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敖歷131年,十一月二十九號,上半夜 “進軍,鴻關!”
超出盧陽的預料,十八萬掘地境返回大營后,江元龍又給了一個多時辰讓他們休整,等重新集結起來,下令進軍鴻關的時候,上半夜已經過去了一大半。
十八萬掘地境分別從大營南北兩門出發,直撲鴻關。
“離天亮還有六個多時辰,時間肯定是夠了!周世炎帶南路軍,陸弘帶北路軍,一公里距離,大軍直接以戰斗陣型逼近鴻關,大覺寺手段就是再多,也沒用!”
江元龍站在西門外,看著南北兩路大軍已經約莫走出去萬余人,沉吟片刻過后,直接轉身面朝身后的兩千鎮御軍高聲開口:“今夜不下鴻關,誓不回軍!”
唰…………
兩千站的筆直的鎮御軍士卒,全都齊刷刷的舉起了手中兵器,怒聲高喊道:“不下鴻關,誓不回軍!”
一般來說,正規軍隊為了方便軍械制造,加強戰場上的協同配合,都會統一士卒的兵刃,江夏鎮卻并沒有這樣做,士卒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可即便如此,兩千大軍齊聲高喊造成的聲勢,也足以震動整座大營,不光大軍側翼的兩千多御寒級,許多正在朝南北兩門走出去的掘地境,也都忍不住側目看了過來。
“出發!”
江元龍一聲令下,率先從西門走出,緊跟他的是三百多江夏的御寒級,然后才是兩千鎮御軍,鎮御軍的側翼,則是七鎮已經不足兩千的御寒級援軍。
昨夜雪林奇襲,損失了大概兩百多人,江夏和七鎮各戰死一百多,江夏八百御寒級里,有過半本來就是鎮御軍的人,此刻都已歸隊,所以江元龍身后只有這三百多號人。
十八萬掘地境,兩千三百御寒級,再加兩支江夏的鎮御軍,全程維持著戰斗陣型,只有用了半個時辰就抵近了鴻關隘口。
“哼哼,知道龜縮起來了!”
一到隘口,江元龍立刻就冷笑了兩聲。
南北寬度不過兩公里的鴻關隘口,東邊外側這一方此刻找不到半個人影,大覺寺的七萬大軍,全都齊刷刷的堵在隘口內側,面朝東邊,嚴陣以待。
十八萬掘地境,哪怕不是正規軍隊,就光站著不動也能形成黑云壓頂的效果,而且此刻正值夜間,東側外圍這邊幾乎沒什么樹木,從鴻關內側往外看,就是完全黑壓壓的一片,壓迫感十足。
“炎心,從鴻關退走,交還龍河、金壁兩村,大覺寺全軍撤回青河浦,可免今夜生靈涂炭!”
江元龍大抵是那種善于攻心的將領,同時清楚認識到己方大軍能對敵軍造成極大的壓迫感,所以他沒有急著叫人進攻,而是足足等了十多分鐘,才提振氣血對著隘口內側高喊出聲。
“九鎮無端在青河村縱火,傷人無數,大覺寺此戰只為那些在火災中枉死的無辜者討個公道,得上師諄諄教誨,我青河浦上上下下,誰不以行善積德為榮?我們從不主動招惹是非,若非你九鎮欺人太甚,哪兒有今日之戰。”
對面的炎心也站出來了,他嘴皮子也不弱,一番慷慨陳詞下來,不但有效回懟了江元龍,順帶也將己方士氣提振許多,隘口內側的守軍士卒,聽完這番話,肉眼可見變得憤怒了起來。
“殺我兒郎,占我疆界,大肆戕害童子,分明就是詭怪行徑,你的借口,就是再冠冕堂皇,也改變不了這些事實,大覺妖寺,蠱惑人心,欺世盜名,我江夏豈能容你,放箭!”
嗖嗖嗖…………
“放箭!”
江元龍高喊放箭的同時,炎心幾乎也同步開口下令。
一方從隘口內側向東,一方從隘口外側向西,兩撥箭雨齊刷刷的飛出,箭陣交鋒,就這么開始了。
隘口南北還沒兩公里,十八萬人凡是配弓的,此刻都到了前排,人數約莫在三分之一左右,這輪箭雨射過去,直接形成了一道黑色箭幕,瞬間淹沒了隘口。
大覺寺一方也就七萬多掘地境,配弓的人更少,估計只有兩萬左右,所以此刻兩軍箭陣一交鋒,情況跟昨夜的雪林之戰完全反過來了。
江夏這邊射出的箭幕,直接覆蓋了大覺寺的箭雨。
噗嗤……噗嗤…………
“啊……”
不光覆蓋,江夏射出的箭,威力也明顯比敵軍強。
只從兩方發出發出的慘呼聲就能看出來了,江夏一方被射中后發出慘叫的很少,而大覺寺那邊聲音越來越密集,甚至前排陣型都開始有些松散了。
“前排棄弓豎盾,擋住,后排繼續射!”
炎心的指令也充分佐證了這一點,青河浦的鑄造工藝太差,不止體現在戰甲這一項,弓箭也是一樣的。
而且大覺寺一方,禪院比丘全都沒有配弓,剩下三村十八家的御寒級,配弓的微乎其微,如何能跟江夏這邊八百多御寒級比?
再算上那兩千鎮御軍,配備的全是拉力三十石以上的強弓,所以這場箭陣交鋒的結果,幾乎沒有懸念。
當然,江夏箭陣雖占上風,但從炎心讓前排豎盾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戰果不會太大。
箭陣再多,畢竟絕大部分還是掘地境射出來的箭,整體威力注定不會太大,而且隘口本來就窄,前排把盾牌一豎,效果就很微弱了。
除了能制造點騷亂,或者部分御寒級射出的箭能有效傷敵,幾乎就沒有其他作用了。
“鎮御軍隨本軍首打頭陣,七鎮援軍掩護雙翼,周世炎、陸弘,率領后軍隨我沖殺,破鴻關!”
僅憑箭陣想奪回鴻關肯定是不可能的,江元龍自然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所以看到己方士卒背上箭壺差不多要見底的時候,他直接就開口下令了。
話音落下,他是第一個帶頭朝著西側隘口沖過去的。
此刻整個隘口東側,大軍分的很清楚,正中間就是他親自率領的兩千鎮御軍和八鎮的所有御寒級;南邊是周世炎率領的九萬人;北邊是陸弘那九萬人。
隨著江元龍指令下達,所有人全都動了。
最快的還要數他身后的鎮御軍,然后就是分立鎮御軍兩側的七鎮御寒級,再就是南北兩路大軍,三方人馬同時狂奔,直撲鴻關隘口。
“奪回鴻關!”
“殺!”
“殺光妖寺這群孽障。”
“弟兄們,殺!”
整個隘口東側,霎時充斥著怒吼聲,鋪天蓋地的人潮瞬間引得大地震顫不止,刀槍劍戟棍棒舞出的寒光殘影,似乎將整個隘口外側都給照亮了,所有人都漲紅了臉,朝著隘口內側的敵軍,沖殺了過去。
轟隆隆……轟隆隆…………
咻……
江元龍身先士卒,第一個沖到了軍陣前排,橫向劃出數十米長的銀色劍鋒,將前排還未來得及收盾的禪院比丘,直接劈開,徑直扎進了人堆。
緊跟其后的兩千鎮御軍,宛如一柄尖刀,直插隘口軍陣核心,刀槍劍戟沖破人群,瞬間就碾出了一個南北百余米寬的大裂口。
七鎮御寒級迅速補位,撐開了邊鋒側翼,迅速擴大裂口,給后方大軍騰出身位。
“殺!”
“殺!”
周世炎和陸弘兩人高聲怒吼,南北兩側最前排的那群掘地境,也從隘口南北邊緣位置一頭扎了進來。
廝殺,就此拉開序幕!
鏗……鏘…………噗嗤……咔嚓…………
“啊!”
“殺啊……”
刀劍碰撞產生的蜂鳴,利刃開膛碎骨聲,以及與這些聲音同步響起的士卒慘呼,瞬間充斥整個隘口內外。
一方死守,一方猛攻,此刻誰也沒有退路。
猛攻的一方,人數太多,足足十八萬人,前排的人就是想退,也已經退不出去了,因為后排還源源不斷有大軍沖進來,除了一路往前沖,他們別無選擇。
“沖進去,他們守不住!”
江元龍已經沖進隘口兩百米深度了,看著己方大軍一路高歌猛進,他臉上滿是振奮,一劍劈開面前的炎心首座,對著身后的鎮御軍怒吼出聲。
“弟兄們,軍首殺進隘口了,此時不沖更待何時!”
“沖啊!”
鎮御軍士卒,聽到江元龍的聲音,頓時發出一道道怒吼,往前猛沖的姿態,又強了幾分。
到底是正規軍隊,鎮御軍,對敵軍幾乎形成了碾壓的效果,前后不過百余息,就跟著江元龍,硬生生插進了隘口的腹地,連帶著邊鋒側翼的七鎮御寒級,也全都殺了進來。
他們一殺進來,后面的掘地境沖鋒的空間,就越來越大了,不過片刻,十八萬人就有四分之一,全都涌入了隘口,且隨著后方還在涌入的大軍,不斷的擠占隘口內部空間。
“頂住不要退,隘口不能讓給他們。”
雪林一戰后,禪院比丘的具體數目不清楚,但這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哪怕五千比丘全都還在,也頂不住江夏的這波沖鋒,這是注定了的。
江夏一方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幾乎是大覺寺的三倍!
何況還有兩支戰力足以形成碾壓的鎮御軍。
所以炎心即便呼喊的再大聲,也改變不了大覺寺一方不斷后撤的事實。
“哈哈哈哈,一日連占兩村,不是很囂張嗎?”
“烏合之眾,想抗衡江夏,做夢!”
“妖寺孽障,受死!”
“弟兄們,繼續往里沖,將口岸全部占下!”
兩千全部身披千鍛戰甲的鎮御軍,同時沖陣發揮出的戰力,比七鎮援軍還要強,跟在江元龍身后的他們一路高歌猛進,沖殺的位置也最深,所過之處基本是尸橫遍野,大覺寺的守軍根本就抵擋不住。
敵軍的退讓,讓他們情緒愈發高漲,不斷地高呼著示意所有人繼續前沖,緊緊跟在江元龍身后,莫說青河浦的御寒級,就是數千禪院比丘,都被他們沖的連連后退,只能往南北兩側避讓。
江元龍大抵是覺得還不夠快,看著鎮御軍邊鋒側翼的七鎮援軍,突然厲聲高呼道:“七鎮援軍聽好了,此戰殺敵數量最高的前百人,每人賞一枚龍鯉丹,前十各五枚,軍中有督戰者,江某言出必行,戰后盡可來找我要。”
刷…………
七鎮近兩千御寒級,聞聲瞬間齊刷刷的看了過來,莫說那些普通御寒級,就是黃天行、秦元海等七個援軍統領,此刻瞳孔都不由得猛震了一下。
“好,江大人說到做到,黃某就為你江夏戰一場!”
“江副軍首豪氣,秦某記下了!”
“弟兄們,江夏既然舍得掏真東西,那還說什么?”
“上,破鴻關!”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如果說昨夜利用七鎮援軍不死戰的心理,成功策劃那場雪林奇襲,還只能說明江元龍這個將領算合格;那么此刻,能在戰場上,一句話就把七鎮援軍的戰意全都調動起來,就足以證明他配得上優秀二字。
連黃天行等七個援軍統領都如此激動,剩下七鎮那些普通御寒級就更不用說了,這下不光鎮御軍了,連他們也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瘋狂朝隘口深處沖。
大覺寺的敗退跡象,更加明顯了。
“大人,不對勁,那些禪院比丘正在滲透人群,朝隘口外側靠近,不是一個兩個,是全部!”
七鎮援軍靠東,也就是后方位置,王韜一劍劈開面前的兩名掘地境士卒,迅速對著身后的盧陽開口,二十多萬人的戰場,此刻早已是亂哄哄嘈雜至極,所以他根本就用不著壓低聲音。
“早就發現了,朱順林凡,去通知所有人跟我往外側靠,大覺寺有后手,他們是故意讓出隘口的!”
王韜在觀察,盧陽又何嘗不是,他全程都故意帶人吊在后面,而且目光從未離開過那些禪院比丘,他早就發現了,數千比丘看似被人圍攻,可實則都在瘋狂滲透人群,朝著東側隘口靠近,有些甚至不惜身上被砍數刀,也要朝那邊飛奔過去。
有貓膩,肯定有貓膩!
盧陽讓朱林二人去通知東嶺三十一人后,轉頭看著身邊已經殺紅眼的江夏眾人,心臟先猛地抽了一下,隨即掃視東側隘口外,發現最后只剩兩三萬人,被口子里的人擋著進不來,他瞬間就意識到了什么。
“這是想關門打狗,十八萬人一旦全都進來,再想從這個小口子跑出去就難了!”
對寬度還沒兩公里的鴻關隘口來說,十八萬人實在是太多了,哪怕一人一米排成縱隊,最多也就能站兩千人不到,十八萬人是什么概念,就是能排成上百列這樣的長隊,想一口氣涌進來,是不可能的。
此刻隘口內部,幾乎沒有一丁點空閑的區域,外圍那兩三萬人不是不想進來,而是根本就擠不進來,或者說進來的速度很慢很慢,他們只有等內側出現了空檔區域,才能順勢進入戰場。
而這樣的空擋區域,只能靠隘口內側的人創造。
而當中最關鍵的,當然是西側沖殺最狠的江元龍,以及他身后那兩千鎮御軍,和兩千御寒級了。
他們殺的越深,戰場就越是往西推進,然后空擋區域就會增多,外圍這撥人進來的速度就會加快。
盧陽帶著東嶺三十一人,在戰場上不斷后撤,很快就離隘口只剩下百余米距離了。
“別退了,督戰隊就在后面,再退就露餡兒了!”
聽到盧陽的話,眾人立刻都停止后撤,轉而與身邊的敵軍交起手來,三十多人盡量都站在一起。
江夏大軍是有督戰隊的,人數大概有五百多,而且還是由周世炎和陸弘兩人親自統領的,他們此刻正在催促外圍最后兩萬多掘地境,趕緊進隘口作戰。
“這是在催他們進來送死的吧!關門打狗,那也得關的上門才行,大覺寺到底還有什么后手……”
盧陽看著越來越多禪院比丘靠近東側隘口這里,粗略估算都快上千了,眼神里露出了一抹好奇。
開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此刻已經正式進入下半夜了,離天亮預計還有四個時辰,對江夏一方來說,時間肯定綽綽有余。
整個隘口內部,地上尸體少說有兩萬以上,所有人都只能踩在尸體上面作戰,御寒級對戰時,甚至還會將尸體挑飛崩開,整個隘口內側,用尸橫遍地,殘肢亂飛八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只要認真分辨,還是能看出來,地上尸體,基本還是大覺寺一方士卒為主,這也符合當下他們正在潰退的實際情況。
“大覺寺總共就七萬人,陣亡率已經超過兩成了,居然還沒崩潰,這妖寺蠱惑人心確實有一手!”
盧陽看著還在殊死奮戰的青河浦大軍,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忌憚,他曾聽袁城說過,戰場減員超過兩成還能維持戰斗力的軍隊,那都不能用精銳來形容,必須得是抱著死戰決心的精銳大軍才能做到。
眼下大覺寺這七萬掘地境,跟精銳大軍肯定扯不上什么關系,甚至當中有五萬多人,還是上個月才剛剛投誠大覺寺的,能做到這一點,只能歸功于大覺寺蠱惑人心的本事。
“不過也差不多了,有什么后手也該用出來了。”
“眾比丘聽令,放禪金粉!”
仿佛是為了印證盧陽的內心的猜測,一直在西側深處跟江元龍纏斗的炎心,余光注意到東側江夏大軍已經全都進入隘口,突然運轉氣血,開口對著內側高喊。
盧陽等人神色一凝,迅速轉頭看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禪院比丘。
那名禪院比丘身上已經被砍了很多刀,有半個身子都被血液浸透,臉上也糊滿了血漬,但聽到炎心的指令后,他立刻就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金色丹丸,隨后環顧周圍眾人,露出一抹獰笑,猛地將丹丸砸到地面。
嘭…………
那丹藥受力后立即炸開,化作一股亮金色塵煙,迅速朝著四周擴散開來,盡管很快就消融在空氣里,似乎看不出什么異樣,但別忘了,可不光這個禪院比丘一人做出了這個舉動。
不光數千禪院比丘,連青河浦那些御寒級,以及部分掘地境,也都發了那個禪金粉的藥丸,他們全都拿出來砸在地面上了。
嘭……嘭……嘭……嘭……
隨著聲音一道接一道的炸響,整個隘口內側瞬間升起成千上萬股金色煙霧,幾乎瞬間覆蓋了整個戰場。
“這塵霧有鬼,所有人沾濕布捂住口鼻!”
江元龍面色肉眼可見的慌亂了一下,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叫所有人做出了應對之策,北岸氣溫極低,到處都結了冰塊,撕下衣服做塊濕布不難。
顯然,他認為大覺寺這是在放毒,掘地境已經有很強的抗毒性了,用濕布捂口鼻確實是防御毒素影響的最佳手段,御寒級就更不用說了。
“師弟助我,青河浦所有人,誦六道金剛咒!”
可江元龍的想法,似乎是錯的。
炎心看著江夏一方全都用濕布捂住口鼻,頓時冷笑了幾聲,隨后高聲下令,分散在戰場各處的二十名正式比丘,一邊繼續跟對手纏斗,一邊開口高聲誦咒。
“啊……洼……夏……薩……嘛……哈……”
“啊……洼……夏……薩……嘛……哈……”
跟上個月那次誦咒一樣,這次不光掘地境,連同所有御寒級,以及數千禪院比丘,此刻都跟著那二十名禪院比丘,一同誦出這六字咒言。
三遍咒畢,青河浦一方數萬人,身體都猛地一震,仿佛陷入了某種僵滯狀態,面色瞬間充血變紅,然后顏色越來越紅,一直到轉化為淡金色。
青河浦一方的御寒級,以及那數千禪院比丘,身體更是直接轉化成了純金色,在夜色下竟散發出了濃烈的金光,宛如傳說中走出的金身羅漢。
“上師已降下神威,賜我等金剛不滅之身,九鎮賊子屠我僧眾,殺我手足,諸位還在等什么?殺光九鎮賊子,一雪前恥!”
炎心此刻渾身也冒著金光,因與江元龍交手很久,那身白色僧袍也變得殘破不堪,身上沾了不少血跡,面目極度猙獰,說完這番話后,舉起手中赤色禪杖對谷內隔空一指,語氣無比低沉的開口:“殺!”
“殺!”
“沖啊……”
“反攻回去,殺光九鎮賊子。”
可以明顯感覺出來,大覺寺一方,被炎心這番話調動情緒的,只是少數人,總數估計就一萬出頭,他們明顯是青河浦的掘地境,早在上個月就感受過一次上師神威了,所以他們此刻對炎心的話深信不疑,直接不要命的對著江夏敵軍沖了過去。
青河浦數名掘地境舉著大刀沖向一名鎮御軍士卒,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樣,雖說確實有些駭人,可此刻畢竟是戰場,大家都在拼命,那士卒自然不會被嚇到。
那士卒直接用劍挑開大刀,隨后目光一寒,劍勢下擺直接對著其中一人的胸口刺了過去。
鏗…………
可刺完后,那士卒的表情瞬間就愣住了。
他的千鍛長劍,居然只是破開了對方身上的百鍛鐵甲,然后發出了一道金石交錯聲,就沒有后續了。
那士卒自然是不敢愣神太久,他面容驚變,試圖抽回長劍準備后撤避讓,因為其余剛剛朝他沖來的另外幾個掘地境,全都舉著大刀對著他招呼過來了。
只可惜,他的動作還是慢了點。
那個被他刺中胸口掘地境,居然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長劍,然后死死拽著,被他在地面拖行了數米,也不松手,甚至還抬頭對著他露出一絲獰笑。
噗嗤……
那人的獰笑,算是給這名江夏鎮御軍士卒,吹響了最后的喪鐘,其余幾人的兵器,此刻已經對著他砍了過來,有千鍛戰甲的保護,他第一時間雖然沒受什么致命傷,可很快就被一人找到了甲胄腰間縫隙,用劍直接捅了進去。
“上師神威,這就是上師神威,怎么可能……”
那士卒轟然倒地,咽氣之前,眼睛死死盯著青河浦士卒身上的金光,臉上滿是不甘。
而這個士卒的遭遇,還只是一個縮影!
“我的萬鍛兵器,破不開他們的防御,怎么可能?”
“萬鍛,老子白銀制的劍都破不開,你那算什么?”
“金剛不滅之身,這是什么玩意,念咒就能有了?”
“大覺寺從哪兒來的這些神異手段?”
“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快準備后撤吧!”
一瞬間,整個戰場充斥著駭然與困惑,都別說破開這群人的金身,許多人兵器太差,甚至砍到敵軍身上直接就被崩斷了。
這可不光只發生在掘地境士卒身上,連御寒級都是一樣的,七鎮援軍,江夏鎮御軍,所有御寒級,此刻表情全都懵了。
噗……
“后撤,轉身往東側突圍,快!”
全場壓力最大的,此刻當屬江元龍了,他被炎心一禪杖直接打飛,看著手中卷刃的長劍,再抬頭看著炎心那一身金光,他沒有絲毫遲疑,甚至都沒去觀察戰場的情況,直接對著后方所有人下令后撤。
根本就破不開對方的防御,這還怎么打?
江夏人數就是再多,也不可能打得過。
這些禪院比丘,不披甲的原因,此刻也終于出來了。
有如此神異的手段,他們還需要披什么甲?
“現在想退,晚了!”
聽到炎心的話,江元龍余光掃視東側隘口,整張臉頓時充血脹紅,瞳孔驚顫不止。
截止到現在,十八萬掘地境已經全都進入隘口了。
而上千名禪院比丘,早就已經堵著隘口了,而且那些金身比丘仗著刀槍不入,直接沖開人群,迅速在東側那邊集結了。
關門打狗,這明顯是不打算讓他們出去了。
“跑,快跑!”
“打不了,根本打不了,留在這只有被殺的份。”
“破不開他們的防御。”
耳畔不斷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江元龍看到谷內亂糟糟一片,完全沒了半點陣型,此刻哪里還反應不過來,大覺寺就是故意放他們進來的,臉上滿是悔意。
不光現在,甚至昨夜的雪林奇襲,也是故意敗的。
“好手段,好手段啊!上萬人命,就為了演場戲給本軍首看,好一座妖寺,孽畜,孽畜!”
江元龍猛地反應過來后,抬頭看著炎心,幾乎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了這句話,足見其內心憤怒。
鴻關隘口大戰進行的如火如荼之際,一公里開外的西北側山壁上方,一棵橫向生長的大樹分叉上,五道身影正隔空遙望著戰場,神色無比專注。
“八鎮敗了!”
“這江元龍也算個聰明人,奈何沒考慮到自己交手的是詭怪,壓根不把人命當回事,輸得也不冤!”
“金剛不滅之身,我要是沒看錯,應該是吸入了禪金粉,然后再誦讀三遍咒文,身體就發生變化了,這跟之前的用舌頭含住熔火丸,然后再誦讀三遍咒文,是一個套路,那五個上師的手段,確實有點驚人啊!”
“這么打,別說十八萬掘地境,就是正規軍來了,恐怕都很難打贏,難怪這大覺寺,七萬多人就敢占下鴻關,跟八鎮抗衡。”
“這大覺寺,絕對是禍患,不能小覷。”
聽到夏川四人的感嘆,夏鴻眸光微閃,突然轉頭詢問道:“我記得徐寧傳回來的消息里,最后一條提的是大覺殿里有雙瑩綠色瞳孔,對視即死,沒錯吧?”
四人都點了點頭,顯然不理解夏鴻問這個干什么。
“舌、鼻、目……”
夏鴻稍稍沉吟片刻,眼中掠過一縷精芒,很快就將其隱藏了下來,隨后轉頭看著四人笑道:“雖說只是十八萬掘地境,但也稱得上大規模會戰了,你們四個都是統兵的人,這次特意帶你們過來觀戰,可不能只是看看就了事。
這個江元龍絕對不蠢,放你們四人上去統兵,不一定打的有他好,用這么多人命堆出來的教訓,你們都得牢記在心里,這次回了五原,就由宇文燾牽頭,將此戰經過整理成冊,保存在兵戎部,務必讓軍中所有校尉和都統都要仔細研讀,我可不想今后,大夏也一戰葬送這么多人。”
“屬下遵命!”
宇文燾聞聲立刻拱手回應,面色都肅穆了許多。
他是兵戎部司正,主管大夏軍務,所以很快就能理解夏鴻這個命令有多重要。
鴻關之戰雖說只有兩支正規軍參與,但雙方人數規模已經超過二十五萬,對從未經歷如此大規模會戰的大夏來說,自然有極強的教育意義。
“十八萬人,這可是從八鎮境內所有村級營地里,抽調出來的人啊!一戰全都葬送在這,看大覺寺的樣子估計要殺不少,八鎮這回虧大了吧?”
袁城話音落下,夏川三人頓時都搖了搖頭。
夏鴻則笑著道:“怎么就虧大了?最多也就是江夏鎮虧了兩千鎮御軍,一點御寒級而已,還不一定全虧,八鎮明顯就沒把這些掘地境當人,他們可不會覺得自己虧了!”
夏川也點了點頭,但很快就露出不解問道:“除了江夏,其余七鎮確實都未傷及鎮城,也不會心疼,可這場大戰打到現在出結果,他們也沒賺到什么,那派這么多人來支援江夏,是為了什么?”
宇文燾、袁城、羅源三人聞言都陷入了沉思,一時間顯然都沒考慮清楚這個問題。
唯獨夏鴻,顯然察覺到了什么,突然抬頭看著隘口那邊戰場,眼中露出一抹精光道:“誰說他們沒得到什么?金剛上師已經來了。”
夏川四人神色猛地一愣,趕忙都抬頭朝著隘口看去。
砰……砰…………
距離太遠,四人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看清楚,但他們能注意到隘口東側位置,有兩道金光正在猛烈交鋒,僅憑這巨大動靜,也能推測出這兩人的實力了。
“金剛上師,夏侯章,又是這兩人。”
夏鴻擔心引起那兩個顯陽級的警惕,此刻也不敢隨意感知戰場情況,但他目力比夏川四人強很多,看清隘口兩人的樣貌后,結合項梁傳來的消息,一下就分辨出了兩人的身份。
“鴻關是北岸門戶,只要這里一丟,滎河北岸,今后跟江夏鎮就徹底沒關系了,他們不甘心說得過去。”
羅源話音落下,宇文燾立刻搖了搖頭,補充道:“可不光只是這樣,鴻關丟了,江夏全境就等于向大覺寺敞開大門了,你覺得以大覺寺的實力,七鎮要是不幫忙,光靠江夏一家,擋得住么?”
“光來一個夏侯章有什么用,他已經在青河村敗給金剛上師一次了,這次自然結果也是一樣的,若是光他一人過來,鴻關還是必丟。”
聽到夏川的話,袁城立刻困惑道:“按司丞和宇文司正的說法,這鴻關對江夏至關重要啊!其余七鎮不來說得過去,江夏鎮領主江應龍呢,他也不來,就這么坐視鴻關被大覺寺奪走?”
“你們不會以為,七鎮費這么大力,調動了整整十八萬人,在鴻關這里搞出這場大敗,只為了吸引金剛上師一人現身吧?”
夏鴻突然轉頭看著眾人,見眾人還是面露不解,笑著繼續道:“你們剛剛不是說,七鎮到現在為止,什么也沒賺到么?”
說完這句話,他直接伸手指向了西側,眼中露出一抹不屑道:“八鎮壓根就不關心鴻關之戰的輸贏,頂多也就是江夏鎮愿意花點心思,他們只關心鴻關引來了幾個上師,我要是沒錯,八鎮包括江夏那個領主江應龍,現在應該都在那里!”
夏川四人順著夏鴻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猛地一震。
西側,赫然就是大覺寺的方向。
原來如此!
四人臉上瞬間都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鴻關只是幌子,十八萬掘地境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主要就是用來吸引大覺寺注意力的,八鎮最終目的還是大覺寺那四個上師,或者說,是四個上師背后的詭怪。”
“這些人也忒狠了點,就為了吸引注意力,用得著這么多人命么?”
“五千禪院比丘,五大首座和二十個正式比丘都在這里了,金剛上師也已現身,大覺寺那邊現在最多只有四個上師,這個時候過去確實是個好機會。”
“誰說只有四個上師的?”
夏川說出最后這句話后,宇文燾三人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臉上表情變得異常精彩。
“大覺寺最少還有七百多個正式比丘啊!鴻關這里可不是他們的全部實力。”
聽到夏川這句話,夏鴻轉頭看著大覺寺的方向,先閃過一抹意動,隨即又立刻搖頭笑道:“八鎮這幫人也有意思,既有奪寶的心思,又生怕被其他鎮撿漏,所以不愿聯手對付大覺寺,寧愿多死點人,也要各憑本事先摸清了實力再動手,既短視又愚蠢……”
這聲嘲諷,其實多少是帶了點上帝視角的。
夏鴻自認要是處在九鎮位置,估計也只能這樣做。
“不過也剛好了,就讓他們先去試探一下,若是真有本事殺了那幾個上師,滅了大覺寺也算好事一樁,我先看看這金剛上師的本事!”
夏鴻說完這句話,直接搖頭朝著隘口位置看去。
大覺寺這幾個上師的實力,絕對不簡單,何況還有七百多個正式比丘在,八鎮領主要是有這個實力,直接滅了大覺寺,那他反倒要擔心了。
鴻關隘口東側 一襲金衣仍吊著左臂的夏侯章,正懸浮半空,手持十二孔銀環墨銀刀,怒視眼前的金剛上師,沉聲開口:
“金剛上師,大覺寺已經占了金壁龍河兩村,眼下連鴻關都想占,莫不是真想與我江夏徹底開戰?”
下方大戰仍在持續,整個隘口東側已經完全被禪院比丘給封堵了,江元龍正帶著鎮御軍和七鎮御寒級瘋狂往外沖殺,雖然已經沖開了一個小裂口,但他們沒有逃跑,而是往南北兩側沖殺,試圖將裂口擴大,明顯是想讓后方更多人逃出來。
“夏侯施主,戰端一開,勢必見血,若不將你江夏氣焰徹底掐滅,我大覺寺今后何以立足,廢話不必多說了,上次被你僥幸逃脫,這次就沒那么簡單了!”
金剛上師此刻渾身都冒著金光,話音落下,瞳孔殺意凝聚,兩條雪白的長眉輕輕一顫,瞬間就化作金光朝著夏侯惇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