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陰子跪在地上，朝南極仙翁不停磕頭，嘴里哀求道：“求師祖救一救弟子！”
憑他如今的情況，真沒多少把握渡過“鬼仙劫”，可他有師父、有師祖呀！
師父大概指望不上了，因為師父只是一個把路走死了的老牌“玄仙”。之前幾萬年，綠面仙翁都是靠師父與徒弟，在仙界揚武揚威呢！
可師祖一定能幫他。
南極仙翁盯著他緩緩道：“轉修鬼仙，不僅兇險，道果也會大打折扣。
鬼仙終究低了天仙兩個檔次。
天仙證的是天地大道，鬼仙只能證幽冥界的陰影之道。
即便你保住了自己的道果，可道果本身的位格太低，別人依舊能順著你的道路，超越你，證得更強大的大羅道果。
到時候你們走一樣的道，他卻在你前頭，必將永遠壓你一頭。
明明你是前輩，卻永遠不如他，你能忍受？”
仙道的道路，就像小羽前世科學家的研究方向。
科學家研究宇宙自然規則，仙人研究自然大道。
仙人證得的道果，猶如科學家在某一領域取得“無可取代的”成就。
比如，牛頓被蘋果砸了一下，他找到了引力之道。
他弄出引力定律，別人在經典物理這條道上永遠無法超越他，引力定律便是他的道果。
云霄與隱陰子倒在證道之前。猶如牛頓被蘋果砸了一下，開始研究引力規律，還知道自己的研究方向正確，出成果只是時間問題。結果半途嘎了，實驗室與研究資料被另一個人繼承，順著他的研究，弄出了“宇宙定律”。
牛頓自己都說，他能證道，是站在巨人肩膀上。
他能站巨人肩膀上，別人為何不能站他肩膀上？
隱陰子此時不甘心被人吃絕戶，哪怕成了鬼，也要將引力實驗繼續下去。
但他當了鬼，有些只能人干的事兒，他便干不了了。
研究到最后，只能總結一套“萬有引力規律”，而非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定律”。
在牛頓之前，伽利略在比薩斜塔，完成了“兩個鐵球同時落地”的實驗。
隱陰子在幽冥界證陰影之道，就是陰影之道的伽利略。
早晚會有天仙道的仙人證道大羅，成為“陰影之道的牛頓”。
隱陰子問道：“如果正常輪回，弟子得用多少年，來清洗身上的孽業，才能再次踏入仙途？”
南極仙翁不忍騙他，道：“不太好說，但一定很困難。
你壞了人道圣物，還壞了自己的名聲，不僅身上罪業多，因果也很大。
可能十輩子也無法恢復清白之身。
縱然洗凈罪業，因為名聲問題，仙道中人大概也不愿意親近你，給你仙緣。”
所謂“仙緣”，最常見的情況是：因為上輩子或將來的緣分，我看你順眼，給你點好處。
隱陰子刺殺李斯、國尉寮，壞了人族圣物，此事一旦寫入歷史，必定流傳萬古，名聲還能好得了？
比如，秦檜輪回幾十世，終于遇到了仙緣，結果仙人聽說他“上輩子”是秦檜，他還愿意度他嗎？
隱陰子的名聲，肯定不會爛到秦檜那種程度，但隱陰子所求的仙緣，也必定不是雜牌散仙之緣、地仙之緣。
他需要最高等的仙緣與福緣。
“不過，浮丘子、鹿鼎仙他們若證道大羅，肯定會幫你。
繼承陰影之道的大羅，也會還你因果。”南極仙翁又道。
他沒說自己一定會度隱陰子。
闡教收徒，首重根器，如同仙界“清北”。如果隱陰子有天仙之姿，定然收他為徒。
如果隱陰子的資質與福緣，只夠混個小散仙——高考成績夠上三本線抱歉，我們清北不收差生，除非你和姜子牙一樣，擁有特殊天命。
隱陰子自己都是“清北老學長”，很懂“清北”的規矩，沒有追問，也沒激動。
他只是更加堅定了轉修鬼仙的信念。
“縱然將來真被大羅仙壓一頭，也至少比一無所有要好。”
成為伽利略，肯定比成為“云霄娘娘”要強。
伽利略至少得到了自己應得的，趙家四兄妹卻被人吃絕戶，太慘了。
“請祖師助弟子一臂之力！”隱陰子再次朝著南極仙翁使勁磕頭，“弟子一定努力成為新的鬼帝，建造一座不輸給‘酆都’的鬼城。”
——縱然弟子轉修鬼仙，只要能成為一代鬼帝，依舊可以為祖師效力，為闡教盡忠！
南極仙翁嘆了口氣，站起身道：“既如此，我給你一粒萬壽仙丹，兩粒九轉還魂丹，助你穩固陽神。
現在再去一趟彌羅宮，看能否幫你借來戊己杏黃旗。”
“祖師爺的先天五方旗？”隱陰子大喜，大為感動，連連叩頭，“多謝師祖垂憐，弟子若能渡過此劫，全靠師祖厚恩。”
南極仙翁點了點頭，“你跟我來。”
仙丹就在他腰間的寶葫蘆里，倒是不用另外去拿。
戊己杏黃旗卻是“先天五方旗”之一，是元始天尊的護身法寶。
雖說杏黃旗乃極品先天靈寶，號稱“無物可破、萬法不侵”，無比珍貴，但元始天尊家底豐厚，戊己杏黃旗經常借給弟子們使用。
比如，整個封神時期，姜太公都帶著杏黃旗護身。
等南極仙翁領著隱陰子、綠面仙翁走出“長生殿”，便見到浮丘子、鹿鼎仙幾人竟然還守在門外，在竊竊私語。
“你們還在等隱陰子？他已經決定轉修鬼道，無法與諸位同行了。”南極仙翁道。
浮丘子幾人大驚。
“道友怎么這般想不開？”
“難道沒別的方法了？”
“我們的確在等隱陰子道友，我們還以為道友很快恢復仙軀，準備跟他商量之后的事兒”
幾人七嘴八舌，面上難掩驚疑之色。
隱陰子苦澀道：“有勞諸位道兄掛念，貧道這次算是栽了，徹底栽了。
對付羽鳳仙，就全靠各位了”
想了想，他還是不甘心放棄復仇，“或許等我轉修鬼道，大劫尚未結束羽鳳仙最好還活著。”
南極仙翁心中膩歪：先前跟你推心置腹說了那么多，你都沒聽進去果真是劫氣沖腦，無藥可救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
元始天尊雖面冷心慈，樂意助門人弟子消災解難，可幫忙也有一個大前提：只渡可渡之人。
如隱陰子這種，身陷殺劫，死不悔改。幫他渡劫似乎只是浪費時間與精力。
“你別想了，羽鳳仙你招惹不起。今天你們五個聯手，都慘敗在仙陣中。
將來再遇到她，除非占據絕對的大義，不然別動手。”他還是勸了一句。
鹿鼎仙問道：“師叔祖，羽鳳仙她憑什么這般厲害？
她只是個野修士啊，我們五個即將證道大羅的玄門金仙，跟她賭斗陣法之道，竟然輸了。
我們擁有這個道門的底蘊，她憑什么跟我們比？
完全比不了啊！
羽鳳仙身上一定藏了大秘密。”
他朝著南極仙翁作揖，“求師叔祖指點。”
“求前輩（師叔）指點。”
另外幾個大仙也一起行禮，然后抬起頭，眼巴巴看著南極仙翁。
之前在殿內，他們早想要詢問這個問題，只是沒找到機會。
離開內殿，在外面等待隱陰子時，他們也探討過先前斗法的經歷。
越探討，他們心中越確定羽鳳仙不正常。
“你們懷疑什么？”南極仙翁問道。
鹿鼎仙毫不遲疑，道：“最大可能，她身上藏了一件奪天機、演造化的至寶。”
南極仙翁笑了。
他也有同樣的猜測，先前還試探過太上老君。
老君像是默認了，卻三番兩次地警告他：我和你師父都盯著羽鳳仙呢，你們小輩別打她的主意。
——可天下沒有蠢笨的仙人。羽鳳仙現在這種表現，誰都會生出懷疑。
即便弟子不貪圖她的“鴻蒙至寶”，別人也會心生覬覦呀！
南極仙翁心中嘆了口氣，還是決定當個“不忤逆師長的好弟子”，替老師與師伯遮掩一二。
“羽鳳仙是否藏了奪天機的至寶，我不曉得。我只能確定一件事，她身上絕對不止一個天生神通。
早在天門鎮時，一位修行醫道秘術的奇人，便察覺到她身上另藏靈機。
遠比劍骨強大十倍、百倍，鐵定是‘仙骨’。
她有天命，劍骨只是用來遮掩仙骨，保護她安然成長的。”
南極仙翁感慨道：“‘老天爺’特意用劍骨為她遮掩天機。
被奇人發現了秘密，奇人還好心幫她隱瞞。
若非羽鳳仙如今鋒芒畢露，名震三界，這個秘密真不知要藏到什么時候。
難怪西方人都贊她是‘天生圣人’，她倒是承受得起。”
“喔，我們也猜測過，她可能天賦異稟，不止劍骨一種天賦。“
浮丘公幾人倒是沒露出震驚之色。
因為他們自己也是類似的情況。
真正的天賦——“高等仙骨”，被民間較為常見的天生神通遮掩，只有他們自己與他們的師父曉得。
如果在遇到師父之前，早早暴露仙骨參考茍交之子茍天門。
老天既然誕下“仙骨”，肯定不愿它的主人輕易夭折。
有“仙骨”之人，必有天命，有大氣運。
比如茍天門，他的仙骨被野狗吞下，他老爹便遇到了小羽。
當然，這一因果猶如遮掩真正仙骨的天賦神通，真正的主角其實是茍交！
茍天門的存在，是為了讓他爹茍交與小羽的相遇更加自然。
至少現在，羽太師便沒懷疑過茍交，只覺得自己與茍交的緣分，源自茍天門。
“我們把已知的強大仙骨挨個想了一遍，似乎都對不上。即便琉璃道心，天生悟道圣體，也不能以一敵四啊！
我們幾個不僅道行高，同樣有不輸于任何人的頂級仙骨與悟性呢。”鹿鼎仙疑惑道。
南極仙翁笑道：“這話就有些坐井觀天了。你們現在去上清天、彌羅宮瞧一瞧。
現場聽元始天尊講道的三界大能，數以百計。
哪個不是天生悟道圣體，哪個的根骨不比你們強十倍百倍？
你們是人族天驕，奈何強中還有強中手。
在太古洪荒時代，連道祖的天賦都只能算第一檔次，而非最強。
龍祖、鳳祖，天生掌握幾百條大道法則。
盤古世界三千大道，幾乎被龍鳳麒麟三族瓜分。
這是何等恐怖的天賦？
比他們稍差的十二祖巫、妖皇妖神，也是天生與至少一條大道‘合道’。
你們現在所修煉的‘天仙法’，最早可以追溯到遠古早期。創法的模仿對象，就是祖巫與妖神。
嘿嘿，你們修煉成天仙法，走到終點，成為最強的大羅仙，也不過是別人天賦的起點。
羽鳳仙現在看來的確奇葩，可將她放在遠古，真就是個普通的煉氣士。
她若敢像現在這樣上躥下跳，活不過兩年半。”
雖然在替師伯、師父遮掩，但南極仙翁此時所言，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大實話。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開始懷疑之前的猜測：莫非師伯并非默認羽鳳仙有鴻蒙至寶，而是不屑理睬我？
師伯覺得我村，就像我現在覺得這群金仙沒見過大世面，太村？
其實，即便小羽的秘密完全曝光，一條鴻蒙紫氣，一份殘缺的鯤鵬血脈，都被人知曉。
放在荒古、遠古時期，也只能讓人心生覬覦，不至于讓人震驚到覺得她是個天命主角。
鴻蒙紫氣嘛，又不是什么天下絕品，三清有，西方圣人和女媧也有。
每一件混沌至寶中，都藏了一條鴻蒙紫氣呢。
而盤古世界內的鴻蒙至寶加起來，足有幾十件。單單妖族天庭的十大妖神，便每人掌握了至少一件鴻蒙至寶。
真正讓鴻蒙紫氣成為“準圣皆貪”的禍水級至寶，還是在三清、女媧成圣之后。
在他們成圣前，很多遠古大能都不曉得鴻蒙紫氣是干啥的。
等三清與女媧借助鴻蒙紫氣成圣，眾多大能依舊懵懵懂懂。對圣人實力的認知，猶如小羽前世，西方對東方某大國軍事實力的認知。
直到遠古末期，巫妖大決戰后，三清跳出來橫掃全場，妖神祖巫在他們前面孱弱如孩童，鴻蒙紫氣才真正讓所有“準圣”垂涎欲滴。
被南極仙翁嘲笑了一番，浮丘子、鹿鼎仙幾人郁郁不樂，垂頭喪氣，離開“長生殿”后，都不知道該去哪。
“水桶，水桶你過來！”忽然，遠處的仙云中，傳來一聲聲清脆悅耳的呼喚。
“水桶.誰在叫喊？”幾人還有些懵，環顧左右，尋找“水桶”。
“水桶道人，你在看誰？喊的就是你！”仙云中的仙姑惱怒道。
“哎呀，是碧霄娘娘！”鹿鼎仙回過神，連忙招呼道：“我們正要拜訪三霄娘娘，尋找九曲黃河陣的破解之法，娘娘便主動過來找我們，豈不是天意？”
浮丘子、九巔老人、陽伯散人聞言，都抖擻精神，雙目有光，跟著水桶飛入仙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