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太師回歸“年會夢境世界”的時間略微晚了些。
除了等待幾個“夜貓子諸侯王”睡下，還要招待趕來旁聽“諸王年會”的大秦先王們。
鬼可以托夢給活人。
大秦先王都是鬼，他們能自己來到羽太師編織的夢境邊緣，不需要羽太師一個個“拉入群聊”。
可他們既然來到她的夢境，羽太師當然得親自迎接、好好招待。
當羽太師領著眾王來到年會現場時，就見到胡亥坐在王座上，手舞足蹈、眉飛色舞，面朝眾皇子侃侃而談。
“.真不是朕吹噓。諸位皇兄若不信，可以詢問烈陽王與兩位丞相。
朕與逆賊斗將，斗得他們高掛免戰牌，再不敢與朕比武。”
胡亥倒不是一定要向兄弟們裝逼，而是他之前講述自己的勇武事跡后，下方的嬴氏諸王身上，也傳來淡薄卻質量極高的“眾生信念”。
讓他爽得起飛。
他現在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爽得不要停，且還要更爽。
爽才是真正的追求，《偽圣天子神功》境界的提升，反而是附帶的好處。
“胡亥怎么變成這樣了？半年而已，體型相貌、精神氣質，都變得讓寡人感到陌生。”穆王驚詫道。
“老祖宗，您消息有夠閉塞的，胡亥早變了，變得像個‘古怪的圣君’。”羋月表情古怪地說。
說話時，她還用眼角去看羽太師。
她不僅知道胡亥發生了變化，還曉得胡亥變化的原因，一部有些奇怪的“天子神功”。
羽太師沒心思與他們嘮嗑，直接道：“諸位陛下，今晚是嬴氏一族的家庭聚會，你們可以隨意，我上臺主持會議。”
都城隍嬴虔道：“羽太師，你去吧，我們先在邊上旁聽，不打擾你們。”
羽太師點了點頭，邁步走向“咸陽宮”。
此時的會場，依舊是諸位王公大臣都十分熟悉的咸陽宮朝會之地——章臺。
胡亥身為二世皇帝，當然坐在王座上。
李斯馮去疾位于文臣之首，烈陽王位于武臣之首。
然后諸王根據長幼排序，坐在諸臣對面。
公卿與皇族分別列于朝堂左右兩邊。
如果在現實的朝會上，他們這些人也如此座次。
“拜見太師！”
“拜見亞父！”
羽太師登場，全體起立行禮。
羽太師也拱手還禮。
諸位先王登場，沒有進入正堂，而是站在邊上觀看。
眾臣與眾嬴氏子弟再次起身行禮，穆王代表先王，揮手讓他們專心正事兒。
羽太師走到胡亥下首，面對諸臣道：“先說個好消息，今晚欽天監夜觀天象，發現大秦國運沒有變得更差。
這說明我之前提倡的‘十年仁政’的確有效果。
而十年仁政能迅速落實到各郡縣，全靠在座的各位。
尤其是李丞相與馮丞相，屬首功。然后是諸位藩王，你們的確做得很好。”
羽太師還真不是故意吹捧李斯與馮去疾。
她在疏通地脈時，去過南疆。
即便是遠離中原的湘陰，也即是王惡的老家，都知道了十年仁政，也都在執行十年仁政。
先不說執行的效果如何。
能在疆域遠比前世華夏龐大數倍的古代王朝，將行政命令迅速推廣到距離中央幾萬里遠的鄉鎮，大秦文臣班子的執政效率，就值得表揚。
更何況滎陽朝廷不僅僅是效率高。
羽太師親自調研過，在大量金銀從咸陽寶庫流向民間的現在，市場上生活必需品的價格基本維持穩定。
某些物資，比如精鹽、銅鐵、錦緞，因為四方藩國的大量輸入，甚至降價了。
沒有賦稅，流入民間的現金變多，物價穩定，中奢變平民價格。
可以說，她制定“十年仁政”的目的——把好處散給普通老百姓，已經基本達成。
她自己只說思路，具體的政策都沒參與制定。
能有此成果，肯定不是她的功勞。
李斯先得意一笑，十分坦然地領取了這份功勞，接著又皺眉道：“只是沒變得更差？
翻遍古書，也找不到比‘十年仁政’更仁慈的政策，百姓為何還不肯歸心？”
羽太師嘆道：“百姓只是沒你聰明，不等于他們蠢笨。
大秦頒布十年仁政，民間的有志之士都看得出來，大秦不是知道悔改了，而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們能看得出朝廷十年仁政的功利性，也明白這種仁政不可能持久，下猛藥就是為了收買他們的心。
有了這種認識，他們就不會對大秦的新政感激涕零。
而過去幾十年大秦對他們的壓榨，他們還記在心里，民心豈會輕易歸附？”
馮去疾嘆道：“勢如洪水，洪水豈可一日而止？我們需要時間。
過去一年只是止住頹勢，再來一年，應該能挽回一點，下一年挽回更多。”
李斯遲疑道：“以此時中原的亂局，我大秦還有幾年時間？”
烈陽王立即道：“李丞相你在擔心什么？只憑現在的陳勝吳廣、魏咎田市，若無仙人助陣，我能立即將他們橫掃。
可仙人助陣，不能代表民心。
若十年仁政真可以在天命的層面上挽救大秦。你們盡管放心，任憑現在中原怎么亂，等到天命改易時，立即犁庭掃穴，將他們橫掃。”
羽太師道：“十年仁政肯定要繼續執行，但我們已經身處亂世，不能只靠施行仁政。
今晚的諸王年終總結大會，就是為了從軍事上、政策上，應付來年的中原變局。”
她抬起右手，一塊IMAX巨幕，出現在胡亥與諸臣之間。
巨幕是“雙面繡”，從前后看都一樣，上面是中原戰局詳圖。
詳細到連縣城外百人規模的先遣隊，都標記得一清二楚。
“知彼知己，才能百戰不殆。現在你們已經與叛軍直接交過手。
都說說看，叛軍的優勢是什么，劣勢又是什么。
我大秦的優勢在哪，弱點又在哪。”
烈陽王再次搶答，道：“叛軍優勢首先是仙人。
很多次戰役，叛軍都是憑借詭異術法打贏的。
比如，周市率領五千鐵騎突破鴻溝包圍圈。
有仙人直接施展大范圍隱身術，周市和五千鐵騎大搖大擺從高陽城下走過。
高陽縣尉帶領兩千輕騎兵，在方圓百里布防，恁是直到周市渡過睢水，才曉得有大股軍馬已經突破他鎮守的防區。
他向本王請罪，本王甚至無法降罪于他。”
羽太師點了點頭，屏幕上出現一行字“叛軍優勢：第一條，仙人助陣”。
“還有嗎？”
烈陽王遲疑道：“叛軍很容易召集大量跟隨者。”
羽太師嘆道：“我大秦失去了民心啊！”
叛軍優勢下方，又出現一行字：第二條，民心所向。
李斯道：“并不是所有百姓都支持叛軍。投靠叛軍者，主要有三類人。
第一，縣中游俠；第二，由山東六國舊貴族演變而來的當地豪強；第三，因為大秦徭役與兵役而家破人亡的商販與農戶。
這三類人反秦信念最為堅定。
但在叛軍禍亂中原、四處劫掠的過程中，也有不少縣尉，領當地軍民誓死抵抗，甚至引發屠城慘劇。
可見我大秦并未完全失去民心。”
烈陽王道：“吳廣沿著鴻溝走了一千五百里，路過十三座城，湊齊了三十萬大軍。
周市在舊魏地走了一圈，立即組成二十萬精銳，其中甚至有五萬鐵甲騎兵。
踏馬的，我大秦在州府所建造的武庫，被他們打開大門，白白獻給了叛軍。”
他一陣咬牙切齒，又嘆氣道：“李丞相，我們現在談論戰場上的形勢，不是與人辯論，咱們得尊重事實。”
李斯不說話了。
羽太師問道：“叛軍的優勢還有嗎？”
烈陽王道：“這兩條最關鍵，其它不足為慮。”
羽太師環顧諸王，“你們也在對抗叛軍的第一線，有什么感想？”
扶蘇苦澀道：“我大秦的確對百姓壓榨太狠。連關中秦人都對朝廷頗為失望，六國百姓還憎恨我們呢。”
“只討論戰略戰術上的優劣，不用發表感慨。”羽太師道。
扶蘇有些尷尬地沉默下來。
南陽王將閭道：“叛軍還有一個很大的優勢，他們可以到處流竄，不怕制造混亂，也不怕一次兩次戰役上的失利。
甚至不怕全軍覆沒。
從長遠戰略上看，不能建立穩固的統治，打下多少座城池都沒有意義。
可沒有意義，也只是對他們自己。
他們不是真命天子，早晚被其他潛龍擊敗。
對我大秦而言，他們前赴后繼地制造動亂，就是在破壞朝廷的統治根基。
他們是為王前驅，舍得一身剮，兌現了自己的天命，我大秦也被他們拉著墮入深淵。”
羽太師微微頷首，屏幕上又多了一行文字。
渤海王嬴通面色陰沉道：“叛軍還有一個優勢，他們在本地擁有很強的人脈或很高的名望，容易一呼百應。
即便不愿背叛大秦的豪強，以及我大秦官吏，也愿意與之結交，甚至暗中庇護他們。”
羽太師眸光微閃，能說出這種話，這個渤海王應該有過切身體會，甚至切膚之痛。
屏幕上又多了一行字。
之后眾諸侯王你一句、我一言，攏共總結了十五條叛逆之優勢。
然后再從頭開始總結叛逆的劣勢、大秦的優勢與劣勢。
越是討論，諸王越是放得開。
一個個踴躍發言，想到什么便說什么。若不認同別人，也立即開口反對，反正說錯了羽太師也不責怪他們。
如此熱烈的氣氛下，大屏幕上已經寫了上千字的戰術戰略總結。
等他們都無話可說了，羽太師才簡單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在我看來，叛軍最大的優勢只有一個，天命。
運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所以我大秦最核心的戰略，不是擊潰某一叛逆，而是利用自己的優勢，去爭奪天命；攻擊敵人的軟肋，讓他們失去天命。
天心即民心。
爭奪天命，就是爭奪民心，打擊敵方的天命，就是讓他們失去民心。
接下來，我們要針對每個諸侯王面臨的具體困境，制定具體的方案。
所有的戰術方案，都不可違背‘爭奪民心’這一大戰略。”
羽太師說完，便退下“講臺”，“烈陽王，你先代表朝廷，講述滎陽面臨的困境，以及需要周邊諸王如何配合。
烈陽王之后是諸王。
按照長幼秩序，依次上來講述你們的問題與需求。
針對某一困境，你們可以多準備幾套方案，哪怕與別人的方案相互沖突也沒關系。
現在相互討論，只是今晚大會的第一階段。
稍后我會再次施展大夢奇術，讓你們在夢中世界無限穿越，一一測試你們制定的方案。另外.”
羽太師看向周圍的大秦先王，道：“你們若覺得自己的智慧與閱歷不足，還可以向先王求助。
不用怕犯錯，反正可以在夢中世界不停嘗試。
諸位先王甚至可以充當‘隨身老神仙’，陪伴諸王一起穿越。
你們在夢中世界充當諸王的智囊，用自己的經驗與智慧，幫諸王解決問題。”
“羽太師才是我大秦最大的優勢啊！有了無限穿越不停試錯，還怕反賊有天命？”
馮去疾先驚喜，又有些擔憂，問道：“每個叛逆背后，都有眾多仙人支持。
其中不乏瓊林四友那樣的準大羅，太師能模擬出眾多大仙的想法與能力？”
羽太師搖頭道：“我甚至不知道所有仙人的身份，怎么可能精準預言每一場戰役、每一起重大事件？
但我知天命、識天數，能預測接下來命數的大致走向。
根據天地大劫大概的發展方向，盡量料敵從寬，讓你們經歷最強大的敵人、遭遇最大險境。
能熬過夢中的戰役，現實中鐵定能輕松不少。”
將閭問道：“這次夢境穿越，是演化整場天地大劫，還是和上次一樣，只部分事件？”
羽太師道：“要看你們的能力，你們活得越久，越能經歷更多的事件。
只要你們能幫滎陽朝廷堅持十年，便算合格，今晚的任務基本達成。
若不足十年，你們便要繼續穿越。
若遇到了瓶頸，始終無法突破，你們可以穿越幾次后，便聚在一起開會討論。
就像剛才，總結經驗教訓，制定新的行動方略。
若自身能力不足，可以向老祖宗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