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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自食惡果,河藏遺孤,驚變與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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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平確實也并非罪大惡極,他那個長子成陽,我也見過,從小就被他當成心頭肉,若非被篡改記憶,絕對不會生出謀害大人的想法,哎……”

  看著成平退出大殿,李龍開微微一嘆。

  隨即他突然又想到什么,拱手朝林凱道:“大人,截止到昨晚,最后一個去北朔傳信的使者也回來了,現在陳倉楚嫣兒一行六人,包括已經被殺的楚東寧,七人的畫像,八鎮已經全都收到了……”

  說到這李龍開頓了頓,面帶幽色繼續道:“當然,發給八鎮的外諭上都說清楚了,這七個,以及前面半年挑唆九鎮矛盾的那人,全都是從蔡丘藩鎮來的。”

  “好!”

  林凱聞聲立刻點了點頭,冷笑著搖頭道:“在夏城里對十歲不到的孩子動手;為挑唆九鎮矛盾,肆意篡改他人記憶,從這八人的行徑,基本就能推斷出這陳倉高層的行事作風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隨意草菅人命,滿世界老子最大,不把別人當人,這樣的營地就算到了藩鎮級,也是大禍害,既然喜歡挑唆,那就讓他們自食惡果。”

  李龍開立刻重重點頭,顯然極度贊同林凱這番話。

  事實也的確如此!

  陳倉那人,為了挑唆九鎮矛盾,前面大半年,起碼殺了將近兩百人,而且都是無差別殺人,只要是在各自鎮城稍微有點份量的人,都會成為他的目標。

  為了斬殺林凱,連成平之子成陽,這種還未成年的孩子都能痛下殺手,足見陳倉那人的狠辣心性。

  單只是他一人,還可以說是陳倉個例,但那楚嫣兒一行七人潛入夏城,也試圖對內城的一幫孩子動手,那就很有說服力了。

  管中窺豹,冰淵所有營地,基本都是上行下效的,這八人行事作風如此,那陳倉高層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想到這,李龍開心中不由對陳倉也生出一股厭惡,冷笑道:“藏匿在九鎮的蔡丘密探可不少,等這七人的畫像徹底傳開,挑唆九鎮這口大黑鍋,就會徹底扣在蔡丘頭上,那些密探肯定會把消息傳回去,到時候陳倉再解釋也沒用,兩個藩鎮必會因此心生嫌隙……”

  李龍開已經從林凱口中得知,把陳倉人干的壞事栽贓給蔡丘,就是夏鴻的主意,所以說到這忍不住先面露贊嘆,然后才笑著繼續道:“領主這手,實在是太高明了,哈哈哈哈!”

  林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同樣滿是贊嘆。

  夏鴻這手,確實是太高明了!

  就蔡丘目前只派遣密探的行為來看,他們大概率是擔心會引起九鎮的警惕和防范,所以并不想太早展露在九鎮人的面前。

  而大夏這一手指鹿為馬,故意把楚嫣兒一行說成是蔡丘人,不但讓蔡丘徹底暴露,同時陳倉那人弄出的近兩百條人命債,也全都一股腦扣到了他們的頭上。

  蔡丘高層只要稍微一想,天然就會得出結論:陳倉為了能搶占擴張的先機,選擇了殺人栽贓,故意引起九鎮對蔡丘的防范。

  陳倉到時候,無論怎么解釋都沒用!

  大夏畢竟是弱勢方,而且還拿出了楚嫣兒七人的準確畫像,蔡丘再聰明,也想不到是大夏故意使壞,再加上兩方現在都想往南麓方向擴張,天然就有矛盾,無論從動機或是從結果上看,都只能是陳倉故意栽贓。

  “那大人,八鎮既然都通知到位了,那咱們也可以在大夏全境,將那七人的畫像徹底公布出來了?”

  “當然!不光那七人……”

  林凱直接給出了回答,隨即頓了頓又繼續道:“陳倉那人鳳陽村截殺失敗后,心里應該就有數了,他篡改記憶的手段,在我們這已經失效了,按說后續他是不會再出手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把他的消息都給徹底公布出來,避免再出現成平這樣的情況。”

  李龍開立刻點了點頭,去年十月,三鎮商會案破獲之后,司丞為了不打草驚蛇,提議八鎮高層,暫且不公開此人能更改記憶的手段,其余八鎮情況不清楚,但大夏這邊確實沒有全部公開。

  截止到目前,都只有各地的中高層,以及權限較高的軍隊士卒,知道這件事。

  篡改記憶的手段,就勝在隱蔽和防不勝防,一旦被很多人都知道,心里有了防范,再加上大夏這邊有破除的手段,再想奏效就難了。

  所以徹底公之于眾,也算是絕了此人靠這種手段,繼續挑唆九鎮矛盾的心思。

  “天亮就正式公布,把楚嫣兒七人的畫像,包括陳倉這人的大體信息,全都貼滿南城內外,另外再派人去灞上,通知徐大人,讓那邊也同步公開。”

  “屬下這就去辦!”

  就在林凱和李龍開在大殿商議出結果之際。

南城,西區172號宅  大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看著約莫二十出頭,面容陰沉的黑衣青年快步走了進來,他神情緊張的關上大門,然后又急匆匆朝著內室走去。

  黑衣青年一進內室,立刻就扒開了自己的上衣。

  他的胸口區域赫然紋著一只銀白色的小貓。

  那小貓的身軀,只占了青年的半個胸口,估計就成人巴掌那么大,但身后八條粗長的銀尾,卻幾乎將青年的整個上半身都給包裹住了。

  小貓通體銀白,唯有四個爪子是黑色,且爪子周圍似乎還縈繞著一層黑氣,周身毛發細節清晰,一雙銀白色瞳孔異常顯眼,它正仰頭張嘴亮出尖銳的獠牙,好似隨時都能一口咬斷黑衣青年的脖子。

  青年低頭看著銀色八尾貓,眼中先浮出一抹懼意,但隨即就想到了什么,語帶怒氣開口道:

  “那只影魔蟲已經被殺了,你不能再胡亂出手了,這幾天南城巡邏的人越來越多,實力也越來越強,我去萬寶樓買丹藥都被盯上了,你要是再擅自出手,會把咱們倆全都害死。”

  黑衣青年話音落下,他胸前的小貓紋身,立刻就爆發出一陣銀白色的強光。

  而隨著強光升起,青年表情開始變得痛苦,且痛苦程度明顯在不斷加劇,直到他表情痛苦的近乎扭曲,忍不住撲通一聲,直接趴到了地上。

  “嗬……嗬……”

  這還沒完,他喉間不斷發出壓抑低沉的痛苦聲,身體在地面不斷扭動掙扎,腰腹猛然向上一挺,雙手雙足向后撐在地上,肢體也在朝著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

  隨著青年的肢體愈發扭曲,他的體表突然長出一層細微的銀色絨毛,眼睛逐漸放大,鼻子緩緩縮小,雙手雙足也開始變得尖銳,明顯是在進行某種獸化。

  只是這獸化,只進行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老娘為了帶你逃出河藏,生生丟了一條命,幫你偷那么多白銀回來,讓你去買修煉資源變強,你不思感激就罷了,還敢對老娘我大呼小叫?”

  隨著獸化突然中止,黑衣青年也開了口,只是這次發出的,卻并非是他自己的聲音,而是一道寒意十足的女聲,顯然是他體內那只貓妖發出來的。

  “說的好聽,你盜竊白銀……主要是為了你自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給十多個人偷偷下了貓瘟,你到底想干什么?去年九月份你都看到了,這大夏領主的實力很強,真把他引過來了,咱倆都得死!”

  黑衣青年依舊不愿服軟,怒吼著說完這番話后,咬牙強忍身體上的劇痛,繼續道:“好不容易從河藏逃出來,我還要回去報仇,你休想把我害死在這,你要是再不經我同意私自行動,咱們就一拍兩散……啊!”

  他話還沒說完,就發出了一聲慘叫,原本已經中止的獸化再度開始,且速度比原先更快,兩三息不到,身軀就縮小到不足原先的一半,全身幾乎被銀白色毛發覆蓋,四肢也變成了爪子,面部也完全跟貓一樣了。

  “一拍兩散?想的還挺美,你以為現在還是剛逃出河藏時那樣,咱們什么事都得商量著來?你的五臟六腑全都被我用貓瘟徹底同化了,若不是為了方便能繼續混跡在人群,我早就徹底占了你這幅皮囊,桀桀桀桀桀…………”

  貓妖發出刺耳的虐笑聲,隨即又語帶癲狂道:“你現在只能乖乖聽我的話,這鴻門城不僅有大量白銀,還有那么多修為不低的人口,太適合我養傷了,太適合我了,桀桀桀桀桀……”

大夏九年,三月初二,日間  鴻門西北方向,北寧山南側外圍區域。

  靜謐的雪林間,一具女尸正仰躺在雪地上,女尸看樣貌二十歲不到,她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口,內里骨骼清晰可見,幾乎快要將其頭顱直接斬斷。

  盡管能看出其生前樣貌不俗,但畢竟成了尸體,此刻瞳孔圓睜的姿態,再加面部還維持著臨死前的驚恐表情,所以實在與美談不上任何聯系。

  女尸的身上,還跪趴著一個黑衣青年。

  青年背部有兩個刀口,里面血液也被寒氣凍住了,但從其微弱的氣息不難判斷,與地上的女尸不同,他并未死亡,只是陷入了昏迷狀態而已。

  那青年即便昏迷了,卻依舊張開雙臂,死死護著下方的女尸,臉上滿是驚恐與哀求,從他面部表情,以及前額沾染的雪漬,不難猜測,他蘇醒的時候,應該是苦苦哀求了兇手,不要殺人的。

  “哥,爹和娘都被木傀詭殺了,以后我們怎么辦?”

  “哥,領主好厲害,又打到獵物了,你能分到嗎?”

  “哥,你突破到伐木境了,太好了,哈哈哈。”

  “阿姜也突破到伐木境了,哈哈哈!”

  “哥,咱們要搬去山谷,以后要在新地方生活了。”

  季洪突然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開始于十多年前的大夏土坡,他當時十四歲,抱著九歲的妹妹季姜,親眼目睹爹娘被木傀詭殺死,那是他和妹妹人生的至暗時刻。

  季洪記得很清楚,那時的他,心里甚至滋生出了,帶著妹妹一起去死的念頭,覺得只要這樣,就能繼續跟爹娘生活在一起了。

  但從那以后,他的生活就變了。

  領主夏鴻第一次帶著獵物回來;他和妹妹第一次分到獸肉;他的基礎力量突破五千斤,加入了伐木隊;帶著妹妹,跟隨營地所有人從土坡搬到山谷;帶著妹妹住進了主樓的木屋;后面妹妹也突破到伐木境;大夏山谷改制后,他賺到足夠的貢獻值,買下地皮,帶著妹妹搬進新家……

  熬過了至暗時刻,領主換成了夏鴻之后,他們兄妹倆的生活,從此就在一天一天的變好,獸肉、服飾、精鹽、美酒、丹藥……各式各樣新奇的物資,如雨后春筍般在營地不斷冒出,他們過上了以前壓根就想象不到的幸福生活。

  “哥,我想進你的狩獵隊,讓我去好不好?”

  “營需部太無聊了,哥,我進工匠部的夏服坊了!”

  “哥,我已經突破了,而且還是上等戰體資質,哈哈哈哈,怎么樣,我厲害吧?厲害吧?”

  “哥,你也突破了,還是極品戰體資質,太好了!”

  “猜猜我是誰?”

  夢境,依舊在持續。

  妹妹季姜的資質,比他這個沒用的哥哥要強很多,剛滿十五歲,基礎力量就接近三萬斤極限了,還跟自己吵著要進狩獵隊。

  當然,最后被自己給拒絕了。

  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跟寒獸廝殺多危險,還是乖乖進營需部,待在夏城里安全。

  大夏七年,妹妹居然比自己先一步突破御寒級,還是上等戰體資質,季洪當時心里別提多高興,斥巨資到營需部買了一斤鳳陽醉,為妹妹好好慶祝了一番。

  夢境來到大夏八年九月,因為冒險配合蕭珩,救了江夏鎮的一眾人,自己受到了領主的單獨嘉獎,得到了一斤蛟龍血,成功以極品戰體資質突破到了御寒級。

  他一突破就收到了副都統宇文邕的邀請函,成為龍武軍預備役的一員,名聲霎時響徹了整個灞上區域。

  這一階段的夢境,最后停留在了大夏八年,九月十六號的夜間,他跟著龍武軍押運物資到鴻門城,趁著休沐期,打算去逛逛南城。

  才剛踏入南城,妹妹季姜就從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

  夢境里的季洪,仿佛察覺到了什么,他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恐慌,不敢扭頭去看妹妹,甚至都不愿繼續再往下持續這個夢境。

  然而,夢境沒有因為他的抗拒而中斷。

  鴻門之戰一結束,他找到了林凱,幫著妹妹解決了跟徐安的事,盡管中間遭遇了趙氏三兄弟的羞辱,但只要一想到妹妹的清脆笑聲,他嘴角就泛出了笑容。

夢境里的時間線,來到了大夏九年  二月份,龍武軍終于出缺了,他從預備役,變成為斥候營五隊的正式一員,而且在二月末,迎來了自己從軍后的第一次輪休,一共有七天假期。

  五個月都沒有看到妹妹季姜了,沒有任何遲疑,季洪直接就收拾東西拜別了隊長,直奔鴻門城。

  “哥,你都養著我快十年了,我現在終于能賺點貢獻值,就想著幫你買點修煉資源。”

  “你什么都靠自己,我也靠你,你的修煉速度,本來就被我拖的很慢,徐安大哥就比你大兩歲,早年你們的實力其實很接近,現在差這么多就是被我害的,你是不是想讓我愧疚一輩子?”

  “你的實力要是能快點提升起來,不是可以更好的保護我嗎?”

  因為陽元丹的事,阿姜跟自己吵了起來,當然跟以前的爭吵情況一樣,最后還是以自己妥協而告終。

  “你的實力要是能快點提升起來,不是可以更好的保護我嗎?”

  夢境里的季洪,重復了一遍妹妹的這句話,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表情扭曲的抱著頭,不愿夢境再繼續下去,抽出腰間的配刀,對著面前瘋狂劈砍,試圖逃出夢境。

  然而,無論他怎么歇斯底里,夢境還是在持續……

  “哥,有你真是太好了!”

  他得知妹妹的店鋪遭遇困境,決定用休沐的七天,帶著妹妹一起進北寧山狩獵,為她多屯些獸皮材料。

  他是三月初一日間回來的,阿姜心疼自己,先帶著自己吃了頓飯,讓自己好好休息了一下。

  剛好季洪在軍中也確實很累,他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三月初一的下半夜。

  醒來后,他才發現妹妹早就收拾好了。

  于是兩人,就一起進了北寧山。

  “不……不……不要進山,不要進山……”

  夢境里的季洪,既身處其中,又像是個局外人,他看著另一個自己,帶著妹妹往北寧山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臉上滿是驚懼和惶恐,瘋狂試圖阻攔兩人。

  可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一頭扎進了漆黑寒冷的北寧山外圍雪林。

  他咬了咬牙,只能跟在兩人的身后,也走了進去。

  “哇,哥,你太厲害了,血玉狐兩下就打死了。”

  “哈哈哈,好多狐裘,這下發達了,發達了!”

  前面兩個時辰,一切都很順利。

  他一連獵殺了二十多頭中級寒獸,其中包括了九只血玉狐,季姜全程都在旁邊看著,一個勁兒的為他歡呼加油,到最后獵物多的都快拿不下了,他才跟妹妹提議回去,等明天再來。

  阿姜同意了,她收拾好了獵物,兩人正打算返程。

  可就在這時,驚變陡然發生了!

  一個身著降紅色常服,手持夏制橫刀的中年人,突然從暗處飛身掠了出來。

  “就憑你們兄妹倆這貧賤出身,想跟我趙氏斗?”

  “加入了龍武軍又如何?”

  “9鬃實力,領主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敢擋元秀的婚事,我要你的命!”

  “趙大人,不要殺我妹妹,求你,不要殺我妹妹。”

  “不嫁了,季姜不會嫁給徐安的,你不要殺他,趙大人,求求你,不要殺我妹妹,求求你了……”

  “殺我,季洪該死,季洪該死,季洪不該阻攔你女兒的婚事,放過我妹妹,求求趙大人,放了我妹妹!”

  “啊!!!”

  雪地上,季洪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吼叫。

  他,終于從夢境中脫離了出來。

  季洪猛地半立起身子,一雙瞳孔充血赤紅,他雙手明顯觸摸到了什么,身體猛地一滯,緊接著表情無比驚恐的緩緩低頭。

  他明顯在害怕什么,就這么一個低頭的動作,仿佛做了有一個世紀那么長,最后低下頭,當看清了身下的那具女尸,整個人就像是瞬間被抽走了魂,不斷地張嘴又閉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季洪就維持著這個狀態,足足過了百余息。

  他突然笑了起來,伸出雙手,把季姜的面容恢復到了正常狀態,然后不住的輕撫她的額頭。

  “阿姜,你睡著了。”

  “阿姜,你不要嚇哥哥,不能躺在這里,快起來。”

  盡管季洪語速很是平緩,可顫抖的身體和雙手,以及臉上不停往下淌的淚水,都無不證明,他對此刻季姜的狀態,一清二楚。

  可他依舊不愿相信,不愿相信地上的妹妹,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他死死攥著拳頭,哪怕掌心已經往外滲出鮮血,他也依舊維持著平緩的語速:

  “阿姜,你不是很愛干凈啊,不能躺在雪地上。”

  “快起來,哥哥幫你弄了很多獸皮,可以做很多好看好看的衣服!”

  “哥哥已經是龍武軍正式一員了,等我回灞上,專門幫你收高級寒獸的皮草,到時候你店里的生意,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快起來,阿姜,快起來!”

  “阿姜,阿姜,阿姜,啊”

  說到最后,季洪連著喊了三聲阿姜,沒有得到半點回應后,他仰頭一聲歇斯底里的凄厲怒吼,雙目滲出的早已不是淚水,而是殷紅的血液。

  “哎…………”

  一道嘆息突然從身后響起,季洪下意識的扭頭看了過去,盡管沒有開口,可眼里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是你!”

  季洪看到來人后,腦海突然又閃過了一些片段,臉上的警惕立刻就松懈了許多,但依舊什么話都沒說,只是轉頭繼續麻木的看著地上的尸體。

  陳一清緩緩走上前,面帶同情道:“季洪小兄弟,你們兄妹倆,跟那鴻門掌刑趙豹,究竟有什么仇怨?你如此苦苦哀求,他還是要痛下殺手,哎……”

  季洪沒有任何回應,神情依舊麻木。

  “說來也巧,我才剛拿到鴻門城的永居資格,最近這段時間都會來北寧山這邊狩獵,居然撞到那趙豹對你們兄妹倆行兇,只可惜來遲了一步。”

  “那趙豹實力太強了,陳某雖拼死搏殺,卻只能堪堪保住你的性命,自己還受了不輕的傷……”

  見季洪還是沒有回應,陳一清眉頭微蹙,捂著胸口的刀傷,低聲勸慰道:“季洪兄弟,人死不能復生,當務之急,要思考出路才行啊!”

  聽到這句話,季洪眼神才微微有了些生氣,他扭頭看了一眼鴻門方向,臉上現出一抹刻骨銘心的恨意,隨即喉嚨沙啞道:“多謝陳前輩的救命之恩了,我要回夏城,我要回夏城稟報領主,他一定會為我做主。”

  聽到這話,陳一清眉頭猛蹙,趕忙沉聲道:“季洪兄弟,請恕陳某直言,你們兄妹二人的價值,加起來都不如那趙豹一人,更別說他后面還站著一個偌大的趙氏,即便把事情捅到你們那位領主耳朵去,只怕也得不到什么好結果,而且……”

  說到這,陳一清頓了頓,繼續道:“趙豹已經殺了你妹妹,還是當著你面殺的,他現在肯定急著殺你滅口,趙氏一族人多勢眾,他又是鴻門掌刑使,必然早做好了萬全的布置,你想回夏城,只怕難如登天。”

  季洪身體,突然猛地一抖,他扭頭看著陳一清,被血浸后的瞳孔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沉聲道:“陳前輩說的有道理,這個時候回去必死,是我糊涂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繼續問道:“我記得陳前輩是北朔鎮的人,可否為季洪指一條明路?”

  陳一清神色微亮,點頭道:“季洪小兄弟,陳某跟你相交有些時日,就不說虛的了,以目前大夏之威,再加上趙氏的風頭,你待在九鎮這邊遲早都會被找上,不如遠離此處,找一安全地方潛心修行,待有朝一日實力變強了,再回來找那趙氏,為你妹妹復仇,也為時不晚,對不對?”

  季洪立刻點頭看著陳一清,明顯是心動了。

  “季洪兄弟既然信得過我,那就跟我走,我必會保你周全。”

  “好,那就有勞陳前輩了,不過……”

  季洪說到這,突然頓了頓,摟著懷中妹妹的尸體,繼續道:“我不能讓阿姜就這么曝尸荒野,陳前輩給我點時間,我想先將阿姜安葬好,祭拜一番再走。”

  陳一清立刻點了點頭,道:“理當如此,只是那趙豹隨時都會派人找來,季洪兄弟最好是加快時間!”

  季洪點頭后也不再啰嗦,起身環顧四周,找了一處相對僻靜點的區域,抱著妹妹的尸體就過去了,隨后直接掃光地面積雪,手刀并用,開始刨坑。

  冰淵地面雖然堅硬,但他畢竟有9鬃實力,很快就刨出了一個深兩米的橢圓形大坑,對比了坑洞大小,然后才跳出來,小心翼翼的把妹妹的尸體放到了坑洞里。

  看著坑洞里的季姜尸體,他的表情痛苦到了極致,始終都不愿動手開始掩埋,甚至屢次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大刀,明顯是有些什么過激的想法。

  他突然抬起頭,對著身后不遠處的陳一清開口:“陳前輩,我想跟妹妹單獨說些話,可否……”

  “好,我去南邊盯著,有人來就立刻通知你!”

  陳一清自然沒有意見,直接點頭朝著南邊走去,走到一百多米開外才停了下來,似乎真在給季洪放哨。

  而季洪猛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始往坑洞里填土。

  “阿姜,你放心,哥哥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趙豹,趙虎,趙龍,還有趙氏一族滿門,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要讓他們全都給你陪葬。”

  “我現在實力還不夠,等我變強,等我變強了,誰也擋不住我,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坑洞內,季洪不斷重復著這些話,顯然是在堅定自己要給妹妹復仇的決心。

  百余米開外的陳一清,耳朵微動,臉上浮現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然而,他沒有看到,坑洞里的季洪一邊說著話,竟一邊不動聲色的拿出了一根黃燭。

  他推起季姜的尸體,然后在其背部,悄然點燃黃燭。

  黃燭亮起的瞬間,季洪瞳孔里驟然浮出兩個黑點,黑點出現的瞬間,他臉上也浮出了一抹痛苦之色,緊接著,那兩個黑點竟緩緩被燭光給蒸發變成黑氣,絲絲縷縷的從他瞳孔里冒了出來。

  黑氣被徹底抽空的瞬間,季洪身體猛地一震。

  “趙豹,趙虎,趙龍,還有趙元秀,都得死!”

  “不光他們,趙氏滿門,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阿姜,你放心,我一定要將趙氏屠干殺盡,讓他們所有人,都下去給你陪葬……”

  坑洞內,季洪死死攥著雙拳,依舊沒停止說話,可他的目光已悄然轉到南側陳一清站立的方向,瞳孔里的滔天恨意近乎凝成實質,很快就伴隨著血淚,溢出了眼眶。

  季洪很快就掩埋好了妹妹的尸體,隨后又從附近直接砍了一棵大樹,三兩下就做出了一塊木板,用刀在上面刻下“季姜之墓”四個大字后,插在了小土丘的最前方。

  “陳前輩,我們走吧!”

  陳一清扭過頭來,看到季洪已經恢復了生氣,立刻露出一絲滿意,點了點頭,帶著他直接朝東走。

  “我們不能再回鴻門境了,從這往東穿出北寧山,就到了陲山鎮的江巖境,到了江巖境再一路往北,基本就安全了。”

  “我聽前輩的!”

大夏九年,三月初五,凌晨時分  “阿姜,季大哥,你們在家嗎?”

  鴻門北城區,季姜的宅院門口。

  曾柔看著依舊緊閉的房門,滿臉困惑。

  “這都第四天了,居然又錯過了?這個點也該回來了吧?難不成他們都是白天出去狩獵的?”

  三月初一,也就是季洪回來的當晚,曾柔就已經知道了,而且季洪還帶著季姜去萬寶樓看了她,只可惜她夜間要在萬寶樓做事,無法抽身,等好不容易抽空回到北城住處,卻發現季洪兄妹兩已經外出去狩獵了。

  說來也有點不巧,她月初這幾天都比較忙,每天只有四個時辰休息時間,從下半夜的最后一個時辰開始。

  季姜最近在為貨源發愁的事,曾柔也清楚,季洪好不容易有七天空閑時間,那肯定要幫著季姜狠狠屯一波獸皮,外出狩獵勤一點,也能理解。

  可一連四天,居然全都錯過了?

  這也太巧合了點!

  曾柔眉頭微凝,突然敲響了旁邊一戶人家的門。

  很快,里面就走出來一個年輕婦人,看到曾柔立刻笑著道:“曾姑娘,怎么是你?”

  “朱姐姐,你前面四天,有看到過阿姜跟他哥哥外出或是回來么?”

  北城住的都是大夏自己人,再加上曾柔此前時不時往季姜家里跑,所以左鄰右舍互相都認識。

  那朱姓婦人聞言頓時愣了一下,然后蹙眉道:“我還以為阿姜跟她哥哥一起回夏城了呢,沒有啊!這四天她家都是空的,沒人回來,也沒人出去。”

  曾柔聞言,表情頓時就凝固了。

  而看到她表情的朱姓婦人,立刻就明白了什么,驚聲道:“他們兄妹,沒有回夏城……”

  婦人表情一滯,隨即趕忙道:“外出四天不回來,還沒跟任何人打招呼,肯定遇到什么事了,朱姑娘,你趕緊去典獄司報案,讓他們查查是怎么回事。”

  大夏現在的管理已經很成熟了,除了一小部分人,其余人但凡在境內流動,都是要路引的,而且各個駐點附近都有資源地,徹夜不歸的情況很少很少,哪怕真有事要好幾天,也會提前跟人打聲招呼,像季姜兄妹這種情況,要么就是遇上麻煩,要么就是……

  “謝謝朱姐姐,我這就去典獄司報案!”

  曾柔表情瞬間就緊張了起來,隨即想都不想,扭頭就朝著司衙大樓的方向跑了過去。

  朱姓婦人目送著曾柔跑遠,然后扭頭看著隔壁緊鎖的房門,輕輕嘆了口氣。

  “這對兄妹,日子才剛過好一點,怎么又……哎,也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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