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敖歷132年,五月初一,夜間 細數過去的半年,從取金壁龍河兩村開始,大覺寺與江夏鎮打了鴻關、峰山、龍周三場大戰,后續又跟灞上打了鄒陽、青谷、九曲三場大戰。
這六場大戰,參戰雙方的人數規模都在十萬以上,若是把其他小規模戰爭戰爭也算進去,那過去半年,大覺寺打過的仗,即便沒有上百場,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卒,戰場經驗都是靠一仗一仗慢慢積累出來的,從這個角度看,大覺寺這支軍隊,在過去的半年時間里,無疑得到了最好的鍛煉。
雖說有士卒是后面陸續補充進來的,可統帥炎心,副統帥無塵,一眾比丘,青河浦數百御寒級,包括五萬多掘地境士卒,那可都是從鴻關一路打到現在的。
說他們是百戰之師,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此刻這五萬百戰之師,就站在軍陣前方區域。
他們的前面,是四千多名比丘。
與此前不同,他們現在都披上了千鍛戰甲。
也不光這四千多比丘,此刻站在軍陣最前方的統帥炎心,副統帥無塵,還有軍中的所有御寒級,身上全都穿著一套千鍛戰甲。
這些戰甲,自是要歸功于江夏鎮的。
“我們整軍花了三四個時辰,這么好的機會,灞上竟都不愿主動出擊,看來真是鐵了心要死守了……”
站在最前方的炎心,看著不遠處的灞上城門,眼中寒氣滿滿,轉頭對著無塵低聲道:“有尊師出手,破開灞上城門不難,難的是徹底殺進去,師弟,尊師下令攻城后,由我率前軍破門,你帶后軍為我壓陣。”
“知道了,師兄!”
兩人只交流了這一句,就沒再說話了。
大軍從入夜后集結,到陣型完全擺開,前前后后用了四個多時辰,冰淵一晚也就十個時辰,這上半夜差不多就算過去了。
要是單個或是少數人,沒有任何御寒手段,就這么站半個晚上,肯定是撐不下去的,虧得是十六萬士卒站在一起,充盈氣血形成的熱浪,將周邊區域的氣溫都給抬升了起來,眾人才感受不到多少寒意。
大覺寺這邊軍帳一有動靜,灞上城內的守軍立刻就跟著動起來了,可嚴陣以待的他們,久久也沒能等來敵軍的進攻,大覺寺不動,他們也只能繼續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本就肅殺的氣氛,伴隨著氣溫的快速下降,而愈發凝重起來。
嗡…………
過了大概三個時辰,一直到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的時候,大軍的前方天空上,突然傳出一道嗡鳴。
所有士卒都猛地抬頭,才發現是兩個黃袍老僧,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了半空上。
左側那老僧,身材異常魁梧;右側老僧,則手持一桿丈許赤色長槍,兩人就這么隔空遙望灞上城,神色無比平靜,完全不是要攻城的姿態。
“拜見大覺炎龍上師!”
“拜見大覺金剛上師!”
下方十六萬大軍,看到兩人后齊刷刷躬身行禮,都不用去看他們的眼神,僅從聲音就能聽出,他們對這兩位上師的狂熱程度了。
“炎心,率軍攻城!”
炎龍上師沒有一句廢話,直接下令攻城。
摩敖山九個鎮,嚴格說起來各家領土其實都不小,哪怕疆域最小的龍谷鎮,也下轄有三十九個村級營地。
江夏割讓的徐陽大營,是鎮城以外的領土;青谷大營淪陷后,向覆海試圖割地求和,割的也是鎮城以外的土地,從這兩鎮行為就能看出來,各鎮對其下轄村級營地的態度如何了。
村級營地根本不重要,鎮城才是九鎮的根基所在。
大軍都開到鎮城門口了,大覺寺顯然也清楚,跟灞上鎮已經沒有任何談判的必要,所以兩大上師一露面直接就下令攻城。
炎龍上師話音一落,這邊大軍還沒動,金剛上師就化作一道金光,朝著城門方向飛了過去。
他身材本就魁梧,足有兩米多,渾身虬結的肌肉鼓噪而起,整個人瞬間又膨脹了三四成,好似一尊金色巨人,直接撞在了灞上鎮城北面,那座寬九米,高有十五米的鑄鐵城門上。
偌大的城門猛地一震,七鈞之力撞出的震蕩波,莫說城墻,就連下方的大地都硬生生被撼動了,整個灞上城霎那間抖動不止,活脫脫就是一場劇烈的地震。
城門正上方的守城士卒,起碼有數百人被震蕩波給震到天上,一些運氣不好,恰好站在撞擊區域正上方的掘地境,更是直接七竅流血,丟了性命。
那尊偌大的城門,不知厚度如何,但竟被金剛上師這下撞擊,轟出了一個直徑大概半米左右的大洞。
金剛上師透過大洞,看到城門后方,正在用鎖鏈和鐵樁頂住城門的萬千守軍,眼底掠過一抹血光,雙手驟然蓄力,對著城門再度猛轟了過去。
“老詭物,給我住手!”
但這次,他就沒那么順利了。
呼…………
怒喝聲自城門上空傳來,金剛上師的雙拳還沒落到城門上,一道牽動兩三里區域氣流的猛烈銀光,就從高空驟然落下,直劈他的顱頂。
銀光內里,是一根丈許長的銀色蟠螭紋長棍,自上而下的猛烈棍風早已抽空了周邊氣流,強大的棍勢如山勢傾頹,瞬息便抵至金剛上師的頭頂。
金剛上師僅僅只是眉眼微抬,什么都沒做。
砰……
鏗……
長棍砸到頭頂,發出金石交錯聲的瞬間,金剛上師的拳頭也再次轟到了城門,巨大的轟鳴聲同時響起,剛剛那個只破開了半米的大洞,又擴大了足足三成。
“老賊,給我滾開!”
金剛上師的體魄,向翻云早在九曲大營領略過,所以看到自己長棍未能避開對方,他并不意外,而是順勢翻轉長棍,用力掃開金剛上師,將他驅離城門區域。
咻…………
可就在他掃飛金剛上師的瞬間,一條火焰巨龍驟然從天而降,向翻云并未分心抵擋,而是直接朝著金剛上師繼續揮棍,死死纏著他。
鏗……
火焰巨龍內的長槍,還未落到向翻云的頭頂,就被城內飛出的另一根長棍給掃開了。
來人是向翻云的兄長,灞上領主,向覆海。
“兩位上師心里應該都清楚,八鎮顯陽級,此刻都在邊上盯著,就算今日真攻破我灞上城,你大覺寺最后也討不到什么好處,何必……”
向覆海依舊在試圖勸說兩人。
可他話沒說完,就被炎龍上師給沖上來打斷了。
“在又如何,一群無膽鼠輩,本上師從未將他們放在眼中!”
咻…………轟…………
赤色長槍帶出的火焰濃烈無比,瞬間將沿途氣流焚燒殆盡,徑直對著向覆海的胸口刺來。
“兩個老瘋子,那就看看你們到底有多大本事!”
交涉無果,心中最后一絲希望破滅的向覆海,脾氣也上來了,一聲怒吼,長棍繞后半周蓄力,猛然對著炎龍上師橫掃而出。
四個顯陽級,率先在城門上空交起了手。
說起來很慢,可四人交手實際也就一瞬間的事。
“前軍,隨我攻城!”
炎心一聲令下,六萬前軍率先朝著城門方向沖來。
“殺!”
“殺……”
“沖啊!”
這六萬前軍,是包含了四千多禪院比丘,以及數百御寒級的,他們修為最高,自然就沖在了最前頭,很快就沖到離城門不足兩百米的距離。
“放箭!”
“放箭!”
“全軍放箭!”
城中守軍,當然不會坐視敵軍沖過來的,向天林和一眾統軍者立刻怒吼著下令放箭,無數士卒從城墻上方缺口位置架起了一張張強弓,對著下方瘋狂射箭。
嗖嗖嗖嗖…………
無數支利箭從城門上方疾射而來,瞬間就形成了一張銀色箭幕,如黑云壓頂般蓋向了攻城一方士卒。
城門上方的缺口有限,不可能讓所有士卒都射箭,所以能分到缺口位置的,要么是御寒級,要么是掘地境極限,再加上今夜守的是鎮城,灞上明顯把壓箱底的東西都給拿出來了,此刻射出來的箭支,幾乎九成都是白銀制成的。
按說,大覺寺前排沖來的御寒級,絕對頂不住!
可實際上,城墻上的向天林和其余統領,包括正在射箭的灞上士卒,臉上表情依舊凝重。
“放禪金粉,全軍隨我誦六道金剛咒!”
嘭……嘭……嘭……嘭……
隨著炎心的怒吼聲響起,他身后一眾比丘立刻取出金色丹丸砸在地面,丹丸爆出一團又一團金色煙霧,瞬間就覆蓋住了大軍方陣。
“啊……洼……夏……薩……嘛……哈……”
三道咒聲結束,正在向城門狂奔而來的大覺寺前軍五萬多人,身上全都冒出了金光,他們似乎感受到了體魄的增強,情緒也一下亢奮了起來,直接無視朝自己飛來的鐵箭,繼續沖刺。
鏗……鏗…………
銀色箭幕,竟全都被擋了!
“有上師神威,金剛不入,弟兄們隨我沖!”
“攻破灞上城!”
“弓弩對咱們沒用,殺啊!”
若是仔細觀察戰場就能看出來,并非所有弓弩都是沒用的,極少數力道恐怖的箭支,還是能穿透那些掘地境士卒的身體,還有一部分箭支,雖未能穿透那些士卒的身體,但也能憑著力量將他們射倒,延緩他們的沖刺速度。
可這些,終歸只是少數,影響不了大局。
“諸位師弟,所有御寒級,攻上城墻找機會破門!”
炎心帶著四千多禪院比丘和青河浦的御寒級,很快就沖到了城門下方,他高聲怒吼,蹬地而起,第一個跳上了城墻。
御寒級雖然沒有飛行能力,但跳上十幾米高的城墻,還是不成問題的。
炎心渾身冒著金光,一躍踏上城墻,瞬間就被箭支給淹沒了。
然而,剛剛連那些掘地境都能靠著金剛咒,擋住御寒級射出的箭。
何況是基礎力量超過五十鬃的他?
鏗……鏗…………
無數箭支射中他后直接落地,別說洞穿身體,就連在他皮膜上留下白點的,都不多。
“啊…………”
炎心自不會坐視眾人持續射箭的,他猛地揮舞赤色禪杖,揮出一道火浪,砸落無數支鐵箭后,臉上露出一抹獰笑,直接沖進了人群。
“隨我沖到下面,助大軍破開城門!”
跳上城墻的,可不止炎心一個。
四千多個渾身冒著金光的禪院比丘,此刻全都跳上來了,前排那三百多正式比丘身上的金光,明顯比后面要濃烈許多,聽到炎心的指令,他們頓時朝著南邊城墻邊緣殺了過去。
灞上城墻寬度有二十米左右,所以跳上來后,要繼續往南才能下城墻,炎心顯然看出來了城內有很多人在用力架著城門,所以想帶人先殺到城墻下,幫外面的人破開城門。
“御寒級跟我一起擋住他們,其他人繼續守,防著敵軍從城墻爬上來。”
向天林自是不會讓大覺寺如愿的,城門屏障一破,灞上就輸了一大半,他父親和二叔現在還在天上拼著老命攔住那兩大上師,接下來就得靠他們自己了。
“死也不能讓他們下去,弟兄們,拼了!”
“絕不讓妖寺占我鎮城,殺!”
“守住城墻!”
到底是九鎮之一,灞上人血性全開,爆發出的凝聚力也異常驚人,向天林前腳一上,后腳向天成、向氏子弟,以及灞上最后的三千多御寒級,全都跟著上了。
整個城墻上方,頓時喊殺聲震天。
金剛上師開戰之初用蠻力在城門轟出的那個洞,直徑只有一米不到,一次最多也就容納兩個人進去,仗著六道金剛咒刀槍不入的效果,大覺寺這邊雖然持續不斷有人在往里沖,但效率終歸還是太慢了。
而且一進去就要面臨守城士卒的剿殺,六道金剛咒的效果再強,也架不住灞上守軍的以逸待勞,所以他們根本就無法占據城門內部。
當然,從城門大洞涌入的只是一小部分,絕大部分士卒正借著兵器,沿著城墻往上攀爬了。
掘地境基礎力量都在萬斤以上,雖然不能像御寒級那樣直接跳上去,但借著兵器與力量攀爬十幾米高的城墻,還是輕而易舉的。
不過,前提是上面沒有守軍。
向天林剛剛阻擋炎心等一眾比丘的時候,就給城墻上方所有的掘地境士卒下令了,讓他們防著敵軍從城墻攀爬上來,所以此刻雙方都找不到對方的漏洞,一邊攻,一邊守,都只能靠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勁。
隨著六萬前軍悉數抵達城墻下方,大覺寺副統領無塵也帶著十萬后軍到了城腳下。
看著前軍只有不到萬人沖上城墻,下面還急著三萬多人,無塵眉頭一皺,抽劍劈飛一支鐵箭,對著身后三個光頭比丘冷聲下令:“金河、黑元、巨山,你們各率兩萬人,繞靠城門,在兩側找敵軍防備空虛的地方攀墻!”
“是,師兄!”
他身后三人開口答應后,迅速帶著兩萬大軍,從城門兩側繞行,尋找防備空虛的地方攀墻。
城墻一共有十五公里,他們重點自然是攻破城門,但此刻灞上守軍都集中在城門區域,炎心等人這么長時間都還沒打通關節,足見灞上抵抗之激烈。
既然如此,那就得想別的辦法了。
“分兵,去看住那三支大軍,不能讓他們上墻!”
城墻上的灞上將領已經發現無塵的意圖了,立刻大喊著示意己方分兵去看。
打到現在,其實能看出來,灞上雖然御寒級不如大覺寺多,但守軍的整體數量比大覺寺要多。
他們人數多,而且還是居高臨下的守方,若是正常對戰,絕不會打成這樣,關鍵吃虧在金剛咒上。
敵軍那刀槍不入的體魄,實在是太逆天了。
前前后后一個時辰都不到,就靠著金剛上師打出來的那個門洞,大批的掘地境士卒竟真的殺進了城門,看規模少說有一兩千人,而且隨著源源不斷還有人從后方沖進來,城門內竟有上百米區域,都被大覺寺一方給占住了。
城墻的南端,炎心雙手猛地一揮,將一個灞上二十多鬃的御寒級杖殺,看著近在咫尺的城墻邊緣,毫不猶豫直接就跳了下去。
“隨我跳下城墻,破城就在此時!”
一個又一個白衣比丘跟在了他身后,蓄力朝著城墻下方跳去,后方還有一大幫灰衣比丘跟著也跳了下去。
“城墻守不住了,擋不住,他們全都跳下去了。”
“不該分兵,不該分兵的啊!”
“不分兵,讓那六萬掘地境從其他地方進來,城門最后還不是一樣被攻破!”
“慌什么,城門不破就沒事,天成天德,你們帶人繼續剿殺城墻敵軍,其余人,跟我下去守城門!”
向天林一語喝停了眾人的話音,見已經有兩三千比丘跳下了城墻,立下也帶著一撥人跳了下去。
無塵那六萬多人,就是為了引他們分兵去守,意圖是分化城門上方的守軍力量,他早就看出來了。
問題是看出來也沒用,不管不行。
“關鍵還是城門,只要保住城門不丟,就沒事!”
向天林帶著眾人跳下城墻,看到城門后方的場景,瞳孔驟然收縮,不敢遲疑分毫,抽刀就直接上了上去。
城門后方的兩百多米,竟全都被敵軍占住了,而且他們已經開始沖擊城門兩側的控門守軍了。
城門兩側各有五條直徑三米粗的鎖鏈,鎖鏈兩邊又分出了無數條小鐵鏈,有近三萬名士卒此刻并未投入廝殺,而是咬牙死死拉著那些小鐵鏈,與城外正在試圖撞開大門的敵軍角力。
灞上城的兩扇城門,既可朝內,也可朝外。
此刻敵軍是往里撞的,那五條粗壯的鎖鏈的設計,就是卡著兩扇城門,不讓它打開的。
此刻已經有不少控門守軍被沖垮了,再讓敵軍繼續沖擊下去,鎖鏈脫力,城門就直接敞開了。
“護住兩翼,保住城門鐵索!”
向天林帶著眾人分立兩邊,抵御剛剛跳下來的炎心等一眾比丘,算是給那些控門守軍減輕了許多壓力。
“啊!”
然而,半空中突然傳來的一聲慘叫,讓向天林和一眾灞上的御寒級,身體都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們抬頭看向城門的上空,瞳孔驟然一凝。
“楊尊、秦峰、上官陽,你們耍我,啊!!!”
慘叫過后,向覆海的絕望怒吼,瞬間傳遍整個灞上。
十余萬守軍士卒和城內的所有人,心臟猛地一抽。
“拿劍的那個,是黑冥上師對吧?”
灞上城西側三公里開外,一處雪丘上方,共站著九道身影,夏鴻帶著李玄靈站在最前面;夏川、袁城、岳鋒、羅源、石平五人居中;最后的一老一少,則是神情無比激動的白山秋和項梁兩人。
向覆海的絕望怒吼傳來,夏鴻眼中精芒一下,隔空看著那個突然出現在戰場上,一劍捅進向翻云胸口的黃衣老僧,立刻開口詢問。
李玄靈等六人,立刻都轉頭看著后面的白項二人。
“稟領主,那黑冥上師的武器,的確是一柄黑色長劍!”
項梁和白山秋都只有御寒初期修為,隔著三公里遠,他們根本就看不清城門上方的交戰情況,所以也不敢確定新出現的那個顯陽級,是不是黑冥上師。
聽到兩人的話,夏鴻看著新出現的那個上師,手里握著的長劍是黑色,立刻就確定了他的身份。
“已經有三個上師在這邊了,八鎮的顯陽級,現在肯定都在青河浦了,你不過去么?”
聽到李玄靈的話,夏鴻抬頭遙望即將被攻破的灞上城,眉頭輕皺。
隨著躲在暗中的黑冥上師突然出手,一劍重創了向翻云,灞上城的局勢已經逐漸明朗了,向覆海那聲絕望怒吼,就是證明。
向覆海有九鈞實力,單打獨斗的情況下,他即便不能取勝,但也應該是不懼三大上師的,問題就出在他弟弟向翻云身上。
向翻云只有五鈞實力,剛剛跟金剛上師對陣,本就處于下風,現在又被黑冥上師重創,哪怕已經拼命,估計也頂不住多長時間了。
向覆海顯然很在乎自己這個弟弟,一邊跟炎龍上師對戰,一邊還不忘幫著向翻云打退黑冥上師。
砰……砰……砰……
巨大的震動聲傳來,夏鴻一聽就知道,這是騰出手的金剛上師,正在轟擊城門的動靜。
看著東邊的灞上城,夏鴻沒有回答李玄靈,而是低聲詢問眾人道:“八鎮的顯陽級都在盯著,大覺寺肯定知道,可他們還是如此不惜代價的攻打灞上城,你們覺得是為什么?”
聽到這個問題,眾人神色一愣。
緊接著他們就猛然意識到了什么,表情驟變。
對啊!
大覺寺的最終目的,應該是擴張地盤,收攏更多的人口,為他們生產六歲的童子。
如此說來,那就不該死磕一個灞上城。
九鎮分崩離析,基本沒有聯手的可能,大覺寺要是正常擴張,應該仿照之前對付江夏鎮一樣,答應灞上的求和,然后去攻打其他鎮,比如鴻關北面的陲山。
花這么高的代價,冒著被偷家的風險,打灞上鎮,明顯不值當。
就像是……就像是…………
“他們很急,灞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李玄靈第一個開口,眾人聞言神色驟然低沉下來。
灞上鎮里,還能有什么東西,是他們想要的?
“人,大概率是要人,大覺寺攻打鄒陽大營前,灞上境就有大批人口往鎮城逃,青谷淪陷,向覆海求和失敗后,主動把境內村級營地的人,都遷到鎮城了,灞上城里現在,人口起碼有一百五十萬以上!”
夏川話音落下,袁城、岳鋒、羅源、石平四人,表情都猛地一怔,腦海里瞬間浮現出三個畫面:
九年前山谷木傀詭;
七年前的鏡谷大營;
六年前的陽露絕地。
李玄靈來大夏這么多年了,對大夏的過去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看到眾人的表情,她瞬間就猜到眾人心里都在想什么了。
“不對,過去半年,大覺寺總計打下六十多個村級營地,雖說這些村子的絕大多數人口都被江夏和灞上遷走,但他們控制的人口數量,少說也在一百二十萬以上,這不都是現成的人口么?就非要打灞上城?”
“誰說他們不要那些現成的人口了,那六十多個村級營地的掘地境御寒級,全都被大覺寺征召進軍了,現在只剩下普通人和伐木境,且不提這些人對大覺寺的狂熱程度,就是真動手殺,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眾人聽到這話,頓時都咽了一口唾沫,隔空看著東側的灞上鎮城,臉上滿是駭然。
“領主,那咱們不能繼續待在這了,誰知道這大覺寺在搞什么鬼,留在這肯定很危險。”
“沒錯,領主,去青河浦吧!八鎮顯陽級現在都在青河浦,說不定已經跟那兩個上師打起來了,去那邊更穩妥,說不定還能撿點便宜。”
“領主,此地不宜久留,撤吧!”
聽到眾人的勸說,夏鴻眉頭猛蹙,轉頭沉聲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管大覺寺想干什么,按以往經驗,任何詭怪,只要順利成長起來,破壞力都極其恐怖,坐視不管,最后必會釀成大災的!”
眾人瞬間明白夏鴻的意思,臉上都露出一抹急色,全都張口準備繼續勸說。
但沒等他們開口,夏鴻就先揮斷了他們,笑著搖頭道:“不用擔心我,沒把握我是不會出手的,我就是想看看,大覺寺究竟想搞什么鬼而已。”
說完后他眼中露出一抹精芒,轉頭問夏川道:“咱們的人,現在應該已經控制整個河下村了吧?”
夏川顯然還想勸他離開,可見夏鴻決意已定,又問起河下村的事,還是迅速點頭回答道:“入夜一收到灞上的消息,云蛟軍就從五原出發了,從五原到河下村最多只需四個時辰,現在離天亮大概有半個時辰,劉元肯定已經控制整個河下村了。”
“好,你們八人現在全都趕回河下村,沿途注意一下大覺寺控制的那些村落,有沒有什么異常情況,派人暗中盯著青河村的戰況,看看八鎮那些顯陽級,跟大覺寺那兩大上師,最后是個什么結果,我沒從灞上回來之前,就占著河下村,萬不可輕舉妄動。”
“屬下遵命!”
夏川領著六人拱手答應,抬頭后臉上卻滿是憂色,久久都沒有挪動腳步,李玄靈則壓根就沒開口回答,面露抗拒,明顯不愿夏鴻一人留在這。
見眾人如此,夏鴻頓時搖頭道:“行了,你們要是真擔心我,那就抓緊時間快突破顯陽級,就你們現在這點實力,有操心我的必要嗎?”
一聽這話,眾人臉上頓時都露出了羞愧之色。
“哼!我會趕緊突破的。”
哪怕知道夏鴻是故意說這話刺激自己的,李玄靈的傲嬌勁兒還是被激發出來了,知道自己勸說無用,直接冷哼了一聲,扭頭就朝北面掠走了。
“萬望領主保重。”
“屬下在河下村等領主回來!”
夏川等人也不再多說什么,全都躬身告退。
八人離開過后,夏鴻扭頭看著東側灞上鎮城,眼中掠過一抹精芒,緩緩朝著那邊靠了過去。
帶著李玄靈八人一起,他擔心被大覺寺那三大上師覺察到,不敢靠的太近,現在只剩他一人,自然就能放開手腳了。
“我的感知范圍大概是五百米左右,大覺寺這三大上師手段暫且不論,實力都是不如我的,感知范圍肯定沒有我強,所以極限距離大概就是五百米,只要不越過這個范圍,我全身心隱匿,應該沒什么問題。”
夏鴻大致估算了一下后,慢慢朝戰場區域貼近。
估算不一定準確,但可以嘗試,反正他現在就自己一人,就算失敗了,大不了提前出手就是。
灞上城門,在接下金剛上師二十多下全力撞擊后,終于是不堪重負,徹底被轟破了。
與城門一道被轟的七零八落的,還有城門兩側那一萬多拉著鎖鏈的灞上控門守軍。
控門守軍最開始有三萬多,此刻只剩一萬,是因為城門后方,早就被大覺寺的士卒給徹底占住了,盡管有向天林率眾不斷掩護,可終究還是難掩敗勢,不停有控門士卒被殺,控制城門的鎖鏈受力越來越小,最后被金剛上師給徹底轟破,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灞上城破了,弟兄們,隨我殺!”
“上師已經破門了,兄弟們,沖啊!”
“灞上城,今日就要易主了。”
“什么狗屁九鎮,在我大覺寺面前都是土雞瓦狗!”
城門被破開的瞬間,大覺寺一方的士氣,瞬間又迎來了一輪暴漲,所有人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仗著金光護體,瘋狂向前沖殺。
他們原本只占據了城門后方五百米寬度,隨著這波士氣暴增,山呼海嘯的士卒徹底涌入城門,他們不斷向前沖殺,很快就將面積擴大了一倍。
而且,還在持續不斷的擴大。
灞上城,徹底被攻破了……
“居然提前破城了!”
戰場最前方,炎心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離天亮只剩下最后十多分鐘,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獰笑。
上師選擇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的時候攻城,他大概是能猜到意圖的。
直接選日間攻城,雖說灞上的掘地境都無法出戰,但他們也沒法用禪金粉增強體魄,戰場優勢小,此前他們日間兩個時辰連九曲大營都無法攻破,硬生生被灞上守軍給拖到了夜間,如今面對城防更加堅固的灞上鎮城,想兩個時辰破城,就更不現實了。
而一旦日間沒能破城,被拖入夜戰,灞上鎮的掘地境全面反撲,那大覺寺的處境反而就不妙了。
選擇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時攻城,首先能用禪金粉獲取戰場優勢,而兩個時辰若是無法破城,他們能用融火丸繼續作戰,而灞上的掘地境就全都要縮回去了。
如此一來,破城幾乎就沒有懸念了。
上師的打算自是精妙,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們發揮出的戰力如此驚人,竟不用等到天亮,直接在夜間就將灞上城給攻破了。
“震空丸已經用不上了,接下來只需等待天亮!”
炎心杖殺了擋在身前的一名灞上御寒級,轉頭看著天上已經逐漸泛出寒光,瞳孔頓時露出一抹癲狂。
盡管大覺寺敵軍已經悉數殺入城中,但灞上守軍的抵抗依舊還在持續,只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馬上就要天亮后,一股絕望的情緒瞬間就擴散開了。
天一亮,掘地境就只能躲起來了。
灞上的御寒級,現在具體還剩多少沒人知道,但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擋得住敵軍。
“三位上師,向某愿向大覺寺投誠,只求三位上師饒過我弟弟一命……不…………”
伴隨向覆海接連發出的求饒與怒吼聲,所有人抬頭看到軍首向翻云,被黑冥上師一劍梟首,心中的絕望情緒一下子攀升到了頂峰。
“打不過,打不過,我投降!”
“死了,軍首都被殺了,我投降,我投降。”
“饒了我吧,我想活命,我也投降。”
天亮前的最后一刻,許多掘地境終究還是無法對抗心中的恐懼,看著滿地的尸體,陸續喊出了投降。
他們已經感受到正在迅速下降的氣溫了,繼續這么打下去,他們即便不被敵軍斬殺,也會被活活凍死。
“老子寧死不降,領主,王新來世再追隨你!”
“軍首都戰死了,老夫豈敢厚顏偷生,今日就是死也要扒下你們這幫妖僧一層皮。”
“灞上子弟,只有死戰,沒有投降!”
“向氏,寧愿站著死,也決不跪著生!”
有人茍且偷生,自然也有人壯烈求死。
灞上畢竟立足摩敖山多年,鎮內死忠數量也不少,尤其是向氏子弟以及鎮內的高層豪族,此刻爆發出的頑強斗志,也是極其驚人的。
只可惜,他們的斗志,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動容。
大覺寺的屠戮,依舊在繼續。
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些投降的掘地境,基本都沒能逃脫被屠戮的下場,禪院比丘明顯是在故意繼續殺人,其他的則是徹底殺紅了眼,由于沒人下令,根本就不管不顧了。
半空中,自向翻云被黑冥上師一劍梟首后,向覆海就徹底歇斯底里了,他揮舞著銀色長棍,幾乎是用以命換命的方式在跟三大上師纏斗。
噗嗤……
黑冥上師一劍捅穿他的左肩,他不退反進,咬牙一聲怒吼,舉起長棍,直接對著黑冥上師的頭顱劈去。
長棍是劈中了,不僅把黑冥上師給砸進地面,還連帶著把他左肩的長劍也給打飛了。
可與此同時,炎龍上師的赤色長槍,也捅穿了他的右肩;金剛上師的拳頭,也打在了他的背部。
這還是他刻意避讓后的結果,若是沒避讓成功,那長槍捅穿的就是他的心臟,拳頭打中的則是他的頭顱。
向覆海右肩先被長槍捅穿,后背再一受力,整個人往地上砸去,肩頭一大塊血肉連同骨骼被長槍挑飛,露出里面的銀色白骨。
噗嗤…………
向覆海被砸進地面后,一口逆血噴出,整個人都已經站不起來了,抬頭看著天上的三大上師,眼里滿是絕望與憤恨。
“楊尊、秦峰、上官陽……”
向覆海原本確實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帶著灞上鎮城徹底向大覺寺投降。
當然,這條路對他這個灞上領主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但他并不是沒有考慮過。
尤其是大覺寺從上個月從九曲大營出發,往灞上鎮城這邊進軍的時候,他是真的動過投降心思的。
可萬萬沒想到,就在這時,北方三鎮領主,楊尊、秦峰、上官陽,這個時候找上門來了。
三人承諾,只要他率灞上大軍死戰,必會現身幫忙。
盡管三人的承諾,很令人動心,但向覆海已經一百三十多歲了,自然沒那么天真,不會輕易相信。
關鍵是這三人承諾完后,立刻就威脅了他,若是灞上膽敢向大覺寺投降,三鎮立刻就會聯手滅了他。
這才是向覆海,不得不選擇死戰的原因。
可事到如今,他哪里還反應不過來?
自己這壓根就是被耍了,楊尊三人威逼利誘自己在這死戰,就是想讓灞上拖住大覺寺的主力,他們好在青河浦那邊,對大覺寺的老巢動手。
想到戲耍自己的那三人,向覆海此刻心中的憤恨快要溢出胸口,可看著緩緩朝自己飛來的三大上師,他滿腔的恨意,最終也只能轉化為絕望。
“可以了!”
一道輕聲從耳畔傳來,向覆海突然神色一愣。
天上向他飛來的,除了三大上師以外。
竟還多出了兩個人。
看清兩人的樣貌后,向覆海瞳孔驟然收縮。
這兩人也披著黃袍,皮膚如初生的嬰兒般光滑,眼睛上方吊著兩條白眉,面色平靜祥和,從裝束、打扮到神態舉止,竟與另外三大上師一模一樣。
不對,也有些不一樣。
左邊那個老僧,長著一雙瑩綠色的瞳孔,剛剛就是他開口說的話,此刻正無比平靜的盯著他。
五大上師,全都在灞上!
楊尊那些人,在青河浦干什么?
向覆海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心中狂震不止,表情也驟然驚恐了起來。
“天亮了,將元魂丹發下去,開始誦往生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