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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匹夫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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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王文殺氣騰騰的軍令,趙大膽下意識的繃緊了身軀,一把捏著虎符叉手大聲回應道:“末將領命!”

  一旁的徐武看他的眼神,簡直就像看一條棒棰!

  你聽明白軍令了么你就領命?

  王文也有這個疑慮,大聲質問道:“重復軍令。”

  趙大膽:“即刻整備糧草,領兩千民兵明日開拔南下杭州,將寧王府、南陽王府、臨安堂錢氏、金馬堂王家、錦樹堂洪氏抄家滅門、一個不留,大將軍將另行撥發五百精銳鎮魔衛和二百水軍隨行壓陣!”

  “很好!”

  王文揮手:“放手去做,不要有任何疑慮,天塌下來有我王文頂著,只要我不死,就沒有任何人能審判你們!”

  這就是他欣賞趙大膽的原因。

  相較于徐武、陳鋒這些有著發小情誼的老兄弟,趙大膽是一個純粹的老行伍,他更明白什么叫軍令如山倒。

  而且這廝是真造過反……

  趙大膽垂首:“請大將軍靜候末將捷報!”

  說完,他轉身便大步流星離去。

  徐武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想說什么,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他是話多,也想得多,但他分得清時候,什么時候該說,什么不該說。

  比方說眼下,他就知道大哥需要的不是一個白紙扇在他耳邊給他補漏拾遺,而是需要人給他磨刀、給他提盆……

  于是他將那些勸解自家大哥“三思而后行”的話語咽了下去,轉而說道:“馬風何在!”

  馬風再次穿墻而入,叉手道:“末將在!”

  徐武:“即刻撥二百陰差南下杭州,不分晝夜盯死寧王府、南陽王府、臨安堂錢氏、金馬堂王家、錦樹堂洪氏五家滿門,靜待我王師抵達、為我王師引路,勿要走脫一人……此事你親自帶隊去辦。”

  馬風看了一眼堂上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王文,垂手道:“末將領命!”

  王文適時從案頭案頭取出一塊令牌,拋給馬風:“我料那五家手下必定有扎手的硬茬子,爾等若遇強敵,持此令就近前往太湖尋太湖尸王支柏青求援……聽清楚,我要那五家人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去死,要天下人都知曉他們因何而死!”

  馬風毫不猶豫的叉手下拜:“謹遵尊上法旨!”

  話音落下,他化作金光透墻而出。

  徐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觀察自家大哥的臉色,見他依然板著一臉,神色仍然沒有絲毫緩和,心頭就知道這五家人恐怕平息不了大哥心頭的怒意。

  他不敢多問,舉目望向大堂外:“都進來!”

  一眾身穿黑色常服的將軍府營指揮使,應聲魚貫進入大堂,叉手道:“參見大將軍!”

  “即日起……”

  王文連例行的見禮寒暄都沒心情了,徑直開門見山:“我淮南蕩魔將軍府所屬鎮魔衛,化整為零,奔赴淮南、江南各府、縣、鎮,督查各地官紳士商賑災濟民事宜。”

  “坐地起價、趁火打劫者,殺!”

  “尸位素餐、袖手旁觀者,殺!”

  “煽風點火、挑唆作亂者,殺!”

  “不分高低貴賤、不分人鬼妖魔,犯禁者一律斬立決!”

  “我予爾等開倉放糧的權力!”

  “我予爾等就地開府建牙的權力!”

  “我予爾等暫領一地軍政大權的權力!”

  “旁人不管這幾百萬人的死活,我們管!”

  “旁人不敢開罪那些文武權貴,我們敢!”

  “旁人擋不住的天災人禍,我們來擋……”

  “替我轉告底下的弟兄們,盡管放手去做他們認為對的事、好的事,天塌下來、有我王文頂,舉世皆敵、有我王文扛!”

  他憤怒到面色猙獰,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肌肉劇烈的活動著、唾沫星子四濺,但至始至終,他的眼神都堅定得沒有任何閃爍。

  說到激動處,他一掌拍碎堂案,用近乎咆哮的怒吼聲說道:“老子還偏就要試試,大周這池子水,到底有多深,淹不淹得死我王文,淹不淹得死我蕩魔將軍府兩千五百名頂天立地的好漢!”

  空曠的大堂內反反復復回蕩著他的怒吼聲,就像是一把烈火扔進了干柴堆里,堂下一眾將校的心頭“騰”的一聲就竄起了熊熊烈焰,燒得他們個個都紅了面龐,呼吸粗重得如牛飲水。

  他們都了解的……

  他們了解他們蕩魔將軍府這些時日,都在忙活些什么。

  他們也了解他們的大將軍這些時日,像孫子一樣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求那些官紳士商們高抬貴手,放那些災民一條生路。

  說真的,這比拽著他們的衣領正手、反手抽他們幾十個亮相的大耳刮子,更令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感到憋屈。

  這些事,他們可以做。

  但大將軍不能!

  可他們無能為力……

  山水輪流轉,終于轉到他們的主場了!

  一眾將校激動的渾身顫栗,叉手轟然應喏:“末將遵令!”

  王文瞪著牛眼,抬手一揮大袖,一副巨大的淮南江南地圖就像投影一樣,浮現在大門方向。

  “謝之軒,你部坐鎮宿州,領徐州、亳州、泗州、濠州、壽州!”

  謝之軒一步上前:“喏!”

  夜已深,杭州臨安堂錢氏族地內還燈火通明……

  一個個衣著清涼的嬌俏侍女好似花蝴蝶一樣一行一行的穿梭在一座臨湖的金碧輝煌、花團錦簇的精舍之中,或輪流奉上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或不斷撤下一碟碟完全看不出有動過痕跡的“殘羹冷炙”。

  幾個須發花白、身形纖瘦的老者,翹著一雙指甲長得好似僵尸一樣的雙手,倚著年輕貌美的豐腴侍女的大腿歪坐在錦塌上,每一個老者的周圍都有幾名嬌俏的侍女伺候著他,他們看一眼食案上的菜肴,即刻便會有嬌俏的侍女用象牙箸,取下盤中菜肴最精華部位夾到小碟子里,溫柔送到老頭子的嘴邊。

  兩尺多長的珍惜胖頭魚,只取魚腮下的錢幣大小的一團軟肉,然后整條魚便撤了下去。

  一小碗看似平平無奇的粉絲,實則卻是取上等的蘭陵鴨、白毛烏骨雞配上豬牛羊大骨以及無數海貨干品外加幾味珍惜草藥吊高湯,熬住的魚翅,吃的是魚翅,其余的都是湯渣……

  但這樣精細到奢靡的菜肴,在席間也只是可有可無的點綴,沒有任何一個老者的目光,會在這些菜肴上停留超過兩秒。

  “……依本王看來,不妨再給那破落戶幾分甜頭,至少場面上得過得去。”

  席上已經討論了許久,依舊沒有得出一個統一的結果。

  適時,一名身穿四爪龍紋綾羅薄衫,須發稀疏、面色枯黃的老者,輕微的擰著眉頭輕聲開口道:“否則,以那小赤佬急功近利的心性,恐有狗急跳墻之憂啊!”

  “寧王爺之言,未嘗不是老成持重之法,但怕只怕那小赤佬是屬狗的,不知何為夠兒啊,與其一而再、再而三的施舍于他,到頭來還得翻臉,倒不如一開始就斷了他從我等這里打秋風的念想,等到他實在頂不住的了,我等再出面施恩與他,興許還能結個善緣……寧王爺,碗米恩、斗米仇啊!”

  一名身形略顯圓潤、紅光滿面的老者,沉聲接口道。

  面色枯黃的老者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置可否。

  “王老兄言之有理,但王老大人切莫忘了,那破落戶雖是屬狗的,可卻生了一副狼崽子的牙口,他連小皇帝都殺了,一旦我等將他逼急了,他狗急跳墻,誰人能制得住他?”

  “洪兄此言差矣,是人便有所求,或為名、或為利,那破落戶再生冷不忌,他亦有所求,我等只需避其鋒芒、對癥下藥,不愁制他不住……”

  “我贊同錢老大人的看法,余觀那狗崽子的行事,看似假仁假義,實則卻是收買人心、陰蓄大志,他既好名,我等便以此為突破口,捧殺他便是……他不是想做圣人嗎?我等便讓他做那剛正不阿、不是人間的圣人便是!”

  “王老兄此言與我不謀而合,這種假仁假義之輩,本就是最好的打發的……退一萬步講,他王二虎想造反,難道還離得了我等的幫襯?依我看,他求糧是假,借機與我等搭上關系是真,狗急跳墻?再給他兩顆狗膽!”

  適時,一道好似銀珠落玉盤般的清脆茶蓋叩擊茶碗聲響起,你一言我一語的老頭子們紛紛閉嘴,齊齊望向主位上那位低頭飲茶的清瘦老者。

  這清瘦老者,便是臨安堂錢氏族長,錢益堅。

  江南錢氏乃五代十國時期吳越武肅王錢镠之后,本朝太祖郭榮一統天下之際,主動納土歸周,曾獲數位王爵封號,并在江南開枝散葉繁衍出了數十支分支,底蘊之深厚,直追王與馬!

  而錢益堅這一支,乃是武肅王錢镠的直系后裔,世居杭州臨安,乃是杭州聲勢最隆、底蘊最為深厚之望族。

  哪怕是身為大周宗室藩王的寧王府一支,以及同為武肅王錢镠后裔的南陽王分支,在主動交回食邑僅保留王號舉家遷至杭州之后,都屈居臨安堂錢氏之下。

  錢益堅飲了一口茶水,扭頭欲吐,跪伏在錦塌一側的一名上身僅穿一件粉色鴛鴦肚兜的年輕貌美侍女立馬湊上前,低眉順眼的仰頭張開櫻桃小嘴……

  一名侍女上前用錦帕輕柔的擦拭他嘴角的水跡,扶著他坐起來。

  “諸位賢達之高見,皆在情在理,我等不妨取長補短,雙管齊下。”

  錢益堅低垂著眼眸,聲音淡淡的緩緩說道:“一面隔三差五予那頭小老虎幾分甜頭,不趕餓狗入窮巷;一面發動各家賢良為其夸功,捧其上神壇。”

  “常言道:‘美玉不與瓦罐碰’,諸位賢達皆乃名門望族之后,求的是長盛不衰,何必去與那種好勇斗狠的破落戶較一時長短?”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再過三十年,再看他如何!”

  諸多老者默不作聲的相互交換眼神,有人贊同、有人不悅。

  但片刻之后,諸多老者還是齊齊揖手笑道:“伯約兄高見!”

  “關鍵時候,還得伯約兄主持大局……”

  “既然如此,就由我王家出面去與那破落戶聯絡,再以市價予他十萬石糧食!”

  “王老大人還真是君子豹變吶,不過……不能是以揚州的市價吧?”

  “洪老弟說笑了,自然是以杭州的市價!”

  “如此便好,那夸功之事,便由我洪家來牽頭,正好近日網絡了幾個窮酸文士,可借此推他們出仕……”

  “洪老大人倒是一舉兩得!”

  “見笑見笑……”

  “諸君且共飲此杯,且祝江南未來百年,歌舞升平、長治久安。”

  “哈哈哈,借錢老大人吉言……”

  在一陣酣暢的大笑聲中,精舍內響起絲竹之聲,中間還混雜著些許令人面紅耳赤的靡靡之音。

  適時,精舍外的蓮池之中,兩名鬼差死命的拽著一名揚著刀死命掙扎的鬼差。

  揚刀的鬼差憤怒的低聲咆哮道:“你們別攔我,讓我沖進去砍死這些狗娘的,回頭大將軍要殺要剮,我趙老三都接著!”

  另外兩名鬼差苦口婆心的低聲勸解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別亂來,你想過弄死這些老狗,大將軍那邊怎么辦、江南這幾百萬災民怎么辦么?”

  揚刀的鬼差聞言,恨不得扭頭用手里的佩刀在兩名袍澤身上捅出十個八個窟窿眼:“你倆聾啊,你們聽不到他們是怎么說大將軍的啊?”

  “老子不聾,若匹夫之勇要是有用,老子保管沖得比你還快!”

  “你以為就你不怕死?老子當初一人一刀單挑十頭妖怪,老子都沒眨過眼!”

  揚刀的鬼差面色猙獰的左看看、右看看,好半晌后才泄氣的一把扔了腰刀:“這狗屎世道!”

  拽著他的兩名鬼差這才松了一口氣,慢慢松開了他。

  “你當大將軍不曉得這群狗操的老賊是些什么貨色?大將軍也是沒辦法……”

  “我們就算幫不上大將軍,也絕不能給大將軍添亂……”

  揚刀的鬼差鄙夷的看著兩位同袍:“需要你們多嘴?我就是為大將軍感到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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