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勇者對于自己職介的描述,伊森頓時對這個剛剛成年的少年肅然起敬——他最常用的武器是劍與盾,在小隊中扮演著坦克的作用,據調查顯示,通常選擇這一職介的人都擁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靈,樂于為他人奉獻。
在每一次與魔王的戰斗中,勇者少年都沖擊在最前列,為他的隊友與那些被他保護的居民扛下傷害,把最出風頭的事交給隊友們來完成。
用更簡單直接的話來講,就是在戰斗中挨最毒的打。
因此在這一次與魔王的決戰中,索蘭也不出意外地受了最嚴重的傷,據他本人回憶,魔王這一次下手格外重,似乎是抱著殺死小隊中的所有人的信念與他們展開了廝殺,大召喚師海緹雅在戰前觀測到了魔王的異常,懷疑小鎮上有魔王的擁躉為它提供了力量。
“聽起來像是騎士的變種,專精防御型的圣印。”
并沒有多少RPG經驗的凜冬說道。
聞言,索蘭驚訝地差點從床上蹦了起來,“貓咪說話了!”
早在伊森進門時,他就隱隱覺得這只白貓與眾不同,少見的紅色瞳孔,看起來很有人類的靈性,而剛才那一句話聽起來像是出自一位妙齡少女之口。
“伊森先生,這是……您的使魔?”
這就說明伊森和海緹雅一樣是一位召喚師。
“這是我的妻子。”
“妻、妻子!?”
在索蘭難以置信的目光下,伊森肩上的白貓落在地上,隨著白色的光芒閃爍,一位留著銀白色長發的美麗女子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
伊森為這個嚇傻了的少年解釋道,“變成貓咪是她的個人愛好。”
看起來少年勇者把他人生中的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與魔王的戰斗上,對其他的事物了解甚少。
不過索蘭倒是個實誠人,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其中最主要的是銀輝帝國的力量體系。
他們也有職介的劃分,其中大多數職介都和他們這里有幾分相似,召喚師對應著獵人,戰士對應著專精防御型圣印的奈瑟瑞爾圣堂騎士,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們并不重視信仰,也從不認為這些超凡的力量是來源于某位神靈。
銀輝帝國的超凡者有著更務實的體系,他們重視師徒的傳承與修行,索蘭提到了他的師父,他是一位云游的高階戰士,曾經為亨利皇室效力,還當過禁衛軍的統領,后來因為一些不愿提及的原因,索蘭的師父離開了帝都。
而索蘭則出生于帝國的一個邊陲小鎮,它有著一個讓伊森十分耳熟的名字——溪木鎮。
在一次魔潮襲擊中他的師父拯救了小鎮,也正是從那一天起,索蘭拜師在了高階戰士的門下,立志要成為像是師父那樣正義無畏的人。
即便在成為了勇者之后,他依舊認為自己離師父差得很遠,只學到了一些皮毛。
他只能在一次次的戰斗中提升自己,精進著自己的戰斗技巧。
索蘭的描述勾起了伊森的記憶,也讓他回想起了自己在溪木鎮的奮斗時光。
白天在小鎮的冒險者公會承擔書記員的工作,到了夜深人靜,在小鎮上的人們都入睡之后開始火球術的練習。
辛苦而又充實的生活。
“她還是我的老師,用你們那邊的話來講就是師父。”
一句簡單的話卻又一次讓索蘭瞪圓了眼睛,“你、你把你的師父給……!”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銀灰帝國,師父通常都是備受尊敬的存在,他還從沒有聽說過有哪個人把師父變成了自己的妻子。
不過凜冬小姐看起來很年輕,和常規認知中師父的年紀并不相符。
“這在我們這里也不常見。”
凜冬今的話難得多了一些,“我們通常把這樣的弟子稱之為沖師逆徒!”
雙方的距離拉近了許多,談話的氛圍也不知不覺輕松了下來。
伊森把話題重新帶回了正軌,盡管索蘭看起來是個對魔法一竅不通,連傳統藍條都沒有,但他還是決定把他交給羅威娜一試。
正好占星公會最近也在推廣“魔術師三天速成班”。
羅威娜倒是對此事極為上心,第一時間就哈欠連天地趕到了醫院。
彼岸的家里不能沒有彼岸,那是她每天重要的伙食來源,她實在受不了自己在占星公會忙上一整天之后,回到家里還要自己做飯的生活,品嘗她自己的手藝就和坐牢沒什么區別,盡管今天騙吃騙喝成功,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至于帝國的騎士長,別看這職位聽起來震耳發聵,但實際上是一個閑職,再加上奈瑟瑞爾圣堂和帝國分了家,另一邊的事務根本不需要彼岸操持,因此她每天都能看見打著巡邏名義,實則和街溜子沒什么區別的彼岸。
“首先,你要把自己不會魔法的印象完全拋到腦后!”
為了未來美好的生活,羅威娜不遺余力地展開了她洗腦式的工作,“想想你的同伴們,他們正面臨著魔王擁躉的威脅,只有你能拯救他們。”
三天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在此期間伊森也積極備戰著前往銀輝帝國的準備工作。
而當他再度見到索蘭時,勇者少年身上已經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依舊穿著病房里的病號服,眼神失去了焦距,瞳孔散發著黯淡的紫色光輝,還出現了圈圈眼的癥狀。
幸好這是一位熱血方剛的少年人,若是換成同年紀的少女,一定會讓人第一時間產生不好的聯想,腦海里浮現出那些與催眠題材有關,小孩子看了根本頂不住的題材。
“這就是你們推廣的魔術師三天速成班?到底合不合法?”
伊森當即提出質疑,同時深深地擔憂起了占星師公會學徒們的安全問題。
“合、理論上來說是合法的。”
羅威娜不自然的語氣與躲閃的眼神加深了伊森的擔憂,她仍然強硬地為自己辯解道,“至少在催眠之前,我征求了他本人的同意,喏,我這里有承諾書,他簽了名之后我才開始的。”
至于催眠之后……
索蘭已經失去了本人的意識,從神秘學的角度來講,他并不知道這三天究竟都發生了些什么。
如果硬要深究起來,羅威娜知道這的確有囚禁的嫌疑。
但她絕對沒有暗示索蘭做任何見不得光的事,而是24小時高強度地給他補習魔術學知識,經過了她的本人指導,如今索蘭已經在魔術領域略有小成。
“這可是名師指導,多少人求我我還不樂意呢。”
從長遠來看,她覺得這對于索蘭也沒有任何壞處。
試想一下,你昏迷了三天,失去了這三天的記憶,但在醒來后就掌握了許多深奧的魔術知識,這一點都不虧。
“傳送咒語的問題解決了?”
凜冬瞥了猶如提線木偶般的索蘭一眼,她總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雖然她并不是魔術高手,但這似乎并不是常見的催眠咒語。
“當然!”
羅威娜驕傲挺起了胸膛,她穿上了貼身的魔法長袍,戴上了尖頂魔法帽,這足以說明她對于此事的認真程度,“我可是這個世界最優秀的魔術師!”
如今占星公會記錄在冊的唯一一名圣者。
公會會長,法師塔的新一任領袖。
在冒牌卡德拉掛了之后,她更是已經在理論上站在了和詭計之神相同的高度,唯一缺少的大概也就只有資歷了,還需要沉淀一下。
“他已經準備好施咒了,我準備好了所有的施法材料。”
凜冬越看越覺得羅威娜心虛,問道,“你不和我們一起去?”
“不了!”
脫口而出的回答,“那什么,我很想和你們一起去,但最近帝都正在開展神秘學的聯合會議,我作為公會會長必須出席這些重要的會議。”
絕對有貓膩!
凜冬更加確定了心里的猜測。
以羅威娜愛湊熱鬧的性格,要是放在平時,她絕對吵著鬧著也要跑去銀輝帝國湊熱鬧——之前他們去樹冠位面時,羅威娜就每天以蝙蝠形態溜進他們家里,在伊森耳朵邊上念叨著蝙蝠魔物的優越性。
至于她搬出要參加會議更是一下子就能戳破的借口。
只要羅威娜愿意,隨時都能批量制作出能夠以假亂真的魔法傀儡,用來在公共場合念幾個演講稿根本不可能被識破。
據凜冬所知,許多高階魔術師都是用這種的方法來出席那些他們沒法親自參加的會議的。
“我下午還有一場會,事不宜遲,送走了你們之后,我還要去準備演講稿呢。”
“娜娜。”
凜冬笑靨如花,她的稱呼頓時讓羅威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作為曾經夢蝕的同事,她無疑是最了解凜冬的人,當凜冬對著除了伊森之外的人這么笑時,那多半說明那個人攤上大事了。
“你應該知道坑我們的下場吧?”
“我怎么會坑你們呢?”
“你應該知道我們還會從銀灰帝國回到這里吧?”
“當、當然。”
“不要緊張,我只是稍稍提醒你一下。”
凜冬笑得溫柔極了,“如果你想起來還有什么需要向我們交代的,現在可以開始講了。”
“……沒了。”
這女人油鹽不進。
不過凜冬并不心急,等他們從銀輝帝國回來,還有充足的時間教育耍小聰明的羅威娜,在那之前,凜冬做好了準備。
她聆聽著索蘭念動咒語,等待著傳送咒語的光輝將他們籠罩。
也許他們會因為定位問題出現在萬米高空之上,又或是其他奇怪而又危險的地方,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傳送咒語空前順利,甚至精準地定位了到了城門之前。
齒輪城。
凜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繁華的邊境貿易大都市,兩者的地理結構幾乎一模一樣,只在一些細節的城市建設上存在著些許出入,另一個好消息是當咒語釋放完畢后,索蘭眼神中的最后一道紫色的光輝也散去了,他的眼神清澈了許多。
他低頭打量著自己的雙手,眼神顯得相當疑惑。
很快齒輪城的巡邏隊發現了出現在城門口的三位不速之客。
“是索蘭大人!”
“勇者大人還活著!”
“他回來了!”
歡呼聲頃刻間在城市中傳開,衛兵們如同迎接英雄般奔向了索蘭,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握住索蘭的雙手,表達他們的激動與感激之情。
然而索蘭的眼神卻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他后退好幾步,冷淡地與衛兵們拉開距離,還作防御狀把佩劍高舉在身前,只是他握劍的方式讓凜冬越看越覺得怪異,那不像是一位訓練有素的戰士的手法,而更像是魔法師手執法杖動作。
她忽然間想明白了一切。
“離我遠點,庶民!”
高高在上的口吻,就連說話的方式也和他們印象中大相徑庭。
喝退了衛兵之后,索蘭冷哼一聲撩撥了一把他實際上并不存在的金色長馬尾,昂起下巴,趾高氣昂地呵斥道,“還不快給我們讓開!”
說罷,他轉向伊森,不但變了一副表情,而且說話的態度讓伊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勇者哥哥,你不必理會他們,這里交給我來解決。”
然而衛兵們并沒有執行索蘭的命令,他們先是面面相覷,在確認了彼此的眼神,不約而同地抬起火槍,將槍口指向了伊森這個罪大惡極之人,他們怒不可遏,手指懸停在扳機上,似乎已經做好了和伊森同歸于盡的準備。
“混賬東西,你們究竟對勇者大人做了些什么!?”
“不得對勇者哥哥無禮!”
還未等伊森開口解釋,索蘭便率先出手,幾支魔法彈以詭異的方式從他手中的長劍發射了出去,重重地命中了衛兵們的胸膛,他雖然沒打算殺掉這些人,魔法彈的撞擊也足夠讓衛兵們趴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
“真是一群刁民。”
索蘭冷聲說道,“勇者哥哥不必和他們計較,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伊森的眼前一片黑暗。
這和他想象中造訪銀灰帝國的方式相距甚遠。
他還沒來得及走進齒輪城大門,就有一排衛兵倒在了他們面前。
這樣的說話方式與行事風格讓他想到了一個人,這似乎也解釋了索蘭為什么突然間掌握了傳送咒語。
在羅威娜的催眠術之下,索蘭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小隊中的法師,帝都親王的女兒伊莉雅。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開局了。
他訥訥地看向了凜冬。
凜冬朝著他無辜地眨巴了幾下眼睛,“該怎么辦呢,勇士哥哥?”
肉麻的語調,成功讓伊森再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