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杭城這樣真正名流云集的晚宴,反而并不會在宣傳層面引發過多的關注,普通人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有太多的感觸,更不會有能力參與到其中。
而西子大學這所國內第一所民辦研究型的綜合大學將來產出的東西,是真的會影響到今晚參與到這里的很多人的。
不管是培養屬于自己派系的“管培生”,又或者是把這里作為自己身邊人子嗣的學歷踏腳石,西子大學的未來都充滿了可能。
其實這幾年還有另外一所大學也已經成立了。
這所大學雖然掛著“大學”的名頭,但實際上,這座大學的性質跟很多老年大學也差不多。
都屬于是沒有官方背書,自娛自樂性質的大學。
這所大學在方方面面都跟呂堯,榮念晴,胡小雩他們投資資助的“西子大學”形成了了分明的對比。
西子大學是由國內頂尖學者組團申請,用于給國內培養新生代科研學者,為國內科技發展造血;而那所大學卻是由國內金字塔頂端的商人們聯手組成,目的是為了將成功的商人聚集起來,整合資源。
西子大學的生源來自每年的高考;而那所大學的生源,招收的都是有著成功創業經歷的富翁。
西子大學的未來前途無量;而那所商人組成的大學前途無亮。
只不過在當下這個環境里,并沒有多少人覺得那所上上下下,由內到外全都是商人組成的大學會“前途無亮”,相反,這幾年那所商人的大學成為無數創業者,以及普通人向往的神圣之所。
仿佛只要進入到那里,丑小鴨就會變成天鵝。
窮人就能在其中一夜暴富。
這其實就是典型的“倒因為果”了,不是人們進入那所大學就能成功,而是你必須成功了,才能進入那所大學。
至于那所大學捧出的“成功的年輕創業者”,不過是現在抖音上的“數據推流”搞出來的“網紅”,目的就是為了讓普通人覺得搞這個東西能火。
抖音“捧草根成為網紅”,在當下其實是沒什么問題的,至于將來會產生的問題,抖音方面也比較聽話。
但這所大學可就不一樣了。
這種“倒因為果”,“商人結社”的把戲……注定了他必然要在將來暴斃。
現在的云總不知道嗎?
他大概是知道的,但是現在的云總太自信了。
在2016年末尾這個時間點,國內的商業氛圍,還有經濟增長全都無比的樂觀,令人欣喜,隨隨便便靠著互聯網搞出點什么東西,都能引來資本大鱷的大手筆投資。
很多年輕創業者看準了這其中的機會,都在各個細分領域瘋狂鉆營,就指望著某一天能做出規模被大廠給收編。
在這樣的氛圍里,西子大學成立宣告儀式上,那些身在學術界,但成就并不怎么大教授,博士們也都放下了架子,和來到這里的富商大佬們談笑風生,頗有相見恨晚的架勢。
在這樣的氛圍里待得久了,胡小雩這樣的人是會覺得有些窒息的。
終于,在把該應酬的人都打完招呼,寒暄完聊完后,胡小雩偷偷來到宴會廳外的露臺上透氣。
“呼——”
現在已經是2016年十月二的上旬了,杭城這樣的地方,空氣也變得格外陰冷起來。
但夜晚空氣里的陰冷撲在臉上,讓胡小雩頭腦瞬間為之一清,整個人原本有點亂糟糟的思緒也漸漸落定下來。
今晚的夜色格外深沉,夜幕中連一顆星星也沒有。
露臺后的小門里賓客相談歡笑的聲音變得模糊,遙遠,仿佛成為這深沉寒夜的背景。
兩相對比下,胡小雩內心的孤寂從四面八方的夜色中滲透過來,跟胡小雩心底的清冷寂靜遙相呼應,似乎要把她凍僵。
就在這時,胡小雩聽到身后有人靠近。
跟著一件厚實柔軟的皮草大衣披在她的身后,在這件皮草大衣的護持下,深寂寒夜里的寒氣被擋在外面,皮草下胡小雩的體溫也在不斷攀升。
胡小雩側臉看向身邊,就看到了榮念晴那張英氣十足,威嚴日重的面龐。
“謝謝。”
胡小雩笑道。
榮念晴笑了笑,背靠在露臺的欄桿上,同樣側臉看向身邊的胡小雩:“外面這么冷,待在外面這么久做什么。”
胡小雩笑了笑:“里面太吵太悶了。”
榮念晴從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煙,等胡小雩好奇的看過來,她就把香煙遞過去,說道:“要抽一根嗎?”
胡小雩搖搖頭:“你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
榮念晴點燃手里的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后,煙霧伴隨著哈出的白氣化作一條模糊的煙龍,筆直,然后迅速擴散。
胡小雩微微蹙眉。
但榮念晴卻不怎么在意:“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啊?我想想,我在國外留學的第一年就開始抽煙了,那時候抽不慣國外的煙,還得費點力氣,找人買國內的煙。”
“再后來斷斷續續的,一直也沒什么特別大的癮頭。心煩的時候就多抽點,不煩的時候也能半年甚至一兩年不抽。”
胡小雩抿了抿嘴唇:“看來你最近壓力很大啊。”
榮念晴笑了笑,說道:“是啊,手里的事情越做越大后,煩心事也開始跟著越來越多起來。其實如果只是事情比較麻煩的話,都還好說。可爬到我們這個圈子里,手是不可避免要變臟的。”
說著榮念晴抬起雙手,她的右手指間仍舊夾著香煙,淡淡青煙升起間,她的手也漸漸被煙霧遮擋。
胡小雩這次沉默了會兒,然后才說道:“我明白了。”
榮念晴:“你不明白,很多臟事其實不是我在做,是呂堯在做。”
“他真的……”
想到當初呂堯要對付柳先生那類群人時,呂堯說的話,榮念晴現在想起來,仍舊是覺得心中感慨。
雖然這可能也是呂堯為了在他們這個圈子里站的更穩才主動提出來的,但能舍得一身剮,跟他們做到這種程度,已經不能單純的用“利己”這樣的說辭來衡量了。
榮念晴說到呂堯的時候,她特意側目看向身邊的胡小雩。
胡小雩那張清麗無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變化。
就好像她一點都不在意呂堯似的。
但榮念晴知道,真正的不在意可不是這樣的面無表情。
真正的不在意是那種能輕松的問出對方怎么怎么樣的釋然和無所謂。
透過胡小雩那雙清澈濕漉漉的眼睛,榮念晴仿佛看到其中有閃電猝然閃過,或許此時此刻的胡小雩心中,正有一場毀天滅地的海嘯在肆虐,但她臉上什么都沒有表現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胡小雩才抬起頭,再次看向深邃漆黑的夜幕,她說道:“你說錢賺多少才是足夠呢,要爬到多高才算得上是巔峰呢?”
“到了巔峰后呢?又要怎么樣啊?”
榮念晴笑了笑:“你是搞考古和藝術研究的,說出這樣的話很正常,但我..呂堯,我們這樣的人,追求財富和攀爬高峰,目的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財富和權勢了。”
“而是因為恐懼。”
因為恐懼,所以才會在身上瘋狂的加碼。
因為恐懼,所以他們才片刻都不敢停留。
說到這里,榮念晴目光下垂:“其實呂堯是有脫身而出的機會的,但他沒有脫身撒手。”
越說,榮念晴的語氣越弱:“如果那時候他想脫身.我大概也是不會允許的。”
這次。
胡小雩那雙清亮透潤的眼眸晃動了下。
就像是一汪平靜的湖水里忽然被砸進了一塊石頭。
但胡小雩仍舊什么都沒說。
也說不了什么。
兩人間沉默起來,過了幾十秒后,榮念晴抽完手里的煙,把煙蒂扔到地上踩滅后,說道:“呂堯這次沒來,你應該知道為什么,出國前要去見見他嗎?”
胡小雩咧嘴笑了笑,搖頭道:“不了。”
她和呂堯之間就像是大海和沙漠,枯山和盆地,天空與大地……看似對仗工整,實際上卻并不在一個世界里。
榮念晴目光偏轉,看向仍舊戴在胡小雩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她長嘆一聲,跟著拍了拍胡小雩的肩膀:“別在外面待太久了,我先進去了。”
胡小雩:“嗯。”
三天后,上南。
終于回到上南的榮念晴,簡筱潔,把王殊,林永珍,呂堯都喊出來一起聚聚。
初冬的上南漸漸開始顯露出六朝古都的氣氛,高大充滿歲月沉淀的樹木和樹林,仍舊佇立在上南這座現代都市中的城墻和城門,以及掩映在林木冬景中的古建筑群……都讓上南這座城市充滿了韻味。
在南城門不遠處的八角重陽樓頂層,呂堯和榮念晴,王殊,簡筱潔她們煮酒烹茶,自在愜意。
簡筱潔今天穿著一件民國風高領的修身長襖,毛茸茸的白色衣領簇擁在簡筱潔圓潤飽滿的鵝蛋臉頰下面,讓今天的簡筱潔看起來嫵媚動人,確實很有民國軍閥太太的味兒。
榮念晴依舊是西裝風衣。
羊呢的英倫風西裝襯得榮念晴那張英氣十足,有棱有角的面龐愈發英姿颯爽,這要是有混TP圈的妹子在這里,肯定立馬就給跪了,能抱著榮念晴的大腿求侮辱。
王殊穿著一件寬松的米色羽絨服,因為身孕稍微有了點圓潤的臉上,氣色好的不像話。
林永珍則穿著一件高領的黑色羊絨毛衣,搭配上一件翡翠鑲金的毛衣掛飾,整個人看起來就非常的簡約,同時也充滿貴氣,高級的感覺。
呂堯看著各有千秋的幾個人,不由得搖頭夸贊道:“跟你們一比,上南的冬日景象都只配成為背景。”
坐在頂層暖閣里的幾人紛紛露出笑意。
呂堯這家伙就這樣,總是見縫插針的夸他們,關鍵是每次都還不一樣,而且總是那么恰當,讓她們聽了心里美滋滋的。
哪怕是林永珍這樣的女人,都把這樣的夸獎聽到心里去了。
簡筱潔一邊笑一邊輕輕翻著白眼說道:“嘴上說的這么好聽,人卻從家里搬了出去,什么意思啊?我一回來都不見你來迎我,這是跟我們住膩了唄。”
不等呂堯說話,王殊就看向簡筱潔:“都跟你解釋過啦,是我媽要過來,呂堯怕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才搬出去的。”
簡筱潔卻脖子一梗,問道:“那咋了?”
呂堯真是無語笑了。
不過他也知道簡筱潔沒有惡意,純粹就是惡趣味發作了想要惡搞一下呂堯。
呂堯說道:“等伯母走了我就搬回去。”
簡筱潔搖頭晃腦:“你最好是。”
這時候榮念晴插嘴道:“快到元旦了,今年各家公司的元旦晚會還是要分開舉辦嗎?我覺得以咱們各個公司的規模元旦晚會應該上點規程了,比如說呂總這樣的重要元老,是不是應該來總公司的元旦晚會出席一下啊?”
這是榮念晴在點呂堯呢。
前兩年的元旦晚會呂堯都是在自己那邊的公司忙活,都不去華盛生活那邊的。
但在今年,通過今年新成立的「華盛控股投資公司」,「光媒投資有限公司」,以及在海外注冊的「達金資本」,實現榮念晴,呂堯和簡筱潔對包括華盛生活在內的,“光岸網絡游戲公司”,“大呂傳媒MCN”,“微光國際”,以及手機制造,汽車制造,家電制造企業的交叉控股。
在新成立的控股公司中,呂堯掌控著光媒,達金資本則是簡筱潔的,華盛控股當然是榮念晴的。
通過復雜的股權結構設計,讓外人很難掌控呂堯他們的公司,更別說這里面還有大量的海外業務,以及建立在海外的工廠。
如果算上國內的盟友企業,以及海外的分支企業,他們組成的這個聯盟內,全部員工已經高達二十萬了,而且是社保福利全都交足的二十萬員工。
聽著很多是吧?
但這還是不太夠的。
曾經的恒大就有高達三十萬的員工,但他不還是被辦掉了?
現在呂堯他們這只有二十萬的員工,不夠看。
完全不夠看的。
在未來,還會出現一個員工高達140萬的超巨型國際企業,這個企業不僅發源于東大,而且在全世界各地都有非常多的工廠,幾乎每個有他們工廠的國家,都有十幾萬的員工。
而這么多的員工繳納的企業稅,社保,以及帶回來的利益,那是非常可觀也非常可怕的。
呂堯不知道他們的企業是不是能做到那種程度,但二十萬員工的企業規模不保險,五十萬的員工規模是底線。
雖然呂堯內心的焦慮很嚴重,榮念晴和簡筱潔這些人也非常的清醒,當然不會止步于此。
但在當下,華盛控股這個級別的公司,在國內已經算是可以排上T1級的企業了。
現在國內不少投資大拿,甚至是來自天上的目光都落在了華盛控股這個公司的身上。
而這種級別的公司,每年的元旦當然也要好好辦。
越是他們這樣的企業,在企業的文化上就越是要上心,就像《紅樓夢》里賈府每逢喜事,或者賈母大壽,都會大辦特辦,弄得十分的喜慶熱鬧。
這不僅僅是鋪張浪費,同樣也是“展示實力”。
企業效益好的時候,這樣的活動要多半大辦;企業效益不好的時候,更是要把魄力拿出來。
這不是開玩笑。
未來經濟形勢不好的時候,國內的打工人們都根據自己公司的表現總結出了不少的“規律”,比如以前從來不追究考勤的公司,忽然開始嚴格查詢考勤打卡記錄了,那就說明這個公司的效益不行了。
接下來要么是裁員,要么就是公司高管怎么跑路了。
這也給呂堯提了個醒,未來必須給集團留下足夠的現金流,但這筆現金流不能直接出現在賬上。
對于榮念晴提出的,要大辦特辦華盛控股元旦晚會這件事,呂堯當然是同意的:“就算榮總你不說,我也會過去的。我現在好歹也是大股東了,肯定是要出席見見公司的下游的。”
榮念晴笑道:“那今年咱們是不是有幸可以見到呂總的表演呢?”
呂堯擺擺手:“別鬧了,我這都多久都沒上過才藝了,上不得上不得了。而且榮總我真的,那天你也可別給我安排講話了。”
簡筱潔稀奇起來:“喲,內向了哈。”
呂堯整了整衣領,故意牛逼哄哄道:“我現在畢竟是呂總了,一直拋頭露面不好。”
但實際上,呂堯這么做只是因為他不想在那天搶風頭,同時,他現在的現在的人設也不適合堂而皇之的講話了。
他畢竟把自己定位成了榮念晴身邊的“毒士”,蟄伏在暗中的毒蛇就要有毒蛇的樣子。
身為“暗面”的負責人,還要拋頭露面,只會死得更快。
但聽到呂堯那么說,榮念晴也跟著打趣道:“是呀是呀,呂總肯賞臉出面已經很好啦。”
呂堯跟著笑起來,朋友間嘛,打趣就打趣了。
且閑聊一會兒后,呂堯就說道:“等過完年,榮總你就要高調出場了。正好榮總你也可以趁著這次元旦晚會多看看各方的反應。”
榮念晴點點頭,然后說起另外一件事:“對了,我從內部得到的消息,國內未來幾年的經濟發展方向和調性已經定下來了,接下來的方向是全面但緩步漸次的將經濟產業「脫虛向實」,著重發展實體經濟。”
“這是未來戰略中非常重要的一環,關系到國內能不能利用「世貿經合」扭轉國際交易弱勢地位的關鍵。”
說到這里,榮念晴就看向呂堯,有些感激的說道:“我們能走到今天非常的不容易,呂堯你給出戰略方向,對我們的幫助非常非常的大。”
說著榮念晴就舉起酒杯:“雖然元旦晚會還沒到,但這些話沒必要留在元旦晚會上作秀,我們不是上下級的關系,我們是最緊密最緊要的合作伙伴。”
沒等榮念晴說完,簡筱潔也給自己倒了杯酒:“俺也一樣!”
榮念晴繼續說道:“如果不是你,光是在摸索未來的道路上,我和我身邊的人可能就要消耗非常多的時間,而消耗的那些時間,就非常有可能讓我錯過重要的時機。”
“時機”這個東西!
看似虛無縹緲,但它對個人,對企業,乃至對國家的發展都至關重要。
簡筱潔舉著酒杯:“沒錯,俺也一樣!”
雖然簡筱潔的基本盤在海外,但在呂堯和榮念晴的建議下,簡筱潔也開始把她掌握的產業和資源調動到國內了。
兩手準備,左右制衡。
呂堯本來被榮念晴整的還挺感動,但簡筱潔一口一個“俺也一樣”愣是給呂堯整笑了。
呂堯端著酒杯看向簡筱潔:“不是,你張飛啊?”
簡筱潔脖子一梗:“那咋了?”
那還能咋了?
你牛逼你開心就好咯。
呂堯端著酒杯對林永珍說道:“永珍姐,你也來啊,沒有永珍姐的助力,我這邊很多事都做的不會那么順利,干脆。”
林永珍笑吟吟的端著酒杯站起來。
在榮念晴身邊的圈子里,林永珍的存在感其實不高,但她的作用可不小。
如果說呂堯是榮念晴的賈詡,那林永珍就是呂堯的“程昱”,很多需要偏鋒的解決方案,具體的解決辦法都是林永珍給出,然后呂堯調用資源實施的。
林永珍某種程度上已經是呂堯的軍師了。
跟著呂堯又給王殊倒茶,讓她以茶代酒:“也感謝殊姐。”
呂堯眼神認真且感激的盯著王殊:“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王殊心中情緒涌動,一層朦朧的水霧幾乎要鎖住她的眼睛,而透過眼前的這片霧氣,王殊心情感慨又復雜的發現,那原本籠罩在呂堯身上的虛影,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而“呂堯”則變得愈發真實。
王殊抿著嘴唇,復雜涌動的情緒讓頂樓暖閣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簡筱潔見狀摟住王殊的肩膀,大咧咧的說道:“哎喲,現在過的這么好不要搞得那么怪嘛,霍酒霍酒!”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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