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制出了這枚七彩丹藥,我便能獲得天穹的認可,成了他們飽寄希望的丹官?”
周玄仔細的凝望著畫面之中的每一處細節,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日夜雙魂,望向了我的丹藥,目光中透著千般的渴望,這便說明,滋養它們最好的辦法,便是用這種丹去養。”
“兩樁事體,都找尋到了答案,那第三樁事嘛……華子如何得救的真相,也呼之欲出了。”
周玄暗自沉思道:“老白鹿果然沒有騙我,氣丹可與「天地易物」,換回華子的命。”
那枚牽動了無數人心的七彩丹藥,便是能交易華子性命的寶貝。
“井子,你果然還是那個濃眉大眼的井子,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周玄看完了畫面,問卜也就結束了,但血井的勞作,卻沒有止息。
只見,
在城隍神廟的中央,竟然出現了一個血色的漩渦,渦流轉動的速度,極其迅猛,
渦流高速的運轉之后,血色的浪,在不斷的碰撞、互相的拍擊,那些赤浪被拍散后,一條條森然的手臂,便顯出了形狀,
那是八條布滿了紅色絲線紋路的手臂,共同托舉著一幅頎長的畫卷,
卷上的內容,像是一片無盡的星空,只是星空上懸掛的月亮、星辰,全都是緋紅的色澤。
周玄一見這“緋紅星空”的畫卷,便生出一種奇特的感覺——這幅畫卷,似乎成了他的私人物品,與他產生了緊密的鏈接。
“咦,血井竟還有額外的東西附贈。”
周玄不禁感慨,三個九炷香的祭品,就是高級,井子連服務都變得無微不至了起來。
他朝著那件物事一招手,那畫卷便脫離了那八只渦流里的手,自動飛了過來。
那畫卷一入手,周玄便研究了起來,只是這幅畫,怎么看也看不明白,他不理解那些緋色星辰代表著什么。
但他覺得,既然畫卷是在這個節點出現的,那必然和那七彩丹藥有關系。
“與丹藥有關系,那便是丹藥的配方嘍?”
周玄問道:“井子,我還要白嫖你一個問題,還是老規矩,你如果愿意免費回答,那你就公布答案,若是你要收費,你沉默就行了,我自己去找答案。”
他講到此處后,問血井:“這幅畫卷,是不是丹藥的配方?”
廟中下起了雪,只是這次的雪,下得極小,像珍惜墨料的窮畫家似的,很是潦草的寫下了一個“真”字,雪便融了去,肯定了周玄的猜測。
“行啊,井子,我算看出來了,你是菜色越好,服務越到位,下次我說什么也給你弄個巔峰戰力的神明級過來,給你嘗嘗鮮。”
周玄上次,倒是召集了人手,合力斬了畢方——但那一次,牽涉的人數太多,都是他請來的“幫兵”,要是不把「畢方」作為功勞散了……那大伙表面上不會講什么,但心底,卻會有想法。
“若是我有單殺神明級的實力,就好了,自己干的活兒,利益自己全拿,給秘境里的好兄弟們,喂個大飽。”
周玄想到此處,城隍廟里,竟然憑空傳來了“安慰”的嘆息之聲,
似乎是血井感受到了周玄的心意,在為他鼓勁……
星空卷自有靈性,從長卷變作了巴掌大小,被周玄收納。
他出了城隍廟,行走在黑水之中,
要說,自從青紅魚,進了秘境,大娃、三娃這兩小崽子,也不玩游戲了,只顧著耍魚。
“你們倆悠著點啊,兩尾魚吃點血肉不容易,別還沒長上肉,就被你們倆個娃子給溜瘦了。”
周玄囑咐完了大娃、二娃后,才轉身離開。
倆娃娃繼續耍魚,
要說青、紅兩尾大魚,雖說是一胎雙生,但性格上卻天壤之別。
青魚嘛,像個”老實魚”,不愛游、不愛鬧,被大娃、三娃抱著也不反抗,乖巧的可以。
越是這樣,兩個娃娃就不愛耍它了,過于乖順的“寵物”,反而越不討好主人的趣味。
紅魚就不一樣了,不斷的反抗,精力旺盛時,要朝著兩個娃娃撲咬,要是精力衰退了,就稍作休息,等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趁兩個娃娃不備,吭哧就是一口。
三娃、大娃每每都能云淡風輕似的躲過,然后便是“咯咯咯”的直樂。
所以,紅魚雖兇,兩娃娃卻主要樂意耍它,反而冷落了青魚「云雨」。
“喂大娃,紅魚跑了。”
“愣著做什么?追。”
大娃當即便領著三娃,興高采烈的去追著那紅魚,而青魚,則潛到了黑水之底。
潛底的青魚,兩只魚目里,一瞬間失去了“老實人”的目光,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種“狡黠”的光澤,它順著水底,朝著秘境的邊緣游去,
游去不聲不響,以至于墻小姐、工程師她們也沒有察覺,
當青魚抵達了秘境的邊界時,它的魚嘴,猛的張開,然后一翕一合的,不斷的吮吸著秘境那“無形”的墻壁。
頓時,
那墻壁上,便有一處,其中的生命光輝,在迅速退去。
沒有了生命力,那墻上便出現了斑駁老舊的痕跡,既有點像經久失修、油漆脫落的門板,
又像老人滿是溝壑的枯臉,
那青魚,體型眼看著也大了一圈,
黑水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當即便在那青魚的周身,涌動起了暗流,暗流的力道很大,流與流之間,蘊藏著巨力,只要青魚一個不慎,便會被兩股力道相錯的暗流,夾得粉身碎骨,
但那青魚,倒不慌不忙,而是朝著被它吸吮得斑駁的墻壁,猛然一吐——
——一股反支光的物事,貼合在了墻上,那團物事,附著在秘境之墻后,便往里面滲透著,
隨著物事的徹底融入后,墻上斑駁的地方,便渙然一新,還帶著如同鏡面一般的反光,
而黑水,也似乎見到了青魚真正的目的,便不再監督著他,轉而將暗流平息……
周玄有一種莫名奇妙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好像損失了一些,
雖然損失的生命力不多,但面對著迎面打過來的黃原勁風,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不過,這個冷戰才打完,他又感覺到一股奇異的生命活力,在身體里涌現。
“奇怪,這是什么感覺?”
周玄利用感知,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秘境。
甚至他強大的感知,數次掃過那“反光”的墻壁處,卻依然一無所獲。
這層“反光”,周玄似乎無法感知。
“奇了怪了。”
周玄檢查無果,只得無奈的退出了秘境,回到了黃原府的斬魚臺前。
街面上,白鹿方士、云子良、李長遜他們,都已經從“香火道士”的催眠中,醒轉了過來。
街上沒了青紅霧,而周玄又閉目凝神在,他們便清楚,周玄接引雙魚成功了。
這種喜事,自然足夠大家議論紛紛,尤其是白鹿方士,很想去親眼瞧瞧青紅魚的樣子。
云子良、李長遜則更是眉開眼笑,這對尋龍祖師徒,竟有心情開起了玩笑,
而陸行舟,不同于這些人的輕松作派,他反而有了“長呼了一口氣”的舉動來。
“哎呀,若是大先生的青紅魚,在黃原府的地界上被人搶了去,那我陸行舟,這輩子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大先生了。”
他將周玄視為貴客,那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保證貴客的人身、財產安全,便是他的本分。
若是失了本分,這位有些儒雅的苦鬼大當家,便會陷入到極端的自責之中,想走出這一份自責,怕是要花很長的時間。
“還好,一切都還好。”
“不是還好,是很讓人愜意。”
周玄睜開了眼,接過了陸行舟的話頭。
“大先生,雙魚已經歸了秘境?”
“那倆條魚,給我的秘境帶來了不少的活力。”
周玄說著,四周瞧了一眼,沒見到無崖禪師。
“禪師呢?”
周玄問道。
云子良指向了不遠處懸掛著的魚骨,說道:“在那兒呢。”
魚和尚的皮、肉、血、筋,在雙魚爭奪之前,便被老百姓們哄搶一空,如今,只剩下了巨大的骨架,還懸掛在了斬魚臺上,
無崖禪師,懸空坐在了魚骨架的肚腹之中。
那些森然的白骨,像活過來了一樣,變得柔軟,一根又一根的穿透了無崖禪師的血肉之軀。
盡管無崖禪師沒有喊叫,但這“穿身”刑罰,卻讓他額頭處,滲下了如豆的熱汗。
“禪師,你這又是何苦?”
周玄問道。
“大先生,你的雙魚,是我那魚師弟體內的「無上密」,贈予你的機緣,
如今,你機緣已應,剩下的事情,便是由小僧來啟動師弟骨頭上的無上密,讓「六欲」這尊古佛分身,去尋找下一個人間傻子寄生,繼續鎮守血神意志。”
說到此處,無崖禪師念念有詞,佛音四起,而那些白骨,則在他的身體里瘋狂的攪動著,
瘆人的血,從無崖禪的身體里流淌了出來,在白骨之上,不斷的蜿蜒著。
周玄嘆了口氣,有些不忍直視。
“大先生,是否覺得「無上密」的重新啟動,很是恐怖驚悚?”
“有這種想法。”
“古佛并非一味的良善,但也并不是完全的邪惡,二十一尊法身之中,有十一尊正身,十尊惡身,
接引正身時,便像我點化「歡喜禪」一般,寶相莊嚴,氣度體面,
接引惡身時,就像現在,比邪門還要邪,大先生多擔待。”
講到此處后,那無崖禪當即口宣「大日心經」,天上烈陽大作,將金色的光輝,曝灑在了那骨架上,
金光與血交融,便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赤金佛印”,那佛印,隨著不斷的涌動、聚合,最后成了一條金背赤肚的大魚,
大魚在瞧了周玄、無崖禪一眼后,便朝天上游去。
整個天空,都是大魚的海洋。
“魚師弟,轉生之后,往世間再走一遭時,莫要再犯那些錯了。”
“惡身并非天生就惡,正身也并非天生就正,頤養心性,做個好人,莫要再讓師兄,受這穿身之痛。”
那些白骨,在大魚飛走之后,便成了一盤散沙,盡數散去,無崖禪也落在了地上。
他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梧桐枯枝,朝著自己的身上掃動了幾下后,他一身的破敗,便盡數消失了。
“恭喜大先生,接引雙魚,瞧你的歡喜樣子,想來救木華施主的辦法,也有了眉目。”
“正是。”
“那便好,那便好,小僧又能安然睡去,去夢中,參悟你道袍上的四天尊之夢。”
無崖禪說走就走,在將頭低下之后,禪師的人格不見了,真正的崖子,醒了。
趙無崖揉著發懵的腦袋,望了望四周:“這是給哥們兒干哪兒來了?”
“傻仔,這是黃原府啊。”
云子良上去給了趙無崖一個爆栗。
爆栗不響不悶,輕重適中,
這個爆栗,老云也不是為了教育徒弟而鑿,單純就是手癢——自打來了黃原府,無崖禪一直顯相,他也不好意思揍趙無崖。
這憋了兩天沒打,云子良還有點犯癮了。
“師祖,你揍我干球?”
“這手感,絕了。”云子良還有些享受,只覺手指酥酥麻麻,很是爽快。
周玄在喊道:“咱們黃原府的事情了了,走吧,回明江。”
“大先生……再歇一晚上,今日麻煩多,事情又紛亂,想必您也累了。”陸行舟出言挽留。
“陸先生,我明江府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了,這兩日來,感謝您的助拳之義,往后若有事需要我幫忙,招呼便好。”
“我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周玄拱手說完,輕搖著折扇,對著云子良等人說道:“老兄弟們,咱們扯呼。”
他話音一落,將變為了“參同契”古籍的云鹿方士,扔進了秘境里,日游回了明江。
趙無崖瞧著周玄消失的方向,問云子良:“師祖爺爺,我怎么感覺,玄哥像變了個人似的。”
“變成啥樣了?”
“變得更有范兒了,仿佛他就是咱們的頭兒似的。”
“他啥時候不是頭兒了?”云子良笑著說道:“崖子,我可勸你一句,往后別惹你玄哥兒了,他今天交了個朋友,老厲害了。”
“有多厲害,比李師祖還厲害?”
云子良看了一眼李長遜,說道:“能把你李師祖當豬宰。”
“盡嚼我舌根,聽著就煩,我先走一步。”
李長遜卷起了風,也回了明江府。
他只嫌棄云子良“亂說”,卻并不否認屠夫可以將他當豬宰,他對于自己的道行,多少還是有點數的。
一行人,先后返回了明江府。
在“周家凈儀鋪”的門口,已經聚攏了太多的人,不斷有府衙派來的巡警,維持著秩序。
“諸位,諸位,大先生抱恙在身,你們就別叨擾了。”
在周玄去黃原府之前,原本還有一場書要講的,但為了救華子,他將那場書停掉了。
停書的理由,便是抱恙在身。
而這兩天,他都在黃原府,并不在凈儀鋪里,那些上趕著來看望周玄的人,是一波接著一波。
有的提著雞蛋,有的提著祖傳的草藥,有的本就是個行醫的郎中,
小福子是接待一批又一批的客人,人忙得都瘦脫相了。
“諸位,我這兩天身體發了些急癥,這病啊,來得快,去得也快。”
周玄現身在了凈儀鋪的門口,朝著眾人說道。
他一出現,門口的人便都激動了起來,個頂個的歡呼。
“大先生,你這兩天可把我嚇壞了,還有大半個明江府等著您重建呢。”
“你特娘的瞎說些啥,我們是關心大先生,發自肺腑的,你這么一說,好像我們都在要挾大先生似的。”
“就是!不會講話不要亂講,大先生,我這里帶了些補藥,你拿回去補補身子。”
周玄則笑了笑,他知道,甭管是什么時候,只要人一多,各種心眼的人就都有了。
就拿門前這些人來說,其中自然有大半人,是真心的感激他,關心他,聽說他生病了,便想著來探望。
但也有一些人,有的是見他周玄連續兩天沒出現,擔心他提桶跑路,
也有一些人,是怕他病來得太急,死掉了——剩下的大半個明江府,只能繼續擱置了。
周玄瞧得懂人性,自然也不為那“亂講話”的百姓生氣,而是手往下壓了壓,說道:“諸位的好意,我心領,但我身體康復如初,不需要再補啦,
至于說書的事嘛,就在最近幾天,我會繼續開臺講書的,諸位多留意留意書訊就好,勞煩大家先各自回家,東市街窄,容不下這么多人。”
一番誠懇的逐客令,很快便生了效,圍攏的人,也都漸漸散去了,在明江府,他這位大先生的面子,夠大的。
等人都走了,周玄才和門口的小福子,進了店。
“少爺,這些人太熱情了,這兩天店都要踩破了,怎么攔都攔不住。”
“人熱情好啊,熱情了,我的愿力才多。”
愿力一多,
周玄的丹藥材料,便取之不盡了。
小福子給周玄泡上了茶,又去了街上找水夫買熱水。
周玄在店里,飲了口茶,喊了聲:“老白鹿,兩條魚還沒看夠?出來吧,有事找你。”
他話音落地,秘境的禁制就解開了,白鹿方士成了一卷展開的書,撲騰撲騰的飛了出來。
“大先生,那兩尾魚,那真是天地至寶,我是怎么看都看不夠啊。”
“先別說那些,我給瞧件物事,看你瞧不瞧得懂。”
周玄將變作了巴掌大的“緋色星空”畫卷掏了出來。
畫卷迎風變大,成了一幅兩三米長的長卷。
“這是丹方,我現在對煉丹一竅不通,你幫我瞧瞧,這丹方該怎么使用。”
周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