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念一動,周身風雪仿佛失了引力,不再向你聚攏。
如同鵝毛一樣落在小院之中。
《陰符經》第五術便對應神魂境界的第五重境界“驅物”。
此境界也很好理解,能用神魂御物,這也是那些傳說之中,“千里飛劍取人頭”的開始。
你如今已經能驅動毛筆在紙上寫字,讓院中的雪花不落地已經是極限。
此時!
天空中飄落的雪也小了許多。
陸華在一旁道:“鷙鳥法吞尸,此法有傷天合,要不是我只有這一身平平無奇的道家天功,可不會把《陰符經》輕易傳你。”
“然而,倘若你此刻愿意歸入三真門下,便是迷途知返,棄暗投明。到那時,賜予你幾本直達元神九境的天功秘籍,又有何難?”
三真教三千年傳承,一代代祖師積累發揚下,自然積攢下數本道家天功。
然而,至于神魂第十境界“陽神”,卻是虛無縹緲,難以捉摸,唯有靠自身領悟方能觸及。
這也就是佛家所說的“緣分”,“造化”,書院的三先生一日見“老樹逢春又發枝丫”,便一日入了陽神!
沒有這種如同心有“靈犀”或是“當頭棒喝”的機會,難入第十境界。
陸華的師尊便是第九境圓滿,只差一步破入陽神,在終南山閉死關已經快二十年。
終南山上,此類修為深厚的師門長輩不在少數。
元神修煉共有十境,修煉到第九境便可活一百八十載春秋,只有躋身十境,才得人間三百歲的大壽。
陸華不由想來,這謝府之中的謝鴻就是第十境界陽神,大齊之中都以為這位謝家二爺心灰意冷藏身在清涼寺吃齋禮佛之中,怕不是修為衰退。
修士之心境,乃是最為重要,如同泉頭活源,不然只能如一潭死水。
陸華的師爺,當年曾與書院四先生對弈圍棋,那棋盤之上,黑白交織,不僅是方寸之間的較量,更是棋盤之外天地的博弈。
師爺一敗涂地,心境受挫。
否則,以師爺陽神之境的修為,怎可能未及二百歲便郁郁而終?
書院的四位先生中,唯有大先生乃夫子親傳,而三先生與四先生,則是大先生代師收徒。
二先生前半生游歷四海,據傳是夫子于東海之畔偶遇,遂收為門徒。
書院四位先生,皆為曠世奇才,正因如此,終南山祖師方斷言,三千年大劫,飛升之門開啟之時,必在近百年內。否則,何以解釋這世間如井噴般涌現的諸多英才?
大爭之世,英雄輩出,大浪淘沙。
陸華望著院中少年,心中暗想,莫非這謝家庶子,便是那應劫之人?
“當然,我亦可代師收徒。你無需拜入我門下,我們可師門同輩相稱。”
陸華雖為天師,卻尚無弟子。一來,未遇良才,終南山那些所謂的道子,皆榆木疙瘩;二來,她本就不喜教徒,嫌其繁瑣!
你聞言,輕輕搖頭,道:“我對三真一門心懷敬意,但此時卻難以拜入。”
陸華見狀,并未再勸,她深知這少年雖看似稚嫩,但內心卻極為堅定,不是三言兩語能打動的。
人只有有所執著,方能有所成就。
你再次閉目凝神,額頭上漸漸顯現出一塊幽藍色的星紋,宛如鑲嵌在眉心的一顆朱砂寶玉,璀璨奪目。
陸華身形輕盈一躍,仿佛提線木偶般騰空而起,穩穩地踩在四五丈高的梧桐樹頂上。
她伸出左手,掐了一個劍訣,口中輕聲念誦:“蓋周天之變,踏四陽光……琉璃蓋生!”
隨著最后四個字的吐出,一個薄如蟬翼、形如葫蘆蓋的結界倒扣在小院之上,將小院與外界隔絕開來。
完成這一切后!
陸華雙手抱胸,站在梧桐樹的高處,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下面的少年。
她特別注意到,你眉心的神紋正在緩緩變化,透露出一股別樣的氣息。
陸華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感嘆:“神魂第六境——開星!”
第六境,也是中三境的最后一境,其顯著特征便是額頭上會生出神紋。
達到開星境界的修士,其神魂已經修煉到一定程度,可以開始修煉法器,并分裂出一部分元神。
他們可以將元神覆蓋在特殊的物品上。
比較常見的做法就是煉制“袖珍飛劍”,使其如臂使指,威力無窮。
沒有修煉的尋常人,根本不能力敵,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還有煉制“魂幡”,“養小鬼”等外道秘術。
不過!
踏入開星境界,便如同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相”,這是元神氣息的獨特表現。
天地萬物皆有其“相”,有的強烈,有的微弱,如夏日里陰冷的房間,或人身上散發的兇狠冷漠之感,這些都是五感能夠察覺到的“相”。
而元神修士的“相”,乃是元神的本相,則自開星境界開始逐漸成形。
其好處在于,只要你的“相”足夠強大,便能壓制其他相對較弱的“相”。
例如,高僧結痂而坐于亂墳崗,邪祟不生,便是高僧以其強大的“相”壓制了此地的相。
然而,壞處也顯而易見。
初入此境界的修士,往往無法收斂自己的“相”,在修為高深的人面前,就如同明燈在黑夜中招搖過市,暴露無遺。
陸華感受著你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相”,不禁微微一愣。
這“相”與修煉的元神之法息息相關,魔道之人自然帶有魔道氣息,弒殺之人則流露出殺氣和業障之氣。
而你修煉的《陰符經》雖是禁術,也是真正的道家玄功,理應流露出道家之相。
但令人奇怪的是!
你身上的“相”卻無形無態,不顯山不露水”,仿佛根本不存在相一般。
你難道沒有相?
這不可能,每個人都有相,就算是剛剛出生的嬰兒,一株雜草都有屬于自己的相。
陸華正感奇怪,自己還白費了一番手腳用元神道法將整個小院屏蔽在外!
她深知謝府中除了謝鴻和那澤湖大蛟外,還有幾位氣息深厚之人,再加上此刻身處書院所在的汴京,謹慎小心總是沒錯的。
然而,就在這時!
陸華輕紗斗笠下的瞳孔猛地一縮,她驚訝地發現,院中的謝觀竟然憑空消失不見!
“這……”
陸華眼中隨即眼中亮起兩個金黃的“壬”字,這是她精通的道家搜宅法,能夠洞察一切隱匿之物。
在她的眼中,謝觀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所籠罩,原本應該消失無蹤的他,卻如同水面的倒影一般,在原地緩緩顯身,似乎根本沒有移動過。
“嗯?”
陸華心中疑惑更甚,她飛身而下,腳尖輕輕一點,穩穩地落在小院的雪地上。
她凝視著謝觀,驚疑不定道:“陰府七術的第六術——蜃蝶法轉圓?”
你見陸華第一次露出驚訝的語氣,嘴角輕輕一笑,微微點頭。
隨后,你額頭的幽蘭色神紋一閃,整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華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身形一側,目光盯著左邊身側,似乎早已預料到你的下一步動作。
在茫茫月色之下!
一個黑發少年如同霧氣般悄然顯露,他對著陸華溫和一笑,似乎想要伸手觸碰她的肩膀。
陸華卻輕輕一撇嘴,顯然對少年的舉動不以為然。
“你這個道行還差的遠呢,本天……一根手指就隨便打你。”
你認真點頭,陸華現在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實在深不可測,就算你踏入第六境界,也還是看不穿她。
莫非她真踏入元神第九境之人?
若真是如此,她在三真一門,恐怕也是其中地位不低。
陸華眉頭一皺道:“你這蜃蝶法轉圓不太一樣?”
《陰府經》的第六術蜃蝶,無形無相,乃是引人入幻境的道法,它代表著變化無窮、包羅萬象的意境。
陸華緩緩開口道:“轉圓,以變論萬類,說意無窮,各有形容,或圓或方,或陰或陽,或吉或兇,事類不同。”
“此話是太上金華經上所說,所以轉圓者,無色無相,由心而生,又可變化萬物。蜃蝶,便是代表之物,蜃乃是幻像,蝶有道家夢蝶之說。”
兩者合一便是神物“蜃蝶”,使人進入幻境之中。
陸華又看向于你,可是你這“蜃蝶法轉圓”似乎與眾不同!
竟然不是制造幻境蜃象,而是讓自己消失。
你解釋道:“此法若是外用,便會讓人把人心中幻想之物出現,有人越是恐懼妖魔鬼怪,就會出現妖魔鬼怪,有人做了虧心事,便會出現有對應的蚩夢之景。”
“但是,我想此法對于那些修煉有成之人怕是無用。”
陸華回想起你剛剛突然消失的瞬間,似乎有所領悟。
她點了點頭,贊同道:“確實如此,此術不僅對于修煉有成之人無效,對于那些心思純潔堅定的人來說,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至少對我這種道心堅如磐石,心思有純潔如同赤子,行事又光明磊落的道家高人來說,是毫無毫無效果的。”
你沒有理會陸華的自賣自夸道:“因此,我把這個法術用于自身,形成蜃景將自己隱藏其中。”
陸華聽后,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之色。
“以你第六境的修為,剛剛連我都瞞過去了,要是和你同境界的修士怕是無法識破。”
陸華一拍手,眼神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她說道:“此法讓你天然就居于暗處,而敵人在明,這簡直就是行走江湖、坑蒙拐騙、敲悶棍的絕佳技藝啊!”
你聽后微微一愣,隨即有些無奈地解釋道:“這可是正統的道術,可不是用來坑蒙拐騙的。”
她雖是戴著斗笠,但是你還是感受到她眼神灼灼看向你。
陸華對你越發滿意。
一日越三境,兩月跨六境的修道奇才,武道沒有任何底子,兩個月已經突破小三關。
人也機敏,這簡直不扛回終南山,實在愧對三真的各位祖師。
“這還不陰?”
“謝觀,你真是不錯,要不你就拜入三真教吧,之后選天師,我第一個選你。”
你看著陸華興奮的樣子,干脆沒有理會。
你靜靜地注視著院中被白雪覆蓋,小院的墻頂,屋檐上都是積著雪。
雪已經停了。
天空無星,只有那輪半月靜靜地散發著柔和而清冷的光芒,將雪地映照得透亮。
陸華忽得想起一事,“你用了蜃蝶符,隱藏了你的相嗎?”
“我怎么感覺不到。”
你沒有回答,而是抬頭看著高遠深邃的天空。
你喃難低聲道:“真有天上人嗎?”
“天上人?”
陸華不解其意,卻也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隱藏的秘密,她陸華自然也有,不然為何能以如此年輕的年紀,成為千年來最年輕的三真天師。
她也有屬于自己的造化。
陸華見天色已晚,輕輕掐訣,只見罩在小院外面的“琉璃蓋”瞬間消失不見。
陸華伸了一個懶腰,語氣中帶著一絲慵懶:“時候不早了,是時候回去了。”
她轉頭看向你,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待,“謝觀,關于加入三真門的事情,你多想想。你還年輕,混過江湖的都知道,里面的道行有多深,多條路不是壞事。”
陸華又化作一股青煙一般從小院飄走。
你還呆立在院中。
繁華京師之中,一座恢宏的府邸深藏高墻之內。
一隅小院,靜謐安然。
梧桐古木之下。
一位身著青衫磊落的少年靜靜站立,
少年似從沉思中回神,抬起頭目光柔和,面龐上綻放出和煦的微笑。
“飛升嗎?恐驚天上人……”
“當真有趣!”
少年緩步邁向屋內,目光不經意間掠過正堂中始終供奉的母親靈位,眼中溫和更甚。
少年輕輕走到靈位前,默默地拜了拜。
又看了另一側的廂房。
少年輕手輕腳回到了自己屋內。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中午,你依舊日復一日讀書,練字,習武,觀想神魂。
今日,院中又來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