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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閃電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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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那是什么?”

  潘濬身側,孫俊驚愕不已。

  由于潘濬先前丟了滟滪關,此次漢軍南北齊攻,雙線齊進,孫韶既不敢再讓潘濬去獨守江南鐵索關,也不敢讓潘濬獨守江北巫縣。

  所以同為宗室的孫俊,便受孫韶這大吳鎮西之命在巫縣監視潘濬。

  目的自然是防止潘濬再作出什么出格愚蠢的舉動。

  總之,即使明知道滟滪之失與自己脫不了干系,孫韶對潘濬這棄關而走的節將是不能信任了。

  “它們…是怎么過來的?”潘濬并不在意它們是什么,它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這些龐然大物是如何穿越重重鐵錐來到此處的?

思緒紛亂不已,其人極目遠眺,視線穿越艋艟、穿越巨筏,一直看向大江上游  艋艟、走舸仍然從江灣處不斷涌現,并排徐進,蜀人的樓船、大型斗艦并未出現在視線當中。

  “難道說…不好,須得小心蜀人以那黑油融斷鐵索!”

  潘濬霎時間寒毛倒豎,瞬間便想到了關鍵之處。

  事實上,吳國上層,諸如孫權、陸遜、潘濬等人自決定以橫江鐵索阻斷大江上下的時候便都曉得。

  這橫江鐵索雖非刀兵所能破除,但它并非全無破綻。

  只須點燃火油,以猛火焚燒一兩個時辰,便能將焚紅灼軟,屆時便能以鐵鉗、巨剪之類的物什輕輕松松將之鉗斷。

  孫俊亦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融斷鐵索?

  “潘太常的意思,蜀人之所以南北齊動,兩線齊攻,其目的便是分散我大吳兵力,吸引我等注意?

  “真正的攻勢,不在岸上,而在那古怪的…木筏?他們欲直接融斷鐵索,突破江關?”

  當此之時,那似舟非舟之物的形狀,已經越來越清晰。

  孫俊、潘濬這些人已經能辨明,那不過是幾艘由原木捆綁而成的巨大木筏。

  木筏在大江上浮浮沉沉,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筏上有高臺突起,與木筏一并隨江波高低起伏。

  孫俊先是一滯,而后恍然大悟:

  “看來潘太常所言非虛了,蜀人果真欲焚我橫江鐵索。”

  橫江鐵索中間最沉的部分沉在水面之下,但大部分都懸浮在江面數尺到一兩丈范圍內,用以阻隔漢軍中大型戰船順江而下。

  那幾艘木筏沒有船艙、甲板之類的復雜構造,由于重量原因,幾乎只有表層浮于水面,有時遇到暗流,甚至就連表層都被水淹沒。

  之所以在筏上建幾座高臺,毫無疑問便是用來存放火油,并借此高度來焚燒當空的鐵索了。

  然而…正當孫俊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蜀人之策時,其人身側的潘濬卻又忽然心生疑竇。

  “不對…”潘濬出聲。

  孫俊登時皺眉:“哪里不對?”

  潘濬思索再三,終于出言:

  “按理說,蜀人真欲融斷橫江鐵索,大可用那些吃水較淺不會觸錐的中小型戰船。

  “為何要用這些木筏?

  “難道…這些木筏還有他效?”

  孫俊本來心頭跳到了嗓子眼,聞得潘濬此言,頓時松了一氣,緊接著略帶不屑地嗤罵出聲:

  “素聞潘太常多智,怎的今日竟還不如我這莽人?

  “融斷鐵索須大量火油。

  “若以中小型艦船載之而下,蜀人又怎能確保,這些中小型戰船就一定不會觸錐沉江?

  “一旦載油船觸錐沉江,蜀人拿什么來融斷鐵索?

  “他們能有多少火油?

  “難道每一艘船都載滿火油?

  “而這些木筏造得如此寬闊,吃水極淺,蜀人以木筏載油,便能確保不會觸錐。”

  潘濬聞此,一時間也覺得似乎有幾分道理,緊皺不展許久的眉頭終于稍稍舒展些許。

  孫俊凝眸注目于漢軍巨筏之上,仔細看了少頃,再次出言:

  “潘太常,你可能看清那木筏上蜀人的數量?”

  潘濬當然也看到了,頷首“嗯”了一聲:“每艘木筏…怕是載蜀人五六百不止。”

  孫俊也點頭:“這就是了,蜀人若只有艋艟跟中小型斗艦,便是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來。”

  水師作戰須大小舟船協同并力,艋艟、走舸、中小型斗艦能載的兵力有限,在跳幫作戰時根本不是兵力占優的中大型戰船的對手。

  而漢軍木筏上人有六七百,除去劃船搖櫓的船夫水手外,能作戰的至少還有三四百人。

  這便彌補了跳幫作戰、短兵相接時的兵力劣勢。

  孫俊盯著漢軍木筏看了片刻,最后不由冷哼一聲:

  “不論能載人幾百幾千,木筏終究不是舟船,若以為憑這些破木爛筏便能擊敗我大吳水師,未免過于異想天開!”

  木筏的出現,一開始的時候確實嚇了孫俊一跳,可當思路捋清,把所有關竅都想清楚后,孫俊的心跳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

  但不論如何,漢軍對吳軍大江南北兩座碼頭、鐵索關發起總攻已有兩個多時辰,孫俊才終于反應過來,漢軍看起來似乎在不惜代價攻堅,事實上并沒有那么頭鐵。

  孫俊如此。

  絕大部分將校士卒更不必提。

  北岸碼頭。

  漢吳雙方廝殺許久。

  江風帶起血霧,腥氣彌漫江天。

  戍守碼頭的吳軍士卒機械地揮動兵器。

  格擋、劈砍。

  甲胄早已被汗水、血水浸透。

  兩個多時辰的鏖戰,負責戍守碼頭的吳軍三千余人,早已全部輪戰數回,至于此刻,無不是精疲力竭,舉足維艱。

  而傅僉所統漢軍的攻勢,卻仍如潮水奔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無止息。

  雖然憑借工事、地勢,以及來自巫縣、鐵索關的部分援軍,吳軍勉強守住了碼頭陣地。

  但也僅僅是勉強而已。

  漢軍攜勝勢有備而來,擁有比吳人更加精良的甲胄,比吳人更加剽悍憤勇的軍心士氣,以一種幾可謂不惜代價的方式發動了這次猛攻強襲,敗軍之卒,以何當之?

  “頂住!給老子頂住!”一名吳軍司馬看著眼前不斷潰退的陣線,周身發顫。

  就在他大吼下令之時,他面前一名漢軍士卒被長矛刺倒,而幾乎沒有片刻遲滯,后陣的漢卒便踏過袍澤填上空缺。

  同樣的事情,在江北碼頭陣線前發生已不是一次兩次。

  倒下去的漢卒眼中沒有畏懼,補上來的漢卒眼中,亦有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不論何時何地,以何種理由發動何種戰爭,這種不惜代價的攻勢,都足以令敵人膽寒心怯。

  “咚——”

  極遠的上游,一聲來自江面的戰鼓,穿透了戰場的廝殺與鼓噪,隱隱約約傳至正在碼頭、堅關前鏖戰的漢吳二軍耳中。

  最初無人注意。

  但很快,江水的顏色開始變得不同,原本青綠的江水中,混入了大量渾濁的泥漿,如同象征著大吳天命的黃龍在江底翻滾攪動。

  “看江上!”終于,一名眼尖的吳人弩手指著上游,聲音因過分驚駭而有些尖細。

  此聲落罷,無數道來自吳人的目光下意識轉向江面。

  所有人動作都遲滯了一瞬。

  只見大江上游,漢軍赤旗,遮天蔽日!

  密密麻麻的艋艟斗艦正順流而下,數以百千計,真真似過江之鯽塞滿江天!

  而在這群艋艟斗艦之后,竟是七八艘龐大得超乎想象的巨物,它們并非樓船,但其上人影影綽綽,赫然站滿了頂盔貫甲的漢軍士卒,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不…不好了!”

  “蜀人…蜀人水師!蜀人的水師過來了!”

  碼頭前線,一名剛剛被漢卒殺退的吳人新兵率先崩潰,緊接著手中的長戟“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竟是手腳齊齊發軟,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過分疲憊。

  “不是說…不是說江里沉有鐵錐嗎?!江里的鐵錐呢?!”另外一名吳軍潰卒聲音發顫,帶著哭腔。

  “完了…又中計了!滟滪關就是這樣丟的!”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吳軍陣線中蔓延。

  他們與漢軍苦戰兩個多時辰,死傷枕籍,全靠著一股“倚仗江防,固守待援”的信念支撐。

  此刻,眼見漢軍水師竟奇跡般地突破了上游的沉江鐵錐,那根緊繃的弦瞬間斷裂。

  漢軍在滟滪關守正出奇大敗潘濬的景象宛在昨日。

  一時間,發現了漢軍水師、巨筏浮江而來的吳軍將校士卒,無不惶懼并生,茫然失措。

  “不許退!擅退者斬!”督戰的吳軍將領厲聲大喝,揮刀砍翻一個轉身欲逃的士卒。

  但事實上,在適才那吳人潰卒大吼出第一聲之前,就已經有不少吳人將卒察覺到了江面上的動靜,恐慌早已在吳人陣中蔓延,至于此時,幾乎無法遏制。

  吳人陣線上的抵抗,肉眼可見地軟弱下去。

  士兵們頻頻回頭望向大江上游,手腳發軟,士氣雖不至于說跌入谷底,但假使再沒有人在這時候出來穩住軍心士氣,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就要被漢軍尋著空隙殺入陣來,到時候就是兵敗如山倒。

  一直在江北前線督戰的漢前部督傅僉敏銳地捕捉到了戰機。

  他猛地拔出佩劍,指向因恐慌而出現動搖的吳軍陣線,聲音如同炸雷般響徹戰場:“王師至矣!天兵已破江障!吳狗死期到了!大漢將士,隨我殺賊!”

  “殺賊!”

  “殺賊!”

  震天巨吼自漢軍陣中爆發出來,響徹江天,穿云裂石。

  無需更多鼓動。

  幾乎所有漢軍將士都看到了江上的景象,狂喜及必勝的信念,瞬間將他們淹沒。

  久戰的疲累和慘重的傷亡在這一瞬間全被拋諸腦后,取而代之的,是洶涌的力量與澎湃的戰意。

  原本僵持的戰線猛地向前涌動。

  漢軍士卒如同打了雞血,不顧一切地向前猛沖。

  刀盾手頂著稀疏了許多的箭矢,瘋狂地劈砍著吳軍的盾牌和鹿角。

  長槍手奮力突刺,將因驚慌而動作變形的吳軍士兵捅穿。

  后排的弓弩手,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傾瀉著箭矢,壓制著吳軍任何試圖反撲的勢頭。

  不過十數息工夫,漢軍竟是硬生生將戰線向前推進了十余步,而上一個十余步,花了半個時辰。

  血霧愈發濃厚,吳人的尸體鋪滿了這短短的距離。

  漢軍將士踩著吳人的血泊尸體、殘肢斷臂,一如潰堤而出的洪流蜂擁而上,死死咬住了吳軍搖搖欲墜的陣腳。

  北岸碼頭前線瞬間被撕扯開一個巨大的破口。

  傅僉見狀不再猶豫,直接率親軍沖入陣內,以一種幾乎不可思議的疾速將破口向兩側擴大。

  “頂住!敢退者死!”負責戍守碼頭的吳將李肅既怒且驚,聲嘶力竭地呼喝下令。

  一邊喝令,一邊親自帶親兵隊上前填堵缺口,吳人刀鋒上,早已沾滿了吳人之血。

  但敗勢已成,軍心渙散,個人的勇武和督戰隊的屠刀,在此刻終于還是顯得蒼白無力。

  潘濬、孫俊二將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應對,北岸碼頭外圍防線便已經全部失守。

  傅僉身先士卒沖入碼頭。

  那面繡有狻猊的傅字將纛被差在了吳人碼頭之上,而原本那桿李字將纛,已被吳人潰卒簇擁著向碼頭背后的鐵索關退去。

  在南岸指揮攻堅的張固、雷布、鄭璞、王沖、岑述諸將,此刻也終于注意到了江上的突變。

  他們先是愕然,隨即巨大的狂喜與震撼涌上心頭。

  “那是……我大漢的水師?!”

  吳軍鐵索關下,由于麾下將士過于疲累,吳人抵抗過于頑強,已經暫時停止了攻勢的張固瞪大了眼睛。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滿江赤旗,艋艟艦隊和那幾艘龐然巨筏。

  另外一陣,雷布亦是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巨顫:“此必陛下之策也!”

  鄭璞亦是深吸一氣,努力平復著激蕩的心情,卻又突然以劍指天:

  “大漢水師既至,吳人江防已破!此戰必勝!”

  “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鐵索關下,張固猛地揮劍前指。

  “殺!今日必破此關!敢為陛下死命!”

  “敢為陛下死命!”山呼海嘯般的回應從漢軍陣中爆發。

  江心,最大的一艘巨筏上。

  樓船將軍陳曶按劍而立。

  他目光沉靜地掃過筏上密集列陣的“甲士”。

  這些甲士身披破爛皮甲、頭戴破爛兜鍪。

  一個浪頭打來,巨筏微微一晃,邊緣處一個“甲士”身子歪斜,頭上的兜鍪險些掉入江中。

  陳曶快步上前,伸手扶正了那名甲士,細心地將那頂銹跡斑斑的兜鍪戴好,又拍了拍“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他動作一絲不茍,好像他眼前的甲士是他真正的部下。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起頭,望向越來越近的橫江鐵索,以及鐵索后方那一片混亂的吳軍水寨和岸防工事。

  今天的碼字環境有點差,大概凌晨兩三點能回到昆明,明天總算能恢復正常了,一邊出差一邊碼字消耗實在大,精力體力都有些遭不住,不然劇情能推得更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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