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趙倜睜大雙目,眼中綻放出森寒冷意,四照神功運行周身,光芒籠罩,不停交互閃爍。
剛才怎么竟然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仿佛恍惚,明明只是一剎,但自己卻感覺過去了許久。
難道……
他目光死死盯著前面小水晶棺中的羽靈,就在剛剛,那羽靈的睫毛居然顫動了一下。
這小小人兒此刻身體周圍縈繞著稀碎光暈,沉睡的模樣純凈又溫軟,就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絕美之中透著一絲稚氣,讓人連呼吸都不忍放重,生怕驚擾了這份靜謐美好。
絕沒有看錯,趙倜神色間充滿警惕,兩眼瞅著那小扇一般的睫毛,內力轉運體內,發絲無風揚動。
難道這羽靈活過來了嗎?自己剛才那一刻的恍惚竟是受此這天魔影響?
這可不是好事,要不要立刻毀掉她?之前不忍下手,現在卻不能再等了,天魔復活是何等驚人的大事,哪怕不復昔日之能,且只有一個,但若不提前一步將她扼殺,勢必會在世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趙倜緩緩抬起了手,向水晶棺中伸去,朝著羽靈細致而雪白的脖頸,他這時幾乎將功力運到十成,一但握緊,就算是金石都會折斷。
可就在他的手馬上要觸碰到羽靈之時,小小人兒長長略微有些卷曲的睫毛卻忽地再次一動。
趙倜的手不由一滯,眼內精光攢射,此刻心中劇烈掙扎,警惕又復雜到了極點,他一咬牙,手掌向下方落去。
但這千鈞一發之刻,羽靈的一雙眼眸,忽地仿如花兒開放一般,悄悄的,顯得無比乖巧地睜開了……
羽靈醒了!活過來了!
趙倜神色頓時大變,臉上叫四照神功的色彩映照有如廟宇之中描彩的神像,說不出的奇異朦朧。
他這時目中仿佛看見兩片湛藍璀璨的星河,星河中間各有一顆美麗無雙,充滿靈動,清澈無比滿是光芒的星星。
這羽靈的眼眸竟然是藍色的?
趙倜心中驟然一動,隨即便看那星河竟然漸漸變得深邃漆黑,仿佛暗夜幽夢,兩顆星星變化得宛如黑寶石一般。
又變成了黑色?趙倜瞳孔收縮,剛要往下繼續捏去,就此滅殺了這小小的域外天魔,忽然一個清甜無比,比銀鈴還要悅耳,比黃鸝還要清脆,既活潑又軟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哥……哥……”
嗯?趙倜硬生生地停下了動作,心中劇烈反復,種種思緒在腦海翻騰,殺還是不殺?
如今雖然羽靈醒轉,但必然不會有當年的本領手段,不可能已經回復如初,自己現在動手,還是極有可能將對方一擊而斃的。
而若是自己猶豫不決,待時間過長,對方說不定逐漸恢復,自己就未必能夠直接殺死對方了,甚至有可能叫對方走掉,對方畢竟乃為天魔,而自己不過就是個練習了武功的普通人,論根基雄厚,天生手段,肯定遠遠不及天魔之流的。
對了,她為什么叫自己哥哥?
是因為此刻還未回復本領嗎?天魔狡詐兇殘,擅于迷惑,知道此時并非自己所敵,所以才故意示弱,言辭惑動自己,叫自己好不忍下手?
定然便是如此了,可自己又怎么會為她所騙呢,這等把戲或許能哄哄旁人,自己卻不可能為其所動。
他心中做了決定,便打算再次下手,可便在此刻,就見小小人兒寶石般的眼眸眨了眨了,嘴中喃喃道:“哥哥,我還有些困倦,還要再睡一會……”
說著竟然身體輕盈地動了動,側轉過去,兩只眼睛閉上,重新陷入了沉睡之中。
趙倜看著那小小的精致無雙的身軀,仿佛花瓣結成的美麗裙子,還有那裙下手臂與小腿處的一抹似雪潔白,赤著的一雙只有指節長短可愛嬌嫩的小腳,不由深深吸了口氣。
他瞅著棺中,臉色變幻不定,盯著羽靈的睫毛,睫毛微微顫抖,似乎十分疲倦勞累,叫人看著既可憐又心疼。
趙倜的手停住,就那么懸在小小人兒的頸上,一動不動。
足足半刻鐘過去,他身體慢慢往后靠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緩緩收回已經有些僵硬的手臂。
終還是下不去手,若是在對方還沒有醒來之前,冷下心毀掉就毀掉了,可對方已然醒轉,看不出絲毫的猙獰兇怖,哪里像傳說中的殘暴天魔,怎好就這般將對方隨意殺死呢。
趙倜輕嘆了口氣,坐在椅中沉思良久,最后輕輕將水晶棺的蓋子蓋上,然后拿起貼身放于懷內。
雖然最后沒狠下心,但卻不是放松警惕,這水晶棺以后片刻都不會離身,一旦有所異動,那么自己絕對不再心慈手軟,直接連這小棺材都一并毀掉!
接著定了定神,又篤定一番之后,吹熄了燈火,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剛起來打開房門,趙靈兒便端著一小盆水跑入進來。
“這是干什么?”趙倜見狀納悶道。
“大鍋,我要給葫蘆擦拭擦拭。”趙靈兒放下水盆,抖出一塊舊布頭,清脆說道。
“擦葫蘆?”趙倜望了一眼書箱上方,金葫蘆其實并不怎么臟,上面也沒有什么灰塵,畢竟這幾日趙靈兒都過來觀看把玩,就算之前有點灰也被她給抹掉了。
“哦,那你擦吧,我去洗漱。”趙倜搖了搖頭,出門而去。
趙靈兒興奮地將舊布頭放在水中浸濕,用力擰了擰,便擦起葫蘆來。
她也分不清金銅,只當趙倜所說的銅葫蘆來擦,卻越擦越亮,心中不由納悶,平日里見爹爹愛若珍寶的擦那些銅錢,怎么不見這般閃光,難道是這葫蘆較大的原因嗎?
她越擦越起勁,小臉不由泛起一絲紅暈,額頭之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隨著葫蘆的光亮越來越盛,她不覺有些眼花,眼前金星直冒,好像一只只金色蝴蝶在前方飛舞。
好暈啊,趙靈兒用力晃了晃腦袋,剛想停下擦拭,就在這時那葫身突然地抖動了一下,然后一道金光陡然射出,正中她的眉心位置。
啊!趙靈兒頓時嚇了一跳,身形站立不穩,朝后方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感覺腦袋懵懵的,便有些害怕,爬起來就想往門外跑,可這時眉心忽然一點金芒乍然閃現,她宛如遭到雷擊,立刻停住了腳步,然后呆立著一動不動。
隨后就看她的小臉上不停變化,吃驚、慌亂、恐懼、不解、茫然不知所措,種種表情交替出現,最后變成了極度的震驚和若有所思。
她的眼中原本盡是活潑與頑皮之色,這時卻隱隱夾雜了恍然與智慧的光芒。
“靈兒,吃飯了。”外面趙母喊道。
“知道了,娘。”趙靈兒應了一聲,然后過去將地上的水盆和抹布拿起,朝外面走去,步履穩重端莊,和之前的蹦跳毛躁全然不同……
吃過早飯,趙倜背著書箱前往州學,剛進入學堂坐下,莫尋便湊過來低聲道:“趙兄,那事快要來了。”
“什么事?”趙倜納悶道。
“自然是……”莫尋掃了一眼四周,看沒人注意才小聲道:“自然是玉州出寶之事。”
“哦?”趙倜道:“那寶物將要出世了嗎?”
“正是如此!”莫尋點頭:“也就半月左右,寶物必將問世而出,到時各方爭奪,恐怕激烈無比。”
“既是這樣,那寶物出世……玉州不是要亂上一陣?”趙倜沉吟道。
“必然亂上一段時間,眼下玉州已然宵禁,估計寶物出世的前幾天更會封閉一些所在,不叫百姓游人前往,尤其是寶物現身的大致地點,肯定會叫閑雜人等不得靠近!”莫尋道。
趙倜聞言心中不由念到玉靈湖,之前追蹤司馬家少女至那湖邊,有所懷疑那湖的地界與出寶之處有關,這時想了想道:“莫兄不前往參與嗎?”
莫尋道:“上次不是和趙兄說了,在下雖然嫡出,但在家族之內屬于棄子,這種事情都是天驕精英前往,哪里輪得到我呢。”
趙倜思索道:“具體出寶地點莫兄可知?”
莫尋搖頭:“我只知現在各家包括朝廷在內算出了個大概方位,具體的指向還得幾日才能真正查明,不過卻不會泄露于外,我參與不了此次事情肯定不會知曉,但家姐卻是能夠得知的。”
“嗯?”趙倜看向莫尋,莫尋干笑道:“羅敷小姐也會知道,不過趙兄問這地點做甚?別說趙兄手無縛雞之力,哪怕有武功在身,沒有家族勢力幫襯,孤身一人就算本領再高,恐也難以染指此事。”
趙倜道:“我哪里敢要摻合這般大事,只是心中好奇而已。”
莫尋嘆道:“我也是好奇,不若到時我偷著問問家姐,然后告知趙兄,與趙兄共同研摩一番如何?”
趙倜點頭:“如此最好,我乃外人,無論前去詢問誰都不方便,還是莫兄出面的好。”
莫尋眨了眨眼:“理雖然是這個理,不過怎么聽著這般別扭,趙兄就這般輕輕松松坐享其成嗎?”
趙倜摸了摸下巴,心中納悶怎么又做出這個動作來,笑道:“如果莫兄不愿,我也就只好厚著臉皮去問莫愁小姐了。”
莫愁怔道:“趙兄怎么不去詢問羅敷小姐?”
趙倜道:“問誰還不是一樣。”
莫尋哼道:“趙兄是怕見羅敷小姐吧?如今玉佩摘下藏起,羅敷小姐自江南回來也不去看望,上次給家姐作完詩后就當沒事一般,還得我去羅敷小姐那里為趙兄解釋!”
趙倜疑惑道:“莫兄上次可不是這么說的,是去搬弄是非告狀的,怎么又變成了給我解釋?”
莫尋氣道:“我怎肯做那小人行徑,不過是給趙兄善后,省得到時羅敷小姐不喜,當趙兄為薄情寡義之輩。”
“莫兄,你這……”趙倜還沒等話語說完,上課銅鈴響起,兩人止住對話,先生走入進來。
隨后上課,一天無事,下學兩人同行,至玉帶橋邊分開,趙倜獨自往前。
他走得不快,心中念起昨日楊瑤兒相邀,不覺頭疼。
本來百般拒絕,誰知楊瑤兒小心思太多,竟然說放學之后在畫船上相見,不花費多余時間。
趙倜邊想邊行,心中做下打算,到時就敷衍一番,吃飽了便告辭回家。
他沿江走了一段路后,果然看到楊瑤兒的畫舫停泊在前,船上一個穿鵝黃色裙子的苗條身影正舉目四顧,東張西望,不知在尋找什么。
趙倜這時瞅見身影,身影也瞧到他,揮手喊道:“趙兄,這里這里。”
趙倜揉了揉太陽穴,走了過去,鵝黃裙衫的少女正是楊瑤兒,看著趙倜走近,笑靨如花道:“趙兄果然是守信之人。”
趙倜心想,我不守信行嗎,你都在這堵著了,我總不好故意繞路而走。
“趙兄趕快上船,我那朋友已經等候多時了。”楊瑤兒道。
趙倜跳上甲板,對方前面引路,香風一陣進入舫中。
就看舫內做了清理裝飾,顯得素雅無比,四角窗下擺放蘭花,中間熏了沉香,還添加明珠增色光亮。
這時便看側方的琴臺后面,正坐著一名妙齡少女。
少女見兩人進來,站起身形,卻是盈腰一握,姿態優美,身材玲瓏,窈窕有致。
趙倜打量她,此名少女穿了一身華美宮裝,生得雙眸如星,瓊鼻檀口,雪白的瓜子臉蛋,尖尖下頦,皮膚仿佛吹彈可破,貌美無雙。
少女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眼神柔和之中帶著好奇,好奇里還有些疑惑。
“趙兄,我給你們介紹。”楊瑤兒興高采烈走至少女身旁道:“這便是我與趙兄說過的朋友,當世最年輕的琴道大家,與我同姓,名字叫做楊清琪,琪姐姐,這便是我與你說的琴藝出神入化的趙倜趙公子。”
同樣姓楊?莫非是也是楊家人?趙倜納悶,如果同是楊家人對方不可能說是朋友,直接就會以姐妹相稱才對。
他抬手做禮道:“在下玉州學子趙倜見過楊小姐,這廂有禮了。”
楊清琪眼眸似水,望著他溫柔一笑,整個畫舫內仿佛百花開放,立時都燦爛明亮了起來。
“小女楊清琪見過公子。”她輕輕行了一個萬福,聲音似琳瑯輕擊,動聽無比。
楊瑤兒見狀道:“琪姐姐,趙兄,你們都別客氣了,坐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