了。

  正所謂真誠才是必殺技,這位襲擊者因為過于配合,導致邊境管理局的審訊者連刑具都沒上。

  但很顯然,這個襲擊者所說的奶奶并不簡單。

  “你們住在什么地方?”

  索拉里斯思考許久,再度出擊。

  “家里。”

  “我是說你們家在什么地方?”

  “山上。”

  “主教,那座山我們去調查過了,只有一間小木屋,還有一個新墳包,他應該沒說謊……”

  邊境管理局的官員把腦袋探進來,進行了補充說明。

  他本來也以為這會成為一項重大突破,結果那木屋里什么都沒有,硬要說和邪神相關的內容,大約也只有基本不只經過了幾手傳遞,封面都破爛了的邪神宣傳手冊。

  “你的奶奶是怎么死的?”

  在談話陷入僵局時,伊森開口問道。

  “被拿著錘子的人打了,回家不久就死了。”

  “拿錘子的人為什么要打她?”

  “他們說她偷了東西。”

  “偷了什么?”

  “偷了運進城的貨,就那個、那個水晶,他們說那水晶能炸,我今天試了,沒炸,騙人的。”

  “那這些水晶是……”

  “從打我奶的人那里搶來的。”

  “這人就是個傻子!”

  隨著伊森的提問,邊境管理局的官員忽然看起來有些汗流浹背了,他連忙介入了這場談話,“再問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了,既然他承認自己襲擊了邊檢站,證據確鑿,我們就依照法律將他絞死。”

  索拉里斯也明白了什么,深深地看了邊境管理局官員一眼,也沒再多說什么。

  兩人離開時,伊森還隱約聽見官員在教訓工作人員,斥責他們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提前問清楚?

  早知道,他根本不會把教廷的人給叫來!

  “他們說的是邊境運輸進來的戰略物資。”

  走出一段距離后,索拉里斯忽然看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物資時常失竊,雖然邊境管理局多數時候都能抓住偷竊者,但這個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造成物資的損失……你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

  他很欣賞伊森在邊境管理局的表現,如今跟在他身后的年輕牧師遇到這種大多都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開口說話。

  “我覺得這應該是件好事。”

  “為什么?”

  “不論如何,邊境管理局在今天過后都會加強管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現物資失竊的案件了。”

  聞言,索拉里斯滿意地點了點頭,卻也同時有些意外。

  因為這不像是一個熱血上頭的年輕人給出的答案,若是換做其他人,此刻很有可能把矛頭直指邊境管理局,要展開一系列調查了。

  “年輕人,你為什么要加入教廷?”

  “因為我想攢錢買藥。”

  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索拉里斯本以為伊森會說出更崇高的目的,那幾乎是每一個低階牧師的標準答案。

  為了救世偉業,為了再次將邪神驅逐出這個世界。

  他被伊森勾起了好奇心。

  “你想買什么藥?”

  “這……”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您,可是……”

  伊森面露難色。

  “那就告訴吧,或許我能幫助你呢?”

  “我想攢錢買一瓶201金獅的魔藥。”

  “201金獅!?”

  索拉里斯也被嚇了一跳,問道,“那是什么魔藥?”

  “那個人說只要喝下這瓶魔藥,就能得到女神的注視……因為這魔藥只有一瓶,我才——”

  伊森點到為止,他注意到索拉里斯的表情正經歷著千變萬化。

  “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魔藥!”

  良久,索拉里斯用強硬的態度說道,“想要得到女神的注視沒有任何捷徑可言,只有持之以恒的苦修才能向女神證明你的價值!”

  “我明白了,感謝您的提點……”

  “明白就好!”

  索拉里斯說道,“把地址告訴我,我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惡徒混進了這個城市!我必須要避免更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上當受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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