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為何二世而亡?因為大秦失去了天命!諸位潛龍憑什么趁勢而起,天命在身!
諸位大仙為何放棄逍遙自在的神仙日子不過,要來人間引導大劫?
當然,他們的根本目的是人道氣運。
可他們憑什么能得到人道氣運?順天應命,保護既定之天命兌現為真實。
所謂的‘東南天子氣’,為何多年來一直被人傳頌?誰都不知道‘東南天子氣’的主人是誰,可誰都在說,真命天子就是他!
這是何故?
天命最高啊!”
李忠看著陳勝侃侃而談,“齊國田家憑什么能復國?因為臨淄郡、膠州郡的郡守都姓‘田’,都屬于田氏宗族。
田家蓄養死士八千,田家家產之豐堪比龍宮。
擁有這樣的資本,說句大逆之言——換成一頭豬,坐在田家家主位置上,也能趁陳勝大王牽制秦軍主力時,光復大齊。
魏王咎為何能復國?
直接原因是陳勝大王相助,根本原因難道不是他為舊魏國王族后裔?立他為威望,能讓魏地百姓歸順,讓八方豪杰爭相來投?
唯有陳勝大王你,是純粹依靠天命與自身才干,才能成為楚王。
你有最大的天命啊!
你應該宣傳自己崛起于微末的事實,以證明你的天命是多么巨大。
別人靠祖宗留下的名望與財產,你靠的是老天爺。
你的親生父親只是給了你皮肉,老天爺才是你真正的爹爹啊!
作為天之子,合該當‘天子’!”
“好,說得太好了!”陳勝激動不已,直接從懷里摸出一大把奇珍之物,塞進李忠懷里,“李統領,你當夜叉真的屈才了,你有經天緯地之才干,可以輔佐君王成就大業啊!”
李忠似乎也上頭了,臉頰紅熱,懷抱珍寶,道:“大王謬贊!小的還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最近大秦朝廷新頒布了告民書,明確說了,陳勝大王有首義之天命。
為了這一天命,準大羅甚至不惜犧牲燕丹之轉世身。
也就是說,你的首義天命,準大羅與大秦朝廷,甚至羽太師,都承認。
既然如此,大王何不主動爭取‘首義之天命’的解釋權?”
陳勝拉著他進入大堂,讓他在上首坐下,自己陪坐在下方,虛心又恭敬地問道:“孤的確很為‘首義之天命’而苦惱,不知統領所說‘解釋權’,是什么意思?”
李忠道:“大王為何苦惱?不就是有人覺得您只有‘率先起義之天命’,起義之后天命無了,您的大楚即將衰落,對不對?
他們憑什么這樣理解‘首義之天命’?
為何不是‘別人起義都會死,陳勝大王起義能一飛沖天,推翻暴秦’?”
“這是事實啊!”陳勝一拍巴掌,激動道:“的確只有孤能首義!”
“哎,首義已經結束,大王不用刻意強調‘率先起義’,仿佛大王的天命僅止于此。”
李忠意味深長道:“大王應該向天下人解釋——只有我能推翻暴秦,別人都不行,別人只能依靠我。
現在大秦亡了嗎?沒有。
既然大秦未亡,大王的天命就沒結束嘛。”
陳勝若有所悟,“統領的意思是,把‘首義天命’替換成‘滅秦天命’?”
李忠道:“不是替換概念,‘首義之天命’本來就是個意思,過去別人都理解錯了,才需要大王重新解釋。”
“沒錯,就是這樣,過去小人作祟,誤導了天下百姓。
多虧李統領識天數、知天命,還原了本王天命之本來面目。”
陳勝喜不自勝,恨不得立即下旨,冊封這個李忠為“東海上將軍”。可以如周市、吳廣等上將軍一樣,在東海招募軍隊,替他征戰天下。
李忠擺手道:“我就是個小小夜叉,有點小聰明。說我識天數、知天命,天下人都會笑掉大牙。
得讓真正識天數、知天命的大仙來重新解釋。”
陳勝一臉期待地問道:“統領有何妙計,讓大仙為孤作保?”
李忠表情奇怪,“大秦寫了一部告民書,里面有諸多大仙的名號,還有他們的部分事跡。
告民書發布后,也沒見他們當眾否定。
大楚為何不能學著寫一部告民書,借用那些大仙的名號,只說大王認為大仙們這樣認為。”
“好膽!”袁統領怒喝。
“好妙計!”陳勝驚喜。
“反秦大旗迎風飄,六國聯軍把兵交。別家流血又死戰,獨有齊國會貓腰。
秦軍來了遞降表,膝蓋軟得像面條。說什么‘保境安民’是正道,實則茍且偷生是個慫包”
拜訪九江大豪黥布時,劉季聽到屋外傳來這樣的歌謠。
不過此時他已經麻木了,不再驚怒交加,也不再且喜且疑。
這已經是第七首歌謠,最初是他的口號,然后是嘲諷陳勝。
嘲諷陳勝的有好幾首呢!
再然后是陳勝的自我吹噓,夸耀自己是真命天子,擁有滅秦天命。
接著又是嘲諷齊國 劉老三木然道:“賢弟,你覺得這是從哪個院子傳出來的?”
黥布探頭朝屋外看去,院子外面竟然有七八個蝦兵蟹將。
他們倒是老實,沒有爭吵或打斗,只面對面站著。你唱一遍你的歌謠,諷刺我侍奉的貴客;唱完后輪到我,我再唱我的歌謠,嘲諷你侍奉的貴賓。
“八成是陳勝那廝在嘲諷膠州王。兄弟,你們繼續喝酒,我也要干。”黥布忍不住了。
“干什么?”劉老三愣了愣。
“你們都傳揚自己、貶低敵人,我也有這種需求啊!”
黥布朝偏廳喊道:“馬統領,你過來一下。”
立即有個海馬腦袋、人類身體的武將走過來,道:“英大豪,我們兄弟早準備好啦,正等你安排呢。”
黥布原本姓“英”,受了黥刑,臉上刻了字,才被叫做“黥布”。
“你們竟然準備好了?可你們咋知道我要干什么?”黥布好奇道。
“你來龍宮半個多月了,罵了不知多少回鄧宗與陳勝。
現在大家都在搞,你能忍住?不過,搞歸搞,錢是一個子兒不能少。”
馬統領嚴肅道:“我們兩百個兄弟,每個人十金,我兩百金,上貢十三總管兩百金。
再拿一百金,請龜文判寫稿子。
歌謠、詩賦、順口溜,你隨便選,題材也由你來定。
攏共兩千五百金,不算多吧?”
“不多不多。”黥布從懷里掏出一袋金豆子,“這里有八千金,你和兄弟們分了。”
——狗攮的,這黥徒竟然如此豪奢!
劉季看得又驚又羨,想到自己只給了李忠三百多兩銀子,還有些尷尬。
“多謝英大豪厚賞!”馬統領大喜。
黥布掰著手指,道:“首先,寫一篇罵陳勝貪得無厭,妄圖吞并天下,要當嬴政第二,不給我們普通反王活路。
再寫一篇專門罵鄧宗的,那廝偷自己兒媳婦,還有龍陽之好.我想不出來了,你讓龜文判幫忙湊個‘十八重罪’。
最后,寫一篇替我揚名的。
三十年前,有相士曾對我說,‘當刑而王’。
十五年前,坐黥法,我欣然受之。后來,在咸陽服苦役,我帶著八百個兄弟殺了監工,直接造了反。
豈非天命乎?
比陳勝早了足足十年呢!我才是首義之英豪,你一定要讓天下人都明白。
對了,還要寫一篇詩賦,歌頌我老岳父‘吳芮’。”
別說馬統領開始表情僵硬,連劉季都繃不住了。
“兄弟,怎么連岳父也要揚名?咱們是在召開反秦盟會呀!”
“劉兄,你有所不知。我老岳父吳芮也是一路反王,這次他沒來而已。
陳勝雖來了,可他麾下大將鄧宗,依舊在攻伐九江南方諸城。
我萬里迢迢趕來,當然得留人看守家業。
于是我老岳父便統領兩鎮兵馬,繼續與鄧宗對峙于居巢。”
解釋了一句,黥布又跟馬統領道:“我岳父吳芮,乃當年‘中原五伯’之吳王夫差的嫡親后代(PS),是真正的王族血統呢。
與魏王咎、趙國嬴歇、齊國田榮他們沒區別。
如果他也來了,老子也不會被安排在下院。”
“是上等貴賓院。”馬統領糾正道。
“扯你媽的蛋!”黥布啐了一口,繼續道:“我那老岳父除了正兒八經王族出身,還是‘百越之共主’、‘古往今來江西第一圣賢’。
不是我吹,我老岳父若在中原,壓根沒什么‘北田儋、南項梁’。
騶無諸、騶搖兩位百越土王,都千里迢迢,主動投靠我老岳父呢!”
馬統領提醒道:“騶無諸與騶搖,乃越王勾踐之后裔。
即便是現在,他們也是大秦的‘君長’(相當于后來的‘土司’)。
如今他們住在高等貴賓院,似乎還與你有嫌隙。
直接寫歌謠說他們,他們心中不悅,必定會報復。”
黥布罵道:“那兩個狗攮的,本來已經發誓效忠我老岳父。
等來到了龍宮,見到了中原諸王,便開始攀高枝兒,可惡,可恨!
一定要寫,要長篇累牘地寫,讓所有神州豪杰到知道他們是我的人。”
馬統領領命而去,并在半個時辰后,開始替黥布傳唱歌謠。
又半個時辰后,黥布院子外面多了幾個罵他是黥刑之賤民、罵他老岳父懦弱無能的“帖子”。
更準確點說,是“回帖”。
“狗攮的,無諸與搖還真敢罵老子。等老子回到‘九江國’,一定帶兵滅了這兩個老賊。”黥布怒叫道。
劉季眉頭緊皺,“大仙們之所以組織這次反秦聯盟,是為了讓我們團結一心,聚眾之力改變漸漸違反既定天命的中原局勢。
將我們的院子安排在一處,方便交流,也是為了讓我們相互熟悉、培養感情。
弄成現在這樣,完全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啊!”
黥布瞥了他一眼,“不是劉兄弟先弄出來的嗎?”
“這非我本意。”劉季無奈道:“我讓我們院子的李統領,暗中散播消息。
這樣直接站在門口叫喊,太粗暴,太招人記恨。”
——人家蝦兵蟹將好一通忙活,才得八錢七分銀子,你居然還有臉怪別人干得不夠好。你咋不直接下令,讓他們上岸打死羽太師,攻陷滎陽城呢?
在一個狹窄的龍宮水府,不惹任何人懷疑地散播流言,還要在極短時間內完成。
這難度真不比攻陷滎陽城低。
黥布心里吐槽,嘴上道:“或許這正是大仙們希望看到的。
只有先鬧起來,把心里話都說出來,才能彌合矛盾,消除沖突。”
劉季怔了怔,有些對這個長相粗魯的黥徒刮目相看了。
“劉季,劉大豪!”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
“喲,我的龍宮侍從終于回來了。”劉老三語氣中有了兩分譏諷。
“你讓他進來,當面把話說清楚。”黥布道。
“李統領,你進來吧。”
李忠進來后,朝宴席上眾位英豪拱手一禮,直接道:“英老爺,還有諸位老爺,我是來找劉季的。有要緊事,要單獨談。”
黥布高聲叫道:“你明明是劉兄弟的侍從,為何吃里扒外,幫陳勝出謀劃策?”
李忠愣了一下,道:“為了劉季的事兒,陳勝大王對我起了殺心,水猿大圣也對我動手,差點將我擊斃在陳勝大王跟前,你們可曉得?”
劉季一臉歉意地起身,朝著他長身一揖,“是我連累李統領了。來,李兄弟過來喝兩杯,我向你賠禮。”
“還喝什么酒?龍王陛下被驚動,大仙們也懷疑你,都要見你呢!快跟我走吧!”李忠拉著他往外走。
劉季又驚又駭,“懷疑我什么?我,我一直在陪諸位兄弟喝酒呢!”
“懷疑你,或者你身邊的人,是羽鳳仙所變。
故意傳播謠言,引發眾神州英豪相互猜忌,破壞‘神州反秦聯盟大團結’。”李忠道。
劉季激動道:“現在謠言四起,是你引起的,與我無關啊!”
“劉季,你別胡說。是你給我銀子,讓我幫忙傳播謠言。”李忠也很激動。
盧綰怒道:“我大哥讓你悄悄滴,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傳播流言,不是直接在門口叫嚷。”
“什么叫潤物細無聲?你們要模仿告民書,我這不就是在模仿告民書?”李忠道。
“你們龍宮難道沒有散播謠言的細作?連縣衙武院的教頭,都會教我們細作的‘五間技巧’呢。”夏侯嬰道。
五間技能來自《孫子兵法·用間篇》,五間分別為因間、內間、反間、死間、生間,對用間進行了非常細致且系統的描述。
大秦縣守備營經常參與對內、對外作戰,也會專門培訓細作。
“我是夜叉,不是細作。快走吧,大仙已經來了。”李忠催促道。
等他們都離開了。
宴席上還有個叫“鄭布”的豪杰嗤笑道:“劉老三也是個妙人,拿三百兩銀子,就想讓龍宮見慣了富貴的夜叉統領當細作。
還不止李統領一個人,李統領麾下數百兵將,都要當細作。”
“劉季絕非吝嗇之人,他身上八成只剩下三百多兩,全拿了出來。”彭越道。
“這點錢還想在群豪盟會上攪風攪雨,更加狂妄了。”另一位東楚英豪丁疾道。
“還真讓他干成了,連準大羅都被驚動了。”黥布眼神閃爍,“你們說,咱們是不是陪著‘羽太師’吃了一頓酒?”
“不會吧?劉季粗言鄙語,哪可能是羽太師?”
“未必不可能,羽太師千變萬化,無所不能,無所不為,太可怕了。”
“幸好她和那群準大羅不一樣,她守規矩,兵對兵,將對將,不刻意針對我們。”
而小羽夸贊襄公是五伯之一,讓襄公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