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幻境依然在持續。
聽說最后一個塔頂文明的成員壽命即將耗盡,不僅僅是龜人,幾乎所有的文明領袖露出了傷心的表情,短短十年,塔頂文明成為了他們心中的頂梁柱。
一旦離開,他們這些文明又變成了無頭蒼蠅。
“我們的科技才停留在信息時代,我們……還什么都不懂……”
光球平靜地說道:唯物的道路和唯心不太一樣,只需要發展自身,按部就班,一步一個腳印,付出努力,總歸會有收獲。
我會想辦法在最近一個月內,完成第一階段血祭封印的構筑。
但后續的維護與一代代的加固,只能依靠你們自己。
我留存于這個世界的時間,確實不多了,而且離開后,很難再回來,但我會在遙遠的混沌之海彼岸,繼續關注你們。
放眼混沌之海,盤古大陸也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世界,世界意志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它會幫助你們很多。
“世界意志”是第四紀元才活躍起來的。
這個現象很特殊,陸遠暗暗猜測,是因為世界真的快要滅亡了,“盤古善意”才逐漸復蘇,導致世界意志的活躍程度大幅度增加。
光球一口氣說了不少話:為了減少你們的生存壓力,我可以頒布一項規定:到紀元末期,有能力離開的五級文明,可以直接離開,只要留下足夠的遺產即可,沒有必要戰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亀文明的族長有些疑惑:“讓強大文明離開?豈不是又會重蹈第四紀元的覆轍?”
光球推演了未來趨勢:是,卻又不是,想要解決紀元災難,需要多個紀元的努力。其中的重點是血祭規則的封印。
只要封印血祭,文明之間的戰爭會大幅度減少,物種多樣性的增加,能夠提升世界意志的靈智。
世界意志成長后,唯心引力又會增加,每一個紀元,都會有附屬位面中的新文明被吸引過來。
只要一代代薪火相傳,總會有勝利的一天。
其實亀文明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潛臺詞,也不知道還有神這樣一個恐怖敵人。
更不知道,塔頂文明其實主要看重了“世界意志”的培養工作。
神,太強大了,當前這些臭魚爛蝦文明,根本沒有戰勝的可能——更甚至,在他們弱小的時候,是不可以認知神的,否則就會產生思想鋼印。
這些文明在紀元末期逃跑,反倒能減少神的養料。
至于弱小的文明在災難中被血祭了,問題也不算太大……因為血祭規則被封印了,這些文明的死亡帶來的唯心能量已經降低到了最少。
陸遠不由得感慨:“這個世界想要延續,就必須得使用非凡手段……”
“塔頂文明的做法是正確的。”
然后,畫面再一次一閃。
第五紀元悄然流逝,雖然到了末期依然生靈涂炭,可確實給第六紀元留下豐厚遺產。
第六紀元,月亮之上。
該紀元的信息非常稀少,陸遠還是第一次來到龐大的月亮之上,不由得瞪大眼睛,見證周邊的一切。
銀灰色的巨大穹頂像天神遺落的甲胄,冰冷地鑲嵌在荒蕪的月壤之上。
這便是名為“靜海之露”的城市,月球正面最大的城市。人造大氣散發著淡淡的、如同雨后泥土般的清新氣味,那是循環系統過濾后的痕跡。
街道兩旁,并非盤古大陸常見的綠色植物,而是發著柔和藍紫光芒的晶態植物,它們吸收著人造日光,為城市提供著額外的照明和氧氣。
穹頂之外,是永恒寧靜的混沌之海,星辰閃爍。
黑色的天幕上,碩大的、藍白紋路交織的盤古大陸靜靜漂浮在月球附近,散發著一種令人敬畏的、壓倒性的光芒。
經過兩個紀元的積累,巔峰文明·厚土文明已經有挑戰神的能力!
而這一次,陸遠跟隨著一個石頭人,出現在幻境中。
這石頭人便是第六紀元的玉。
“與之開戰的風險,極其巨大。”石頭人的臉色顯得有些嚴峻,“再蟄伏一個紀元,勝利的把握會大得多。”
“不,你錯了。”
站在石頭人面前的是一個直徑高達一千米的巨型堡壘,其軀體是白、藍、紅、黃四色構成的,四周遍布著傳感器與數百條機械臂。
七級文明已經完成了中等級別的智力改造,再也不局限于碳基類肉體。
這赫然是厚土文明的一位高級領袖!
“根據我們的評估,盤古大陸的規則與資源,最多只能承載七級文明的誕生。”
“所以,我們已經是當下與未來的最強文明!
“可是我們對敵人一無所知。”石頭人擔憂地說道,“我們只知道他的存在,可他從未暴露,也從未出手……”
“正因為一無所知,才無所畏懼!他不會比我們強太多。”那巨型機器人平靜說道,“我們厚土文明已經選擇了自己的哲學理念,厚德載物,如高山般磊落,如大海般寬廣,我們必須要承擔起足夠的責任,才能搭建起符合自身的哲學理念。”
“唯有如此,我厚土文明,才能朝著八級文明進軍!”
“這一場戰爭,就是我們踐行的第一步。”
他的聲音稍稍低落:“混沌之海的八級文明,大都搭建了獨屬于自己的哲學樹,如此才能長久保留低熵狀態。”
“依靠這一棵哲學樹,花開葉散,才能更好地培養出更加富有智慧的個體。但若是沒有主干,枝葉再多也是無用功。”
這一段話的信息量非常大,厚土文明已然是七級文明巔峰,再也沒辦法前進了。
八級文明是如此困難,涉及到智力奇點,真的有些難以想象。
“但若是敗了,你們……應當怎么辦?”
“敗了也能建立哲學樹,我們不會那么容易滅絕!請務必放心!”對方斬釘截鐵的說道。
“既然你們這樣說,我也就不再阻攔了。”石頭人嘆了一口氣,“我只是希望你們做一些后手,就算失敗了,也能留有一份未來的生機。”
“你大可放心!”
陸遠還沒來得及思考,畫面又是一轉,又是紀元末期,山河破碎,大陸崩塌。
第六紀元,格外慘烈,就連虛空都迸濺出鮮血。
這一次的場景很模糊,看不清楚具體的細節,到最后才慢慢平靜下來,畫面中只有當代的玉以及盤古腦。
耳邊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咆哮聲:“就連厚土文明都敗了!我們憑什么敵得過它!憑什么?!”
這石頭人玉很顯然中了概念能力,一次大失敗后,腦海中產生了思想鋼印。
他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升起反抗的心思了。
“并非厚土文明的戰力不夠,而是本紀元出現了更多的神,以及……背叛者。”盤古腦冰冷地說道,“神撬動了整個世界,將近小半數量的文明,讓他們成為了背叛者。”
“而厚土文明的哲學構筑,必須承擔足夠的責任,拯救盤古大陸,在這種矛盾的情況下,焉有不敗的道理?”
“再加上對手的實力確實強大,我們敗了。”
石頭人癱坐在地上,看著蠟黃色的天空,那一團團猩紅的云,好似一張張哭臉。
就連月球都被占領了,世間大亂,陰世界降臨,巔峰文明滅絕。
未來……何去何從?
石頭人不由得慟哭起來,自己的一切努力,好似都化為了齏粉,不再有意義了。
“你……對未來有什么打算?”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露出一張比哭還要難看的臉龐,“第七紀元,總歸會出現的,我們得打算未來。”
“我會成為神的一份子。”盤古腦依然那么冰冷,“只有打入內部,才能實現一些目標,否則永遠沒希望。”
“你永遠這么理智,有時候我很羨慕你……”石頭人苦笑道,“我已沒有求生的欲望,就應該死在這個紀元,和這片土地一起陪葬……”
“但我又必須將希望傳遞給后人。”
石頭人一拳打在了自己胸口,頓時“咚”的一聲重響,心臟破碎,他嘴里吐出一口藍色的血液,低吼了一聲。
視野一點一點地暗淡下來。
時間的流逝速度變得緩慢,好似周邊的一切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給凍結了。
這是一個特殊的神之技,名為須臾,其具體能力是“將自身的時間大幅度拉長”。
聽起來這個能力非常雞肋,且需要支付大量的生命力才能發動,但卻是一個是時間系的能力。
石頭人在瀕死的一瞬間,發動須臾的能力。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他想要通過死亡的間隙,來保存一段信息。
“聽好了,后來人!”
渾濁的聲音,響了起來。
“第六紀元雖然敗了,但雖敗猶榮,厚土文明成功設置了一個陷阱,將神困在了月球。”
“厚土文明,沒那么容易滅絕!還有一部分人,存活于月球之上!他們能堅持很長很長時間。”
“我們也調查出了關于他的資料……他是曾經的幽族之先天神話……”
“幽族,擅長靈魂感知與空間能力,乃上古紀元的大族,在第一次紀元災難后,下落不明,疑似全部被血祭。”
這一段話語就像蚊子叫,輕微到了極致,哪怕陸遠集中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也只是聽了一個大概。
但里邊的內容卻讓他汗毛聳立。
其具體的意思是:厚土文明通過“月球”為誘餌,把神困在了一個名為“概念坍塌器”的儀器當中。
所謂的“概念坍塌器”是一種基于哲學理念研發的唯心武器。
神通過血祭不斷強化自身,本質上是借助了盤古惡念“試圖復活”的唯心規則。
在一次次的血祭中,神將不可避免被盤古惡念的思維方式影響,會慢慢被盤古同化——除非真正涅槃成功,在個人境界層面超越盤古,否則這種思維的變化難以扭轉。
可在事實層面,神是幽族的一個先天神話。
他們只是提前發現了無限之炁以及涅槃這個方法,想要竊取最終果實罷了。
故而“幽族”這個事實身份,形成了一個哲學層面的攻擊武器,能夠在關鍵時刻攻擊神。
這一段解釋聽起來相當拗口,用更加通俗的話來解釋就是:一個幽族鄉下窮鬼,發現了一個無主的大金礦,金礦的主人富可敵國,卻已經死亡。
他發現自己只要通過血祭,不停“整容”,整得和曾經的億萬富翁一模一樣,就有李代桃僵的可能。
但只要有人點破他是鄉下窮鬼的身份,那么神必須要在短時間內殺死這個人。
否則他的竊取行為,就不可能成功。
“……他為了自己的計劃能夠成功,殺死所有的同胞!”
“因為同胞也是知情者,能隨時點破他的身份。何等殘酷!他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性,淪為惡念的傀儡。也不知是他利用了惡念,還是惡念利用了他。”
“可惜,他沒有想到,我們還是將這條信息從歷史中扒了出來……他是幽族的先天神話。”
這就是石頭人留下的最后信息了。
陸遠沉默著,腦袋就像生銹了一樣,過了老半天才喃喃自語:“難怪……第六紀元的信息,完全丟失,居然是這個原因?!”
“神發了瘋一樣想要抹去自己過去的身份……這居然成為了武器?!”
這種唯心層面的攻擊,實在超出他的認知了。
“幽族的身份……”
他雖然第一次接觸這個信息,卻還是感到莫名好笑。
而這條信息的保留方式也非常特殊,一方面是借助了石頭人的須臾能力,而且是瀕死時刻的須臾,能力被加強到了極致;另一方面這塊玉被保留在了黑洞附近。
黑洞又是一個很獨特的天體,跳出了傳統的唯物與唯心。它是宇宙的起點與終點,世間的已知規則對于黑洞都是不通用的,神也無法將目光,洞穿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