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寶神識探入大江,只覺水流之下靈力紊亂如沸,生死不知的蔣青甫一落入這般靈機暴動的江水中,怕是難得周全,如何不急。
他心頭如墜寒冰,指尖掐訣引動靈力,試圖撥開紊亂的水脈,卻聽得身后傳來費天勤急促的厲喝:“找到了沒?!”
康大寶猛地回頭,只見方才還與蒲紅谷纏斗的費天勤,銳目里頭竟是殊為少見地露出來了一驚懼之色。
而原本被它牽制的蒲紅谷與一眾摘星樓所轄金丹,竟齊齊停了手。他們不管出自哪家哪派,修行的又是哪方道統,但能晉得上修之境,總也有些見識。
停手過后,眾家金丹卻是盡都目光復雜地望向西側。
以眾修的神識自都能探得,白沙縣外的寒鴉山結界上頭虛空正泛起詭異的漣漪,一層淡紫色的結界如碎裂的琉璃般剝落,繼而露出一道丈許寬的缺口。
缺口之后,傳來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獸吼,腥風裹挾著蠻荒氣息撲面而來,吹得地面靈草盡數倒伏。
康大寶瞳孔驟縮,只見一頭頭身形龐大的妖獸正從結界缺口涌出:青面獠牙的山魈手持巨石,每一步都令地面震顫;身披鱗甲的碧水玄蟒蜿蜒游走,蛇口吞吐著毒信;更有翼展數丈的赤瞳鷲鳥盤旋上空,銳利的爪子泛著寒光。
這些妖校身后,卻是無邊無際的兇惡獸群,
“是黎山一脈的妖獸!白參弘這狗賊,竟真敢解了寒鴉山結界!!他當真想把山南之地也敗壞到如涼西道一般處境不成?!!”
費天勤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怒,它出身高貴、資歷又深,自是曉得當年與大衛太祖制造過不小麻煩的黎山一脈是如何可怖。
匡家宗室便算是再怎么殘虐不仁,但耗費大半國力將這些兇戾惡獸隔絕在外,于大衛仙凡而言,自是件功在千秋的好事情。
然摘星樓作為太祖曾經信重門戶,卻冒出來白參弘這么一不肖后人自毀長城,自是令得費天勤又驚又怒,直氣得這老鳥罔顧還有強敵在側、亦要喝罵不停:
“他白參弘糟蹋的難道就不是他家先人心血?!!”
值此時候,費天勤氣也無用,只眼睜睜見得那無邊無際、愚氓無知的惡獸們與兩儀宗提來的各家修士合流,協從兩儀宗道兵屠戮起己方修士。
自落腳西南靈土過后,能令得費天勤自覺無力回天的境況卻不足一手之數,不過今日所見卻就能算得一回。
“走吧,戰不得了。”
它到底是隨幾位宗王見過大場面的,饒是下手一眾應山軍與重明盟修士裹在一起,被狂暴的獸群沖出來陣陣血花,也難令得它失智半刻。
待得這聲輕嘆過后,費南応與費東古身側陣旗一變,放了那些正驚慌不定的義從們做鳥獸散、勾去小半獸潮。
本部弟子卻是且戰且退,好似潮水里頭的礁石一般緩步撤回后陣。
康大寶望著義從們四散奔逃的背影,又瞥了眼江水中仍無蹤跡的蔣青,牙床咬得咯咯作響,終究還是狠下心,跟著費天勤往回撤。
玉闕破穢戟在身后劃出一道清光,逼退追來的兩頭山魈,濺起的血珠落在亂草間,轉瞬就被獸群的蹄聲踏碎。
費南応與費東古領著應山軍核心人馬,結成防御陣形斷后。
貴家子弟見多識廣、膽氣確要足上許多,這般時候照舊還能做出鎮定之色。
只見得刀斧劈砍妖獸鱗甲的脆響、法術炸開的靈光與獸吼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每退一步,都要在身后留下數具修士或妖獸的尸體。
赤瞳鷲鳥俯沖而下時,費東古猛地擲出陣旗,金色光網瞬間張開,將鷲鳥困在其中,陣中弟子趁機亂刀斬落,滾燙的血漿大片蓋下,直令得陣中修士身上甲葉冒出來大片白汽。
然而卻很快又被騰出手來的數位上修纏住,靠著手上本事硬扎,又趁其不備收了兩人性命,才算將這些永不可能眾志成城的金丹嚇退。
便連趁亂襲來的蒲紅谷亦是被這老鳥騙過,直勾勾挨了一擊翎羽、捂著胸膛嘔血不停。
費天勤振翅掃開頭頂盤旋的零星鷲鳥,喘著粗氣道:“往云角州去!在那里守一守,看看公府那邊是何說法。”
它言過之后,卻也曉得匡琉亭那里怕也難得支應。畢竟白參弘好容易下一決心開了寒鴉山結界,便算理智尚存,不敢放任妖尉通行其間,總也不至于只開白沙縣一角。
過后秦國公府轄內各州怕是都要見得這獸潮緩緩蔓延過來,受這生靈涂炭之苦。
場間明白人本也不止這老鳥一個,只是卻也都無辦法。
康大寶先看眼陣中慘狀,再看過對面那獸群中幾個領頭妖校暢然非常,最后才看過崖下那條洶涌巨江,最后卻還是與段安樂使個眼色,要后者擎旗大纛,喝令盟中眾修隨著應山軍一道退回云角州中。
康大掌門此時豈可用“痛徹心扉”四字簡單形容?
他也無暇去盤算此番又折損了多少弟子,卻只曉得哪怕是付出了這般多的人命,最后卻還是又要令得苦心經營的云角州再做戰場。
一日后,重明宗 “速算一算宗內還有丹師沒有!?育麟堂的娃娃?倒也無妨,盡都點好隨我去陣前”
“檄文各縣各家,以宗門與武寧侯府兩重名義例行大發。一應名錄盡都按照去歲各縣主薄呈于小環山的作數,許多不許少。
值此時候若還敢有膽子推脫半點,卻也要讓他們曉得,我重明宗也是殺得人的!!”
“重明宗的各家弟子近親血裔遣人帶上山來,動作且隱蔽著些,莫生事端!”
此時才成筑基的靳堂律甫一出關,正納悶怎么無有半個同門在外道賀,待得離了那人跡罕至的閉關之所過后,見得的即就是宗門里頭這熱火朝天的情景。
好在他倒也不消細琢磨,便就被才下戰場、裹著一身血腥味道的段云舟拉了過去,踏上了已能稱得滿滿當當的靈舟、疾馳陣前。
“蔣師叔祖下落不明、盟中各家一眾丹主難得周全,青玦、赤璋二衛盡殘、亟待相援.”
這寥寥幾個句子說起來簡單分量卻重,直壓得靳堂律低喃不停,二人行到半路,卻又見得蔣青一脈的鄭綰碧踏著根彩綾過來、盈盈落在靈舟甲板上頭,輕施一禮:
“二師叔祖令小妹過來,也好與二位師兄打個下手!”
段云舟曉得這師妹筑基過后參研師叔明喆所留劍道已然有些門道,固然身上有些嬌氣難去,卻也不消視作累贅,倒也放心。
只是值此時候段云舟也不多做贅述,只是簡單叮囑:“此仗兇險,鄭師妹少經戰陣,還需得多加小心。”
舟上還有一眾才被征召來的年輕弟子,大部人都才出育麟堂未有幾年。重明宗這些年來戰事不停,但這些后人卻真未經歷得許多辛苦、卻是實打實的金丹門戶弟子。
平日時候這自然是一好事,重明宗歷代先人前赴后繼夠了,為的便就是不消再有門中弟子倉促上陣、面臨不教而誅的慘劇。
不過誰能曉得,康大掌門這番苦心到底也未持續多少年頭,宗門后輩即就又要面臨這兵臨城下之苦!
三人曉得其余弟子心頭惴惴,一路上故作談笑,這云淡風輕之象一時卻也唬住了不少后輩,總算令得他們多少面色稍好。
不過待得靈舟甫一落在潁州費家在平戎縣精心布設的大陣前頭,這些初出茅廬的仙苗們,卻又被嚇退了面上血色。
九宸鎮岳大陣在平戎縣上空舒展,暗金流光如破碎的星河纏繞殘存的十九根鎮岳柱,柱頂地脈晶核褪去瑩潤,泛著血珀般的暗紅。
每一次閃爍都似將熄的燭火,引得地底靈脈發出嗚咽般的震顫,干裂的土地上,靈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連江水都泛起渾濁的泥沫。
云角州左近年歲較長的修士們或還聽長輩們提起過,上述這些景象,當年銀刀駙馬沈靈楓率禁軍平定山蠻時候,亦也都見得過。
也就是說,今時今日的潁州費家,卻又是在透支康大掌門這些年好不容易才漸漸接回來的一縣靈脈。
且費東古的造詣顯然要高于當年的沈靈楓不止一籌,便連段云舟等一眾真修都能看得清楚,此情此景與平戎縣帶來的損失、幾乎非是人力能回轉。
陣外,黎山獸潮如墨浪翻涌,從三面漫向大陣。
青面山魈妖校肩扛丈許高的“裂岳巖”,每一步都踩出半尺深的腳印,巖塊砸向陣膜時,暗金流光竟如蛛網般凹陷;
碧水玄蟒蜿蜒游走,鱗片反射著冷光,蛇口吞吐的“腐靈霧”落在陣膜上,瞬間蝕出蜂窩狀的孔洞,饒是守陣修士們陣列嚴整,卻還是辟不得這毒霧,輕而易舉即就被收去大把性命;
赤瞳鷲鳥遮天蔽日,翼尖泛著鐵色寒光,俯沖時竟能撕開空氣,利爪抓撓陣膜的聲響,如無數把鈍刀在刮擦銅鐘,直刺得人心神難守。
最可怖的是獸群后方的雙面刑虺,青黑鱗片迭如玄甲,口吐的“噬魂幽霧”所過之處,無論是修士法袍還是妖獸皮毛,皆化為飛灰,連地面都被蝕出深溝,幽霧朝著大陣涌去,暗金流光竟開始寸寸消散。
兩儀宗的三階“隕星砲”陣列由仇云生親自編管,這八具由摘星樓撥付出來的破陣利器上頭鐫刻滿了扭曲的陰紋,砲口鑲嵌的兩儀宗珍藏下來的“三階妖丹”,正泛著暗紫色光暈。
隨著蒲紅谷手中法訣落下,妖丹驟然迸發黑芒,砲口凝聚出的玄光刺目非常,與此同時、空氣都似被抽空,拖著漆黑尾焰砸向鎮岳柱。
“轟隆”聲中,又一根根鎮岳柱應聲崩碎,碎石裹挾著靈力亂流砸落陣中,聲勢之大,一時竟令得修士們的哭喊怒罵聲都被蓋了過去。
潁州費家自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他家到底有些底蘊,數十艘“乘云舟”劃破云層,舟身雕刻的靈紋迸發霞光,舟側“靈犀連弩”齊發,銀亮的弩箭裹著破邪靈光,如暴雨般射向隕星砲陣,
仇云生便算道行不低、但終究只得一人,卻是難得支應,哪怕是點了兩名金丹一同應對,但費家手段卻也不容小覷。
就在弩箭擦過兩儀宗一方砲手法衣時候,竟引動其身上法衣靈光自爆,將隕星砲的赤金砲身炸出細密裂紋。
仇云生見狀登時大怒,手中混雷鐘一振,鐘聲好似湖面漣漪飛速蕩開,試圖震落空中弩箭,可只他一人振作卻也無用、乘云舟上的靈犀連弩仍在齊發。
第二波弩箭避開鐘聲,直取砲陣旁的妖丹。這是摘星樓給隕星砲這惡虎添的飛翼,一旦被毀,巨砲之威怕也要斂去大半。
仇云生不敢怠慢,忙催兩名已有懼色的金丹上修祭出法寶、擋在丹前。
不料這矢雨卻要比仇云生所料駭人,二位上修法寶瞬息即破、便連法身都破爛大半。最后便連仇云生這經年上修,一時間也都辨不清他們生死與否。
就在此時,蒲紅谷的身影如一道黑影掠過,他手中兩儀微塵圖展開,陰陽二氣化作巨手,將剩余妖丹盡數護住,同時厲聲喝道:“爾等費家修士,現下棄暗投明,或還有些生機!!”
話音未落,他引動玉圖,陰陽二氣凝成數十道氣刃,朝著乘云舟斬去。
舟上費家修士急忙操控靈舟躲閃,可氣刃仍劈中三艘乘云舟的靈紋,舟身靈光黯淡,緩緩墜落。
陣內費東古看得雙目赤紅,他手中陣旗一揮,九宸鎮岳大陣的“天璇星”符文驟亮,一道金色星刃從陣膜射出,直逼蒲紅谷后心。
蒲紅谷被迫回身抵擋,星刃與氣刃相撞,氣浪擴散開來,他被震得后退三步,胸口血肉復又綻開,大股鮮血肆意從可怖的傷痕滲出。
費東古能迫得一老修退卻,可黎山獸潮的攻勢并未停歇。
青面獠牙的山魈妖校見砲陣受阻,再次扛起裂岳巖,朝著陣膜最薄弱處砸去。
“天權星”符文亮起,金色光柱絞碎巖塊,可碎石中竟藏著數十只毒蝎,毒蝎順著陣膜孔洞鉆入,朝著守陣修士疾速撲去。
靳世倫提著長刀上前,刀上銳金之氣一沖,一只毒蝎盡數化為灰燼,他回頭對身后尚算完好的一眾重明弟子高聲喝道:“結‘七星玄火陣’,守住孔洞!”
弟子們急忙站位,靈力交織成火網,將后續毒蝎攔在陣外,靳世倫額角滲著汗珠,卻仍咬牙道:
“且撐住了!費家人退得,我們可退不得!!身后便就是小環山了!!宗廟先人盡都后頭,族人血裔亦在其中!!”
此時恰逢段云舟等三人帶著后輩弟子合力來援,才總算給了靳世倫一喘息之機。
“父親,”靳堂律見得靳世倫渾身淌血目露焦色,然其口中關切之言還未吐出,便就先被后者搶聲過去。
靳世倫見得長子過來,目中寬慰僅是一閃而過,說話時候卻是難見溫情:
“此間用不著這許多人,鄭師侄與云舟留下即可,堂律你帶半數人去丁未陣位、援你康家師伯!他那里最是辛苦!!”
靳堂律攥緊靈刀,領著半數育麟堂弟子疾奔丁未陣位,遠遠便見康榮泉的木傀正與突入陣中的妖獸纏斗。
三具丈高的木魈從地底鉆出,巨掌拍飛撲來的小妖,可面對那頭肩扛裂岳巖的山魈妖校,藤蔓纏繞的手臂竟被抓出深痕,墨綠色汁液滴落,在地面腐蝕出細小坑洞。
“康師伯!堂律來援!”靳堂律不敢貿然沖向前線,急忙領著弟子結成“七星玄火陣”,靈力交織成火網,將漏過木傀防線的小妖截在身前。
一名弟子的法劍被二階山魈掃飛,靳堂律及時補位,靈刀刺中山魈腹部,卻只劃開淺痕,反被山魈的巨拳震得手臂發麻。
他到底才成真修、本事難比得這不曉得修行了多少年的上品山魈,卻也正常十分。
康榮泉見他們守住陣眼,緊繃的面色稍緩,指尖掐訣引動《玄清枯榮秘冊》,木魈藤蔓瘋長,如利箭射向數頭二階巔峰山魈,將其纏住半空。
他雖然重傷才愈,但現下面對數位同階、卻也還有些余力,值這時候還能出聲贊道:“好好好,你小子也筑基了,我們這些老家伙當真后繼有人!!”
贊聲過后,康榮泉再發叮囑:“莫與妖校硬拼!護好陣眼即可!”
話音未落,兩儀宗隕星炮發難,漆黑光球砸向木魈,康榮泉急忙操控木魈躲閃,光球擦中手臂,整個木魈即就碎成齏粉。
“好好好,三階靈具來伺候我一真修,也是好大福氣!”
康榮泉噴口惡血、怒吼著撒出靈植種子,碧甲草傀破土而出,持葉片短刃朝著砲陣潛行。
可頭頂赤瞳鷲鳥突然俯沖,翼尖寒光直刺草傀,為首的鷲鳥妖校翼展五丈,爪子掛著修士殘尸,腥臭風撲面而來。
靳堂律心頭一緊,忙令弟子調整陣形,火網朝上展開,雖難傷鷲鳥,卻也逼得它們暫緩俯沖。
靳堂律見鷲鳥暫緩俯沖,當即變陣,令弟子將“七星玄火陣”縮成半圓,火網朝地面妖獸壓去。
靈焰舔舐著山魈的鱗甲,逼得幾頭二階妖獸連連后退。康榮泉抓住間隙,將殘余靈力盡數注入地底,三株“棘刺藤”破土而出,藤上尖刺泛著綠光,如長鞭般抽向獸群,瞬間纏住兩頭山魈的后腿,尖刺刺入皮肉,黑血順著藤身流淌。
“封它退路!”康榮泉厲喝,指尖引動棘刺藤轉向,將獸群逼向陣膜缺口方向。
靳堂律會意,靈刀劈向一頭試圖突圍的毒蝎,同時令兩名弟子將火網朝左偏移,靈焰堵住獸群左側通路。
獸群陷入混亂,一頭山魈想撞開棘刺藤,卻被康榮泉引動藤尖刺穿腹部,轟然倒地。
此時,空中鷲鳥再次俯沖,康榮泉急忙分出一縷靈力,催生兩朵“爆炎花”擲向空中。
焰火盛開,逼得鷲鳥四散躲避。
靳堂律趁機帶領弟子向前推進,火網推著地面妖獸朝陣外移動,靈刀與法劍不時補上,斬殺落在最后妖禽妖獸。
康榮泉見獸群已近陣膜缺口,突然引爆棘刺藤,藤蔓炸裂的沖擊力將剩余妖獸盡數推出陣外。靳堂律立即令弟子收緊火網,將缺口暫時封住。
二人相視一眼,皆是滿身血污,卻顧不上喘息陣外獸潮仍在涌動,康榮泉迅速撒下種子,在缺口處凝成一道藤墻,靳堂律則帶領弟子加固陣眼符文,丁未陣位總算暫時穩住。
可也就在此時,后者卻覺旁側又有異動。神識一探、即就變色。
“遭了,是靳師弟那里!”
————山北道、鳳鳴州、秦國公府 “嗯,白參弘終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開了寒鴉山結界。”
匡琉亭語氣平淡地放下手中玉簡,似是勿論是潁州費家的求援文書、還是落在簡牘上頭的死傷數額,都難令得這宗室貴胄生出什么惻隱之心。
其實飛來玉簡的也不止是費家駐守的云角州,其余兩方由公府大員主持的戰局,亦被鮮于家和云水宗伙同獸群搞得局勢大壞、死傷無數。
可匡琉亭卻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繼而眉眼一抬,瞄向堂內朱彤、輕聲發問:“如何,此間境況于媯相看來,可否能夠動作了?!”
“回稟公爺,師祖那里還未來信。不過禁中卻已來了消息,銀刀駙馬已得了今上詔令,疾奔玄穹宮聽令。”
“嗯,此事南王殿下卻也已傳信于我。”匡琉亭頷首一陣,轉而言道:“禁中消息未定,但本公終是不好枯等,不然下頭必要生怨。朱主薄,將公府牙軍一分為二,云角州那里不消多去,我去即可。”
“公爺,”朱彤話才言到一半,即就被匡琉亭拂手止住,后者灑然一笑:“無妨,天下人不是都急著驗我成色么?看看就是!”
也就是在匡琉亭這般豪氣沖天時候,重明宗轄內的邊鄙一角、巍山保麻朵嶺的兩個衣著寒酸的年輕修士,卻正看著網中之物,猶疑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