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雅典。
戴納康禮貌掛斷電話之后臉色驟冷,很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這些該死的愚蠢的BP英國佬!”戴納康當著秘書和下屬的面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鯡魚一樣惡臭的原始人!”
“我永遠無法理解這些沒有腦子的粗野的英國豬玀到底是怎么想的,人怎么可以愚蠢到這個地步,他們難道以為現在還是日不落時代,你不想對方收購難道不能做的更委宛更禮貌一些嗎!”
“起碼要親自上門,把困難和道理都講出來,起碼不要得罪人!”
戴納康是真的無法理解,幾個小時他手里就拿到了一份王耀堂的資料,雖然資料并不詳盡,但最關鍵的幾個點他已經看出來了。
不用再進行任何猜測,也不用任何證據,多年來做海運的經驗告訴他,這事兒百分百是這小子做的。
是年輕人張揚、激進、不計后果的風格。
戴納康是世界級船王,核心生意就是把手下的船隊租出去幫人運輸貨物。
類比一下就相當于古代的漕幫、鏢局。
做這一行有一定武力保障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人面廣,他不可能因為顧客一條航路出問題就派出手里掌握的武力橫跨印度洋跑去南海找姓王的麻煩。
不說軍艦穿越蘇伊士運河到底有麻煩,紅海沿途的國家打點,不說能不能打得過,到了別人地盤茫茫大海怎么尋找一兩艘小型戰艦?
他總沒可能直接對王耀堂進行打擊,那就不是商業競爭了,他自己也怕。
現在生意接了,貨、船出了問題,他世界船王不要面子的嗎,不解決說不過去。
可他媽的問題核心根本就跟自己無關,是對方要收購礦區,他能怎么辦?
最早他就認為力拓這個專注礦業開發的公司與BP這種全產業鏈經營的公司合作是一部臭棋,現在果然應驗了。
不同的經營理念,處理問題的時候思路手段是完全不同的狠狠發火,辦公室內其他人都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這種超大型船舶貨運公司與其他公司運營邏輯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職業經理人團隊的任務是通過‘物流學’把公司船隊最大的運力開發出來,而公司業務來源、通航范圍絕大多數需要依靠公司掌舵人戴納康的個人威望和人脈。
單純有運力是完全沒用的,根本拿不到業務。
這些世界船王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的。
當前亞洲區稱雄的世界船王分別是:
香港:包船王:擁有全球最大的私人船隊,總噸位達2100萬噸。他的業務以油輪和貨輪為主,航線覆蓋亞洲至歐洲、美洲的主要港口,尤其在中東到亞洲的石油運輸中占據重要地位,81年,他被《財富》雜志稱為“海上的統治者”
灣灣:張榮發:大力擴展集裝箱航運業務,開辟灣灣至中東、歐洲的航線,以‘綠色船隊’聞名,率先采用全貨柜船運營,是全球集裝箱運輸的先驅。
獅城:張允中:在中日韓至歐洲的航線中占據優勢,船隊以靈活的近洋運輸為主,深度參與老中初期的物資運輸,被譽為“新加坡船王”
韓國:趙重勛:通過軍事合同和集裝箱運輸崛起,旗下韓進海運的航線覆蓋全球主要港口,在美韓貿易中占據主導地位。
希臘:斯塔夫羅斯尼亞爾霍斯:仍擁有超過80艘油輪和散貨船,總噸位達400萬噸,業務覆蓋全球石油運輸和大宗商品貿易,他主導建造的超級油輪曾創下噸位紀錄。
挪威:約翰弗雷德里克森美國:約翰弗雷德里克森 以色列:YuliOfer
希臘的戴納康是最近這些年才崛起的,正處于對尼亞爾霍斯的追趕中,主要參與油輪業務,在亞洲業務擴張是低價綁定力拓才站穩腳跟的,所以這件事他必須要想辦法出面解決。
起碼要表現出態度來。
發夠了脾氣,立刻打電話給包船王,希望介紹與王耀堂認識一下,掛了電話直接上飛機直奔香港。
包船王也是接到電話之后才知道發生在南海與菲律賓海域發生的事情,他一時間也震驚王耀堂竟然把軍艦都拉出去了,做事真的是……
一點都沒有華人‘謙虛’‘謹慎’‘誠信’‘有禮’的傳統啊。
包船王提前約了王耀堂過來,到底大家是自己人,肯定提前表個態是支持自己人的,當然他也是真好奇事情始末。
這事兒王耀堂也沒想過瞞著,沒有包船王他也會在圈內放出風聲的。
王耀堂頗為感慨地說道:“其實我發現很多生意與做‘澀團’沒什么區別。”
“澀團砍人是為了爭一家店的看場權,一條街的保護費,這船運是同樣道理,無非把一家店變成一個貨品,一條街變成一個航線。”
萬變不離其中,后面香港電影人拍啥都帶著一股子澀團搶地盤的味道是有原因的……
“你還真想收購KPC的股份,在煤礦業上插一手啊?”包船王親自給王耀堂倒了杯茶,笑著問道。
“能直接在KPC插旗當然好。”王耀堂笑著說道。
包船王一愣,神特么插旗,你倒是不忘本!
“哈哈,插不了旗那也要做個馬夫,帶著姑奶們在場子里撈錢啊。”
包船王哭笑不得地抬手搓了搓臉,“你這個形容也太……行吧,海上馬車夫怎么就不是馬夫了,還挺貼切的。”
王耀堂大笑起來。
“戴納康的問題你準備怎么解決,他與力拓的合同簽了20年,為此付出了不少代價,你想要趕走他取而代之,不說他的損失,力拓不給新合同你也是沒錢賺的。”包船王擔心道。
“沒那么夸張,我搶他那破合同有什么用。”王耀堂撇撇嘴,“沒利潤,沒話語權,增加的只是表面運力,還要搭進去那么多資金,我瘋了嗎?包叔你不也正是因為這方面的問題才要退海上陸嗎。”
包船王點點頭。
80年代的全球經濟萎縮,造船業遭遇重創,航運需求大幅度下降。
造船業訂單量的反應更早,73年石油危機前,全球新船訂單量峰值1.3億載重噸,78年已暴跌至990萬載重噸。
全球造船業交付量,從75年的3600萬噸到80年的1500萬噸。
反應到全球海運量:1980年的37.1億噸下降至1983年的30.9億噸,累計下降了16。
船舶運力過剩,1979年船舶閑置量是980萬載重噸,1982年猛增到8000萬載重噸,相當于當時船舶保有量的14.4。
正是根據這些數據包船王才退海上路。
當然,這是從全球的角度看。
可具體到東亞,因為歐美人工成本過高,大量實體公司將初級加工業朝著本子、棒子、東南亞轉移,導致在東亞船舶運輸業是向上的。
東南亞的集裝箱中轉量從1980年的610萬TEU增長至1985年的1270萬TEU。
韓國依托出口導向型經濟,19801989年海運出口量年均增長12,棒子趙重勛的韓進海運正是借此東風成為船王的。
王耀堂更知道,80年代開始日本將紡織、電子組裝等產業轉移至韓國、灣灣,后者又將部分產能轉移至暹羅、馬來,跨區域供應鏈運輸需求,將進一步催生地區航運業逆勢發展。
包船王作為行業龍頭,這些數據比王耀堂知道的更清楚,但他老了,還沒兒子,60歲正是奮斗的年紀什么的還是太陰間了……退海上路是資產保值的最好方法。
轉型哪里有那么容易。
“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當然,我沒有打聽商業機密的意思,不過你如果想要在航運業……插旗,我倒是可以幫忙搞一些船過來。”包船王笑著搖頭說道:“插旗,也虧你想得出來。”
王耀堂一臉矜持地笑笑,“我做人還是很穩重的,一點點來。”
包船王一臉古怪地看過去,你,穩重?
你這是對穩重的最大污蔑!
“我這次要香港、暹羅的煤炭運輸權和定價權!”王耀堂輕聲說道。
“嘶……”包船王倒抽一口涼氣。
這可不是賺一點運輸費了,真讓這小子壟斷了,那可不單單是賺多少錢了,這特么是要吃人!
“不是,你小子知道這到底有多難嗎?”包船王沉聲問道。
“肯定比壟斷石礦業難,上次的對手只是老呂頭,這次的對手就多嘍,必拓、必和必拓這些礦業巨頭沒那么輕松放棄的。”王耀堂聳聳肩,“不過也沒想象中那么難。”
“香港一年的煤炭消耗量才多少,就一個青山火電廠而已,紹榮鋼的鋼鐵廠還是裝置的兩臺五十噸電弧熔爐,至于暹羅,本地鐵礦匱乏,鋼鐵廠業消耗不了多少煤炭,主要也是發電廠。”
“場子小,利潤少,他們最多會因為面子跟我打兩場,最后發現不合算自然就放棄了。”
“看看其實跟在香港搶地盤真的沒啥區別。”
包船王砸吧砸吧嘴,忽然很是羨慕地說道:“還是有自己的武力好啊,說話就是硬氣。”
“不像我,開始發跡的時候已經是50年了,根本借助不上老家的力量,等到改開之后我都已經老了。”
包船王的核心商業模式是長期租約制。
以殼牌為例,滿足公司運營需要10艘油輪,但實際只發揮出40的運力,更多時間是閑置的,還需要負擔購買油輪、維護、折舊、運營等方面的開支,這就不如租了。
而包船王通過運力調控時間差,船隊能發揮出80的運力或者更多,是雙贏。
雙方的合同一簽就是10年20年,租約規定由租方負責貨物保險和航線安全,他無需承擔航線風險。
5080年代,日韓就是半殖民,東南亞幾個國家還在爭取獨立呢,西方在這邊的力量依舊強大,都是有駐軍的,ESSO、殼牌等公司的航線安全問題有國家保障。
包船王的船隊擴張高度依賴匯豐銀行等金融機構的支持,以租約為抵押提供低息貸款,核心是建立在國際法和商業契約基礎上,而非武裝力量。
優點:低風險、擴張快。
缺點:運力全球第一但盈利能力差,話語權低,高度受制于銀行和客戶方。
王耀堂不同,靠著實打實的武力打下‘香港’‘暹羅’兩塊地盤,利潤、話語權都會很大,并不會受制于人。
戴納康到香港后很上道地住在了王耀堂的耀福洲際酒店,晚上包船王做東搞了個小型晚宴,邀請了香港航運業不少行內人過來。
其中就有四大船王。
船王:董皓云的兒子董J華,擁有世界最大油輪“海上巨人”號(56萬噸),80年以1.125億美元收購英國福納斯懷特公司,填補南美洲航線空白。
船王:趙從演的,華光航業以散裝貨輪為主,與包、董、曹并稱‘四大船王’。
船王:曹文錦,萬邦航運同樣以散貨輪為主。
當然,后三大加起來也比不過自砍幾刀的包船王。
董船王去年剛剛過世,‘東方海外’因擴張過快陷入財務危機。
趙船王華光同樣因此財物危機。
倒是曹船王不愧是姓曹的,跑的就是快,這兩年將船隊砍了一半,穩住了局勢。
世界各地船王齊聚一堂,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話題了,消息傳出去也能提振航運業士氣。
眾人互相交流一陣當下的航運業航東的情況,交換一下應對的方法,氣氛很好,同時王耀堂也參與進去聊了聊,表達一下自己準備進航運業試試水的想法,眾人還是很歡迎的。
大家倒也沒什么抵觸的,多了王耀堂一個也不會分走什么訂單,要死也是那些小公司先死,大家也算是共克時艱。
一陣交流過后,包船王帶著王耀堂、戴納康私下去了包間單獨聊,其他行內人這才知道今天宴會的主要目的。
但王耀堂炮擊戴納康貨輪的消息還未傳開,大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王先生,很高興見到你。”戴納康沒搞什么興師問罪。
就像是古代鏢局被綠林好漢劫了鏢之后一樣,上門先拉交情。
“哈哈,我也很高興見到戴納康船王。”
先是寒暄一陣話題才拉到EucalyptusVoyager號上,戴納康笑著問道:“EucalyptusVoyager號在菲律賓海域遇到一些事故,聽手下人說幸虧遇到了王先生了船,這才得到救援,不知道目前貨輪是什么情況。”
王耀堂‘哈’了一聲,沒想到這老頭如此放得下身段,“倒也談不上什么救援,許是雷達出了故障,我的船在海上與EucalyptusVoyager號發生了一點小碰撞,所幸雙方都沒受到什么大傷勢,現在正在南海上飄著緊急維修呢,戴納康先生倒是不用擔心。”
“如此就好。”戴納康松了口氣,哈哈一笑道:“那看來是麻煩王先生了,不知道維修費用多少,船什么時候能修好重新上路。”
“錢不錢的無所謂,海上碰到事情幫忙是規矩,至于重新上路……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王耀堂:力拓、BP還沒給我個說法呢。
“唉,這種事呢跟我本是一點關系沒有的,但業務牽扯我又不得不來,大家都是同行,還請王生幫幫忙。”
戴納康:互相給面子,以后你的船總要去歐洲的。
“海上情況復雜天氣多變,難免碰到意外情況,戴納康船王也沒辦法保證印尼的船一定安全啊。”
王耀堂:給船王一個面子,但也僅此一次。
“哈哈,那就多謝王先生了,什么時候來希臘,我做東好好宴請王先生。”
戴納康:這就夠了,再出事與我無關。
見雙方談妥,包船王哈哈一笑,親自倒上紅酒,“來,預祝大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大家既是對手,也是合作者。
一個電話出去,海大釗那邊放人。
戴納康跟下面的船長說清楚,再碰到姓王的軍艦阻攔直接投降。
收你那逼點運費,安保能提供的服務也就這么多了,要求更多,得加錢!
亨德森、迪斯廷·米勒、梅森收到確定消息,一點都沒有解決問題后的高興,反而臉色更難看了。
該死的混蛋!
“聯系駐老中大使,發出嚴正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