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擦!”
最后一道青中泛紫的劫雷,劈在蓮花峰頂的混坤真人身上,劈得老道士“我滴個娘老子誒”的大叫了一聲。
叫聲雖凄慘,但觀禮的三人卻都徹底放下心來。
“不錯,很有精神!”
張天師捋著清須,笑吟吟的調侃道。
金平道人也笑著頷首,意有所指:“劉道兄這也算是否極泰來了……”
二人不住的拿余光瞥王文。
他二人都是親身經歷過仙凡之劫的大修士,如何看不出來,混坤真人這仙凡之劫的強度,照正常的仙凡之劫,威力至少削減了五成以上?
王文好似未能察覺二位掌教真人的目光,心頭卻在歡歡喜喜的向天道大老爺道謝。
大老爺真給面兒嗷!
最后一道劫難收官,一道清凈的仙光洞穿低黑鴉鴉的劫云,打在了混坤真人身上,混坤真人干癟黢黑的身影在仙光之中漂浮而起,于仙光之中快速褪去狼狽之態,不但老邁之態返老還童,連著斷臂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了出來……
但王文清楚,混坤真人現在的狀態都只是暫時的,待來日天庭重開、仙界重立之際,混坤真人便會褪去軀殼,單以純陽元神飛升仙界鑄就仙體。
張天師和金平道人亦然。
能以肉身飛升仙界,以肉身為根基鑄就仙體的,唯有修肉身成圣之道的大能者!
而是否以肉身為根基鑄就仙體,又是區分付福德之仙與仙界戰將的唯一標準。
自古以來,天庭中能冠以戰將、戰神的頂尖高手,絕大多數都是修肉身成圣之道的大能者。
其中最為著名的,莫過于天庭三大反骨仔……
不多時,恢復青年人的昂然之姿、渾身散發著仙靈之氣的混坤真人飄然從天而降,歡喜的向張天師和金平道人兩位掌教真人稽首:“老道學藝不精,有勞二位道兄憂心奔波,慚愧之至!”
“道兄見外了!”
二位掌教真人稽首回禮:“求道長路漫漫亦燦燦,能有道兄同行,不勝歡喜!”
“我等百年求道,終得正果,還能攜手步入下一個百年……不勝榮幸!”
三位掌教面面相顧,不勝唏噓。
大道寂寞,無人能長伴左右,能有志同道合之士同行一程,豈不是天大的運道……
三位掌教真人寒暄完畢,混坤真人望向王文,雖極力克制心中激動的情緒,卻還是紅了眼眶,鄭重的說道:“師弟的情義,為兄銘記于心,往后碧海青天、星漢幽冥,師弟但有差使,為兄百死不辭!”
王文亦難掩心頭激動,卻還是撇著嘴嗤笑道:“老不修,凈扯淡!”
“哈哈哈……”
張天師與金平道人齊聲大笑。
一夜流水曲觴、談天說地之后。
王文與三位掌教真人分別,孤身前往京城。
正在暖閣內放浪形骸的喝著小酒、聽著小曲尋歡作樂的天啟帝柴慎,突然見到大步走進暖閣來的王文,驚得險些從錦榻上滾落下來。
他小臉兒嚇得通紅,拼盡全力擠出一抹訕笑:“太師……”
王文面無表情的掃視了一圈殿內還在起舞的諸多妖嬈歌姬,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天啟帝見狀,慌忙起身光著腳的追上去,一個惡狗撲食飛身抱住王文的小腿,“砰”的一聲砸在了厚實的木地板上,抬頭一臉弱小無助且誠懇的說道:“太師,我錯了!”
王文:……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連在心頭對自己說了好幾遍‘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這小玩意兒雖然平庸,但好歹平庸得有自知之明’……才壓制住了心頭的怒火。
他轉身拖著抱住他小腿的天啟帝,大步流星的走回暖閣內,一揮大袖怒斥道:“都散了,滾下去!”
“來人,即刻給這些適齡待嫁女子,發放路費安家費,發還原籍,著該地官府督促她們早些成家。”
“來人,即刻統計宮中侍女太監人數,把報表拿給我看……”
暖閣內奏樂的、起舞的、看火爐的、倒酒的、灑掃的一干宮人,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繼續奏樂繼續舞也不是,真按王文說的那么辦也不是。
最后還是王文小腿上的掛件兒支棱起來,怒目而視的掃視這些手足無措的宮人,怒聲道:“都聾啦?聽不見太師說什么嗎?還不滾下去?”
王文低頭一瞪眼:“你吼那么大聲做什么?”
掛件兒縮了縮脖子,委屈吧啦的小聲逼逼:“我這不是看他們都認得太師么?”
王文:“要你多嘴多舌?”
暖閣內的宮人們眼見連官家在這位爺面前都說不上一句硬話,哪還能分不清大小王,當即就遵照王文所言,躬身匆匆退下……
王文拖著掛件走到暖閣上,一揮手,雕龍繪鳳的錦塌和御案就自動滑向一側,兩把太師椅從兩側滑過來取而代之。
“滾起來坐好!”
掛件兒立馬手腳并用的爬起來,雙手平放到膝蓋上板板正正在一把太師椅上坐好,屁股堪堪挨到坐墊,根本就不敢坐實了。
王文面無表情的坐到他對面,大聲道:“來人啊,沏一壺茶來!”
掛件兒偏過頭,捏著嗓子低聲叫喊道:“取朕的密云龍給太師沏一壺來,還有朕最喜愛的七寶茶、白云糕、云腿酥,都給太師取一些來……”
他的話音落下,暖閣外也傳來了宮人們捏著嗓子低沉的回應聲:“喏,須臾便來。”
王文面無表情的盯著天啟帝,天啟帝在他的注視下,不自覺的縮緊脖子、雙肩內扣、后腰塌陷,就跟個社恐的自閉癥患者一樣蜷縮在太師椅上,根本不敢直視他冷冽的眼神。
好一會兒的,王文的眼神才逐漸軟化了下來,輕嘆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是讀過書的人,楚王好細腰、宮人皆餓死的典故,不需要我來教你,當下國家的情況,還遠不到四海升平、聲色犬馬的時候兒,你作為皇帝,還須得勤奮一些,莫要虛度光陰、徒留萬事罵名……”
天啟帝心頭不太贊同他的說法,但口頭不假思索的唯唯諾諾回應道:“學生謹遵太師教誨,往后一定勤政愛民、宵衣旰食,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王文哪能看不出這小東西在敷衍他?
‘算了,上位者不瞎作為就是德!’
他心道了一聲,繼續說道:“近期國朝有什么大事嗎?”
天啟帝小心翼翼的問道:“朝正宴算大事嗎?”
王文差點就被他給氣笑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
天啟帝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只是如果這件事都不算大事的,就沒有啥大事了……”
頓了頓,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詫異的問道:“對了,太師為何來得如此快?難不成劉知恩那小東西也學會凌空虛度之術了?”
“劉七咋了?”
王文這時才想起,這次來的確是沒看到那小太監:“他人呢?”
天啟帝越發詫異:“我遣他上揚州請您入京參加朝正宴去了啊?您沒見著他人么?”
王文搖頭:“我近期不在揚州,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我說你是不是吃頂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嗎?非要請我來配合你裝逼?”
天啟帝聽到他語氣不善,心頭驀的一緊,下意識說道:“不是不是,我遣知恩南下揚州,是有正事要請太師入京商議,吃朝正宴只是順帶的事……對了,正事!”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起身赤著腳“噔噔噔”的跑到御案前,在堆積如山的奏折里翻來覆去的找了半天,找出一張皺巴巴的奏折,抓起玉白色的袍子一角使勁兒擦了擦奏折上的酒漬后,訕笑著雙手將奏折交給王文:“此乃西北八百里急報,請太師過目!”
王文疑惑的接過奏折翻開,一字一句的仔細閱讀:“天啟三年臘月初九……有上萬金發碧眼之妖人西來……役使妖法破我城關、殺我百姓……祈求官家垂憐……火速發天兵……”
天啟帝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的神色,小聲問道:“這算正事吧?”
王文抬眼看了他一眼,而后面無表情的起身,左手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掐住他的后勃頸,右手隨手屈指一彈,便彈出一團面盆大的清水,靜靜的漂浮在了他頭頂上。
下一秒,他單手提起天啟帝,將他的腦袋一把按入清水當中。
天啟帝手舞足蹈的劇烈掙扎著,卻只覺得后勃頸上那只大手好似鐵鉗一樣,他拼盡全身力氣也無法撼動那只大手一絲一毫。
“咕嚕咕嚕……”
清水當中不斷飄起氣泡,天啟帝掙扎的幅度越來越激烈。
王文心頭默默的讀著秒,直到九十秒后,他才一把將天啟帝的腦袋從漂浮的清水里扯了出來。
“哈……”
天啟帝張大了嘴猛地喘了口大氣,正要告饒,王文就又一把將他的腦袋按進了清水當中。
這一回,天啟帝掙扎的幅度更加激烈了,整個人都快反向掛到了王文手上,像拔蘿卜的一樣拼命的把自己的腦袋往清水外拔。
王文依然不為所動的默默地讀著秒,直到六十秒后,他又一次將天啟帝的腦袋從漂浮的清水里拉了出來。
“哈……”
天啟帝張大了嘴死命喘息的模樣,像極了心梗發作無法呼吸的病人,雙眼瞪著老大、瞳孔收縮,脖子上青筋盡數繃起。
王文面無表情的與他快要哭出聲的求饒眼神對視了一眼,而后便無情的再一次將天啟帝的腦袋按進了清水里。
這一回,天啟帝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無力的懸掛在王文的大手里,時不時劇烈的抽搐一下……
王文心頭無波無瀾的繼續倒數著,哪怕些許淡黃色的水漬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反光的茶色木地板上,濺起朵朵水花,他都沒有絲毫動容。
直到他心頭默數完三十個數后,他才再一次將天啟帝的腦袋從清水里拔了出來。
“噗噗噗……”
天啟帝的口鼻不住的往外噴著水,四肢無力的直挺挺的懸掛著,已經有絲絲擴散痕跡的雙瞳無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因為極度缺氧而渾渾噩噩的腦海中只剩下人生三問。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要去到何方……’
王文將天啟帝的腦袋轉過來,與自己的視線齊平。
“酒醒了嗎?”
他問道。
天啟帝茫然的望著他,竟不知道作答。
直到與王文對視兩三秒鐘之后,他才陡然一個激靈,手舞足蹈的聲嘶力竭大叫道:“醒了醒了,完全醒了,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我改、我一定改,太師恕罪,太師饒我性命……”
“噗通。”
王文一松手,天啟帝重重的跌坐在地,瑟瑟發抖的、滿面驚恐的望著王文。
他敢以性命擔保,往后再也不會說什么‘了不起揍我一頓’這種大話了!
王文眼神冷冽的俯視著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昨日有幾位成仙作祖的大修士告知我,說前些日子夜觀星象,觀測到了‘紫微星隱’、‘熒惑守心’這兩種昭示江山易主、天下板蕩的大亂之象。”
“可現在看來,你柴家的江山,并不需要我一個外人來多管閑事。”
“你往后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轉身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攪得腦子一團漿糊的天啟帝陡然驚醒,手腳并用的再次一個惡狗撲食,飛身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不撒手,像被搶走了糖果的孩童那樣在地板上蹬著雙腿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喊道:“太師別走,太師莫丟下我不管,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往后我若再飲一滴酒、再尋歡作樂一次,就讓我下輩子做豬做狗,太師您就再揍我一頓吧,我真的知錯了,我真的改……”
登基三年整,他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把顏面這種東西扔進馬桶里順水沖走。
不好意思,昨夜沒洗,擱家里放著呢!
這不,王文都決定不再管這些破事兒了,經他這么一號喪,心頭就又猶豫了……
越猶豫越生氣!
索性一把撤下腰帶,轉過身掄起來劈頭蓋臉就抽。
抽得天啟帝滿地打滾的“嗷嗷”亂叫……
越叫越大聲。
都快笑出聲來了!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