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德諾恩聽到何奧的話語明顯頓了一下，他沙啞著問道，“你想依靠天空之城回威倫司？”
看來天空之城的確有快速穿越空間的能力。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何奧緩聲說道，“異常教派愿意動用瑞安克這種級別的間諜，甚至能引動天空之城，我們都知道這種不擇手段的情況意味著什么。”
瑞安克記憶里只有天空之城外層的信息，但是沒有內部規則和進出規則。
很顯然，大主教防了一手瑞安克的背叛。
聽到這話，德諾恩短暫的沉默了一下，然后緩聲道，“曾經接觸過天空之城的人，的確更容易遭遇天空之城，但是天空之城本身的位置是不斷變化的，你即便知道相關的信息和規則，也不一定能那么恰巧的遇見天空之城。”
“總得試試吧。”何奧平靜的說道。
這一次，電話那頭再次沉默了一下。
其實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何奧能不能再次遇見天空之城，畢竟對于德諾恩來說，他只是分享一個信息和情報給何奧，分享了還有成的可能，不分享是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對于已經遭遇過天空之城的何奧來說，也不必擔心會不會被天空之城的信息污染。
所以分享這些信息，對何奧是沒有任何的傷害的、
問題的關鍵只在于，德諾恩愿不愿意相信何奧。
僅僅何奧在熙克萊蘭的消息，還不足以完全打消一個人的懷疑。
電話那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何奧安靜的等待著，什么都沒有多說。
不知道等了多久，電話那邊再次傳來了聲音，“我剛剛翻了一下，這些是我們已經掌握的天空之城的規則，你先聽著，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立刻可以提出來。”
何奧并沒有質疑，雖然他知道，天空之城的情報大概率一直在德諾恩手邊。
但對方已經做出了選擇，他也沒必要去點破這些，他安靜的點頭，傾聽德諾恩的話語。
緊接著，而德諾恩那邊也開始迅速的轉述起來。
何奧聽著他的述說，大概整理了一下天空之城的規則。
最主要的是進入規則。
天空之城有兩個進入規則，都是概率觸發，而且觸發的概率很小。
第一個規則，是在一堆龐大的建筑群中迷失，比如市中心繁華路段，或者密集的老樓巷道，又或者門樓林立的大型醫院。
當探索者在這些建筑群中徹底迷失，并放棄尋找出去的道路的時候，他身旁最近的一扇打開的門就有可能倒影出天空之城鏡像，注視著這些鏡像超過三秒，他就會進入天空之城。
第二個進入規則，則是在‘絕不可能出現的地方’。
比如地下隧道，地下室，洞穴，完全封閉的房間之類的地方，探索者假如在這種地方堅信自己看到了天空，伸手觸碰天空，那么他就真的有可能觸碰到天空之城，進入其中。
總得來說，這兩個規則都很抽象，非常的主觀。
都是要探索者處于某種精神恍惚的狀態，才能達到進入的條件。
嚴格來說，第一個規則的達成條件要容易一些，比較容易控制。
但是，
何奧抬起頭來，看向周圍。
他現在所處的‘地下展間’正好滿足第二個條件。
不過他壓下了嘗試的心態，繼續聽德諾恩敘述。
后續德諾恩又講了天空之城內部的規則以及出去的規則。
總得來說，相比較于外部的‘必死無疑’，整個天空之城稍微‘安全’了一點，雖然死亡率依舊很高，但是只要嚴格遵守規則，還是有概率能出去的，只是規則比較抽象。
何奧又問了一些細節的問題，等到交流完成，掛斷了電話。
他抬起頭來，看向頭頂的天花板，他詳細的詢問了一下，觸發天空之城的條件，是要相信頭頂上有天空，才有可能觸發，并且觸發的概率很小。
雖然說整個東北地區二十六城，加熙克萊蘭都有可能觸發進入，但是如果天空之城的‘本體’在附近的話，觸發概率的會增加一些。
何奧估算天空之城哪怕現在不在附近，也距離熙克萊蘭不遠，畢竟他那點力量開的時空通道，不太可能能跨越太遠的距離。
在短暫的思索之后，他鮮紅的皮膚下的血肉開始蠕動，他正在嘗試給自己編織一個虛假的‘記憶’——假裝上面有天空。
‘相信’的要求是很嚴苛的，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精神狀態有問題，或者是接受了較長時間的深度催眠，是很難發自內心的相信自己在地下空間里看到了‘天空’的。
但何奧無所謂，他可以直接給自己編織一小段虛假的記憶，事后再刪掉就是了。
伴隨著這段虛假記憶的覆蓋，他的視野也出現了恍惚。
在他頭頂的天花板，似乎和真正的天空出現了重疊，因為他‘記得’自己真的在這里看到過天空。
他嘗試觸摸天空，但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不行么？沒能觸發？
他嘗試用維斯塔拉之槍強化周圍的規則，但是依舊什么都沒有發生，他甚至沒有感受到異常力量的規則。
看來觸發的概率的確很低。
有什么方法可以增加或者干擾異常的力量？
在短暫的停頓之后，他垂下目光，看了一眼身前被灰布蓋著的展柜，然后回過頭去，看到了在門前玻璃柜里放置的冰塊。
他低下頭來，看向戴著手套的手掌。
他取下手套，看著還沒復原的傷口。
他撕開一道傷疤，伴隨著輕微刺痛，些許帶著紫色光輝的鮮血流淌而出。
他直接用這鮮血做墨，在手上畫了一個山茶花的圖案。
和冰塊上的山茶花圖案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他看著這圖案，輕聲道，“天空之城？”
虛空中似乎有某種冰涼的寒意在泛起，但是最終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
在短暫的停頓之后，何奧沉下目光，陷入了某種思索。
沒效果么。
但他現在也幾乎不可能乘坐正常的交通工具去威倫司了，等他到了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在短暫的思索之后，何奧抬起手，在自己手背上寫了一個單詞。
‘海恩’。
這是一個，用古代羅克城邦語言寫成的單詞。
‘海恩’，就是羅克人對‘何奧’的稱呼。
在這單詞落下的瞬間，整個空間的溫度似乎在此刻都降低了幾度。
沒有注視的感覺，也沒有某種無形的聯系在此刻建立。
恍惚間，有一股微涼的風，拂過了何奧的后背。
他下意識抬起頭來，一道明亮的光輝倒映在了他的瞳孔中。
那并非是他所編寫的虛假記憶的天空，那是一片真正的，明媚的天空。
仿佛他頭頂的整個天花板都被掀開，讓他抬頭看到了天空。
一座恢弘的倒懸城市，就這樣覆蓋了何奧的整個視野。
也就在這時，何奧感覺自己的懷里有什么東西蠕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坐在他肩頭，抬起頭來，揉揉眼睛，看向天空，有些疑惑的說道，“大個子，那是啥啊？”
她身上的裂紋仿佛在這很短的時間里，消去了許多，只留下了一些比較大的裂縫和淺淺的紋路。
“天空之城。”何奧輕輕抬起手去，觸摸那倒懸的天空。
周圍的時空，在這一瞬間，發生了逆轉和偏移。
何奧轉過視線，看向四周。
這片展廳內依舊安靜的出奇，只有淡淡的微涼的風，拂過一個個玻璃展柜。
周圍也沒有任何的神秘學聯系和神秘學擾動。
仿佛何奧剛剛的‘嘗試’其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運氣好，正好撞上了天空之城。
他抬起頭來，看向天空。
時空變化，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寬闊的展館再次只剩下了一片空蕩，和機械鑰匙落在地上的清脆聲響。
淡淡風吹過地下展覽室，吹過博物館，吹過夜幕下燈火璀璨的城市。
飄零的雪花從天空落下，灑在大地上。
年輕的男孩女孩正站在市中心一座寬大的雕像前拍照。
“誒，”女孩抬起頭來，看向雕像頭發上的寶石，“那個寶石剛剛是不是被吹動了一下。”
“應該？”男孩站在她的旁邊，撓撓頭。
威倫司 德諾恩坐在安靜的辦公室里，他抬起目光看向窗外。
飄零的雪花已經將城市的街道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雪白，他看了一眼手邊電腦上打開的天空之城的資料。
那頁面已經在電腦上掛了很久了，當里德第一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調出了這些資料。
天空之城，的確是唯一能在極短時間內，從熙克萊蘭抵達威倫司的方法。
但同樣的，也危險重重，還有可能永遠的陷入在當中，無法出來。
如果‘洛倫’是異常教派的人，他完全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如果是為了套取情報，異常教派也有天空之城的規則信息，也沒必要找他。
所以，‘洛倫’真的能成功抵達威倫司嗎？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的座機電話。
天空之城 明亮的光輝照耀在大地上，翠綠的植株覆蓋著老舊的城市樓宇。
流云和微風吹拂過樓間的綠葉。
“大個子，”坐在何奧肩膀上的絲薇抬起頭來，看著周圍的場景，“這里好漂亮啊。”
“確實。”何奧微微點頭。
他走在城市之間寬闊的大路上，安靜的注視著周圍的場景。
伴隨著他的步伐越過被翠綠藤蔓纏繞的大樓，一座掛著瀑布的大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只不過那瀑布的水流并非從上往下，而是從下往上，流入了大樓之中。
而瀑布流出的地方，則是一片水泥停車場，一些老舊的看不出樣式的車輛停在那寬大的停車場內，被翠綠的藤蔓覆蓋著。
看到那瀑布之后，何奧開始調轉方向，向著瀑布走去。
他腳下的公路變成了橋梁，流散的白云在天地之間飄蕩。
一朵云甚至直接從他們身前穿過，如同軟軟的一般，漂浮在空中。
絲薇瞪大眼睛看著那朵從他們身前飄過的小云，她想伸手去抓，但是還是放下了手，沒有做多余的動作，“像童話里一樣誒。”
“嗯。”何奧微微點頭，繼續向前。
周圍掛起了帶著些許輕微的風，風中帶著一點植物的香甜的氣息。
“屏住呼吸，”何奧緩聲道，“不要用鼻子呼吸。”
“好！”絲薇點點頭，沒有問為什么，捏住了鼻子。
何奧抬起腳步，繼續向前，流淌的微風拂過他的面頰，但他一點也聞不到風中的味道了。
嗚——
而這個時候，云中傳來了綿長的哭泣聲。
絲薇抬起頭去，看向天空。
在那一朵朵一樣的云彩深處，一個巨大的，虛幻的鯨魚一般的影子正在天空中游蕩。
它悲戚著，似乎在惋惜，似乎又在哭泣。
聽到這聲音，些許淚水在絲薇陶瓷構筑成的眼眸里打轉，順著她光滑的臉頰滑下。
砰——
然后下一個瞬間，她的身軀驟然崩碎，又瞬間復原，但身上的裂紋還依稀存在著。
她瞪大眼睛的看著何奧，“大個子，我剛剛好像把自己哭死了。”
何奧微微點頭，他眼中也有淚水在打轉，但很快，他直接封住了耳朵，“別聽，別看那條魚。”
有關那條魚的信息，德諾恩給的情報里并沒有。
但這大概率不是故意隱瞞，而是異常協會真沒有獲得那條魚的資料。
見過那條魚的，大概率都死了。
“好。”絲薇點點頭，她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何奧繼續往前，他們身旁的云霧越來越多，那浮在空中的大魚，也失去了聲息，從天空中飛過，去向了遠處。
他們腳下的橋梁下，也終于出現了河流。
但組成河流的，并不是水滴，而是一道道重疊的幻影。
那是不同的歡笑悲戚的場面，那似乎是一個個人的記憶，是他們的生死。
絲薇注視著那條河流，身軀就要從何奧的肩膀上滑下。
“別看。”何奧拎著她，把她再次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是什么啊？”絲薇輕聲問道。
“遺忘之河，”何奧緩聲道，“你看到的河里的場景，是落入河中的人的回憶，注視著這些回憶太久，你自己也會落入河中。”
“那河里的人呢？”絲薇疑惑道。
說話間他們的腳步繼續往前，越過了河流，前方出現了一片花圃，無數骸骨豎直佇立在花圃內，如同被種在花圃中的鮮花，隨風飄蕩。
“落入河中的人，會在花圃中重新生長出來。”何奧帶著絲薇，穿過了這密密麻麻的花圃。
“大個子，我們怎么出去啊。”絲薇看著這些搖曳的骸骨，縮了縮腦袋，小聲問道。
“快了，”何奧看向前方，沿著道路繼續向前，“馬上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