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都來不及將自己所見所感說出來,籠罩在迎祥府上空的神力光幕,又如同幻影一樣消失不見。
接著,“呱呱”
響亮的蛙叫,從西方迎祥府上方傳來。
稻田蛙叫清脆悅耳,仿佛大自然中的活體音符。
此蛙叫聲中充滿殘忍和暴戾,叫聲渾厚、氣息悠長,仿佛龍鳴。
“什么東西?”這次的叫聲直接在正常維度,西市街道上所有人都聽到了。
“快跑,是妖王,蠢貨,快跑啊,往城里跑,進城門”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狗肉道士慘白如紙的老臉上,爬滿豆大的汗水。
“呱呱”
來不及了,又一聲蛙叫,距離近了十多里。
一束青光從迎祥府西邊跳到東城門外,化為一只巨大的蟾蜍。
蟾蜍只稍微比城墻矮一截,大概二十米高,嘴巴張開,比迎祥府東城門還要大。
它體表為青灰色,皮膚凹凸不平,布滿竹背簍那么大的肉疙瘩,肉疙瘩濕噠噠,中間有碗口大的孔洞,往外冒出黏膩的液體。
但其肚皮處,有一條巨大的血淋淋口子,甚至有半截成人大腿粗的腸子,兩三丈長,直接拖在地上。
蛤蟆四條腿,它只剩下三條。
劃破肚皮的創傷,也帶走了它半截右上臂。
“關城隍傷了蛤蟆妖王?”小羽又驚又喜又疑惑。
驚自然是初見蛤蟆妖的震撼和驚懼。
這么大的蛤蟆,即便不是妖王,也是一位妖仙。
隔著三四里地,她都會為它身上散發出來的龐大妖氣渾身顫抖。
是低等生物面對高等生物時,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
歡喜則是見到蛤蟆妖腹部的創傷。
聯想到剛才覆蓋迎祥府城的城隍神力,她立即聯想到:妖王襲城,關城隍拒敵保民,力戰妖王,重創妖王 疑惑則是,關城隍若重創了妖王,為何不露面,不繼續追殺蛤蟆精?
容不得她多想,蛤蟆大妖落地后,只喘息了兩下,便張開三十米寬的巨大嘴巴,朝著道路上的人群一吸。
“呼呼呼”
從迎祥府東城門,到十幾里外的天門鎮西城門,都飛沙走石,妖風漫天。
道路上的行人,如同落在鼓風機前的羽毛,立即被狂風卷起,投向蛤蟆妖的嘴巴。
“妖孽,好膽!”
小羽怒喝一聲,身體向前一躍,主動融入狂風中,比狂風速度更快。
都沒使用黑風劍遁,便借助風勢,瞬間跨越三四里的距離,來到巨蛤身前。
巧實劍已然出鞘,劍光含而不發,直插巨蛤腹部的傷口縫隙。
“找死”巨蛤竟察覺到她的到來,一條“紅色閃電”從它嘴巴里射出來。
是蛤蟆的舌頭。
但那舌頭有水缸那么粗,速度極快,小羽壓根來不及躲閃,只勉強調整劍勢,一劍懟了過去。
“噗嗤——啪”
她人劍合一,直接與“紅色閃電”正面撞在一起。
碰撞的剎那,劍光暴漲三丈長,一劍洞穿了蛤蟆長舌。
可蛤蟆長舌柔韌至極,雖被戳穿一個窟窿,卻沒被劍光攪爛,依舊狠狠撞在小羽身上。
小羽如同被高爾夫球桿擊中的羽毛球,人飛在半空,已經骨折筋斷。
“啊啊”小羽慘叫,嘴巴噴血。
“啊啊”蛤蟆也痛得閉上嘴巴,發出凄厲嚎叫。
“噗通,噗通”被狂風卷起的集市上民眾,紛紛掉落在地上。
“小小凡人,竟敢傷本大圣,我吞了你”
巨蛤雙腿一蹬,“嗖”的一下,來到依舊倒飛出去的姿勢、飛在半空尚未落地的小羽跟前,張開大嘴,輕而易舉將她一口吞下肚。
“啊啊”雙手抱住樹干、雙腿夾緊樹干的狗肉道士,見到了這一幕,駭然驚叫。
叫聲未落,蛤蟆也沒落地,璀璨劍光從巨蛤下頜透出。
“噗嗤”創口鮮血噴灑,猶如盆潑。
一個身影掙扎著從創口鉆出來,掉落在地,身形踉蹌。
是小羽!
她頭發、衣服,都被鮮血染紅。
除了鮮血,還有一坨坨黏稠的黃褐色膠狀物,從巨蛤下頜創口滑落。
也有一部分黏在小羽身上,從她濕漉漉的身體上滴落在地。
“滋滋滋”黃褐色粘液落地,立即腐蝕大道上的青石板,發出熱鍋煎豬油的聲音,還有灰黃色煙氣冒出。
青石地板竟被腐蝕了!
“啊,蛤蟆小兒,吃你老娘一劍!”
小羽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只稍微穩住身形,便再次一劍刺向巨蛤腹部的傷口。
蛤蟆下頜被洞穿,也是痛得慘叫,慘叫的同時,卻不忘用右下肢拍向地上的小羽。
城門大的腳掌,帶起一陣惡風,將濺落在地的鮮血和胃液,都扇飛成子彈一樣迅疾的“雨點”。
“唰”小羽卻是虛晃一槍,以陰風劍遁跳到蛤蟆屁股后面,一劍刺向.見到海碗大的括約肌不停收縮擠壓,有激烈噴射之勢,小羽頭皮發麻,果斷調轉方向,戳在上方的肚皮。
“刺啦”仿佛生銹的剪刀戳穿了牛仔褲厚帆布。
過程有些艱難,受到阻力較大,但利劍還是入肉兩尺深,劍氣在其體內爆炸。
“呲呲呲”巨蛤屁股終于夾不住,噴射出腥臭的褐色水柱。
水柱朝著后方,射了七八里遠,直接落在迎祥府東城門上。
城樓竟在褐色液體中融化、坍塌。
有大股腐蝕性煙氣騰空,形成一片黃褐色云層。
城樓內士兵慘叫凄厲。
“兒子,你好毒!”
小羽大叫一聲,抽劍避開巨蛤的“土下座”——巨蛤勢大力沉地往下墜落,要將下方的她壓死。
“敢喊本大圣‘兒子’”巨蛤又一招失手,怒不可遏,脊背上的肉疙瘩蠕動顫抖,小孔噴出灰褐色毒霧,“嗤嗤嗤嗤”
“我打你就像打兒子一樣簡單,你不是我兒子是什么?”
小羽身在半空,被毒霧籠罩,卻不慌不忙,嘴上哈哈大笑,劍氣揮灑,黑風狂嘯,繞著她化為黑色龍卷,將毒霧擋在外面。
她凌空揮灑劍氣,劍光璀璨,劃開了毒霧,落在巨蛤脊背上。
“刺啦,刺啦”
巨蛤皮開肉綻,傷勢卻不重,劍氣只劃破皮層,沒有深入肌骨。
巨蛤妖軀太強大了。
“我是你爹”巨蛤怒吼一聲,身形驟然縮小,化為一尊兩米高的胖大漢。
“嗖”變成人形后,他速度快得小羽幾乎捕捉不了,瞬間來到她跟前,撕碎了黑風龍卷,砂鍋大的拳頭捶向她臉龐。
小羽勉強豎起巧實劍,以劍刃擋在臉和拳頭之間。
“咔嚓”巧實劍劍刃,和她握劍的右手腕,都發出一聲“悲鳴”。
劍刃裂開兩條明顯的縫隙,右手腕直接骨折。
“啪”巧實劍沒脫手,余力卻落在她臉龐和胸口。
“轟!”小羽化為一條血色閃電,重重砸落在青石地板上。
青石碎裂,向下凹陷一個尺許深的大坑。
若換成劍骨重鑄之前,只這一下,小羽便碎成肉渣了。
劍骨神通的一大功效便是,劍氣、劍意充盈劍骨,類似劍氣劍意充盈劍刃;
劍氣劍意強大,劍刃無堅不摧、堅不可摧。
劍氣劍意強大,劍骨也堅不可摧,體魄隨之增強,增幅程度由劍氣和劍意的強度決定。
為了鑄劍骨,小羽領悟了數百種劍意,此時一身劍骨錚錚作響,硬吃下巨漢鐵拳的余波。
“噗嗤”小羽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一個側翻,“唰”
她躺在地上施展陰風劍遁,消失在碎石坑里。
“轟咔”下一瞬,巨漢的腳掌踩了下來,碎石和泥土亂飛。
“兒子,娘在這里”
小羽躲開后,卻沒換個角度繼續攻擊巨蛤,而是朝著西南方向“黑風迅疾”。
如果還是巨蛤本體,城門樓那么大的妖軀,雖強橫無比,卻也略顯笨拙,讓她有機會纏斗。
現在巨蛤變成人形,實力沒減弱,速度和反應卻增強數十倍。
小羽幾乎跟不上他的動作,再纏斗就是找死。
而巨蛤剛才一句“我是你爹”,成功觸發“大滅爸”。
她需要拖延時間來推衍“滅殺巨蛤之法”。
所以她要狂奔。
不僅自己跑,還要拉仇恨,帶著巨蛤一起奔向西南原野——遠離人群。
且巨蛤疑似從西方過來,西方有強者在他胸口砍了一劍,還砍斷了一條蛙腿,哪怕變成人,巨漢也缺了一截手臂。
而劈砍蛤蟆精的強者,一定不是關城隍。
關城隍這會兒躲在城里當縮頭烏龜呢!哪有半點強者的姿態?
“小賤人,你——”
巨蛤見她又叫“兒子”,還想逃跑,本能邁出腳步,準備追趕過去。
可胸口的劇痛又讓他猛然醒悟:我沿途吞食活人,不是為了和誰較勁兒,而是吃人養傷,養傷逃命。
想到先前那凌厲無匹的一劍,巨蛤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腳步停下,面色數變,冷笑道:“你老子我,不上這個當!”
“吞天食地!”他張開嘴巴,朝著街上慌亂哭嚎的民眾猛吸氣。
“呼呼呼”妖風再次席卷方圓十幾里,仿佛整片時空都被壓縮到蛤蟆嘴邊。城外、城內方圓二十里,所有活人如同燈草,輕飄飄,被妖風卷起來,投向妖蛤嘴巴。
他身子還是人類之軀,他的腦袋卻再次變成略微虛幻的巨大蛤蟆頭,嘴巴裂開三十米寬、二十米高。
“妖孽,受死!”小羽無奈,拉不到仇恨,只能反身一劍,刺向蛤蟆腦袋。
巨蛤沒有收回“吞天食地”的神通,而是調轉方向,蛤蟆嘴巴朝向小羽,猛地吸氣。
空氣在他嘴巴里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黑洞,周圍的時空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扭曲痕跡。
小羽掙扎——都沒能夠掙扎一下,“嗖”的一下被吸進蛤蟆嘴。
妖蛤張大嘴巴,發出震天響的大笑,“哈哈哈,蠢貨,本大圣豈會被同樣的招數傷害兩次——”
“噗哧”一點劍芒從他胸膛裂開的傷口透出。
剛開始劍芒細弱如發絲,很快劍芒增長變寬,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裂。
“啊啊”巨蛤痛苦難當,只得再次閉上嘴巴,猛地一錘胸膛。
“嘩啦啦”尸山血海從他嘴里吐了出來。
成百上千消化了一半的人體,混合了黃褐色胃液的肉糜漿糊、鮮血池塘稀里嘩啦,鋪滿了街道。
仿佛有一片湖泊被蛤蟆精吐了出來。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啊”
巨蛤癲狂,重新變成人形,一拳砸向從尸山血海中爬起來的小羽。
“兒子,娘等你殺呢”
在尸山血海噴薄而出時,她對接下來的劇情已有預判。
此時不慌不忙,甚至有空嘲諷一句,身子已“融化”在黑風中,飄出四五丈。
巨蛤怒了,化為一束幽光,幾乎瞬間追上小羽。
小羽先前見過他化光,從迎祥府西邊飛過來,對他現在的速度并不意外。
可不等她施展最強遁術——黑風陰遁,一點金光從西邊飛來,等她驚懼閃避時,金光已貼著她臉龐飛過去。
“不”她身后巨蛤恐懼慘嚎。
“哧哧”金光在他脖子處繞了一圈,慘叫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