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流動,無常無相。
金光,代表著光明無量,永恒不朽。
正因如此,古往今來,寺廟道觀中的神佛,常以泥塑鑄就金身,以顯現非凡不滅,長存不朽的特性。
這一時……
這一刻……
這一瞬……
張凡元神于三尸劫禍的磨滅中,進入到了奇妙的境界。
將滅未滅,黑白二炁交融,虛無中,竟有一點金光孕育升騰。
在金光之中,張凡見到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如盤山中,似坐道觀,若天上有,恍人間存。
他藏在金光之中,氣象恢宏浩大,超凡入圣,遍地元神異象,周天梵音漫唱,好似無盡誦經之聲響徹。
蕓蕓眾生,如在苦海中爭渡,朝著那道虛無縹緲的身影在頂禮,在膜拜,口中高呼……
那神秘的名諱卻是回蕩在張凡元神的耳畔。
“凡王!”
“凡王!”
“凡王!”
“這是什么?”張凡的元神變得恍惚起來。
忽然,金光中,那道身影朝著他看了過來,如同寺廟中的神佛,眼簾低垂,唯有一點天光透入,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眼中藏著無盡的悲憫。
張凡愣住了,他分明見到,那道身影竟是與他長的一模一樣。
兩者四目相對,于金光之中分明了了。
剎那間,張凡只覺得自己在照鏡子,一時間,竟分不清,眼前所見是那鏡花水月般的幻象,還是那藏在先天元神中的無上秘。
金光中的身影,是他,似他……
不是他,不似他。
一切如假非真。
一切似真非假。
玄空妙絕,難以言說。
“人人皆有長生藥,只是愚迷枉自拋。末路窮途天地合,金光妙處神魔交。”
夜色下,張凡的元神卻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他的光華前所未有的黯淡。
張無名面色難看到了極致,目光所及,張凡元神表面布滿了裂痕,仿佛風一吹,便散了。
“張凡,今日窮途末路,看看誰還能幫你?”魚璇璣冷然道。
她的眼中泛著別樣的異彩,對于三尸神來說,本體的元神才是這滾滾紅塵之中吸引祂的東西。
“心燈不借他人火,自照乾坤步步明。”
忽然,張凡的聲音在幽幽夜色中緩緩響起。
轟隆隆……
緊接著,一道金光沖天而起,自張凡元神出,迅如真火,奔若雷霆,便在轉瞬之間,洞穿了魚璇璣的元神。
變故陡生!!
張凡元神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不見,黑白二炁如水火交融,金光凝合,徐徐變化,竟是化為一種奇異的金色物質。
那金色物質似流光,如金液,介于虛實之間。
吼……
幾乎同一時刻,魚璇璣的元神發出了一聲凌厲的低吼,金色物質觸碰到的瞬間,她的元神便開始崩解,化為流光消散,暴露出藏在內核的詭異陰影。
“這是什么?”
詭異陰影嘶吼,他如濃墨化開,聚合著魚璇璣元神碎片。
“嗯!?”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張無名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發現,魚璇璣的元神再也不似剛剛那般,轉瞬即合,重新聚合的速度變得緩慢了許多。
最關鍵的是,那散落的元神碎片,竟有一部分在金色物質的籠罩下,徹底湮滅。
“那是什么東西!?”張無名雙目圓瞪,一瞬不瞬。
他并不知道那金色物質是什么,可他卻隱約知道,剛剛張凡的元神似乎發生了什么奇妙的變化。
轟隆隆……
金色物質橫貫了夜色長空,在肆虐,在咆哮,在瘋狂湮滅著魚璇璣的元神碎片。
縱然詭異陰影不斷收割著周圍生靈的元神,不停地輸送養料,卻也比不上金色物質湮滅的速度。
這種力量恐怖的不可想象,就連張凡的元神都承受著莫大的壓力,黑白二炁流轉生滅,幾乎融為混茫一色。
那種頻率讓他的元神都在戰栗,蕩起層層火光。
若是換做普通的元神,如此頻率的震顫,早已灰飛煙滅。
“這真的是元神的力量嗎?”
遠處,沈明蟬眉心大跳,感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議。
那金色物質仿佛不似人間所有。
轟隆隆……
忽然,金光爆射,升華到了極致,照亮了蒼蒼夜色。
緊接著,通天的光明迅速黯淡,那金色物質徹底耗盡,產生的波動竟是將張凡的元神都震飛了出去。
嗡……
極遠處,魚璇璣的元神終于聚合成形,包裹著那詭異陰影,只不過此時,她的元神前所未有的衰弱,仿佛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她狠狠地看著張凡,身形轉動,便回歸身竅。
“走!”
魚璇璣銀牙緊咬,身形踉蹌,站都站不穩。
沈明蟬看著從未如此虛弱過的魚璇璣,沒有半分遲疑,背上她,身形縱起,便沒入那山關深谷之中。
緊接著,那幽幽深谷便是涌起一陣氤氳霧靄,朦朦朧朧,遮蔽八方。
呼……
與此同時,張凡的元神也回歸身竅。
“你怎么樣?”
張無名趕了過來,攙扶張凡,剛一觸碰,便感覺張凡的身體滾燙無比,他的皮膚下血液赤紅,如同真火灼灼,汗水化為白色霧氣蒸騰,暴起的青筋似乎虬龍猙獰。
“果然是我生平大劫,這東西比我想象的還要棘手。”張凡面色凝重道。
“太危險了,真是太危險了,你真的就差點交代在這里了。”張無名不由感到一陣后怕。
原本,他也只是想要來探探底而已。
他對張凡有著絕對的信心,即便不敵,還能退走,可剛剛那樣的局面,當真是兇險萬分。
三尸成禍,果然是大禍臨頭,差一點,他們都要留在這里。
張凡沉默不語,只是看著那幽幽深谷,目光縱起,似要洞穿那茫茫霧靄。
“你不要動這樣的心思。”
張無名看出了張凡的心思,不由搖了搖頭。
他都能瞧出來,那濃烈霧氣之中藏著兇險,空谷之中,或許還有其他高手在守關,或許是齋首境界的強者,甚至于觀主都不一定。
這時候貿然進去太危險了。
“魚璇璣現在最為虛弱,可你有把握殺了她嗎?”張無名問道。
張凡略一沉默,搖了搖頭。
魚璇璣的元神與三尸神極為契合,兩兩相融,她幾乎也是不死的。
然而,張凡也并非毫無收獲,至少他看到了希望。
那金色物質能夠對魚璇璣的元神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至少那種傷害對于三尸神而言也頗為棘手。
可惜,張凡凝聚出的那種金色物質有限,僅僅一息之間,便已耗盡。
如果,他擁有足夠的金色物質,便能夠將魚璇璣的元神徹底斬殺。
“那金色物質是什么?”張無名問出了關鍵。
張凡略一遲疑,有些不確信道:“如果我沒有猜錯……”
“那應該是從香火靈力之中提取凝聚出來的東西。”
張凡吞服了龍蛇大丹,里面便藏著靈寶派殘余的香火靈力。
他遭遇三尸大劫,在元神寂滅徘徊處,終于是激發出神魔圣胎的玄妙,將藏于元神中的香火靈力進一步凝聚,終究是提煉出來那神秘的金色物質。
雖然,張凡并不清楚那金色物質到底是什么,可是卻能夠真正傷害魚璇璣的元神,甚至對三尸神都有極大的影響。
“你說……”
“三尸克星,會不會就是神魔圣胎!?”張無名忽然道。
“神魔圣胎!?”張凡眉頭皺起,沉默不語。
“你想想看,九大內丹法,唯有神魔圣胎和三尸照命,窮究元神之道。”
“神魔圣胎,采念為藥,此乃修行初劫。”
“三尸照命,斬尸證道,此乃修行終劫。”
“如此玄妙,如此巧合,或許這兩門大法之間本就存在著某種聯系也說不定?”張無名猜測道。
“可是……如果神魔圣胎真的能夠克制三尸神,漫長歲月,不會沒有人發現。”張凡搖頭道。
如果真是如此,古往今來,練成三尸照命者,又豈會只有區區三人?
“你以為九法是什么?”
“一世之中,能夠有一人煉就其中一法,已是古來少有?”張無名反駁道。
“同代之中,上哪兒去找兩人分別修煉神魔圣胎和三尸照命?”
這種概率比中六合彩還低。
“紅塵之中,能夠以凡人之身受饗香火,除了張家的封神大法,便只有神魔圣胎。”張無名繼續推測道。
“可是能夠從香火靈力之中,提取出這種金色物質,也只有神魔圣胎。”
說著話,張無名看向張凡。
“你是得天獨厚,有大氣運在身,所以才能修煉到這一步。”
“你想想看,古往今來,修煉神魔圣胎之人已是鳳毛麟角,想要達到你這一步,能夠提煉出金色物質,又有幾人?”
“或許,連他們都不知道,這東西能夠克制三尸神。”
“你說的不錯。”張凡點了點頭,緊接著,卻又搖了搖頭。
“可是我自認為,古往今來,道門之中,丹道一途,才智運道勝過我的人,大有人在……”
“或許,他們也曾經按照你的思路摸索過……”
張無名聞言,沉默了,他知道張凡的話并非妄言。
他們能夠發現金色物質,其中有不少運氣的成分,機緣巧合,自然至此。
可是漫長歲月光陰之中,或許便有人以通天的才智,早已窺伺到了這條路。
專以神魔斬三尸。
這條路是否走的通?
沒人知道。
“不管如何,至少我看到了希望。”張凡話鋒一轉。
魚璇璣的元神在金色物質面前,再也不是不死不滅。
僅從這一點來看,張凡確實看到了希望。
“你準備怎么做?”張無名問道。
“我需要更多的香火靈力,越多越好。”張凡沉聲道。
到了這般境界,他方才知道香火的妙用與神奇。
事實上,天地茫茫,沒有任何人比神魔圣胎的修煉者更加知道這種力量的玄妙。
如今,張凡需要海量的香火靈力,提煉金色物質。
那便是他對付三尸神,對付魚璇璣的本錢。
“西江之地的散修道觀,應該積蓄了不少香火靈力,只是我不知道夠不夠。”張無名沉聲道。
“無妨。”張凡輕語。
丹元法會在即,彼時便能夠奪取更多的福地和香火。
他的實力,他的本錢就會越來越強,越來越多,到時候,自然也就能夠提煉出更多的金色物質。
“先回去吧。”
張凡深深看了一眼那幽幽空谷,按耐住心中的不安。
如今,他要分兩步走,一來,回去之后,收集散修道觀香火,提煉金色物質。
二來,盡快修成齋首境界,借助銅鑼山龍脈,幫助妖魁脫困,那才是他在西江之地立足的根本。
到了那時候,丹元法會之上,一舉出頭,便能夠打響名聲,占據福地,奪取香火。
甚至可以一舉擊殺魚璇璣,解決三尸之患。
“等著吧。”
張凡頭也不回,帶著張無名,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這一趟銅鑼山之行,對于他而言,收獲巨大,不僅僅齋首在望,更重要的是讓他看到了前方的方向,讓他看到了解決三尸大禍的方向。
此時,幽幽深谷之中。
荒草掩映,一處破舊廢棄的道觀內,密不透風的石室中傳出一陣陣低吼聲。
“你說過,你我相合,便是不死不滅……”
“怎么回事?”
魚璇璣的聲音虛弱無比,卻透著深深的憤怒。
那嬌柔的身軀如爛泥一般癱軟在地,異香不在,竟是散發出陣陣惡臭,如尸體腐爛一般刺鼻。
“歷劫不死,便是仙緣還在,身死緣滅,這是天地自然的規律。”
“你既在這條路上,又怎會沒有劫數?”
忽然,墻壁上映照出一道詭異的身影,發出低沉的聲音。
“你別忘了,我是他的劫,他也是我的難。”
“你若真想要不死不滅,那就徹底與我相合,你給予的權限越高,我們的力量也就越大。”
詭異陰影蠕動,低沉的聲音透出深深的誘惑。
“剛剛那金色物質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能夠對我等造成傷害?”魚璇璣心有余悸道。
“不管那是什么,能夠對我等造成傷害,只是說明我們的融合度還不高。”
“一旦徹底相融,便是真正的不死不滅。”
“張凡……他不死,我心難安,我總覺得他有問題,有大問題,他的法……”
“我想知道,神魔圣胎是否能夠克制三尸照命?”魚璇璣沉聲問道。
“絕無可能。”
“這一點,我能夠保證。”
“那為什么……張凡……他修煉的神魔圣胎會有這樣的變化?”魚璇璣追問道。
身為三清山的傳人,在宗門古籍秘本之中,她也見過不少有關神魔圣胎的記載,可是張凡今天的表現,卻并不在這些記載描述之中。
“確實有些不一樣。”詭異陰影跳動,發出低沉沙啞的聲音:“除非……”
“他修煉的不是神魔圣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