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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此天子之命也,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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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何人跪在那里?”

  趴伏在地跪著的王黼,自是不會答話,答話的人是劉正彥:“大王,正是朝廷的尚書右丞王黼!”

  蘇武的馬匹慢慢走近,稍稍一勒:“哦?是王相公?怎可如此,快讓王相公起身來!”

  劉正彥點著頭,轉身去,呵斥一語:“我家大王心善,著你起身,你還不快起來?”

  王黼連忙爬起身來,眼神不自覺左右掃了掃,只看得周遭不知多少目光,他的頭著實是抬不起來了。

  卻聽那馬背上的燕王開口:“這是王相公嗎?不會弄錯了吧?”

  “大王,錯不了!”劉正彥篤定非常,轉頭去,只看那王黼低著頭,便又呵斥:“抬起頭來,讓我家大王看看!”

  王黼自又抬頭,臉上看不清楚什么表情,只有那一雙眼眸顯出一種復雜的驚慌失措。

  為何看不清楚什么表情?因為兩邊臉頰,紅紫腫脹,哪里還能有什么表情。

  有蘇武一語:“這位不是王相公吧?當是弄錯了!”

  劉正彥此時看著王黼,也尷尬,是下手下重了,剛才也有腫脹,但許是還沒真正發出來,此時發出來之后,腫脹猶如豬頭。

  尷尬的劉正彥只得再說:“大王,這廝真是王黼,如假包換,只是末將適才,嗯……一時激憤,毆了幾下,面目難辨了……”

  蘇武立馬板著臉:“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朝堂相公豈能毆擊?還毆的是面龐,這叫王相公來日如何見人?豈有此理!”

  劉正彥也點頭:“是是是,是末將下手重了些!”

  “下次可不能這樣了!”蘇武很是嚴厲。

  “末將牢記!”劉正彥拱手去。

  “好了,走,也給王相公尋匹馬來,一并帶到府衙里去!”蘇武馬蹄又動,往前去走。

  自是左右軍漢迎候,蘇武還得與眾人致意一二。

  也還有話語最眾人:“不論今日是何事,皆與軍漢無干,軍漢不過奉命行事,都不容易,每人賞錢三貫!”

  不知是誰呼喊一語:“大王威武!”

  隨后到處都喊了起來。

  只看街道兩旁,那些本是守城的軍漢,便也跟著喊了起來。

  還有那梅展,從路旁上前去拱手:“大王,大王,末將是梅展啊,大王可還記得末將?”

  蘇武抬眼一瞧,臉上驚喜:“原道是梅將軍,還道是何人與我這般方便,未想竟然是梅將軍,好好好,上馬上馬,一道往府衙去坐!”

  梅展大喜:“拜謝大王!”

  “該是我多謝你才是,也勞煩梅將軍,把城內諸般領兵的軍將都知會一下,讓他們都到府衙里來!”

  蘇武笑著在說。

  梅展只管也躬身在答:“遵命遵命……”

  說著,梅展飛身而去,尋馬來騎,派人去知會其他軍將,隨后再打馬跟在蘇武身后,

  蘇武也問:“怎不見張相公與王總管?”

  梅展自是來答:“唉……皆被那王相公拿下大牢了,非說什么黨羽黨徒之類的話語,著實構陷忠良啊!”

  王相公在何處?王相公其實就在側邊不遠的馬背上,自是低頭不抬,不言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展自也真不顧慮顧忌什么,話語直白非常。

  蘇武嘆了一口氣:“走吧,先去府衙,我當親自往府衙牢獄里去請二位出來!”

  “大王從來如此大義!”梅展自有好話來說。

  “他們因我受難,我自當如此!”蘇武如此一語。

  “大王義薄云天!”梅展只管去夸。

  蘇武笑著,看了看梅展,也問:“梅將軍如今還在潁州?”

  梅展不好意思笑了笑:“幾番南北出兵,皆是跟在大王身后撿到一些嘉獎,賺一些大王賞賜的錢財,不曾真立什么功勛,讓大王見笑了。”

  “以往皆是我把諸事抓得太牢,以至于友軍無以發揮,且不說了,今日梅將軍大功也,忠義為國之功,這般,天武軍好似少個指揮使,只待入京,梅將軍便往天武軍去當指揮使就是!”

  天武、捧日二軍,理論上是京畿禁軍里的最精銳,幾乎等于天子親軍,幾乎就是整個大宋禁軍系統里最精銳的兩部。

  當然,如今里,也名存實亡,但身份地位還在,官職品級還在。

  “拜謝大王抬舉!”梅展自是大喜,陡然也混成了東京高官,豈能不喜?

  如此一路去,往府衙而去。

  府衙牢獄之內,此時張孝純與王稟相鄰在押。

  張孝純還在唉聲嘆氣:“倒也不知這天下之事,將往何方啊?也說這世道,終究該是邪不掩正,公道自在人心,合該就是忠義要勝奸佞,只看天下仁人志士,當是可以把這件事解決妥當……”

  他這么說,便是心中擔憂不已,他如今是身陷囹圄了,來日少不得也要受奸佞構陷,許真又要背負一個什么謀逆的罪名。

  這些他倒是不怕,他最擔憂的,就是沒有那忠義之仁人志士出來把這件事撥亂反正。

  卻聽王稟在說:“相公,這件事啊,只怕是一發不可收了!”

  “胡說,萬萬不敢如此去想,什么一發不可收拾?定有分辨,定會有個分辨!”張孝純話語稍顯激動。

  王稟搖搖頭:“相公啊,文武有別,若論分辯,武人何以辯得過文人士大夫?若是分辯不過,武人心下不服,以往蒙冤受屈者勢單力孤無可奈何,而今里,驕兵悍將皆聚一處,豈能不是一發不可收拾……”

  王稟比之張孝純,才是真能看懂事情的本質。

  “你這話,有失偏頗,如你這么說,豈不就是說天下文人皆是一黨一心?萬萬不是,我就與那些奸佞不是一心,我自以圣人君子為志!”

  張孝純不認同王稟之語。

  “唉……如相公這般的人,天下又有幾個?”王稟其實氣餒。

  “天下之大,忠義多如牛毛!”張孝純不認為自己是孤獨的。

  “如此,那相公說幾個出來?有名有姓的,相公說得上三五個來,這事啊,許還可解。”

  王稟的這種氣餒,其實很復雜。

  “你這話說得,天下豈能……那個……”張孝純一時語塞,有名有姓的,其實就是說朝堂,朝堂要說個真正符合張孝純所言之人名,張孝純一時還真說不出來,便罵一語:“奸佞當道,奸佞當道也!”

  罵完,張孝純陡然一想,又道:“哦,御史中丞秦檜,對對對,昔日乃太學學正,他在太學,教出來的學生都還不錯,中正之人也,如今為言官之首,當是不差!”

  王稟立馬就答:“言官之首,天下之事,皆在其口,自古言官好比包龍圖之輩,為天子鏡鑒,若這言官之首,真是能死諫不退,焉能有今日之局?又豈能讓朝堂奸佞當道?再說此人,相公能真正說出此輩做了什么驚天動地之大事?”

  張孝純自也沉默,一時間腦海風暴里,是真想不出個人名來,他倒是又想到一人,昔日的御史李綱,如今此人好似身在燕云……

  再說,天下皆知,此人與燕王相交莫逆,那在這件事上,就沒多大能量可用。

  “相公啊……這世道,怪哉!”軍漢王稟氣餒之下是怨言,抱怨良多,只嘆一介武夫人微言輕,若也是個文官,王稟覺得自己定是朝堂上死諫直諫第一人!

  “唉……”張孝純也在嘆息。

  卻是此時,就聽得頭前腳步雜亂,一道一道的門,鎖鏈在響。

  好似許多人都在往牢獄里走。

  張孝純起身去看,就看得有那牢頭節級快步在前,身后跟著都是鐵甲軍漢!

  張孝純嘆息一語:“怕是要死……”

  他也懂這些牢獄里的那些大小道道,明打暗害……

  王稟把頭一抬:“罷了罷了……”

  王稟沒有多言,便也是知,怕死也沒什么意義,上陣廝殺的軍漢,不知死多少回了,只是萬萬沒想到,會這么死得窩囊憋屈……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張孝純仰天長嘆,話語連連,死也是接受的,只是心中無比不忿。

  正當二人要赴死,卻聽頭前呼喊之語:“張相公與王將軍在何處啊?”

  好耳熟的聲音。

  有那牢頭節級在答:“回大王,頭前最里間!”

  “快些快些!”大王在催。

  張孝純與王稟對視一眼,王稟大喜:“燕王入城了!”

  張孝純本也有一喜,轉瞬即逝,眉頭緊皺:“這可如何是好啊!”

  “啊?”王稟沒會意到。

  “糟糕!”張孝純一拍大腿,又道:“不該一時激憤如此啊,合該另尋旁處回燕云才是……唉……怕是軍漢誤了燕王!”

  就看那牢頭與軍漢當真就到,燕王也從人群而出,就在當面:“快快快,把牢門打開,把二位放出來!”

  牢頭自在忙碌,一時也還緊張,拿鑰匙的手都在顫抖,捅幾次才捅進鎖眼里。

  王稟自是早就躬身在拜:“拜見大王!”

  蘇武不等王稟出來,先入牢房里去,一把扶起王稟,言語在說:“此番之情,我自銘感五內!”

  王稟卻在落那老淚:“君以恩重待我,無以為報,不能幫上大王什么,自也更不能與奸佞國賊沆瀣一氣!”

  軍漢說話,著實不同。

  蘇武一語去:“將軍,請!”

  王稟大禮:“不敢勞煩大王,大王先請!”

  蘇武倒也不糾結,點點頭,先一步出得牢獄,再看那邊,又去另外一間牢房去請!

  張孝純倒是不用蘇武請,自己邁步出來,其實著急,出來躬身一禮就說:“燕王啊,此番定是打入城池,可有解禍之策?”

  蘇武扶去一下,只道:“張相公不必多憂,那王黼在擒,帶去東京,自有水落石出,如此更有天下公論!”

  “唉……”張孝純還是憂心忡忡,也問:“那廝如何說?”

  “他說……”蘇武本來要答,卻忽然停住,又道:“他就在府衙,要不,張相公隨我一起去問問?”

  “好好好,快去快去!”張孝純一心只想著挽回之法,想著能不能把這件事的風波平息。

  “請!”蘇武作請。

  張孝純先躬身一禮,也還真不客氣,主要是著急不已,起步飛快去,就是想第一時間聽聽王黼怎么說,王黼怎么說,才是這件事的關鍵所在。

  急不可待,眾人便也快走。

  府衙大堂之上,濟濟一堂,不僅有蘇武麾下之人,也還有大同官吏許多……

  王黼站在中間,眾多目光審視在身,他自低頭站著,也不知在想什么……

  蘇武自是坐在正中頭前,他還沒開口,那張孝純著急不已,幾步走到王黼身前,就問:“王相公啊,事已至此,到底為何非要如此啊?”

  王黼抬頭來,先看了一眼蘇武,低頭再答:“此天子之命也,是天子如此謀劃,我不過就是奉命行事!”

  張孝純聽得大急,立馬呵斥:“胡說,胡說八道,是你,是你蒙蔽圣意,是你挑撥其中,是你構陷忠良!”

  王黼再抬頭,左右掃視一圈,那一雙雙兇神惡煞的軍漢眼神,好似恨不得當場把他生吞活剝。

  王黼苦著臉:“張相公,真是天子,是天子啊,我王黼……唉……我王黼不過一個超晉八級之輩,小小官職一步登天之人,哪里有這么大的手段?我王黼在朝堂,連個真正使喚的人都沒有,何以能如此行事?若說我蒙蔽圣意,我一人孤木難支,何以能說服朝堂諸公與天子?非我之意啊,天子之意啊……”

  “天子……天子!”張孝純當真呆愣,他不信,情感上不能信。

  自古,天子有罪,那便是臣子失當。

  何以還有臣子往天子身上潑臟水的?

  氣得張孝純只能罵人:“你這個無君無父之輩,你這個不忠不義之徒,你你你……你好生大膽,天子……定是你,定是你陰謀在后,構陷忠良!”

  “真不是我,真不是我啊!”王黼連連擺手,眼神左右去掃,只怕說錯一語,便真了他,那這些軍漢今日豈能善罷甘休?

  那蘇武又豈能善罷甘休?

  只怕今日就要殞命于此!

  再說,王黼也不覺得自己說假了什么,就是天子,本來就是天子!

  張孝純氣得腳步連連在轉,轉得幾番,停下來一語就道:“王黼,你可知道,你話語這么說,這話語傳出去,會有多大的后果嗎?”

  維護天子的臉面,維護天子的尊嚴,在此時的張孝純看來,那豈不就是臣子本份?

  哪怕真是天子,哪怕真真就是天子,王黼此時,也合該一力擔下才是,如此,才能解決這件事。

  若不擔下,非要說是天子……

  那代表什么?

  張孝純左右去看,滿場軍漢,豈不嚇煞眾人?

  這些被嚇到了,豈不真是走投無路?那真是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換句話說,是王黼,眾多軍漢都還有活路,燕王也能有指望。

  是天子,那軍漢們必然覺得沒有活路了,再也沒有余地了……

  天子,一定得是被人騙的,然后來日就可以回心轉意,如此豈不是皆大歡喜?

  卻不料,那王黼還是一臉冤枉在說:“張相公,只問,若非天子,那朝堂上下,尚書左仆射程相公,樞密院劉樞相,御史中丞秦檜,這么多人,我何以能做成此事啊?我又不是昔日蔡京,門生故吏遍天下,我能有這官職,皆是天子一人之力也!”

  王黼,自是盡力要辯,此時此刻,保命最重要!

  張孝純一時定睛,只管盯著王黼雙眼在瞧,他不能理解王黼的腦回路,這個時候,怎么能這么說?

  你不自己認,哪怕推個別人呢?

  哪怕……你說是我張孝純昔日上奏之語有什么不對引起誤會?

  哪怕……你說不知道呢?

  張孝純環視四周去看,大小軍將在場,至少一百多個,滿滿當當……

  還有大同諸多官吏,還有跟著他從太原來的不少官吏……

  所有人臉上,皆是一臉凝重,那許多軍漢臉上,甚至已然有了那雙眼銳利……

  也看蘇武,蘇武板著臉,一語不發。

  張孝純還看了看王稟,王稟也看他,搖頭輕嘆……

  忽然,張孝純幾步就去,走到王稟面前。

  王稟自一位張孝純是來與他說什么話的,一時不備……

  就看張孝純忽然從王稟身側,拔出了不久前牢頭節級才還給王稟的腰刀。

  隨后張孝純轉身就去,大喊一語:“王黼,你這個無恥之賊,構陷忠良皆你一人,你還百般推脫,我今日殺了你!”

  王稟都驚呆了,張相公,張孝純,正兒八經的進士及第,真正的學富五車、胸有溝壑之輩,竟真也能拔刀殺人?

  王稟自是不知,此輩,還能陪著他勇立太原城頭,女真精銳大軍圍困猛攻之下堅守八個月!

  說時遲,那時快,相公張孝純,當真敢親手拔刀殺人!

  只是……

  這個場合,又怎么可能讓張孝純把王黼當場格殺?

  只看張孝純刀去也,叮噹一聲,那劉正彥就在近處,刀更是快,一擊就將張孝純殺人的刀打偏了去。

  張孝純還問:“這是為何啊?何以還阻我殺國賊?”

  張孝純,自是真要殺人,殺了王黼,是想把這件事終結在這里,只管把所有事都往王黼身上推。

  如此,給天子一個臺階。

  如此,大家都可以有個緩和的余地。

  劉正彥只答:“張相公,我等軍漢,還要個天下之公道,這廝不能死在這里,怎么也當死在東京去!”

  張孝純連忙轉頭去看蘇武。

  蘇武不言,吳用來說:“是啊,張相公是有大智慧之人,今日王黼之語,真假之間,其實能辯。我等別無所求,就去東京,求個天子發落,此輩,當也是天子發落!”

  張孝純大急,他豈能不明白?這一去,許還有得好,但極有可能,沒得好了……

  不可收拾了!

  但張孝純此時此刻,卻又解決不得當面之事了,他自是急得團團轉。

  也看王稟,希望王稟能有點什么話語,畢竟王稟與蘇武,那真是過命的交情。

  卻看王稟還是那對視過來,搖頭嘆息……

  “同去,我與諸位同去!”張孝純急著如此一語,總是還要想辦法……

  還得想辦法!

  吳用去看蘇武!

  蘇武微微點頭:“也好,就讓張相公同去,便是此處官吏軍將,愿去的,都可以同去!”

  不怕去的人多,親身經歷之人,親眼得見之人,去得越多越好!

  “好好好,同去同去!”張孝純連連點頭,只要一起去,兩邊都能說項,總還能有辦法不是……

  蘇武已然起身:“明日,明日大早開拔,著……燕云與京東備糧運送!”

  滿場軍漢,躬身拱手:“得令!”

  (兄弟們,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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