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花圃中間的道路繼續向前,童話般的流云拂過兩人的面頰和身軀。
但此刻,絲薇已經沒有了剛剛的興奮,小小的臉頰緊繃著,如同覓食的松鼠,坐在何奧的肩膀上探頭探腦,但又害怕看見什么危險的東西,所以目光只是掃一下,又立刻收回。
一朵朵粉色鮮花在骸骨林立的花圃中飄蕩,它們蕩漾著花瓣,如同從真正鮮花間飛舞的蝴蝶,穿行在云與骸骨之間。
絲薇警惕的注視著這童話般的一幕,整個身軀繃緊,生怕那些‘蝴蝶花’靠過來。
何奧看到這一幕,微笑了一下,繼續向前。
那些飛舞的花瓣,會自然吸引從花圃旁邊經過的人,但只要不進入骸骨區域就沒啥大問題。
至于進入骸骨區域,用德諾恩的話說,就是‘會成為‘種子’被蝴蝶種進花圃里’。
很快,何奧沿著花圃間的道路,走到了花圃的盡頭。
他抬起頭來,看向前方,一堵聳立的高樓,正佇立在他視野的前方。
那高樓外表面整體呈現玻璃鏡面,鏡面上浮現著一張又一張痛苦的臉頰。
絲薇也抬起頭來,看著那些在鏡面上的臉頰,那些臉頰宛如雕塑一樣緊緊的貼著墻壁,又宛如一個人從后方伸出腦袋,在薄膜上繃出來一張臉頰。
它們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掛在墻壁上,眺望著花圃的方向,像是迎接從花圃走來的客人一般。
絲薇抬起頭來,警惕的看著那一張張臉頰,小心的抓著何奧的衣服。
啊——
也就在這時候,伴隨著何奧兩人的靠近,那一張張痛苦臉頰宛如蘇醒了一般,抬起頭來,看著何奧兩人,發出痛苦的悲鳴。
那悲鳴如同刺耳的嘯叫,又如同撕扯不斷的雷鳴,像是一架尖銳的鋼琴,奏響噪雜的樂曲。
“大個子,這聲音聽的好讓人心煩啊。”絲薇將目光從墻壁上收回,雙手捂住耳朵,試圖驅散那痛苦的悲鳴。
但越是這樣,這悲鳴聲越加的震顫而扭曲,如同無孔不入的毛絮,鉆入耳朵里,心里。
“嗯。”何奧輕輕點頭,平靜的注視著那些悲鳴的痛苦臉頰。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注視著這些臉頰也宛如精神污染一般,不斷的沖擊著何奧的意識。
不過這對何奧來說,并不算什么非常強的攻擊。
很快,伴隨著他的注視,他抵達了這巨大悲鳴之墻前方。
一條分向左右兩側的岔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大個子,這里原來有岔路嗎?”絲薇有些疑惑的問道。
她剛剛一直低頭看著前方,分明沒有看到任何岔路。
“看到那面墻之后,一直看著,往前走就有了。”
何奧隨口解釋道,然后走向了左側的岔路。
那墻壁上的一張張痛苦的臉頰憤怒的看著他們,嘶吼著,悲鳴著,但最終什么都沒有發生。
但那墻壁,還是越來越遠。
“大個子,如果我們選右邊路會怎么樣?”絲薇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身后。
“不會發生什么,”何奧隨口道,“只要不被嚇得后退逃跑,選哪條路都可以。”
“后退逃跑會怎么樣?”絲薇好奇的問道。
何奧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長著一張張痛苦臉頰的墻壁,以及墻壁后面的大廈,“會走進那棟樓里。”
絲薇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布滿痛苦人臉的大廈,縮了縮腦袋。
很快,朦朧的云霧出現在兩人身后,將那大廈遮蓋。
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圓形祭壇,出現在了兩人身前。
何奧目光看向那祭壇,緩緩走了過去。
祭壇上有一個復雜的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的鐫刻著各式各樣的神秘而又詭異的紋路。
伴隨著何奧的靠近,那些紋路匯集在一起,化作了一個數字。
“那是什么意思?”剛剛平復心情的絲薇看著那數字,有些疑惑。
“死亡率。”何奧隨口說道。
“什么死亡率。”絲薇目光有些茫然。
也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從云間拂過,她的身軀一下摔在地上,啪的一聲摔了個稀碎。
然后瞬間,又復原了過來。
何奧抬起手,提著她的衣領,把她又放在了自己肩膀上,“行了,別給人刷死亡率了。”
絲薇茫然的抬起頭去,只見那石碑上的數字,已經變成了0.994。
正好差這一個,提高了一個千分點。
何奧走到了那石碑前,停了下來。
“我們接下來做什么?”絲薇問道。
“出去。”何奧隨口道。
“啊?”
絲薇看著那閃爍著數字的石碑,微微一愣。
然后她就看到了何奧伸出手去,握住了虛空,一個簡單的門把手,緩緩在虛空中勾勒而出,緊接著,一扇紅色大門順著這門把手的紋路,也迅速在虛空中勾勒而出。
“啊?!”絲薇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天空之城離開的規則很簡單。
‘當你走到祭壇,遺忘了自己的目的地,你就能打開那扇前往目的地的門。’
何奧自然沒有遺忘,但是他能搞點假記憶。
伴隨著身前的紅色大門完全被勾勒而成,何奧擰動把手,
咔——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他打開了這扇門。
然后他緩緩用力,將這扇門推開。
呼嘯的冷風帶著些許雪花,從門外卷入,吹拂過他的面頰。
何奧完全推開大門,飄零著雪花的寂靜街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帶著絲薇,向前跨出,走出了這扇門。
咔——
在他身后,被他推開的門自動關閉。
他回過頭去,看向身后,那同樣是一扇紅色的大門,門上亮著霓虹燈光,寫著,
他笑著搖搖頭,將目光收回到街道上。
滴滴——
刺耳的汽笛聲帶著車輛的聲音穿過了街道,霓虹燈光照耀著堆滿人的公交車,也照亮著雪中單薄的帳篷。
何奧抬起視線,看向公交車上印著的威倫司紅酒的廣告,嘴角勾起些許微笑,
“我們回來了。”
飄零的雪花拂過他的面容。
坐在何奧肩膀上的絲薇也揮揮手,認真的帶著些許冰冷的說道,“我們回來了。”
然后她微微愣了一下,撓撓頭,看著何奧,“我們以前來過嗎?”
“按照原計劃,我們現在差不多該來到這里了。”
何奧抬起手環,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
凌晨六點半。
如果飛機順利的話,他應該在七點抵達機場,比飛機還快了半個小時抵達。
一切回到了他規劃的‘路徑’。
他抬起手,打了一輛車。
“大個子,我們現在要去哪兒?”絲薇看著那緩緩駛來的無人出租車。
何奧只是安靜的拉開了車門,然后緩聲說道,“未來大廈。”
未來大廈 明亮輝煌的大樓照亮在雪中,何奧推開出租車的門,從出租車上走下,安靜的注視著這棟大樓。
周圍的工廠大樓閃耀著明亮的光輝,照耀著位于中間的嶄新的大樓。
巨大的‘新未來大廈’的霓虹燈招牌佇立在大樓的頂端,下方是音符智能的徽記。
何奧站在地上,抬起頭來,仰望著身前的樓宇。
以前的老未來大廈只有19層,音符智能翻修之后,加蓋到了29層,讓這棟大樓聳立在周圍的鋼鐵樓宇之間,都顯得高聳。
大樓下方的大門亮著燈光,隱約可以看到門后打瞌睡的前臺。
這棟大樓似乎是24小時都可以辦理入住的。
何奧收回目光,看向門前。
大樓的正門前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的遮擋,只有前方十米處有一個小小的花壇,放著一座音符智能的雕塑。
那曾經是放置紀念碑的地方,在大概六年前,音符智能以‘維修’為名將紀念碑從正門移到了后門。
何奧抬起手環,搜索了一下,然后離開了正門的區域。
絲薇坐在他的肩膀上,什么都沒說,只是安靜的抓著他的衣領。
很快,何奧拿著兩束花,回到了大樓附近,繞到了大樓后方。
一座高約五米左右,灰撲撲的石碑,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石碑前空蕩蕩的,只有一束還沒有被清理的鮮花,已經凋零。
何奧緩緩靠近石碑,看著石碑上密密麻麻的紋路,那是一塊塊廢墟殘塊被粘合在一起的時候,留下的紋路。
石碑上用深色的字體寫著,‘未來大廈遇難者紀念碑’
何奧安靜的注視著這塊紀念碑,坐在他肩膀上的絲薇順著他的衣服下滑,然后抱著他腿滑到了地面上。
何奧伸出手去,將手中兩束花中的一束遞給了她。
絲薇抱著這束花,緩緩的走到了石碑前,將手中的鮮花小心的放在了那束凋零的鮮花旁邊。
何奧也緩緩走過去,將手中的鮮花放在了石碑前。
那束凋零的花上,還帶著淡淡的香味,似乎來自于那束鮮花,又似乎不是。
何奧抬起頭來,注視著石碑上那簡單的字跡,陷入了安靜。
絲薇也站在他身旁,兩人都低下頭。
飄零的雪花灑在暗淡的夜幕里,晨曦的光輝在天空的盡頭亮起,伴隨著何奧的呼吸,涌入何奧的身軀。
“你們怎么在這里?”幾分鐘后,一聲驚呼在兩人身側不遠處傳來。
何奧抬起頭去,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那似乎是未來大廈的后門,小小的一扇,開在黑夜中,門前亮著暗淡的燈光。
一個穿著發白牛仔制服的中年男人似乎正準備從后門進入,但卻被幾個守在門前的幫派分子堵住。
“老子就知道你不老實,還想走后門繞過我們,”幾個幫派分子將男人圍了起來,為首的幫派分子緩聲道,“借了錢就要還你知不知道?”
“不是還沒到還款期嗎?”男人驚恐的說道。
“老子說什么時候還就什么時候還,”為首幫派分子冷哼一聲,手中的棒球棍敲在地面上,發出砰砰的聲響,他一步步靠近男人,“再說了,老子只是過來提醒你一下,別再逾期了,你剛來威倫司,什么都沒有,是老子給你找的公寓,給你錢生活,甚至還幫你找工作,你不感謝也就算了,連錢都不還,是什么道理啊?”
“可是你們的利息太高了,”男人驚恐的后退兩步,“一個月5的利息,我根本還不起啊,而且我的房租也比鄰居高20,你們也沒說房租會這么高,那個工廠工資又低,工作服還要我們自己出錢租,我干了三個月欠的錢還越來越多。”
“所以你就把工作辭了?”為首的幫派分子冷聲道。
“我在找新工作了,”男人連忙道,“等我找到新工作,工資提上去了,就把錢還給你們,很快的。”
“你特么耍我呢?”為首的幫派分子直接拽起了男人的衣領,棒球棍再次砰砰的敲在地上,“不是和你說了嗎,六個月內,不許離職,你離職了,拿什么還我們的錢。”
“沒有,我不是,他們工資實在太低了啊——”男人連忙哭道。
“呵,”幫派分子抬起手,猛地用力,直接將中年男人推在地上,“給我打,打斷一條腿,讓其他人也看看不聽話的代價,每隔一段時間,就有這種刺頭。”
“別,別。”男人連忙抬起手,身軀摩擦著后退,但卻被其他幫派分子抵住。
這一次,幫派分子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抬起了棒球棍。
砰——
那棒球棍揮起,但是卻沒有落下,而是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
為首的幫派分子抬起頭來,只見身前佇立著一個披著虎皮,背著木制長槍,肩膀上還坐著一個陶瓷娃娃,模樣奇怪的青年,“呵,哪里來的玩角色扮演的,滾開些。”
他抬起手,準備拔出被捏住的棒球棍,但那棒球棍卻仿佛卡進了崖壁一般,紋絲不動。
何奧抬起手,直接拔出了棒球棍,反手一甩,打在了幫派分子的小腿上。
咔——
“啊——”
伴隨著一聲輕響和幫派分子劇烈的慘叫,整個夜幕都安靜了下來。
砰——
何奧把棒球棍丟在地上,看著這幾個幫派分子,隨口道,“滾。”
“你特么的,打他!”那為首的幫派分子大吼一聲。
但其他幾個幫派分子看著何奧高大的塊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就跑。
“你給我等——”為首的幫派分子看到這一幕,回頭看向何奧,正好對上何奧平靜的目光,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瘸一拐的向著夜幕深處跑去。
何奧轉過身,看向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伸出手去。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小心的伸出手,握住了何奧的手,被何奧拉了起來。
“謝謝,”他顫抖的說道,“你快走吧,他們那些人報復心很強的。”
“沒事,我只是路過,”何奧看著男人,緩聲問道,“大叔你住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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