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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魯明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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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重,寒風卷著雪粒子,敲打在車窗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魯明坐在駕駛座上,指間的香煙已經燃到了盡頭,燙得他一個激靈。

  他煩躁地將煙頭彈出窗外,發動了汽車。

  引擎的轟鳴聲在寂靜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他不想回家,那個空曠的大房子只會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他需要發泄。

  賭桌上的輸贏,女人的身體,任何能讓他快樂的東西都行。

  車子在街角轉了個彎,他下意識地將手搭在腰間,想調整一下槍套的位置。

  空的。

  那個位置是空的。

  魯明的動作僵住了。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手腳冰涼。

  他低下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腰側。

  槍套還在,槍丟了。

  如果說原野和武田的懷疑讓他感到煩躁和不安,那么丟槍,就是一柄已經抵在他脖子的尖刀。

  明天早上就要收槍了。

  到時候,全警察廳的人都把槍拍在桌上,只有他兩手空空。

  現在就算李國義的婆娘從被窩里拽出來,讓她跪在地上發誓說那天晚上是跟自己在一起睡覺,也絕不會有人信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丟槍,就是鐵證。

  他就是那個槍殺憲兵的內鬼。

  “艸!”

  魯明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猛地一打方向盤,輪胎在結冰的路面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車頭調轉,瘋了一般朝著來路沖了回去。

  南崗的地下賭檔依舊是烏煙瘴氣,人聲鼎沸。

  魯明一腳踹開門沖了進去。

  喧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這個不速之客。

  魯明徑直走到老胡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

  “把門給我封上!”

  他的聲音沙啞,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老胡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連忙陪著笑臉。

  “魯爺,這是怎么了?誰惹您不高興了?”

  “快!”魯明大吼。

  老胡不敢怠慢,立刻對自己手下的十幾個打手使了個眼色。

  厚重的木門被關上,門栓落下,賭場前后門都被堵得嚴嚴實實。

  賭客們開始騷動起來,抱怨聲四起。

  “搜他們的身。”

  魯明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魯爺,您,您這……”老胡的臉色變得十分為難。

  “我是開門迎客做生意的,這么做不合規矩啊。傳出去,我這生意還怎么做啊?”

  “老子的槍被人摸走了。”

  魯明一字一句地說道,“找不到槍,老子就砸了你的場子,再把你們一個個都給斃了。”

  老胡一聽“槍”這個字,腦子嗡的一聲,臉上肥肉都顫了顫。

  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連忙對著滿堂賭客拱手作揖:

  “各位爺,各位兄弟,實在是對不住了。

  “今兒個出了點岔子,得罪之處,還望海涵。今天各位的輸贏,都算我老胡的。”

  說完,他一揮手,手下的打手們便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

  抱怨聲,咒罵聲,女人的尖叫聲混成一團。

  很快,就有兩個帶了家伙的被揪了出來。

  這兩人五大三粗,一臉橫肉,一看就是剛從山上下來的胡子,渾身匪氣。

  老胡點頭哈腰地把兩人請到魯明跟前。

  其中一個獨眼龍滿不在乎地叫囂起來:

  “什么意思?查老子?想看老子的槍,你們的腦瓜仁兒夠不夠硬啊?”

  魯明二話不說,反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抽的那獨眼龍眼冒金星。

  “老子是警察廳的。”

  那兩人一聽,腿肚子立刻就軟了:

  “爺,爺,別激動,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魯明讓他們把槍交出來。

  是兩把磨得發亮的盒子槍。

  魯明都沒看第二眼,“滾。”

  那兩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擠進了人群。

  魯明陰沉著臉吩咐:“再查。”

  老胡哭喪著臉湊了過來:

  “魯爺,真查遍了,里里外外,連耗子洞都翻了,真沒人拿槍。

  “您想啊,這哈爾濱地面上誰不知道魯爺您啊,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不是找死嗎?”

  魯明死死地盯著他:“老胡,我知道這一片是你管的。

  “我在你的地盤丟了槍,這事我只能找你。”

  老胡以為他又是手頭緊了,想借機榨點油水。

  雖然肉痛,但眼下也只能破財免災。

  他連忙對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很快捧著一個木匣子過來。

  匣子打開,里面是兩根黃澄澄的金條和一沓厚厚的康德幣。

  “魯爺,這事是兄弟的錯,怪我看管不嚴,驚著您了。

  “這點小意思,您拿去喝茶,消消氣。”

  魯明看著那兩根金條,眼里的血色更濃了。

  他一把揪住老胡的衣領,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誰他媽要你的錢?

  “你以為老子在跟你開玩笑嗎?”

  他把臉湊到老胡面前,聲音壓得極低:“告訴你,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好過。

  “別怪我沒提醒你,明早八點前,見不到我的槍和彈夾,咱們一塊兒死。”

  說完,他猛地一把推開老胡,整理了一下衣領,戴上帽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賭場。

  上了車,魯明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狂躁和恐懼,一拳接著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盤上。

  發泄了一通后,他脫力地靠在椅背上,良久,才驅車回到了家里。

  坐在書桌前,他點上一支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自己倒霉,遇上了個膽大包天的賊,把槍摸走了。

  還有一種可能,是有人在做局。

  那個槍殺憲兵的真兇,想要讓自己成為替罪羊。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這個人會是誰呢?

  周乙?

  劉廳長?

  還是……洪智有?

  一個個名字在他腦海里閃過,又被他一一劃去。

  不管是誰,這一次自己怕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高科長。

  他是自己的老領導,一手把自己提拔起來的。

  他應該會相信自己。

  對,還有機會。

  魯明想到這里,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

  坐以待斃不是辦法。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高科長之前為了方便監視,給過他一把裝備處的鑰匙。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里滋生。

  去裝備處,偷一支槍,再想辦法弄幾顆子彈。

  但這個念頭只持續了不到三秒鐘,就被掐滅了。

  子彈只有批次編號,或許可以蒙混過關。

  但每一把槍都有獨一無二的編號。

  他昨天才剛剛登記配槍編號,就算搞到一支一模一樣的,編號也對不上。

  那更是死路一條。

  “哎!”

  魯明掐滅煙頭,郁悶地吐出一口濃重的煙氣。

  完了。

  這回死定了。

  翌日清晨。

  警察廳門前車來車往。

  周乙停好車,面色如常地走上臺階。

  在走廊里,他正好遇到了從另一頭走來的洪智有。

  兩人交換了眼神,隨即各自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八點半。

  高彬叼著煙斗,準時走進了辦公室。

  他前腳剛踏進去,身后的門就被跟進來的魯明一把關上,反鎖。

  咔噠。

  一聲輕響。

  高彬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魯明雙腿一軟。

  噗通!

  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高彬大吃一驚:“魯明,你這是什么意思?”

  魯明抬起頭,沉聲哀求:“高科長,求求你,救我。”

  高彬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指著魯明,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你真是那個內鬼?”

  “高科長!”

  魯明膝行兩步,湊到他腳邊,咬著牙說:“這怎么可能!我是什么人,您還不了解嗎?”

  “我還真不了解,我現在上了年紀,老眼昏花是誰也看不清啊。”

  高彬重新把煙斗塞進嘴里,冷冷地看著他:“說吧,你又闖什么禍了。”

  魯明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開口:“高科長,我……我的槍,昨晚被人偷走了。”

  高彬的動作停住了。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什么?

  “槍丟了?

  “早不丟,晚不丟,你在這個時候丟槍?”高彬不可思議的說道。

  “是啊!”

  魯明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

  “我昨晚心里煩,去了南崗的賭場玩了幾把,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槍不翼而飛了。”

  高彬忽然笑了起來。

  那笑聲里沒有一絲溫度,充滿了譏諷和刻薄。

  “魯明啊魯明,你讓我怎么幫你?

  “原野博士昨天剛說你不在場證明有問題,今天你就跑來告訴我,你的槍丟了。

  “等會兒收槍的時候,全警察廳的人,就你一個人交不出槍。

  “你讓我怎么跟武田隊長解釋?

  “你覺得,他會信嗎?”

  魯明渾身一顫,解釋:“高科長,這很明顯!這是有人設局,想把內鬼的身份栽贓到我身上啊!”

  “是栽贓,還是你就是那個內鬼,你心里有數。

  “魯明啊,如果槍真是讓人偷走了,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學藝不精。

  “都到什么時候了,你不把那把槍當祖宗一樣供著,還有心思跑去賭錢?

  “你這叫咎由自取。”

  魯明聽到這里,心里反而落下了一塊石頭。

  高彬的語氣雖然刻薄,但話里的意思,顯然相信他不是內鬼。

  他抓住了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幾乎是嚎叫了起來:

  “科長,您得幫我啊!

  “我要是被槍斃了,那真正的內鬼可就逍遙法外了!

  “高科長,我可是您一手帶出來的兵,您要是不救我,我就死定了啊!”

  高彬沒有說話,重新坐回椅子上:“行了,你也別在這兒喊冤了。

  “先看看情況再說,余下的……我再考慮。”

  九點,辦公室的門響了。

  高彬給了魯明一個眼神。

  魯明會意,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調整好表情,坐到了沙發上。

  高彬這才慢悠悠地走過去,拉開了門。

  警務助理小李站在門口匯報:

  “科長,保安局的陳景瑜科長來了。

  “說是……現在就要開始收繳配槍。”

  魯明的臉色瞬間慘白。

  保……保安局?

  他們來湊什么熱鬧?

  這個案子不是一直由警察廳和憲兵隊負責偵辦嗎?

  高彬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你先去通知周隊長,讓他組織特務科所有警員,立即到會議室交槍登記。”

  “是。”

  小李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去。

  辦公室的門被重新關上。

  魯明再也繃不住了,他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高科長,您看到了吧?

  “我昨晚剛一丟槍,陳景瑜今天一早就帶人堵上門了!”

  “這還不明顯嗎?這就是一個連環套!有人在背后刻意搞我啊!”

  高彬沒有理會他的激動,淡淡說道:

  “原野博士昨天說得對。

  “如果我現在偏袒你,就會陷入主觀性的思維誤差,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沖著你來的巧合。

  “可如果換個角度想,你就是那個內鬼,那么武田還會讓我這個特務科長來主持調查嗎?

  “警察廳出了內鬼,為了避嫌,讓保安局介入,這不是很正常的程序嗎?

  “所以啊,魯明,別把話說得那么冠冕堂皇。”

  魯明急了,“科長,您得相信我啊!”

  高彬冷笑一聲:“我相信你,可你相信我嗎?”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

  “你前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原野和武田為什么會懷疑你?

  “如果你不是兇手,那個真正的兇手,為什么要選擇你來當這個替罪羊?

  “他也可以找劉魁、李向武,為什么偏偏是你?

  “歸根結底,就是你自己身上有問題!

  “你到現在還藏著掖著,我就是有心幫你,也使不上勁啊!”

  高彬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狠狠扎在魯明的心上。

  他臉上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終于崩潰了:“科長,我,我老實交代。

  “出事那天晚上,我……我跟李國義的小老婆在一起睡覺。”

  高彬皺起了眉頭,咂了咂嘴。

  這的確是天大的麻煩事。

  李國義出了名的暴脾氣,在哈爾濱地面上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連劉振文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

  魯明睡了他的小老婆,這事要捅出去,跟承認自己是槍殺憲兵的兇手,下場沒什么兩樣。

  再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趕上這個要命的當口,李國義的婆娘為了臉面和安危,絕不可能站出來給魯明作證。

  死局。

  一個徹頭徹尾的死局。

  高彬愛莫能助地嘆了口氣,把煙斗放在桌上。

  “魯明啊魯明。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

  “男人,得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不然早晚要出大事。

  “你偷誰不好,非要去碰李國義的女人。

  “這事,我是沒轍了。

  “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高彬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配槍,熟練地卸下彈夾檢查了一下,然后重新裝好,別在腰間,徑直朝門外走去。

  會議室內。

  陳景瑜正和周乙說話,見到高彬進來,他們立刻停下交談,打了聲招呼。

  高彬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看不出喜怒的笑容。

  “陳科長,今天是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陳景瑜打開公文包,從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雙手遞給高彬,語氣十分客氣:

  “高科長,您可別誤會,我也是上命難違啊。”

  高彬抬手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理解,理解。

  “開始吧。”

  說著,他率先解下腰間的配槍,遞了過去。

  旁邊,一名戴著白手套的保安局科員立刻上前,接過手槍。

  他動作麻利地卸下彈夾,仔細核對子彈底部的批次編號,又舉起槍身,對著光亮處查看了槍號。

  另一名科員則在一旁登記簿上飛快地記錄著。

  待登記完畢,陳景瑜將登記簿遞到高彬面前。

  “高科長,麻煩您簽個字。”

  高彬拿起筆,唰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將本子遞了回去。

  然后,他笑著看向一旁的周乙。

  “周隊長,咱倆先打個樣吧。”

  周乙笑了笑,“當然。”

  他同樣解下配槍,遞給了陳景瑜。

  同樣的流程,驗證,登記,簽字。

  周乙的子彈一顆未缺。

  高彬看著這一幕,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這兩天,周乙表現沒有任何異常,不在場證明也無懈可擊。

  現在,連子彈都對得上。

  莫非自己真的像原野說的一樣,太過多疑了?

  周乙,其實并沒有問題?

  陳景瑜收好登記簿,對高彬和周乙說:

  “高科長,周隊長,那就麻煩二位,通知一下特務科的其他警員了。”

  高彬點了點頭,“當然。”

  他和周乙并肩走出會議室,背著手,在走廊里慢悠悠地踱著步。

  “周隊長,你說……這個兇手,到底會是誰呢?

  “原野博士說,魯明的證詞有問題。

  “你說,會不會是他?”

  周乙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我覺得不像。

  “魯股長這個人雖然有些小毛病,但要說他是內鬼、紅票,我很難相信。”

  高彬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

  “但現在,他可是個大麻煩。”

  周乙側過頭,露出詢問的神色:“怎么了?”

  高彬停下腳步,壓低了聲音。

  “實話告訴你吧,魯明昨晚……槍丟了。

  “現在人正躲在我辦公室里,不知咋交差呢。”

  周乙的眉頭瞬間鎖緊,“在這個時候丟槍?

  “那可就太麻煩了。

  “我們信他,保安局可不會信。

  “這幫家伙被城倉司令官打壓的夠嗆,正急著找機會立功,在司令官面前露臉呢。

  “魯明這時候撞在槍口上,就算不是他,恐怕也得是他了。”

  高彬看著周乙,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我也是擔心這一點。

  “行了,你去忙吧,讓他們都快點。”

  “是。”

  周乙領命而去。

  高彬獨自在走廊里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魯明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見他進來,立刻迎了上去。

  “高科長,我……我現在該怎么辦?”

  高彬瞥了他一眼,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進進出出的警車。

  “保安局的人就在會議室堵著,你躲也不是辦法。

  “先過去吧。”

  魯明的聲音里帶著絕望的顫抖。

  “我要是就這么死在了陳景瑜的手上,做鬼都不會甘心!”

  高彬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魯明看著他冷硬的背影,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失魂落魄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會議室門口。

  洪智有剛簽完字,拿著登記回執走了出來。

  他一抬頭,就看到魯明像個游魂一樣,面色慘白地朝這邊走來。

  魯明也看見了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幾步沖了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智有!老弟,你幫幫忙。

  “我槍丟了!

  “你跟陳科長關系好,你……你能不能幫我說個情,緩幾天?我,我肯定能找著。”

  洪智有驚訝地看著他,隨即搖了搖頭:“魯股長,你怎么能在這個時候丟槍呢?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別說是我,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好使啊。”

  魯明死死地抓著他,眼睛里滿是血絲:

  “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幫我了。

  “時間緊急,我還……”

  他話還沒說完,會議室的門開了。

  陳景瑜站在門口,沖他招了招手,臉上帶著職業化的笑容:“魯股長,麻利點,就差你了。

  “搞完,我還得去憲兵隊跟武田隊長交差呢。”

  魯明身體猛地一僵,手下意識地插進空空如也的褲兜里,眼神局促,不知如何是好。

  洪智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進去,有什么事,回頭再說。”

  魯明心里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了會議室。

  半個小時后。

  股長聯合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重重推開。

  幾個穿著保安局制服的警察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跟土匪一樣開始清場。

  靠里,魯明辦公桌上的文件,抽屜里私人物品,書架上的卷宗,全被粗暴地掃進幾個大麻袋里。

  劉魁正坐在對面辦公,見狀大吼一聲站了起來。

  “你們什么意思啊?這是警察廳!”

  保安局的人根本不搭理他,拿了東西拎著麻袋就往外走。

  劉魁氣沖沖地追到走廊上,迎面魯明雙手戴著手銬,低著頭像一條喪家之犬,在幾個警員的押解下上了樓下的汽車。

  劉魁徹底懵了,他扭頭問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洪智有。

  “智有,這,這到底怎么回事?老魯他……”

  洪智有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說:

  “他交不出槍。

  “現在保安局懷疑,魯明就是那個槍殺憲兵的紅票兇手。”

  劉魁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這怎么可能?!

  “魯明要是紅票,我把鞋底子吃了!”

  一旁的周乙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劉,別亂說話。”

  高彬背著手,冷冷看著警車消失的方:

  “魯明到底是不是紅票,我看不重要了。

  “倒是你這鞋底子,是吃定嘍。”

  三日后。

  武田隊長的專車停在了警察廳門前。

  他徑直來到高彬的辦公室。

  “高科長,魯明至今什么都不肯交代。

  “他再三說想見你一面。

  “要不,叫上周隊長,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高彬點了點頭,同意了。

  保安局,審訊室。

  陳景瑜早已等候在此,他揮了揮手,兩個手下將魯明從里面的黑屋拖了出來。

  魯明滿臉血污,身上那件白襯衫早已被鞭痕和血水染透。

  他一見到高彬,就像見到了親人,掙扎著撲了過來,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嘶喊。

  “高科長,我……我實在受不了了。

  “求求你,救救我啊。”

  高彬的臉色沉了下來,“老陳,你這是刑訊逼供吧?”

  陳景瑜攤了攤手,一臉的無奈:“高科長,我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

  “他死活不肯開口,我們只能動真格的。”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另外,今天請幾位過來,是想告訴你們一個結果。

  “本案的偵查,已經閉環。

  “我們可以確定,魯明,就是殺害帝國憲兵的兇手。”

  高彬的眉毛挑了一下,“怎么就閉環了?說來聽聽。”

  陳景瑜從桌上拿起一個證物袋,里面裝著一顆黃澄澄的子彈:“首先,我們在案發現場附近,又找到了一顆子彈。

  “也就是說,兇手當晚所用的警用手槍,一共打了四發子彈。”

  他接著從桌上拿起另一個更大的證物袋。

  里面是一把手槍。

  “很不幸的是,我們在魯明家里,于墻壁的暗龕中,搜到了這把屬于魯明股長,編號為5597的手槍。

  “經過檢驗,槍膛里有清晰的擊發痕跡。

  “而里面的彈夾,不多不少,正好缺了四發子彈。”

  “與現場遺留的彈殼,彈頭,完全吻合。”

  高彬也懵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被架著的魯明。

  魯明拼命地搖頭,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科長!這是栽贓,有人陷害我,您還看不出來嗎?”

  高彬抬手,示意他安靜。

  一直沉默的洪智有插了一句:“可根據之前的偵查,那天晚上,現場至少有兩個人。

  “如果兇手是魯明,他的同黨又是誰?”

  周乙也點了點頭,附和道:

  “魯股長一直聲稱他的槍被偷了,現在槍又出現在他的房子里,被人放回去栽贓,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光憑這一點就定他的罪,恐怕很難服眾。”

  魯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是!是!一定是栽贓!一定是!”

  陳景瑜笑了笑:“他的同黨,我們也已經查清楚了。

  “是警察廳特務科的警員,孫小六和馬強。

  “這兩個人,是魯明的心腹手下。

  “可以確定的是,不管他們當晚在現場是發報還是干別的,槍殺憲兵這件事,至少是確定無疑的。”

  這就是洪智有計劃巧妙的一部分。

  不說發電報,因為誰也不能確定當時現場有人發過電報。

  但槍擊案是真實的。

  這樣一來,可以減少再配臺電報的開銷與風險。

  畢竟憲兵被殺才是最重要的事。

  只要抓住這一點,就能低成本的咬死魯明。

  高彬知道這是魯明翻身的大好機會:“魯明,馬強和孫小六人呢?周隊長,你給廳里打個電話,叫他們過來對質。”

  周乙點頭拿起一旁的電話,吩咐了下去。

  等了半個小時,任長春趕了過來匯報說:“科長,周隊長,我們找過馬強和孫小六,沒找到人。

  “上次交槍,這倆人就不在,我讓人去他們家和常去的地方走訪過,都說好幾天沒見到他們了。”

  魯明說,“這,這怎么可能。”

  驟然,他臉色一變:“高科長,他們一定是讓人滅口了,肯定是這樣的。”

  陳景瑜說:“魯明,這些話在證據面前毫無說服力。

  “你說他們滅口了,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是你怕露餡槍殺了他們?

  “根據線索,他們最后一次見的就是你,而且就是槍殺憲兵的那天下午。

  “如果不是我們找到了打空的那顆子彈,你現在完全可以高枕無憂,甚至已經偷偷重新配好的子彈,從而將身份完美隱藏。

  “不是嗎?”

  魯明急了:“陳景瑜,你休要血口噴人。”

  武田隊長拍桌怒喝:“魯明,證據就擺在眼前,你還要狡辯。”

  高彬知道說這些都是徒勞,他擺了擺手說:“武田隊長,陳科長,我建議先不要結案,現在還有些細節需要補充,可否緩兩天執行。

  “我不是偏袒魯明,我只是不想真相就此埋沒。”

  武田隊長說:“莫非高科長還有別的線索。”

  高彬說,“請你給我兩天時間。”

  武田說:“高科長,這樣,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上午十二點再找不到線索,我們就只能進行嚴厲處分了。”

  高彬感激點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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