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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潑皮之輩,不為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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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兩人利益莫名就一致了?

  便如此時趙構忽悠之言:“國主也知,那蘇武以百戰不殆在軍中立起威望,蘇武所仰仗,乃其麾下騎兵之力,來去數萬之騎,披堅執銳縱橫捭闔,導致天下之軍,莫敢與他相爭,那蘇武打的仗,也從來都是仰仗騎兵得勝。我這一路來大理,大理國處處高山大川,幾無平地可言,他麾下之馬,乃是北馬,更不可能在大理國內有縱橫之能,所以,國主勿憂,那蘇武若是聰明自知,便是虛張聲勢。那蘇武若是自大愚鈍,真以三萬兵入大理之高山大川,必然一敗涂地……”

  說著,趙構也去看段和譽,他話語沒說完,有些話不適合說,只能想,只能期待……

  比如他真期待蘇武與大理打起來,便也就是期待蘇武真一敗涂地,如此對于趙構而言,意義甚大,不僅僅是蘇武一敗之類……

  更是會打破蘇武不敗金身這個神話,對整個天下的人心與局勢影響之大,不言而喻。

  段和譽聞言便也在點頭:“我大理雖然是偏僻之國,但豈能是易征之國?想那蘇武心知肚明,兩千里之糧草輜重補給,高山大川之艱險路途,且不說他只有三萬人,便是有十萬大軍來,何處鋪得開陣勢?大理為戰,與中原為戰,大相徑庭,想那蘇武不會如此不明智……”

  段和譽自是不知趙構心中的小九九,他是真的覺得蘇武不會以三萬大軍入大理,地形地貌與后勤之外,更還有大理之國力,大理也是能支應出八九萬兵的國家,大理也不是真正窮苦貧瘠之地,這么多代人下來,積攢的軍事家底,也不是玩笑。

  蘇武能得中原天下,便不可能做這種傻事。

  趙構自有趙構的心思,便是再言:“不過……那蘇武之輩,本就是好勇斗狠而起,國主還是要做好其萬一……萬一惱羞成怒,憤而進兵的應對……”

  趙構還是期待打起來,這對他有好處……

  那這事好似對段和譽沒好處嗎?

  段和譽微微一笑:“若是他真進兵來,有何不可?善闡府本就遭了兵災,一片涂炭,而今高氏之兵甲,正守善闡府……”

  他這話,就說到這里了……不多言……

  卻是他也微微笑著去看趙構……

  趙構恍然大悟,明白過來了,這位國主興許也在期待蘇武進兵大理……

  這個道理,這個邏輯,雖然復雜,但趙構就是聽懂了。

  何以高氏在大理這么多年,如此權柄經久不衰?甚至經常動不動就把國主踹來踹去?

  權柄這件事,從來就來自于實力,什么是實力?就是兵甲。

  高家有兵有地有糧有錢……

  但此番,經過頭前三十七部叛亂之后,眼前之高氏,其實已然式微,實力大減,攏共算來,戰兵也不過萬余之數……

  段和譽,是萬萬不可能動手將高氏抹除的,人家剛剛為國立大功,犧牲慘重,國主若是做這件事,豈不道義大失?更也是失去了王位的合法性了……

  所以,若是蘇武當真進軍,那定然要先打善闡府。

  高氏如何?

  高氏若是拼死而戰,那就戰吧,反正善闡府本也是廢墟之地。

  再戰這一遭,高氏不論勝負,必更是損失慘重,再也不復當年之威,楊、董之族衰敗之勢,豈不又到高氏身上了?

  要問楊董為何衰敗,其實也是內戰導致,是高氏給兩家干倒了,這主要是宋仁宗時期發生的事。

  如此,大理國內,皆是小族,再無大族,段氏當興!

  若是高氏倒戈呢?

  那也極好,高氏從此出國,再也沒有名義立于大理國內,萬余之兵,即便加在蘇武身上,也并不能真正打破實力之格局……

  從善闡府到羊苴咩城這一路,都是高山大川,有的是險要關隘,鏖戰之下,勝敗……

  且先不說勝敗,一二月去,南方大熱之季節就到,南方之山林瘴氣,豈能是北人可受?

  蘇武來日早退也則罷了,若是不早退,真到那個季節,蘇武三萬兵,只怕都要覆沒于此。

  這些,都是至理,沒有一語是假!

  蘇武若退,留下高氏,立馬就從國之功臣變成了國之逆賊,道義之下,大義之下,豈能不打?

  蘇武若敗,更不必說……

  段和譽,當真傻?

  段高之爭,已然就到得這個地步了,歷史上來日,高氏可是要派人刺殺段和譽的……

  段和譽又豈能不動手?

  就算沒有蘇武,段和譽也是要對高家人動手的,捉拿流放之類……其實也是昏招……

  這昏招也逼著高氏在不太愿意真正刀兵相見的情況下,弄了一出刺殺之事,也是來日因為刺殺失敗,反而刺殺之人暴露,所以才導致高氏大敗虧輸一局,高氏也輸了大義,才導致高量成接受與段和譽之女成婚之事,兩家算是暫時和解……

  否則,段和譽怎么可能在先出壓高氏之人的情況下,還能穩得住局勢不倒?

  而今之局,對于段和譽而言,自也是順勢而為,不免也是一個道理,寧與友邦不與家奴,外國的敵人,永遠沒有國內的敵人重要。

  也好比昔日,趙佶可以不管女真,也要先對蘇武動手,都是一個道理,君王之理!

  反正,先把高氏搞定,來日再怎么說,都是有辦法的……

  中原之地,勞師遠征本就得不償失,就算來日中原真是大燕了……

  只要來日段和譽把姿態放低,該請罪的請罪,該跪拜的跪拜,該磕頭的磕頭,然后該找背鍋的找背鍋,總是能與上國把關系緩和……

  段和譽顯然也知道上國的心態,上國要的是個臉面,只要給足了,上國也何必做那得不償失的事情?

  更何況,來日還不一定是大燕,若是大宋,那此番更是賺得盆滿缽滿……

  段和譽與趙構兩人,此時此刻,利益豈能不一致?

  只苦了高量成,他還真等著明天國主以大智慧定奪此事。

  他也還在給吳用安排的住處里,正安慰吳用:“學士此番,其實不必如此震怒,我家國主,本也是平和之人,也是大智之人,鮮少與人置氣,此番倒是真把他激怒了幾分……”

  吳用聽得心中一緊,他自是不知道段高之爭奪會發生什么,只聽得段和譽是個平和之人,他就著急,怕這么激,段和譽還是能保持平和,那就麻煩大了。

  他這個使節的任務,再明白不過,就是得挑起紛爭來,挑不起來,豈不失職?他這般犯險來一遭,那成本與收益,怎么能不成正比?

  吳用便答:“我也是一時驚懼而怒,生怕……唉……不說也罷,只望你家國主胸懷廣大,不與我置氣才是……”

  高量成點點頭:“我自相勸,總歸是大局為重,怎么也要把國主勸說清楚的……”

  高量成也有心思,不免就是在吳用面前表達自己的作用與能力,當然,也是表達給蘇武的……

  他豈能真沒心思?聰明人,都有盤算,外援之說雖然不那么貼切,借勢之道,高量成豈能不真有想法?

  否則昔日,他怎么可能離開羊苴咩城去做什么出使之事?無利不起早,都是有的放矢。

  借勢,借上國大燕之勢,只要此番在這件事的斡旋之中立了功,天子高興,豈能不賞賜個官職名分?

  不要認為這個不重要,大理的官,段和譽自可想盡辦法整治,大燕的官,那就不一樣了,要整治,還得問問上國臉色……

  豈不聞,段和譽也是上國的官……

  如此,高量成便也在自己身上多加了一道保險,高量成最需要什么?

  其實是時間,重整旗鼓的時間,錢糧再聚,兵甲再充,這都需要時間,只要能想辦法拖沓時間,他都盡力為之。

  只要拖沓一二年去,高氏,不說恢復巔峰之力,至少也能恢復個七七八八,七八成。

  眾人,都有各自的算盤。

  吳用更急,明日這事若成了,那還弄個屌?

  吳用思索良久,一語說給高量成聽:“想那趙構就在城內,此時必然在見國主吧?那趙構最有……蠱惑之能,高公子萬萬不可小覷……”

  高公子這個稱呼在這里,那是極為正式的,因為高量成,他真是“公”之子。

  “我知我知,此番出使而歸,也聽人來報,那趙構經常出入國主之室,兩人定是商議不知多少……”高量成真在皺眉……

  年輕人,真是滿頭是包,處理這般復雜局勢,多少有些不太從容,心力交瘁。

  卻聽吳用再說:“還有那曹成,曹成乃是一個兇悍盜匪之徒,鋌而走險,正是他所長!”

  這一語,吳用是真提醒,他自己也怕曹成亂來,還怕曹成對高量成亂來,要有備無患。

  “學士放心,我高家雖然此番損失慘重,但也非宵小可擾,已然安排妥當,學士萬無安危之憂!”

  高量成嚴肅非常。

  “那就好那就好……”吳用還裝個貪生怕死,生怕要死,又道:“明日同去再見國主……”

  “好!放心,一切自當順順利利!”高量成還在安慰吳用,卻是莫名之間,他自己心中,也有惴惴不安……

  怎么這么點事,弄得如此麻煩?

  道理再簡單不過,一個亡國皇子,一個冉冉而起之中原上國,這是什么很難抉擇之事?

  只把皇子往外一交就萬事大吉,怎么這么難辦?

  事出反常,豈能無妖?

  那到底是個什么妖?高量成此時,心中一點定數都沒有……那更也不知從何去解,便是越發心憂……

  高量成的一顆心,已然到了嗓子眼,提著放不下去,卻又不愿被吳用看破什么,只能先行告辭而去。

  只待第二日大早,高量成早早就來接吳用……

  車駕之內,吳用看得高量成面色,便問:“公子昨夜無眠?”

  高量成稍稍尷尬:“著實無眠……”

  “那必是擔憂無數,此番怕是有詐其中?”吳用自又是貪生怕死的模樣……

  高量成連連擺手:“我以忠義而為,以社稷為重,問心無愧,自當事成!”

  這也是高量成真心所想,至少在這件事上,他真是這個出發點,身為臣子,以這個出發點去做事,怎么能不成功?

  只管再入段和譽行宮,去那議事之處等候。

  今日再來,就不太對勁了,久等不見國主。

  吳用急得不行,連連在說:“事又不對,怕是我得走了,立馬出城快走……”

  說著,吳用當真起身好似要逃……

  高量成連忙伸手去拉:“不急不急,學士萬萬不要多想,許是國主有什么事情絆住了……”

  “還有什么事,比今日之事更重要,莫不是左右已然在來刀斧手殺我不成?”吳用自就是那驚慌失措的模樣……

  高量成還得安慰:“不會不會……我不也在此處?誰人會殺你?那我自擋在你身前,殺你先殺我就是……”

  “當真不敢殺你?”吳用連忙就問。

  “萬萬不會!”高量成篤定非常,卻偏偏心中一緊,當真不敢?這……

  “唉……不敢就好,那若真是如此,你可一定要護住我才是……”吳用只管怕死,卻處處往人心里去暗示……

  “坐,安坐……”高量成再把吳用請在座去,他自己也去落座,卻也是越等越是焦急,心中不安無數……

  許久許久……

  才終于把那國主等來,國主只管往中間吳用身側去坐,眼神里也不多看人,先吃早已涼了的茶,吃一口,又叫人換熱茶來……

  如此幾番,才看吳用去。

  吳用連忙說話:“不知國主可有定奪?”

  段和譽一語:“我大理,以釋儒立國,釋言因果,儒言取義。說因果,昔日宋天子,待我大理不薄,待我個人更是恩重……”

  說到這里,段和譽頓了頓,也不全是借口假言,昔日段和譽能真正坐穩國主之位,趙佶的加封,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只聽段和譽再說:“說取義,那皇子到此,尋求庇護,我初應之,自當一諾千金,若是此時又交出去讓他殞命,來日天下人,如何看待我身為國主之小人行徑?所以,還望天使歸去,好生與大燕皇帝陛下說清道明其中之理。”

  吳用聽來,面色難看至極,卻是心中大氣一松,可把他嚇壞了,他自是生怕段和譽把趙構綁來了……

  甚至剛才吳用也想,段和譽這么久不來,是不是真的去綁趙構去了?至于什么刀斧手之言,那自是托辭……

  好在,不是這般,好得緊,越是好,吳用臉上越是要怒。

  高量成那是真急,已然起身上前:“國主萬萬不可如此啊,再如何,不可將一國之社稷置于危墻之下!”

  段和譽自是平和非常,淡定自若,輕輕抬手,微微安撫:“你還年輕,不懂其中道理,國以何立?信諾為重,與外邦為信,與友人為信,與臣子為信,此立國之本也!若失信一遭,那就是失信天下,必有災殃!”

  高量成都聽懵了,看著段和譽,只想一件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高量成激動一言:“國主容稟,臣萬萬沒有借勢奪權之意,臣一心只為家國算計,萬萬沒有一絲一毫為自身算計之念,也還請國主以大局為重,萬萬不可做這般不利社稷家國之事啊!”

  高量成,是急火攻了心,一時間,在吳用一個外人面前,有些口不擇言了。

  但……他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唯有把這事擺到臺面上來說,想著便是把這件事說清楚。

  一定要說服國主!

  卻看段和譽聽得此言,陡然眉目一轉,盯向高量成,豈能不是目有寒光?

  他聽來,此乃何言?

  豈不就是示威脅迫之意?

  卻是吳用立馬起身,滿臉憤怒:“好好好,段和譽,你記住今日之語,來日,我大燕之雄兵,必然踏碎你這宮殿之墻瓦,你等著,我這就回去稟報,好教你知曉,自古天子一怒,當是流血漂櫓,伏尸百萬!”

  說著,吳用大袖一拂,轉身就走,趕緊走,走得越快越好!

  這可把高量成給急壞了,這邊他還想著繼續說服國主,那邊,也當去追回吳用……

  “哼!潑皮之輩,不為大國!”段和譽豈能一點脾氣都沒有?

  高量成腳步前后來去兩番,先是一語與國主:“國主啊,萬不可如此啊,我大理本就剛剛經歷兵災連綿,再經刀兵,那是多少生靈涂炭……”

  段和譽竟是一語不發,甚至多不去看高量成。

  高量成又轉頭去看吳用背影,吳用越奔越遠了,他猶豫之下,又連忙起身去追,還留一語與國主:“國主萬萬不可自誤才是……”

  這是臣子說的話嗎?

  管不得那么多了,一定先要把吳用追回來,穩住了,不然,怎么努力都晚了。

  吳用自是越奔越快,可不能給人家反悔的機會,車也不坐了,快步奔回住處去,左右甲士護衛跟著奔,若不是馬還在住處,他連住處都不愿回了,只管出城快走。

  后面高量成在追,自也一路追著吳用往住處去。

  自也是追得上的,拉著吳用的手臂,高量成連連在語:“學士稍安,稍安啊……國主許就是置氣而已,一二日去,必然氣消,趙構自往邊境送去!”

  “休要拉拽,我再不走,必死無疑,便是走慢半拍,也是活不到天子當面!”吳用只管去甩,快步飛快在走……

  高量成倒也不是當真潑婦拉拽,只是跟著一路也走,話語不斷:“國主許是受了點蠱惑,只待我細致說項,定是無礙……”

  “你還是趕緊派人護著我走吧……我回去也好與陛下說,說大理國主無謀無禮,但高公子卻是有智,如此來日還可以給你與大理留一條斡旋之路……若是我半道真死了,無人把此事明稟天子,那往后一點斡旋的可能都沒有了……唯有不死不休!”

  吳用有的是人心智慧。

  這話倒是把高量成說得一愣,他知道這話很有道理,卻還是一語去:“若是此番能斡旋好,豈不是學士之功?”

  他顯然也知道吳用要什么……

  吳用一語來:“死人還要什么功?”

  高量成聞言無奈,只感覺到吳用是越走越快,下意識用力一拉,還真把吳用拉停當場……

  吳用忿忿一語:“怎么?你真要我死?還是你要將我擒拿扣押?”

  高量成連忙放手:“不敢不敢……不是此意,一時心急……”

  “好了,你既放手,我自快奔,你趕緊派人護送,萬萬不能教我身死才是……如此來日許也能少死一些人……”

  吳用這回是語重心長,還把高量成的肩膀拍了拍,豈能不是情真意切?

  “唉……”高量成無奈之嘆,他又是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此時攔不住大燕使節,怎么辦?

  那就得速速回頭去了,一定要馬上說服國主,如此,許還轉頭來能追上吳用……

  “學士放心,我自有軍漢相送去,學士可走慢些,許國主馬上就能回心轉意……”高量成不多言了,拱手一禮,趕緊再奔,再見國主去。

  只看高量成轉身飛奔的模樣,吳用也嘆息一語:“是個不錯之人吶……”

  說著,吳用拔腿就跑,走慢些?

  奈何不能飛,若是能飛,吳用只怕當場就飛走了,飛都有點嫌慢!

  吳用篤定,段高,必要翻臉!

  只愿高量成能安然不死,否則這般大好青年,那真可惜了……

  自是回到住處,快馬加鞭先出城去,只待城外稍待,自有高家兵士來護送,其實吳用并不很擔心,只要遠走往東百十里地,自當把這些高家甲士甩了去,他們走得慢……

  吳用住處之外,豈能沒有眼線之人?

  眼線之人看得吳用帶著眾人打馬飛奔就走,自是高興不已連忙回去稟報……

  不得多久,趙構住處,曹成正是大喜:“殿下,吳用跑了,哈哈……事成也!”

  “當真?”趙構更是驚喜而起。

  “千真萬確!”

  “事成了事成了……”趙構激動之下,搓著雙手,腳步來去不斷,也有一語:“再備車,去見段家國主!當還得讓他們當真打起來……”

  且說千里外的蘇武,此時豈不也是萬事俱備……

  好似所有人都謀成了所謀之事,唯有熱血青年高量成,輸得一敗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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