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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示現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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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淼站在原地暗自思忖。

  說什么口音、兵器的古怪,大朔的其他人可能認不出來,他這個域外天魔怎么可能會認不出?而且以他前世的經歷,他還能說得更詳細一些。

  比如方才這東瀛人的一刀,高舉到右肩斜劈至左下,嘴里還“嗷”的一聲嚇唬人,顯然是東瀛倭刀術里邊的“薩摩示現流”最具代表性的招式——“大袈裟斬”。

  聽著好像挺玄的,說白了就是先“嚇你一跳”然后“猛劈你一刀”,純粹的以力壓人,在李淼面前跟小孩兒玩鬧沒什么區別,真氣、勁力、招式全都一覽無余。以李淼現在的境界,就算是吐口口水都能擋下這一刀。

  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刀,竟然能劈碎他手中的樹枝。

  這就有意思了。

  “歇息了兩年,也是時候出去走走。”

  李淼斜乜了目瞪口呆的伍鳴霄一眼。

  “行伍出身,被東瀛人聯合中原人追殺。本身對倭刀術就挺有造詣,還抱著個嬰兒——嗯,熱鬧的味道。”

  “他是齊魯登州人,從這臨江府去齊魯,正好能將大朔東側沿海的地方逛上一圈,也正好能看看現下的江湖。”

  一念至此,李淼左右掃了一圈。

  追殺者還剩兩人,都是中原人,早都被李淼這一通亂殺嚇破了膽,站在原地打顫。見李淼視線掃過來,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爺爺!”

  “祖宗!”

  “我們是有苦衷的,我們——”

  其中一人話未說完,就被一只靴子踩在了頭上,緩緩用力,將他的臉踩進了土里。

  “苦衷?”

  “跟東瀛人一塊兒殺中原人,我管你有什么苦衷。他敢踏入中原就是該死,你跟他混到一塊兒去也是該死,有什么可說的?”

  “你知道為何留你們兩個最后殺么?”

  被他踩住的人只能嗚咽,另外一人卻是猛地一咬牙,從地上彈起,拼了命地朝著林中逃竄。

  伍鳴霄反應過來,提刀就要上前攔住。

  可他剛剛把手伸到刀柄上,忽然“嘭”的一聲,逃走那人后腰就陡然爆開一朵血花,一個踉蹌在地上撲出去一段后,扯著嗓子凄厲嘶嚎起來。

  “啊啊啊啊啊——”

  伍鳴霄一陣不寒而栗。

  他沒有看清李淼出手,也就沒有認出“玄天指”。但這一招力道完全可以點碎此人的頭顱,李淼卻偏偏點了他的——肝臟。

  從那人腰間的傷口來看,李淼還沒有完全點碎他的肝臟,顯然是故意要叫他痛苦而死,其中的惡意已經顯而易見。

  到了此時,李淼腳下那人的掙扎已經逐漸變得無力。

  李淼卻抬起了腳。

  那人猛地抬頭,只覺得死里逃生,張口猛地就要喘氣。卻在此時,聽到了李淼的最后一句話。

  “因為吃里扒外的畜生,不配死的太痛快。”

  他瞳孔劇顫,頭頂那只腳猛地踩下!

  嘭!——嘩啦!

  伍鳴霄捂住襁褓,戰戰兢兢地轉過身,聽著身后越來越響的哀嚎,緊緊地閉上了眼、縮起了脖子。

  殺人,他見過。

  但殺的如此兇殘的,他真沒見過!

  這位“李大哥”到底是個什么人物,之前又是什么出身!自己今日哪里是碰見了個和善的大哥,分明是落到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手里了!

  僉事大人……屬下還能活著見到您嗎……

  他這邊心思百轉千回,忽然,身后的哀嚎聲陡然轉了一個彎,轉變成一陣夾雜著氣音的粘稠嗚咽,而后在一息之間徹底安靜下來。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伍鳴霄猛地一顫。

  就聽得身后傳來李淼和善的笑聲。

  “小哥兒,完事兒了。”

  “好長時間沒做這事兒,手藝有點兒生疏。這片兒地不怎么通風,味道應該一時散不去。”

  “你家小姐應該餓急了吧,咱們換個地方?”

  伍鳴霄轉過頭,臉上露出一個帶著淚花的干笑。

  “好、好……都聽李大哥的……”

  枯林掩映,溪流蜿蜒。

  本是一片侘寂的景色,卻是忽然被一陣震耳欲聾的吼聲打破。

  嗚嗷!嗚嗷!

  虎嘯凄厲,但仔細去聽,卻不像是尋常那般威風凜凜,反而有些……凄涼。

  “李大哥,您看我手法對嗎……”

  山洞之外的空地上,伍鳴霄戰戰兢兢地把雙手伸到老虎肚子底下搗鼓著,見老虎轉頭朝他低吼,干巴巴地轉頭看向李淼問道。

  前文已經提過,他是行伍出身,連女人都沒摸過……更別說是擠奶了,他這輩子摸過最軟的東西也就是窩窩頭。

  手上全是老繭,手法又糙的不行,給那母老虎攥的生疼,齜牙咧嘴地朝他吼叫。伍鳴霄也是一時忐忑,生怕那老虎發了兇性,回頭給他一口。

  卻聽得李淼懶洋洋地說道。

  “管那么多作甚,左右一頭畜生罷了,又不是你媳婦兒。”

  “只管擠,有我在,你還怕它撓你不成?”

  伍鳴霄黝黑的臉一紅。

  李淼這話說得怪里怪氣的,他這生瓜蛋子哪里受得住,平白生出些不好意思來。

  連忙把剛才削出來的木碗擠滿,回身走回到李淼身邊兒,把嬰兒抱起來就往嘴上懟。

  給李淼都氣笑了。

  “不是,小哥,你要把你家小姐嗆死啊?”

  “算了,白瞎這個碗了。”

  李淼抬手一招,將孩子接過來。

  轉頭走到母虎旁邊,未等它回頭就一個爆栗甩到頭上。

  “老實點。”

  那母虎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兩眼一翻,再度暈了過去。

  李淼這才把孩子湊到母虎身下,剩下的無需他操心,這嬰兒本就餓極了,本能地就開始喝了起來。

  李淼一邊舉著嬰兒,一邊說道。

  “小哥,你說你是登州人?”

  “哎……”

  “行伍出身吧?”

  “……是。”

  “這孩子也不是你家老爺的孩子,而是你家大人的親戚,對吧?那些東瀛人也是沖著你家大人來的,被滅門的也是他,對吧?”

  伍鳴霄沉默著,沒有回答。

  但沉默本身就是回答。

  李淼也不在意,反正伍鳴霄就算是說謊也騙不過他,只自顧自笑著說道。

  “你現在,應該是要帶著這孩子回返登州復命?”

  “是。”

  “那方不方便加我一個?”

  那嬰兒吃完了奶,縮回了襁褓里嘬著手指。李淼抱著孩子站起身來,回身看著伍鳴霄,笑著說道。

  “我也有幾年不履江湖了,靜極思動。咱們相逢即是有緣,不如我與你一起走上一遭?”

  “現在的江湖,我想看一看。”

  “你家那個讓屬下修習倭刀術的長官,我也想見一見,說不準……能交個朋友呢?”

  伍鳴霄還能說什么呢?

  在李淼面前,他有拒絕的資格嗎?

  那老虎不一樣想拒絕?結果盞茶時間就被敲暈了兩次,現下正翻著白眼躺尸呢。

  想到李淼雖然手段異常酷烈,但對他卻是相當和善,想來應該是位亦正亦邪的奇人。他這一路兇險,有這么一位結伴而行也不算是壞事。

  伍鳴霄也就僵硬地點了點頭,又僵硬地笑著說道。

  “固所愿也……那就,勞煩李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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