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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幕陰絕路,能幫你的只有我們,青黃丹丸,灞上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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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敖歷132年,四月初五,日間  幕陰城,東邊的一座偏殿。

  一個頭發半白的老者,正端坐于殿內上首,不停揉搓著額頭,從其緊鎖的眉頭、煩躁的臉色,再加上揉搓額頭的動作,不難看出老者此刻內心,已然焦慮到了極點。

  殿內不止他一人,下方起碼還坐著十多個人,有三個樣貌看起來比他還老,剩下基本都是中年模樣。

  “全境三十二個村級營地,所有御寒級和掘地境極限全都接受征召進了城,四個月不到,鎮城御寒級從三千出頭,一下暴增到了五千多,村級營地有這么多御寒級么?金山這分明就是把咱們當成傻子了。”

  “那支近衛軍已經有八百多人了,當中少說有七成都是金山鎮的人,上官紅現在封鎖了主殿周圍,我們的人根本就進不去,現在找領主辦事都見不到人。”

  “不止那支近衛軍,新增的兩支鎮御軍,也有四百多個御寒級,余下全都是掘地境極限,那里面肯定也混了很多金山鎮的人。”

  “不光金山,北朔和武川肯定也有人混進來了。”

  “這還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還不知道有多少,鎮城千瘡百孔,再不整治,可就真晚了。”

  “全都是金山鎮那個妖女搞出來的事,鎮首,不要再猶豫了,再讓她這么禍禍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幕陰就徹底亡了。”

  聽到下方眾人的話,慕容垂眉頭愈發皺成一團,他轉頭看著西側主樓的方向,眼神里滿是糾結與掙扎。

  “父親,不能放任領主如此胡作非為下去了!”

  倏然,下方離他最近的一個白發老者開口了。

  那老者一開口,其余人立刻都停下來,轉頭看著他。

  “燕兒想向金山投誠,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不是向武川就好,可鎮城根基尚在,金山鎮也并未有任何公開表態,就這么主動湊上去搖尾乞憐,我幕陰實力雖弱,卻也不至于如此卑微。”

  眾人聽到這話,都重重點頭,臉上滿是憤慨。

  正如慕容平所說,只要不是向武川投誠,不管領主慕容燕想投靠哪家,他們都不會有什么意見,他們心里氣的,從來都不是慕容燕的投誠心思。

  盡管不愿接受,但他們心里都很清楚,打從四年前領主慕容頂去世起,幕陰鎮就江河日下,無力再支撐以往的地位了。

  三年前又被武川侵占了二十三個村級營地,最后在七鎮的聯合施壓下,武川雖然退還了十二個,可只要沒有新的顯陽級出現,依舊改變不了幕陰的頹勢。

  武川持續咄咄逼人,這個時候幕陰不管找金山還是找北朔當靠山,都不算什么丑事,確實是現實需要。

  可慕容燕的一系列行為,著實是有點操之過急了。

  當然,慕容燕為什么這么做,原因他們也清楚。

  慕容燕對慕容垂的猜忌,自繼任領主后就變得愈發嚴重,他很清楚慕容垂一方的態度,絕大多數人不愿向三鎮投誠,極少數偏向北朔,于是借著三年前婚約一事,直接倒向了金山,借著金山鎮的支持,跟慕容垂爭搶鎮城話語權。

  “三年前,我幕陰根基尚在,且有中南五鎮支持,咱們根本就不懼三鎮,可慕容燕這個蠢貨,卻急著引狼入室,同室操戈,弄得鎮城人心渙散,人人自危。

  如今大覺寺來勢洶洶,濱江一戰,江應龍身亡,江夏茍延殘喘,傾頹在即,跟咱們處境差不多;陽瞿和龍谷兩鎮亦元氣大傷;灞上現在更是自身難保,五鎮都幫不了咱們了。

  現在投誠,可就不像三年前那樣,只需在別人面前伏低做小就行,以北方三鎮的性子,值此大好時機,不把我幕陰吃干抹凈,他們怎會善罷甘休。

  都亡鎮在即了,我估計慕容燕這會兒還在主殿里,繼續做他的領主春秋大夢,我呸,蠢貨蠢貨……”

  慕容垂的次子慕容炎,人如其名,脾氣異常火爆,而且他對慕容燕的感官明顯差到了極點,言辭間并未將他當成領主對待,說完后還連罵了好幾聲蠢貨。

  砰……

  慕容垂猛的拍碎桌子,直接打斷慕容炎,起身指著五個兒子,怒聲道:“他是蠢貨,你也強不到哪兒去,四年時間,你們五個當中若有一人能突破,老夫何至于獨木難支,我幕陰也到不了今天這個地步!”

  慕容平五兄弟聞言,頓時都面露羞愧的低下了頭。

  而與五人不同,殿內其余人表情都微微黯淡了幾分。

  旁觀者清,他們能從慕容垂這番話里聽出來,他還是在極力維護慕容燕的領主權威。

  這恰巧就是此刻鎮城內部最大的一個問題,或者說是慕容垂這方派系,最大的問題。

  由于前面三年上層分立兩派,內斗嚴重,鎮城如今人心早已渙散,甚至可以是積重難返了,慕容垂若是能下定決心整治,說不定還有點希望,可他偏偏有股子愚忠勁,就是不愿跟孫子慕容燕徹底撕破臉。

  他們作為慕容垂的死忠,自是勸說過了無數次,可慕容垂,始終都無動于衷,都到這個關頭了,慕容垂還在維護慕容燕,他們不免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張海拜見鎮首!”

  就在全場鴉雀無聲之際,殿外這時,卻突然急匆匆的跑進來一人。

  張海進來先對著慕容垂行禮,隨后環顧左右,確認在坐的都是自己人,立刻面朝上方開口道:“鎮首,灞上還是沒打起來,但據下面的探子來報,大覺寺一方還在持續不斷的增兵,其境內所有村級營地的掘地境都被征召了,灞上緊閉城門半個月,無論如何就是不主動出擊,看來是要死守鎮城了。”

  殿內眾人聞言,表情頓時都難看了起來。

  幕陰想不被北方三鎮吞并,唯一的希望就是獲取中南四鎮的共同支持,可想獲得他們的支持,談何容易?

  灞上之戰還沒出結果,大覺寺真滅了灞上,下一個目標絕對是中南四鎮,他們若是這個時候支持幕陰,得罪北方三鎮,等被大覺寺打上門,就沒人會幫他們。

  換言之,若是灞上能頂住大覺寺,讓四鎮意識到大覺寺沒那么可怕,不怕得罪北方三鎮,那幕陰鎮就肯定能迎來轉機。

  總而言之,是生是死,就得看灞上之戰的結果。

  要么灞上被滅,他們老老實實找北朔投誠;

  要么灞上頂住,他們找四鎮或是求援或是結盟。

  最怕的,就是現在這樣拖著不打。

  有慕容燕和上官紅的配合,金山對幕陰的滲透一直都在持續加深,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

  “要不就向北朔……”

  慕容平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可話卻只說了一半。

  因為殿外這時又闖進來了一個人。

  一個看著大概只有十八九歲的紅衣少女。

  少女臉上帶著一抹嬌憨,表情看著就很單純,冒然闖入大殿也絲毫不以為意,被十幾個人盯著一點也不緊張,直接就朝著上首的慕容垂拱手一拜:“嫣兒拜見爺爺,爺爺,父親,各位伯父叔父,嫣兒今天,要向你們引薦一個大才!”

  看到慕容嫣進來時,大殿內包括慕容垂在內,所有人表情立刻就舒緩了下來,臉上也都露出了一抹柔色。

  慕容氏共有兩房,如果說十八歲就突破御寒級的慕容燕,是大房的門面;那么此刻站在大殿中間的少女慕容嫣,就是二房的門面。

  慕容嫣的資質,都別說跟慕容燕比,就是放到整個九鎮,那也是數得上數的,十七歲就以超等戰體突破了御寒級,一突破就有四鬃多的實力,比慕容垂和慕容頂兩兄弟當年都強。

  慕容嫣十九年前出生時,慕容垂已經108歲了,本就算老來得孫,再加又是他最疼愛的幼子慕容淵所出,慕容垂從小就疼愛這個小孫女,慕容嫣展現出驚人的天賦后,那就更是不得了。

  尤其前年,慕容嫣以超等戰體資質突破御寒級,意識到這個孫女極有可能會是繼自己之后,慕容氏的第三個顯陽級,慕容垂那更是要什么就給什么,對這個孫女,幾乎是有求必應的。

  有爺爺的疼愛,慕容嫣平時在鎮城自是無所顧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此刻擅闖大殿這種事,其他人無論是誰,除非有十萬火急的事,否則借他幾個膽子都不敢。

  而慕容嫣不但敢,甚至眾人還都一點脾氣都沒有。

  畢竟上方的慕容垂,此刻臉上都掛滿了笑意。

  他們誰還敢有意見?

  當然,還是有人敢說話的。

  慕容淵聽到女兒說要給爺爺引薦大才,立刻搖頭低聲呵斥道:“姑娘家家的沒個正形,看不到爺爺正在跟我們議事么?找其他人玩去。”

  被父親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呵斥,慕容嫣瞬間就來了脾氣,看著父親道:“爹,你少瞧不起人,我說的這個大才,實力不一定就比你弱。”

  “那嫣兒說說,你給爺爺引薦的這個人才,是從哪兒來的?你是怎么想到要給爺爺引薦他的呢?”

  慕容淵聽完搖頭不止,正打算繼續開口,卻被上方的父親慕容垂給搶了先,他忙起身打算拉著女兒走,卻被邊上的四哥慕容英給拉了一下。

  他表情微微一愣,見四哥慕容英對著殿外示意,他趕忙抬頭朝殿外看去,感知片刻后,神色頓時一變。

  御寒級的感知能力,大概能輻射兩百米左右。

  殿外站著多少人,他們都是一清二楚的。

  剛剛明明只有二十個守衛,現在卻多出了一人。

  而且那人的氣息,他還看不透。

  所以女兒說的那句,實力不一定比自己弱,是真的!

  慕容淵腦海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眼神立刻就變得低沉了許多,看著殿外的目光也變得不善了起來。

  慕容嫣這時則正笑著回答爺爺的問題。

  “爺爺,燕哥不是弄了一支很厲害的近衛軍么?嫣兒最近閑著沒事,就想看看那近衛軍的情況,想不到今天一過去,就發生一件趣事,近衛軍統領上官青,副統領上官行,竟被一個小卒,以一敵二給教訓了,上官行還被斬了一條手臂,惹得夫人大怒,正派那支近衛軍在城中大肆搜捕呢!”

  從這段話就能聽出來,慕容嫣雖然天真,但對鎮城以及慕容氏當下的情況,絕不是一無所知的。

  而殿內眾人聽完這段話后,表情都微微一變。

  尤其是上首的慕容垂,立刻抬頭凝視著殿外,明顯在打量殿外那人。

  上官青、上官行,從這兩人姓名就能看出來,慕容燕最近搞的那支近衛軍,是個什么成色了。

  金山鎮現在就是拿準了慕容垂不敢怎么樣,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塞人過來。

  打傷兩人,還斷了上官行一臂。

  這人肯定不是金山鎮的。

  可北朔武川的探子,現在這么高調干什么?

  慕容垂和殿內所有人眉頭都皺了起來。

  “有意思,那嫣兒你把那人叫進來,給我們看看。”

  慕容嫣聽到爺爺的話,立刻點了點頭,轉身對著殿外高聲喊道:“宇文大哥,你進來吧!”

  宇文?應該是化名。

  慕容垂與眾人眉頭都微微一皺,看向殿外。

  很快,殿外就緩步走來一個面容凌厲的黑衣青年,青年身負一柄巨型闊劍,面帶輕笑,看著殿內眾人絲毫不怯場,甚至抬頭與上首慕容垂對視時,都不見有半點緊張。

  “這么年輕!”

  “這有三十么?”

  眾人盡管都沒把心里的這些話說出來,可當看清楚黑衣青年的樣貌時,瞳孔里那絲驚色是無法掩飾的。

  連上首的慕容垂,都不例外。

  “絕不超過三十歲,御寒后期,三十二鬃實力,天賦比嫣兒還要強,三鎮絕不可能把如此天才放過來當探子,這不是三鎮的,甚至可能都不是九鎮的人。”

  慕容垂有顯陽級別修為,他能看出的東西,比其他人多,看清黑衣人修為實力以及年齡的那一刻,他瞬間就推測出了一大堆東西。

  “宇文燾,拜見慕容鎮首,見過諸位大人!”

  黑衣青年,自然就是宇文燾,他先對著上首慕容垂拜了拜,隨即再轉身朝著殿內諸人行禮,借著俯身的功夫,自然是將大殿內的十六人,全都打量了個遍。

  “嫣兒還真給我帶來大才了,看來爺爺要好好感謝感謝你了,不過要改天,先讓爺爺跟叔伯們,跟這位大才好好聊聊,你去別的地方玩,怎么樣?”

  慕容嫣大概是能看出來些東西了,聽完很懂事的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就轉身朝外走了。

  “老夫很久都沒看到這么優秀的才俊了,敢問宇文小兄弟,從何而來?接近我孫女,又有何貴干?”

  慕容垂微微夸贊了一句后,沒有浪費半點唇舌,立馬單刀直入,問起宇文燾的來歷以及目的。

  殿內眾人目光瞬間都聚集到了他身上,神色間明顯帶上了一抹不善,等著他開口回答。

  這一幕,宇文燾還真沒想到,但他反應很快,意識到慕容垂看出自己并非九鎮中人,索性也就不再浪費時間了,抬頭對上慕容垂的目光,拱手笑道:

  “宇文燾先給慕容鎮首致歉了,接近你孫女,不過是意外,并無任何目的,至于我從何而來,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為慕容鎮首帶來什么!”

  慕容垂神色微沉,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慕容鎮首,你們鎮城早已被三鎮細作滲成了篩子,領主愚昧無知,借著金山老丈人的勢與你爭權奪利,殊不知自己是在引狼入室;鎮城人心惶惶,一盤散沙,人人都在給自己謀后路,恕在下直言,眼下幕陰鎮,就是一艘到處漏水的破船,已傾覆在即了。”

  “大膽!”

  “你算什么東西,我幕陰鎮輪得著你來指指點點?”

  “無知小兒,休得胡言亂語!”

  慕容垂還沒開口,下面慕容平慕容炎等十幾人都忍不住出言怒斥了,有幾個脾氣火爆的甚至站了起來,大有動手之勢,顯然是被宇文燾這話給氣的不輕。

  看來都不想被滅鎮,還有斗志,那就更好說了。

  宇文燾看到眾人的反應,眼底掠過一絲喜色,但嘴上卻冷笑一聲繼續道:“我若是沒猜錯,鎮城局勢,尚在慕容鎮首可控范圍之內,諸位不敢動手,或者說不愿動手,是因為還在等灞上之戰出結果,你們都寄希望于灞上能守住大覺寺,然后四鎮就會騰出手,來幫助幕陰,防止北方三鎮吞并你們,沒錯吧?”

  上首的慕容垂聽到這句話,瞳孔驟凝;

  剛剛還怒不可遏的眾人,也瞬間偃旗息鼓,抬頭看著宇文燾,臉上既有狐疑,又帶著一絲驚色。

  對方手里掌控的信息,明顯比他們想象的要多很多。

  “癡心妄想……”

  宇文燾說出這四個字后微微一頓,沉聲繼續道:“在下現在就敢斷言,灞上開戰之日,即為武川和金山兩鎮對幕陰動手之時,等到那時,諸位就只有向北朔投誠這一條路可走,可走了這條路,幕陰鎮就沒了,慕容氏,還有諸位,從此就要寄人……”

  “小子,你到底想說什么!”

  慕容垂越聽臉色越難看,沒等宇文燾把寄人籬下四個字全說出來,直接就冷聲打斷了他。

  宇文燾抬頭看著慕容垂,再環顧殿內眾人,發現他們臉色比慕容垂還要難看,眼中浮出一抹精芒,壓低了嗓子緩緩開口道:“慕容鎮首,想讓幕陰鎮繼續在摩敖山南麓存續下去,金山鎮幫不了你,北朔鎮也幫不了你,中南四鎮更幫不了你,能幫你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銀制令牌,先朝上首的慕容垂丟了過去,才抬頭看著他,擲地有聲的繼續道:“只有我們!”

  慕容垂接過銀質令牌,瞳孔驟然一凝。

  舍得用萬鍛級別的白銀,制作一塊令牌,雖說能彰顯財力,但還不足以讓慕容垂露出如此反應。

  關鍵,是令牌正面的那個“夏”字。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不是用器具打出來的,是有人硬生生用手指在上面壓出來的,而且從字體的連貫程度來看,是一氣呵成的。

  顯陽級用的兵器,一般都是十萬鍛級的白銀所鑄。

  萬鍛級的白銀,堅硬程度其實就已經堪比顯陽級的身體了,慕容垂自認,他是做不到這樣的。

  所以,眼前這個宇文燾的背后……

  慕容垂猛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宇文燾,瞳孔升起一抹警惕,低聲詢問道:“那不知小友,以及小友身后的人,要如何助我幕陰鎮在摩敖山南路存續下去,以及你們,想從我幕陰鎮身上,得到什么?”

  只要動心,那就什么都好說了!

  宇文燾臉上升起一絲笑意,拱手開口道:“慕容鎮首放心,我大夏只想結交九鎮朋友,不圖幕陰鎮的任何東西…………”

  慕容垂和殿內自是不會將他這話當真的,可隨著宇文燾繼續往下說,他們表情愈發古怪,面色也逐漸變得激動了起來。

  天底下,還真有這般好事?

  慕容垂和眾人腦海中,都逐漸浮出了這個念頭。

大夏八年,四月二十六,日間  大夏,內城摘星臺。

  十二瓣銀色悟道蓮臺上,夏鴻正閉目盤膝而坐。

  他渾身都冒著火光,身后懸浮著一尊骨相虛影,但與對戰時千丈不同,此刻只有三丈高。

  既是骨相,自然沒有血肉皮膜,但與正常的白色骨架不同,夏鴻身后的骨相是暗紅色的,而且表面還附著著一層如熔漿般的金色紋路,看著頗為玄奧。

  青色的聚骨丹藥力不斷游離在骨架周圍,被骨骼上的熔漿紋路吸收進去,而隨著藥力被吸收,那些紋路變得愈發明顯,骨骼色澤與質感也在不斷提升。

  當然,這個過程極其緩慢,肉眼是分辨不出來的。

  呼…………

  良久過后,夏鴻緩緩睜開雙眼,嘴里輕輕吐出一口青色藥氣后,身后的熔漿骨相慢慢消散。

  “力量基本不漲了,跟當初猜測的差不多,只有完成階段淬煉,過了臨界點,骨骼獲得強化,力量才會隨之增長,只是這個淬煉過程,未免也太漫長了點。”

  夏鴻沉吟過后,很快就搖頭輕笑。

  “不能太貪心了,畢竟是去年九月才突破的,要是七個月就能完成一個階段的淬煉,那我這身顯陽級修為未免也太不值錢了點。”

  他是元年三月突破到御寒級的,去年九月初突破到顯陽級,整個御寒級階段的修煉總計花了六年半時間。

  就他目前了解到的九鎮顯陽級歲數情況,這個修煉速度已經堪稱逆天了。

  顯陽級階段的修煉,總不可能比御寒級階段少。

  “九鎮的顯陽級里,有后期修為的,大概率只有楊尊、上官陽、秦峰這三人,從夏侯章那次看到我出手時的反應,能推斷出來,我的實力,跟這三人不會差太多,如此跟九鎮爭鋒,也算有些底氣了!”

  夏鴻眸光稍凝,倏然抬頭朝著摘星臺入口看去。

  一襲白色宮裝的李玄靈,快步走了上來,見夏鴻已經收功,直接開口道:“五原有消息傳過來了,大覺寺已經把全境五十多個村級營地的掘地境,全都調到灞上,現在總兵力又有十六萬了,最后那三百正式比丘也全過去了,昨日夜間,大覺寺軍帳又往灞上城靠了五公里,現在雙方只差兩公里不到了,預計最遲這幾天就要開戰了。”

  夏鴻聽完眉頭一凝,道:“青河村的情況呢?”

  “青河村現在極度空虛,只有一千禪院比丘看著,若是徐寧當初的情報沒錯,他們只有八百正式比丘,那大覺寺現在應該就是防備最弱的時候了。

  但據青河村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村東禪院和赤龍湖大覺殿,依舊被守的密不透風,閑雜人等不得靠近,九鎮也沒什么探子敢過去。”

  大覺寺跟江夏灞上兩鎮交戰的這幾個月,別的不說,青河浦一帶反正是極度空虛的,尤其伴隨戰事不斷升級,三村十八家的御寒級和掘地境越來越少,大夏早就趁勢在那邊安插了不少探子。

  “徐寧用命換來的情報,肯定不會有錯,問題是大覺寺有沒有新增的,他們既然能批量制造帶發比丘,那正式比丘說不定也可以,過去半年,大覺寺共計攻下了五十多個村級營地,起碼又收了數萬童子,誰知道大覺殿里,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過去數個月的大戰,大覺寺的八百正式比丘基本都已經拿出來了,甚至還新增了七千禪院比丘,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是否有批量制造那些比丘的手段。

  雖然目前共計只新增了七千禪院比丘,可畢竟大覺殿在所有人眼里就是個謎,里面到底有什么,誰也不敢說。

  李玄靈輕聲道:“大覺寺打到現在,只出現了金剛、炎龍、黑冥三大上師,剩下兩個上師,從頭到尾都還沒現過身,估計就先前那幾個從大覺殿逃走的九鎮顯陽級,知道點他們的情況,你覺得攻打灞上城,他們會出動幾個上師?”

  夏鴻搖了搖頭,眉頭緊鎖。

  “情況到這基本已經明朗了,大覺寺把能調動的力量全都調出來了,也就是五個上師的動向還不清楚,三鎮包括其他鎮的顯陽級,現在肯定都在盯著灞上,大戰一打響,只要超過兩個上師出現在灞上戰場,他們必然會趁青河浦空虛,打進大覺殿,你到時候就守在青河浦,等著撿便宜就行了。”

  聽到李玄靈的話,夏鴻抬頭看著她,笑道:“上次鴻關大戰,九鎮顯陽級打的也是這個主意,結果就在青河浦吃了大虧,兩死三重傷,你忘了?”

  李玄靈搖頭沉聲道:“那是初次交鋒,不清楚幾個上師手段,有過一次經驗了,而且前面幾個月他們肯定想過對策,這次情況,應該會不一樣。”

  夏鴻沒有否認李玄靈的說法,只是低頭沉思片刻,隨即抬頭道:“五原那邊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除獵鷹和雄武兩軍以外,目前云蛟、屠龍、虎豹、宣武、神武、隴原、山河、北昭,均在五原大營待命,各項軍備也都準備好了,而且從五原到松陽,再到白陽的夏直道也全都擴建完畢了,三地距離不過七十多公里,最快一個多時辰就能趕到,再從白陽出發去青河浦有二十多公里,最快三個時辰。”

  李玄靈顯然早就籌劃了很多,連行軍里程都直接給說了出來,夏鴻輕輕一笑道:“不用著急,我跟夏川已經交代清楚了,該什么時候動,他心里有數。”

  說到這他微微頓了頓,想起了什么,繼續問道:“龍武軍呢?他們全都已經過去了吧?”

  李玄靈點了點頭,回答道:“前天最后七個突破的御寒級士卒,也過去了,龍武軍一千人都過去了,他跟慕容垂交涉的還不錯,慕容垂那幫人看了你的令牌,斗志都出來了,已經開始花心思整肅鎮城了。”

  “那就好!萬事俱備,接下來等著灞上開戰就行。”

摩敖歷132年,五月初一橫江東岸,灞上城  無論外界如何猜測,八鎮又各自做了什么打算,交戰的雙方此刻都是一概不知的。

  即便知道,他們也沒心思理會了。

  因為此時此刻,正是他們壓力最大的時候。

  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進入五月份,氣溫居然開始有了些許回升,東岸寒風一下都少了很多,好似是天地在給這場大戰醞釀情緒。

  灞上城北面三公里,近兩百頂黑色軍帳,烏泱泱連成大片,將整個大地都給染成了黑色,就這么遮天蔽日的橫陳在灞上城的跟前。

  邊緣的一頂軍帳,突然被人從里面打開。

  兩個披甲的士卒,一前一后從里面走出。

  “這不是氣溫回升,是二月的寒潮徹底過去了!”

  “剛好持續兩個多月,滎……橫江寒潮沒了,氣溫自然就有些回升了。”

  項梁差點口誤把滎河二字給說了出來,好在白山秋拍了他一下,才及時改了口。

  “屯駐在這快一個月了,居然還不開打,大覺寺這是在等什么?”

  項梁抬頭看著南邊的灞上城,眉頭緊皺。

  這句話,軍帳附近自然是不能說出口的,他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一下了。

  三月二十號的夜間,攻下九曲大營后,他們在九曲駐扎了半個月,四月初五他和白山秋兩人所處的先頭部隊,就開到了灞上城這里。

  然后就是持續不斷的增兵,青河村三村十八家的掘地境前面幾個月早就被征召過來了,后面來的全是江夏和灞上境內村級營地的人。

  這大覺寺的洗腦功夫也確實厲害,前腳占下那些村級營地,后腳就能把那些營地里的御寒級和掘地境全都騙進大軍里,為他們征戰。

  一般打仗是人越打越少,可大覺寺卻越打越多,若不是江夏和灞上兩家實力不錯,消耗了大覺寺的大部分兵力,項梁估算現在駐扎在此的大軍,少說也能再翻一番,起碼有三四十萬。

  “可惜中軍大帳除了比丘,其余人都不能靠近,若是能知道來了幾個上師就好了!”

  項梁轉頭看著最中心區域的軍帳,神色閃爍不止。

  大覺寺這一路能勢如破竹打到灞上城來,靠的就是那幾名上師的手段,他目前親眼目睹的有三個,分別是炎龍上師的融火丸與楞嚴神咒;金剛上師的禪金粉與六道金剛咒;黑冥上師的清寒珠與凈水神咒。

  其中黑冥上師的凈水神咒,是攻打濱江大營時用的。

  那清寒珠大小跟融火丸差不多,使用方式也一樣,服下后跟著那些正式比丘誦讀凈水神咒,然后大覺寺一方的士卒,上了戰場就跟不知疼痛一樣,簡直變態到了極點。

  就項梁的觀察,大覺寺一月份那三次攻打濱江大營的結果,都不算好。

  顯陽級方面暫且不提,一月份江夏、陽瞿、龍谷三鎮共湊了一萬鎮御軍,再加上十五萬掘地境;彼時大覺寺總共也就十五萬掘地境,四千出頭的禪院比丘,雖說最后追加了兩百正式比丘,可這個兵力,跟三鎮其實還是有較大差距的。

  首先就是大覺寺無法保證日間能結束戰斗,前面兩次日戰均以失敗告終,最后的那次夜戰,黑冥上師從大覺寺趕來,用出了清寒珠與凈水神咒,大軍確實發揮出了難以想象的戰力,三大上師也全程壓著三鎮的江應龍、夏侯章、龍鳴淵、曹乾陽四個顯陽級打,可最終還是未能攻破濱江大營。

  “幸虧這大覺寺的神咒,一次只能用一種,要是能多種迭加起來用,那別說江夏和灞上,九鎮加起來恐怕都很難跟他們打。”

  從去年十月開始,到現在隨軍都快半年了,項梁對那三種神咒的了解自然不少。

  他現在最好奇的,就是剩下兩個還未現身上師,使出的神咒,是什么效果。

  “融火丸、禪金粉、清寒珠這三樣東西,我都讓探子送回夏城了,不知道工匠部有沒有研究清楚,到底是什么材料,若是大夏今后也能用出這三種神咒,那我這次立的功勞,可就太大了……”

  項梁微微吸了口氣,眼中露出一抹振奮。

  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來大覺寺潛伏一年多,說到底就是為了立功,賺貢獻值也好、賺軍功也罷,無非是提升自己的實力和地位,就目前來看,這次他和白山秋兩人的潛伏任務,絕對是大賺特賺了。

  “只差這最后一戰了,八鎮都盯著這里,大覺寺對滅了灞上鎮好似有執念一般,已經有點敗亡之相了,此戰結束,我跟白老應該都能回到夏城了。”

  項梁微微舒了口氣,跟旁邊的白山秋對視了一下,兩人瞬間讀懂了對方的意思,輕輕點頭露出一抹笑意。

  “項梁、白山秋,進來吧,有事要宣布!”

  后方突然傳來呼喊聲,兩人回頭一看,才發現是王玉安正在朝他們招手。

  兩人迅速對視,俱都神色一振,趕忙朝軍帳走去。

  一進軍帳,項梁和白山秋,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先他們一步進來的王玉安,手里此刻正提著兩個布袋,正在將布袋里的東西,分發給帳內的所有人。

  一個布袋裝的是青色丹丸,另一個則是黃色的。

  融火丸是紅色的、禪金粉是金色、清寒珠是藍色。

  眼前這兩種,是此前從未出現過的顏色。

  兩人也各領了兩枚,項梁捏了捏兩枚丹丸,察覺到其質感與前面三種差不多,眼中頓時露出一抹精光。

  “這是最后兩個上師的手段,馬上就要開打了!”

  項梁的猜測,很快就印證了。

  初一的白天發下兩種丹丸。

  一入夜,大軍就有動靜了。

  “大軍以營為單位,到南面集結,快快快!”

  “大軍以營為單位,到南面集結,快快快!”

  “大軍以營為單位,到南面集結,快快快!”

  接連三聲高喊從帳內響起,項梁和白山秋兩人早就從地上翻身站了起來,跟著催促眾人趕快出帳。

  多虧王玉秀的叮囑,王玉安對他們兩人還真不錯,上了戰場從不約束二人不說,還將二人提拔成了營里的管事,這也是兩人為什么能一路跟著大覺寺的大軍混半年的原因。

  在兩人的急聲催促下,帳內一千多人迅速起身集結,很快就打開軍帳全都走了出去。

  嗡…………

  走出軍帳的瞬間,一股熱浪頓時撲面而來。

  項梁和白山秋抬起頭,看著烏泱泱的十幾萬士卒,正在迅速朝南邊集結,心中都微微一顫。

  這可不是什么特殊的熱浪,兩人跟著大覺寺征戰了小半年,也不是頭一次感受到,所以很清楚,這單純就是掘地境的數量太多,血氣凝聚在一起散發出來的。

  “這么快就開始攻城了?”

  “最后兩個手段都發下來了,該來的都來了吧?”

  “不知道那五大上師,來了幾個!”

  人群嘈雜到了極點,項梁和白山秋也不再害怕被人偷聽了,一邊朝著南面集結,一邊低聲交流了起來。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南邊集結區域,看著兩公里開外的灞上城門,神色微微一凜。

  最后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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