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大殿內,陳淵與赫連山密談。
赫連山現在的策略,是不打草驚蛇,把北涼大將霍震調去西線,并且為了不引起懷疑,搭了一個臺子,演了一場戲,讓這位北涼大將倉促前往,不帶多少兵馬,減少對方的威脅性,防止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這位兵變,引發禍端。
從這一刻開始,這位北涼大將其實已經被削去大部分威脅,被變相監視起來;
同時,也防止這位大將與西域圣教勾連,在禁制重重的云頂山鬧出什么事來,也算暫時給陳淵一個說法;
當然,這里面赫連山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怕這位霍將軍真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蠢事,到時候這位陳大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把事情鬧大,到時候若是引發連鎖反應,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那就糟糕了!
所以,他精心安排了這么一出!
接下來,就是等,等陛下派出去的人,能不能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北涼王府,背后還有什么勢力?
還有朝廷沒掌握到的消息?
這必須要搞清楚!
或者說,他們那位陛下必須要搞清楚。
因為,現在時局太亂了,大乾暗流涌動,陛下猜忌之心也越來越重。
而北涼王府,一直是當朝武帝心里的一根刺!
此時,大殿內,相對于赫連山的心思頗重,陳淵就要輕松多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不用他操心,朝廷這邊自然會動起來。
那位武帝想必也煩躁的緊吧!
陳淵心里莫名有些爽快,呵呵!
他啊,看戲就行了!
他擺明態度,不多插手,繼續當旁觀者,不過,他倒想到什么,眉眼變得戲謔起來,
“這位霍將軍突然被調往前線,想來那西域圣女會被打的措手不及。”
“這種臭蟲想借對方之手,暗算我第九山,陳某倒想看看這家伙的反應。”
“這種家伙,早該死了,陳某覺得現在時機也差不多了。”
陳淵最后的語氣一收,讓赫連山臉上的褶皺一緊。
“陳大人想動手?”
“這女子與那位王府中人在一起,閣下動手讓對方消失自然輕而易舉,只是那王府中人若是發現其不見,豈不是打草驚蛇。”
其實赫連山還有話外音,你剛才還說不插手來著。
陳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
“赫連大人多慮了!”
“霍震被調往,此女失去了呆在這里的理由,十有八九會離開再尋辦法,”
“讓其消失,不會影響朝廷的計劃。”
說到這,陳淵眼神下斜,眼睛瞇起,里面有寒星閃爍,
“一個躲在陰溝里作怪的小丑,讓她活這么久,陳某已經足夠仁慈了。”
“要不是為了讓她發揮更大的作用,豈能容她還留在這世上,說起來,赫連大人還要感謝我!”
說到后面,陳淵臉上變得皮笑肉不笑。
赫連山聽了這話,確實無話可說,臉上褶皺張了張,緩緩點了點頭,聲音幽幽,
“那就請陳大人讓她消失徹底一點。”
殺干凈。
“自然!”
黃昏時分,錦官城西邊七百里地界,鷹嘴崖。
當這片丘陵上空,傳來號角聲聲時,這片大營一片嘈雜,諸多兵甲仰頭朝著天上看去。
西邊一座主帳,當副指揮使陸江聽到手下報告,快步走出營帳,抬頭朝天看去時,便看到十幾艘插著北涼撫司旗的巨大戰船,轟隆隆壓過天空,朝西破空而去,上面站滿了威風凜冽的甲士。
不久后,船上有一位將軍下來,找到了陸江。
“陸指揮使,大將要見你!”
“西線戰事吃緊,大將倉促受命,前去坐鎮,戰事緊急,沒有時間過多停留,讓您去一趟!”
陸江聽到這消息有些驚愕,這么急?
但也沒做他想,很快反應過來,
“帶路1”
陸江于是跟著飛到了上空中間的那艘主將船。
大約半盞茶時間后,陸江一個人又飛身下來,回到營地,臉色并沒有什么驚疑,反而有種輕松的感覺。
他目送戰船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行進而去,直到消失在遠方的天際線才收回目光。
接著,他回到自己的營帳前,先將門前看守的甲士揮退,
“你們下去。”
隨后進了營帳,隨下幾道隔音禁制。
做完這些,他回到自己的案幾上,拿起案幾左邊中間的一個竹筒,手指輕輕敲了敲兩下。
“咚咚”
不一會兒,那竹筒的蓋子突然撐開,一團煙氣從里面滾滾冒了出來。
而這些煙氣如同活物,朝著案幾前一落,一縮。
此時,殘陽如血,將營帳內映的一片暈紅,而那煙氣凝聚,從中現出一位美人來。
隨后,便是那陣熟悉的嬌笑聲響起。
“陸將軍這是想小女子了?竟然主動呼喚我出來!”
西域圣女一襲紅裙從煙氣中款款走出,眼波流轉,巧笑嫣然。
陸江見了她出現,面無表情,直接開口,
“圣女殿下要做的事做不成了。”
女子臉上的笑一僵,隨后緩緩收起來,一雙眼睛變得狹長,
“將軍這是什么意思?”
聲音帶著一種質問。
“剛得到消息。”
“霍大將被緊急調往西線戰場坐鎮,那邊出了事,走的倉促。”
“剛帶兵路過這里,召本將過去,讓本將向你代為轉達此事。”
陸江面色不變,說明了情況。
說到這,他其實心里暗松了口氣,同時,心里莫名有點快意。
本來這事,就是這西域圣女耍詐,要求的事變卦,把他扯入危險之中,他心里自然不痛快。
如今,這位霍大將被調走去前線坐鎮,這事自然就沒有辦法完成了。
他也就不用暴露在危險之中了!
這話一出,對面的西域圣女,嫵媚的臉蛋立馬變得凝滯,那雙眼睛更是張大了幾分,隨后臉色轉冷,
“那位霍大將什么意思,收了我圣教的禮,拖了這么久不辦事,如今更是說辦不了了。”
“兩位把我圣教當什么?”
她嫵媚的臉帶著怒氣,還有一絲扭曲。
陸江當即臉色一沉,“兵馬調動,不可抗力,難道要為了閣下這點事,讓大將軍公然抗命,冒不必要的風險!“
“圣女好大的臉面!”
他直接不客氣,出聲譏諷,眼神一陰,“本將容你這么久,已是看在你圣教于王爺有功的面子上,圣女莫要分不清主次。”
這話把西域圣女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一聲輕笑,
“這點事?”
“可笑,前幾日將軍還說全力配合,如今說翻臉就翻臉。”
“好好好。”
“看來小女子繼續待在這,就是自討沒趣了。”
“那咱們就山水有相逢。”
說完,這位西域圣女深深看了陸江一眼,接著身子砰地化作一道白煙,鉆入地下,就此消失在營帳之中。
陸江親眼看見她消失,冷哼一聲,甩袖將桌上的竹筒掀了下去。
什么東西!
不自量力!
而此時,他們不知道的是,鷹嘴崖之上,一道青袍迎風而立,一雙金色眸子靜靜看著山下這一切。
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夕陽西下,如血殘陽墜向西邊群峰,將山影拉得老長,像巨人的臂膀環住漸暗的山谷,溪流反射著最后一點碎銀,隨暮色沉成墨色的綢帶,山鳥歸林,夏蟲嘰嘰。
當最后一縷霞光隱入山背,黛色山巒便成了剪影,夜幕降臨!
錦官城,西邊三百里外,一片影影綽綽的山林。
一處山腰的山洞中,有火光映照,石壁上映著一道女子窈窕身影。
接著里面傳來沙沙的聲音,隨后便見那石壁上的影子竟脫去了身上的衣裳,露出令人浮想聯翩的火辣曲線,但胯下一個東西,卻令所有想象戛然而止。
下一秒,一副驚悚的畫面出現了!
只見那女子竟雙手從臉上撕扯,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齒發冷的血肉撕裂聲,女子竟將一張臉生生撕了下來,而那張臉后,一個個觸手般的肉芽黑影在往外扭曲生長,隨后平靜下來。
之后,那女子將撕下來的那張臉,往下一丟,似乎丟進了火里,頓時冒出了滋滋的聲。
而那“女子”慢慢開始穿起了衣服。
畫面一切,視線來到山洞里。
一個眉眼彎彎如新月,眼尾微微上挑,小家碧玉的女子正低頭看著腳下熊熊燃燒的火堆,里面還有一件燃燒的紅裙,讓那火光變成了淡淡的血色。
此女身上穿著件月白色的細布襦裙,領口繡著幾枝淺粉的桃花,外面罩了件水綠色的半臂,料子是輕薄的紗羅,瞳孔中倒映著火光。
龍綰月看著火光,瞳孔里閃過怨恨。
北涼王府的人,欺人太甚,她等了這么久,還拿出了圣教秘法,結果翻臉無情。
終究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廢物罷了,見她圣教門人被第九山四處追殺,連出手都不敢。
她不甘心就這么灰頭土臉地回教內,回去,若是受到責罰,那比死還痛苦。
想到這,龍綰月身子微微發抖。
只能換個頭臉,再去想想辦法。
龍綰月眼中閃動,正在思緒時,突然,
“叮鈴叮鈴”
山洞外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這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這荒山野嶺,夜色降臨,突然出現的動靜,令龍綰月臉色一變,隨手甩袖朝著下面的火堆一甩,一股陰寒之氣直接將火焰撲滅。
山洞內驟然一黑,而龍綰月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出兩點淡紅色的光芒。
其身子一飄,身形如同沒入黑暗中,朝著山洞外飄去。
當她出現在山洞外,循著聲音望去,就見一匹火紅色異馬自半空中,朝著山洞踏步而來。
上面坐著一位身穿青甲,留著山羊胡,鬢發斑白,目燦精光的老將!
就在這時,只見這山羊胡老將身上猝然飛出一道金光,直朝著山洞方向激射而去。
金光大熾,如同驕陽,將黑暗驅散,那叮鈴聲也急促大響。
“第九山!”
一聲似乎不可置信,又帶著怨恨的尖聲猝然響起。
只見金光照耀之下,黑暗中藏匿的東西無所遁形,龍綰月從中被逼現形。
她看著天上的金色鈴鐺,以及老將身上的青甲制式,那彎月般的眉眼變得怨毒。
最近殺的圣教門人上天入門的金色鈴鐺,竟然出現在這。
這位西域圣女第一想法就是,她被出賣了!
是陸江?
自己才從他大營里出來,只有對方掌握自己的行蹤。自己與對方不歡而散,對方就想借刀殺人?把自己賣給了第九山,以絕自己后面報復的可能。
此時,這位西域圣女被驚怒沖擊的心神搖曳,越想越覺得可能,看著穿著青甲的老將,氣極反笑,發出女鬼般“咯咯”的笑聲,
“看來有人把你們當槍使了!”
“一個青甲校尉,就敢找到這來。”
“真以為這鈴鐺是護的住你。”
“正好,找你們第九山收回點利息!”
說完,這位西域圣女猛然抬頭張口,黑發如同游蛇狂舞,一道黑光從其口中吐出,朝著上面的金色鈴鐺激射而去。
那黑光速度奇快,破空如殘影,其中,是一只慘白干癟的手指。
上面邪氣凜然,鼓蕩出黑氣,竟真的擊中了金色鈴鐺。
而那黑色如墨一般,迅速將金色鈴鐺包裹,猶如染黑了一般,那金光迅速消失。
天色重新變得漆黑!
而做完這些,這位西域圣女一雙帶著紅色漆點的眼睛,看著對面的青甲老將猶如看一個死人,手中一揮。
身上披的綠色綢帶,咻地如同青蛇出袖,朝著百丈開外的老將破空激射,發出尖嘯聲。
而對面,灰紅色大馬上,跨坐的老將,面色不變,只是抽出腰間刀。
長刀出鞘,朝前一斬!
一道寒光剎那劃破夜幕!
“轟”
刀光斬過迎面飛來的青色綢布!
一聲爆響。
那青色飄帶在半空中瞬間化作碎片,迎風飄落。
“武藏!”
西域圣女龍綰月瞳孔一縮,喉嚨忍不住失聲。
這一身青甲的老將根本不是什么校尉,竟然一位武藏強者!
而此時,火紅色大馬上老將身上的強大氣機展露無遺。
來人,正是公孫羊無疑!
奉將軍之命,送這位西域圣女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