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的整體實力本就優于遼軍。
這其中涉及到的因素有極多。
不僅僅是因為顧氏所帶來的些許改變,同樣還包括了宋軍連年征戰連戰連捷所養成的士氣原因。
當然——
最關鍵的原因仍是因為遼國剛剛從亂中恢復。
耶律璟這個在原史之中便頗為有名的暴君,在如今的發展之中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影響宋軍的一直都是遼軍占據了地利!
而如今,這一點終于解決了!
——局勢驟變!
其實也唯有到了如今的這種局面,才能將一個統帥的本事彰顯的淋漓盡致。
顧瑾并非是一個頂尖的統帥。
至少在顧易這個已經見識到了太多太多不凡之人的眼中看來,顧瑾無論是從屬性上也好亦或是表現上也罷,都難以成為最為頂尖的人才。
但,奈何他為了此事已經籌措了太久太久!
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思考過各種的可能性。
可以說,當遼軍從各個要地殺出的那一刻起,這些人便已經是中了他的埋伏!
這就是他的恐怖之處!
面對這四面八方殺來的遼軍,顧瑾第一時間仍是沒有主動進攻。
當然——
他也并沒有選擇如往常那般直接讓宋軍放棄各個城池直接撤退,而是以太原為中心,在周圍數座小城之間開始與遼軍會戰,但卻始終沒有展現出全部的實力!
沒錯,仍舊是誘敵!
遼國最為精銳的便是騎兵。
這是他們這些外族之人一貫的特征!
而反觀宋軍,雖然騎兵實力也不算差,但顧瑾可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價!
他必須要利用太原的地勢!
這其實同樣也是心理戰。
若是換做其他時期,遼國的這些將領們絕對不會犯險。
但如今可不同!
他們是需要證明王應琛是錯的!
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要盡可能的去將宋軍徹底趕出太原,也唯有如此才能證明他們是對的,才能奠定他們來日在整個朝堂之中的地位。
這就是顧氏子對人心的判斷!
同樣也是顧瑾此次手中最為鋒利的利刃!
開寶八年,七月。
遼軍率先攻破忻州,宋軍慘敗一路逃亡太原。
消息傳開,九州巨震!
這是趙匡稱帝建宋至今威儀的一次大敗!
同樣也是顧氏千年以來首次受挫!
這瞬間便再次激起了遼國將士們的貪念,各部人馬攻勢都迅速了不知道多少,甚至都隱隱有了相互競爭的味道!
而就在當月——
遼軍再次攻破代州。
無數人馬一路劫掠從四面八方殺向太原。
在這其中,同樣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為此造勢,將各種夸大后的戰果傳向整個天下!
而這所帶來的影響同樣不小。
顧氏太過于輝煌了。
一個足足千載的家族,在整個華夏青史之上,都實在是過于耀眼。
尤其是對于底層百姓們而言。
顧氏更是宛若神靈。
縱使如今的九州百姓還未能夠直接感受到顧氏的恩德,但亦是能在那一個個關于顧氏的傳說之中受到很大的影響。
而當這些人聽到這個消息之時,就宛若是信念的崩塌一般。
包括不少的世族,都會與百姓們一般想到一個問題。
“顧氏的無敵之名終是要亡于此間了嘛?”
縱使敵軍再怎么去蠱惑,顧瑾卻仍是始終堅守著自己的計劃,將將士們的請戰之心全都給壓了下來,任由遼軍不斷地逼近太原!
開寶八年,八月中旬。
嵐州再次告破。
自此——
遼軍南下進攻太原的各方路線均是已被打通,各部人馬相互聚集,沿著三條戰線朝著太原城殺來!
一路從忻州經石嶺關進入太原盆地。
這同樣也是在原史之中,宋遼交戰的主要地點之一。
一路由從嵐州經天門關至太原。
除此之外,還包括了一路偏師。、
從井陘道西進。
此路極為的艱險,各方地勢都不適合遼國軍隊作戰,若是換做了以往的話,他們絕對是不會在這其中安排人馬的。
但一切就正如顧瑾所預料的一般。
在巨大利益與聲望的誘惑之下。
這些人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們不愿意放棄任何的機會,縱使不能親自攻破太原也要參與到其中,蹭上這么一分的功勞。
短短數月時間,局勢徹底扭轉。
宋軍轉攻為守。
整個北漢境內,由雙方僵持的局勢瞬間便轉為了一邊倒下的趨勢。
但哪怕就是到了如今的這個地步。
顧瑾卻仍是沒有心急。
他仍是使用著各種手段讓敵軍堅信宋軍已經徹底大亂了,繼續引他們冒險深入,通過太原附近的地勢來不斷地分割敵軍。
山、河等一切地勢,都被顧瑾算入其中。
同樣,他也是在用這種手段來逼迫耶律賢殺了王應琛。
他早已收到了遼國傳來的消息。
這同樣也是他的最后一次嘗試。
王應琛絕對是個變數。
此人集儒法黃老等顯學之大成,以法治國,以儒、黃老等學派撫民。
若是能夠除掉此人,對于大宋而言。
絕對不亞于打了一場大勝仗。
因為到了如今的這個地步,整個天下之間能夠與大宋對弈的,也只剩下了遼國。
若是能夠除掉王應琛,那對遼國所造成的打擊將會遠超以往!
上京臨潢府,丞相府。
與往日門庭若市的景象不同,自那一日起,整座丞相府便仿佛成了大遼無人敢近的禁地,再無人前來拜訪王應琛。
他觸動太多人的利益,自然不會有什么盟友替他說話。
可王應琛卻始終未見急迫,只是終日靜坐府中讀書,仿佛全然不在意自己已置身于生死邊緣。
然而這一日,丞相府的寂靜終于被打破了。
隨著一輛馬車緩緩駛至門前。
守門的侍衛一見來人,頓時低頭屏息,不敢作聲。
耶律賢徑直走入府中,身后幾名內侍抬著一箱奏疏緊隨其后。
“看看吧。”
甫一見面,不等王應琛行禮,耶律賢便擺手命人將奏疏盡數堆在他面前,語氣平淡地說道:“你說,朕該不該殺你。”
王應琛眼神微動,雖早已猜到奏疏內容,仍恭敬地取過幾封細看。
片刻后,他起身跪下,從容應道:“陛下不必殺臣。”
“此戰若勝,臣自當以死謝罪。”
他語聲平靜,即便談及生死,眼中亦無半分懼色,仿佛對局勢的判斷依舊堅信不渝。
“開封急報——”
耶律賢并未多言,只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擲向王應琛:“大宋朝廷已在準備國喪了!”
這一回,王應琛終于神色微變。
他拾起密信仔細閱畢,沉默良久,方再度開口:“縱然宋主真崩,此戰也必是大宋之計!”
王應琛的語氣仍是十分的堅定。
甚至是顯得有些固執。
見狀,耶律賢終是再也壓制不了自己的怒意,呵斥道:“難不成你當真以為,以你一人之命能夠贖罪?”
王應琛應聲不動,仍是跪在耶律賢的身前。
耶律賢是愈發的憤怒。
雖然他明白王應琛的才能,但是在如今的一切狀況看起來,王應琛都確實是耽誤了遼國的戰機。
他一時之間也是根本捉摸不清。
“你!!”
他本能的呵斥了一聲。
但還未等說出口,王應琛終是有了動作,再次認真朝著耶律賢一拜后,緩緩開口:“陛下!”
“臣,自是知曉此乃我遼國戰機。”
“但其亦是風險。”
“我遼國剛剛渡過大亂,臣得陛下信任,竭力整頓朝綱,但亂事始終不決。”
“此戰若敗,我遼國當清矣。”
王應琛語氣十分的嚴肅。
他自是知曉劉繼元的種種動作,但卻始終都未曾干涉。
這就是王應琛的狠辣。
趙匡以自身為餌,顧瑾將矛頭對準了他,但他同樣也是再以自身為餌,想要借助顧瑾的手來肅清朝中那些余孽。
他不是顧氏,耶律賢也并非是開國之君。
再加上遼國的政治架構擺在這里。
王應琛想要徹底掃清遼國的所有余孽,唯有借助他人之手。
雖然此舉十分冒險,但對于王應琛而言卻也十分值得。
他十分相信自己對于局勢的判斷能力!
而這,對于他接下來治理遼國,亦是一個十分大的幫助。
王應琛深受顧氏影響。
他所注重的從來就不是短期的利益,而是長遠的目光!
聽到這話,耶律賢自然也是立刻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整個人的眼神不由再次一變。
看著面前的王應琛。
他沉默了良久,甚至就連身體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王應琛此舉和將自己人給賣了有什么區別?
若一切當真如他所言的話,這些人還會有活路嘛?
但耶律賢卻也并不是不能明白王應琛的想法。
此舉,他又何嘗不是受利之人呢?
徹底將所有宗室廢除,將一切權利收回廟堂,這怎么看都是最好的契機。
無數的思緒不斷閃過。
耶律賢的雙手時而握拳,時而松開,就這樣過了良久之后,這才終是有了反應,冷哼了一聲:“此戰若勝,你自己赴死吧!”
“朕,且留著你!”
話音一落,耶律賢拂袖轉身,徑直離去。
而王應琛仍是不動。
只是默默朝著耶律賢離去的方向再次參拜。
宋軍營帳。
“陛下!!!”
“陛下!!!”
一聲聲的呼喊聲不斷響起。
數十名太醫,此時皆是臉色蒼白的看著床榻上已經沒有了半點反應的趙匡,臉上滿是恐慌。
眼看著趙匡仍是沒有任何的動作。
終是有人忍不住呵了一聲:“快快派人去告知太傅,陛下.陛下他..”
還未等著老太醫說完,就在他說到了“太傅”二字的剎那,床榻上的趙匡忽然就睜開了眼睛,甚至是直接坐了起來,呵了一聲:“不可!”
——瞬間死寂!
一個個御醫瞪大了眼睛看著做起來的趙匡,滿是愕然。
但緊接著,他們便反應了過來。
此乃回光返照也!
趙匡的脈象太弱了,弱到連他們都很難去辨別,趙匡剛剛是否是真的死了,這已然是說明了很多問題。
“大戰未曾結束之前,不可告知懷瑜。”
趙匡似乎也十分清楚自己的狀況,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開口:“將尤辰風叫來!”
“快!!”
他不斷地擺手。
一眾御醫在這一刻也是立刻紛紛沖了出去。
只過了片刻,尤辰風便直接沖了進來,絲毫都不猶豫的跪在了趙匡的面前:“陛下,朝堂已然安排得當。”
沒錯,讓開封籌措國喪正是趙匡的主意。
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顧瑾的計劃。
自是要竭盡所能助之。
聽到這話,趙匡終于是安下了心,整個人的狀態也瞬間就如同即將熄滅的蠟燭一般,再也沒有了力氣,就這樣直接倒了下去。
他的瞳孔開始渙散,整個人的呼吸也是愈發的急促。
“陛下!”
尤辰風大驚。
同時間,一眾的太醫在這一刻也是立刻跪了下去。
“朕朕縱橫半生,掃平諸國卻終究.未能一統提看下,收我漢家故土.”
趙匡目光渙散,氣息愈弱,卻仍掙扎著守住這最后一口氣,字字如血:“天不假年.朕,不甘心啊”
到了這一刻。
這個帝王終于是卸下了自己所有的堅強,一行行的淚水在他愈發渙散的眼中不斷落下。
“這江山尚未完整幽云未復遼寇猶在朕.何以面見太祖于地下.”
他口中的太祖——指的自然是柴榮。
與原史不同。
趙匡這一次的登基可并非是什么做作,而是想要真正的掃清整個天下,這也是他一直不同于其他帝王的最大原因。
他仍舊是認柴榮這個皇帝!
只可惜,他同樣也得了一個和柴榮一般的結局。
天下未定,身先死。
低沉的哭泣聲在寢殿中斷續響起。
趙匡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聲音已微弱難辨,只能依稀聽見反復兩聲“懷瑜”。
最后,他用盡最后力氣,掙扎著望向南方,仿佛要越過千山萬水,再看一眼太原。
下一刻,他終于不再動彈。
再也沒有了半分聲息。
開寶八年,十月癸丑日。
趙匡崩于南征途中。
遺詔曰:命太子趙德昭即位于開封,授太傅顧瑾以軍政大權,北伐之事,不可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