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過去仙山墜落,道秘界靈氣復蘇大變后,不僅僅海外的境況風起云涌。
在中土之內,也是風波漫天。
其境內一百零八座道宮,每一座都被驚動,特別是當真君島覆滅的消息傳入中土境內后,整個香火一朝的上層,幾乎要炸開。
但是詭異的是,中土境內并沒有任何一座道宮,企圖立即組建道軍,前往海外打探消息、救亡圖存。
哪怕是香火一朝其本身,在朝廷內外鼎沸之時,所選擇的也是立刻隔絕了上下消息,沒有讓真君島的消息擴散。
并且香火一朝對于其海外駐地的淪陷,僅僅是動怒,但是并沒有什么實際的舉措。
中土上下,唯有那些真正有親人或是門人的仙家,面對真君島的大變,個個心間擔憂,企圖聯絡人手,遠赴海外打探消息。
譬如在黃山道宮內。
煉度峰主和玄土上人在得知真君島淪喪后,兩人難得又主動碰頭在一起,一副芥蒂頓消的模樣。
煉度峰主眉頭緊鎖,朝著面前的玄土喝問:
“玄土,你上次特意派遣你那徒兒,隨行前往了海外,可是早就知曉海外會有如此變故!?”
玄土上人聞言,面上沒有什么好臉色,但還是壓著心間的怒意,緩聲道:
“你那弟子不俗,我倆之間的摩擦,不應該牽連到弟子之間。
老夫派遣我那乖徒兒出門,還是為了救一救你那弟子。只不過你那弟子倒也成器,并不需要旁人出手相助。”
煉度峰主聞言,他其實早就從先前海外傳來的種種消息中,知曉了余缺和宮冬雪關系甚好的消息。如今之所以語氣不善地發問,主要還是余缺等人已經淪陷在海外許久,目前半點消息也未傳來。
如今玄土上人找上門來,其同樣也無甚好消息帶來,這才讓煉度峰主心急了幾分。
自知自己的語氣有些犯沖,煉度峰主沉默著,主動朝著對方頷首了一番。
兩人相互間安靜了許久。
還是煉度峰主出聲詢問:“不知玄土道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本道這里,也沒有什么海外的好消息。”
他知曉那宮冬雪,對于玄土上人而言,不僅乃是最為得意的門生,甚至兩人之間還有著血脈關系。
相較而言,宮冬雪對于玄土上人的重要性,其實還遠遠勝過了余缺在煉度峰主心間的地位。
玄土上人輕嘆一口氣,說道:
“雖然沒有什么好消息,但是也沒有什么壞消息。冬雪留在觀中的魂燈尚未熄滅,其性命應當暫時沒有危險。
老夫過來,是想問問余缺那家伙的魂燈如何。以及過來提醒你一番,早些做點準備,省得人在外面還沒死,結果宮內就先拿他當成個死人了。”
煉度峰主聽見這話,眉頭頓時皺起來。
他低聲道:“缺兒尚未筑基,雖然是真傳,在宮中留有氣息,但是尚無魂燈留存。本道無從判斷。
至于道友所說的‘死人’一事,還請道友明示幾分。”
玄土上人見狀,搖頭道:
“你呀,當真是埋頭爐前,兩耳不聞窗外之事。
有些事情,你不能只看我等長老的態度和看法,偶爾也得留意一下底下的人。比如你那弟子留在仙城和山門中的親眷。
若非你那弟子在離去之時,自己就有所布置。否則大錯可能就已經鑄成。”
得到了對方的提醒,煉度峰主的面色頓時一愣,猛地想起了此事。
隨即他面色緊張,當即掐訣施法,通過山門內的氣運,溝通了護山鬼神,將黃山境內所有和余缺相關的親友名錄送來。
并且他也動用神識,發下號令,讓煉度峰上的一干記名、不記名的弟子們,速速送上相關的情報。
很快,煉度峰主的神色雖然依舊不好,但是眉頭已經舒展了開來。
他朝著面前的玄土上人拱手,說道:“此事的確是貧道疏忽了,多謝玄土道友的提醒。”
原來就在這些日子里面,因為真君島大軍乃至整個真君島覆滅的消息傳來,宮內宮外的不少家族都是憂傷惶恐,許多依仗黃山弟子的小家族,更是惶恐到著急變賣家財,收縮產業的地步。
因為這些家族之所以能夠在黃山境內發跡,靠的可就是族中有子弟在黃山道宮內修行。如今族中的子弟在海外身死未知,根據些許傳音,八九成是死了,他們一下子就沒了靠山,家族中的產業種種,自然也就被人盯上了。
這等情況下,他們若是不識相地收縮產業,便會有人前來教訓他們認清現狀。
而余缺身為真傳弟子,即便他約束過余家,余家也沒怎么在黃山仙城內耀武揚威、飛揚跋扈,但是身為真傳弟子的親眷,其本身對于不少人而言,就是一堵絆腳石。
如今余缺八九成隕落在海外了,上層仙家們還沒有什么反應,但是下層的許多仙家,在按捺等待一段時間后,便已經有所反應。
特別是余缺在黃山道宮中,也是存在著仇敵的。
好在玄土上人前來提醒得及時,目前余家只是在仙城當中受到了底層人等的羞辱和敲打。
這只是下層人有意無意的試探,尚且沒有宮中的家族或弟子們膽大妄為到去折辱暗害余家。
若是到了那一步,即便宮中為余家主持公道,但一旦余缺的最親近的幾個親眷出現了意外,那便是再也無法彌補的。
煉度峰主得知了如此情況,他在自責和慶幸之余,立刻就點派了煉度峰上的一批力士,并且取出符咒,打算傳音給自己另外兩個弟子,讓他們幫忙照看一下余家。
但是他捏著符咒,思量一番,又將符咒放回了袖子當中。
煉度峰主朝著面前的玄土,又拱了拱手,道:
“事不宜遲,本道還是親自下山,去余家中坐鎮一番。省得真有宵小之輩,害了我那徒兒的親眷。”
玄土點頭,直接說:“道友去便是了。切莫太過仁慈,人啊,有時候比鬼還賤,該殺就殺、該廢就廢,勿要姑息他們。
若是姑息,才是害了雙方。”
煉度峰主這時面對玄土的提點,他的面色認真,拱手示意:“貧道曉得了。”
隨即,煉度峰主便讓山峰上的門人力士們,擺開儀仗,大搖大擺地朝著宮外仙城而去。
他難得外出,且動靜如此之大,立刻就吸引了宮內宮外不少人的注意。
并且煉度峰主在半道上,終究還是發出了兩道傳音符,讓自己門下的兩個弟子速速出關來,為他們小師弟的家族撐場面。
不多時。
當煉度峰主的儀仗來到黃山余府時,半個仙城都是被驚動,城中不少人等的面色更是陡變,惶恐不已。
煉度峰主剛從鑾駕上走下,他瞧見了余府之外的重重陣法,面色便不善,大罵著,直接讓麾下的力士,將負責此地的鬼神給提過來。
“豎子,安敢欺人太甚!”
原來原本闊氣的余府,眼下墻垣外腥臊氣息濃郁,并且在墻壁上,還有“還我兒命來!”、“道宮叛徒!”等字眼存在。
這些正是部分海外子弟的親眷家族,在有心人的煽動下,將海外子弟性命堪憂的情況,統統怪罪在了余缺的身上。
此外,余府的陣法開啟,明顯便是被迫收縮了人手,恐懼于有強人入府為惡。
看著大門緊閉、一副不問世事態度的余府,煉度峰主并沒有立刻就叩門入內。
他選擇了耐心等待著麾下力士,將四周的鬼神們抓來。
不多時,等到鬼神們抵達,它們瞧見了竟然有道宮的長老降臨,且還是擅長煉度鬼神的煉度峰主當面。
鬼神們個個是噤若寒蟬,生怕會落到煉度峰主的手中。
好在煉度峰主僅僅是逼問了它們一番,并未立刻就動手。
它們自然也是當即就把所有知曉的事情,像倒黃豆一樣,噼里啪啦的全部道出,絲毫不敢有所隱瞞。
于是未過多久,煉度峰主便陰沉著面孔,揮手讓麾下的力士們出動,將仙城中經手過余缺之事的大小仙官仙吏們,統統抓來。
他要當著偌大仙城的面,為自家的弟子出氣,且是殺雞儆猴一番!
霎時間,本就熱鬧的仙城,頓時就雞飛狗跳,更是嘈雜。一些只是途經黃山仙城的外地仙家們,聽聞城中有熱鬧看,也是當即就跑到了余府周圍看戲。
“冤枉啊,冤枉!小的只是奉命辦事。”
“煉度峰主,你身為宮內長老,怎能無憑無據、僅僅靠著些鬼神供詞就來抓拿我等。”
“我要上蓮花峰,就算要審問我等,也該是蓮花峰、考評峰來!”
余府跟前,面對城中大小官吏的嗆聲,煉度峰主目光幽幽,他壓根就懶得理會他們的呼號,直接就勾了勾手指,將其中叫囂得最厲害的幾人的陰神,給捉到手中。
煉度峰主已經差點犯下錯事,眼下怎么可能再給他們拖延的機會,他面上冷厲,淡淡道:“證據?爾等自然就會提供給本道。”
隨即,一朵金黃色的火焰,便當著眾人的面,在余府大門前點燃。
煉度峰主當場便以真火,炙烤著手中的幾團陰神,將他們當成鬼物一樣整治。
“饒命!饒命!”
“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叫聲,頓時就在余府大門前響起來。
這動靜終于是將龜縮在門后的余府中人給驚動,有人大著膽子,在側門上開了一道縫隙,探頭探腦地望過來。
當瞧見往日里跋扈的城中官吏們,眼下橫七豎八的或跪或癱軟在門前,余府中人頓時是面色鮮活,口中驚呼不已。
等到確定了前來主持公道的仙家,乃是余缺在宮中的師父時,余府的大門當即就打開。
余缺的叔父等人,連忙就神情激動地走出,恭敬相迎。
“黃山余家,恭迎煉度峰主!”
“多謝煉度峰主,親自前來為我族主持公道。我余家上下,感激不盡!”
現場的哀嚎聲中,頓時又多出了一陣感激涕零的謝聲。
如此動靜,不僅將偌大的仙城驚動,黃山道宮中也是很快就有執法弟子趕來。
只是當瞧見竟然是煉度峰主在辦事,并且是在維護“真傳親眷”時,執法弟子們一聲不吭地便轉身離去,佯裝并未看見。
良久過后。
煉度峰主終于是停手,擺擺手,將數團陰神放歸回了他們的肉身當中。
他口中輕嘆:“蛇家、石家、山外白家,還有考評峰,爾等竟然全都有份。”
冷笑著,煉度峰主自語:
“本道是該感謝爾等,處事不重,僅僅是刁難折辱,還是應當怪罪爾等睚眥必報、遷怒家人呢。”
一陣寒霜在他的面上爬起。
但是相比于剛才,面對這群幕后黑手,煉度峰主的神色變得遲疑起來。
畢竟這些勢力,山內山外、師徒世家,全都有了涉及。面對他們同氣連枝,即便是煉度峰主,一時也是為難,不知如何下手解決。
特別是這些人等,尚未做出太過激的舉動,僅僅是暗示了門下走狗們一番。
煉度峰主手里也沒有太過確鑿的證據,余家也尚未經受太大的人員損傷,這讓他即便是想要對蛇家等人發難,也沒有太大的底氣。
思來想去一番,煉度峰主還是微閉眼簾,沖著已經趕到身旁的兩個弟子吩咐:
“爾等輪流坐鎮此地,為師先回宮中煉兵了。”
青鹿師兄和雪鶴師姐聞言,當即就正色回應:
“是,師父!”
“師父放心,小師弟的親眷,我等定當護持妥當。”
他們兩人雖然是被煉度峰主急匆匆地從靜室中叫出,但是知曉了余缺親眷在城中的處境,兩人都是絲毫推諉都沒有,并且義憤填膺,十分樂于為煉度峰主分憂。
瞧見自家兩個徒弟的表現,煉度峰主為免他們日后太過激烈的行事,反倒害了他們、害了余家,又在離去時,暗暗傳音給了兩人:
“余家之事,不可涉及宮中,只可在仙城中解決!”
隨即,他便將峰主儀仗留在了余府跟前,讓其伴隨兩個弟子,為余府壓陣兩月。
他僅自己一人,目露火光地返回了煉度峰,弓身盤坐在玄黃爐前,烹煉道兵!
與此同時。
余缺和靈寶仙宗商量妥當,正在有條不紊地朝著中土返回,其已然逼近真君島,只差闖過仙盟建立在海上的防線,便可龍歸巢穴,直撲黃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