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默邨是極聰明之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錢也拿了,是該顯顯身手了。
他仰頭一口悶干杯中酒水,放下杯子,探手拿起電話撥通了遠洋國際號碼,開口便是一串流利的日語:
“你好,我是上滬七十六號主任丁默邨,麻煩轉接阿部信行首相,我有急事相求。”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確認聲。
“好,我知道了。”
丁默邨翹著二郎腿耐心地等待,指尖在紅木桌面上輕輕敲擊,一邊沖洪智有調侃說,“日本人辦事就是麻煩,人家戴笠找老蔣,那都是分分鐘的事。”
“無妨,等汪先生好起來了,你也一樣。”洪智有笑道。
經過一通繁瑣的轉接,電話終于通了。
丁默邨連忙起身哈腰,臉上堆起了謙卑恭敬的笑容,對著話筒請示。
“首相大人,我是丁默邨。
“對,我已經在津海,明日即將與國黨代表接觸。
“是這樣的,為了表示勸降誠意,我建議釋放一批在押的軍統分子以及部分國軍軍官,以表示咱們的誠意。”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聆聽對方的回應。
“對,我們中國歷來講究有禮有節,禮節在前,道義在我,這樣有利于談判。
“還請首相大人批準。
“謝謝長官。”
他眼看就要掛斷,卻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只是我看津海軍方和特務機關對這些人很重視,我怕提人會有阻礙,還請首相大人從中協調。
“好,好,多田駿司令官能出面自然是沒問題,謝謝。”
丁默邨掛斷電話,臉上謙卑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走回到沙發上,一臉輕松地坐下。
“搞定了。”
他拿起酒瓶,給洪智有添了點酒。
“阿部信行首相同意了我的方案,釋放一批軍統人員。”
丁默邨順手從雪茄盒里取出一根,用精致的剪刀剪開,遞給洪智有。
洪智有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丁主任一出手,津海無數人想破腦袋辦不成的事,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拿下了。”
丁默邨翹著二郎腿,得意的吐出煙霧:
“政治嘛,只要有利益,沒有什么是不可以談的。
“對日本上層而言,幾個軍統分子,要是能換來蔣某人的投誠,這筆買賣劃算得很啊。”
他彈了彈煙灰。
“你擬一份名單給我。”
洪智有笑了笑,“早準備好了。”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折迭好的紙條,遞了過去。
上面有曾澈、李如朋、丁敏臣等幾個軍統抗日鋤奸的骨干。
當然,他還順手把秋掌柜想撈的一些紅票成員也寫了進去。
名單末尾,是幾個在戰場上被俘的國軍軍官。
丁默邨咬著雪茄,接過紙條:“你倒是挺信得過我啊?”
洪智有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恭維笑容:
“論人脈手腕,當今世界你丁主任說第二,誰敢認第一?
“救幾個無足輕重的軍統人員,對您來說,那就是撣撣灰塵那么簡單。”
丁默邨展開紙條,目光一行行掃過,眉頭微微一沉,隨即又舒展開來,化作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看你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老弟這回可不止賺三百兩金子吧。”
他用雪茄指了指名單。
“這上邊的人,可都是有錢官宦人家的子弟,真正的公子哥啊。
“我雖不在津海,但人還是認識一點的。
“你老弟不厚道。”
洪智有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依舊平靜:“丁主任,其他人都是曾徹的添頭。
“這樣,為了表示對前輩您的敬仰,我那三百兩金子也一并孝敬您。”
丁默邨擺了擺手,笑說:
“不必,開個玩笑而已。
“做人嘛,雨露均沾,有來有往,細水長流才是王道。”
洪智有立刻欠身,“主任念頭通達,晚輩佩服之至。”
丁默邨深深看了他一眼。
“之前聽你小子的名頭,覺得有點虛,現在看,你的確是個人才。”
他話鋒一轉。
“這樣吧,這次跟張群的談判會,我把你也算進去。
“反正你跟土肥原機關長是師兄弟,又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高材生,資歷、資格都夠了。
“名單上的人,你自己到時候跟多田駿和柴山兼四郎協調,我就不參與了。
“身份牌,我明天會去日軍辦事處給你注冊,一應辦下來。”
洪智有立刻明白,這家伙是想拉個人分擔責任。
他連忙笑著推辭。
“主任,我還要參加朋友的婚禮,這事就不參與了吧。”
丁默邨擺了擺手,神情不容置喙。
“哎,家國興亡,匹夫有責。
“你還年輕,正好歷練歷練,老盤在哈爾濱那小地方打來打去沒意思,見見世面也好。”
洪智有還想說話。
丁默邨抬住了他:“老弟,拿錢就得辦事,拿一分那也是錢啊。
“這是規矩,你不講規矩,以后沒人會跟你玩的。
“事就這么定了。
“我明天還得開會,就不留你了。”
丁默邨說完,端著酒杯懶洋洋地起身,徑直上了樓。
尼瑪,老狐貍!
這幫老油條,是真他媽一點虧都不能吃啊。
還是老謝專業、夠意思。
翌日下午。
肖國華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洪先生,丁主任讓人送來的。”
洪智有接過來打開。
文件袋里有一本燙金封面的證件,上面印著“和平談判委員會”的字樣,打開后是他的照片和“委員”頭銜。
另外還有一份日本陸軍部簽發的公文,是關于釋放部分國軍在押人員的名單,右下角蓋著華北日軍司令部的鮮紅印章,格外刺眼。
洪智有看完,把證件揣進內兜里,抬頭看向肖國華。
“老肖,回家了嗎?
“一切還好吧。”
提到家人,肖國華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溫情。
“挺好的,托您的福,家里錢足夠花了。
“我現在都怕婆娘大手大腳讓人看出貓膩,萬幸,她倒是個省事的。”
洪智有搖了搖頭,“光有錢不敢花也是個事。
“我之前琢磨著讓人給她拉一車大米過去,但一想現在華北鬧糧荒,日軍管的嚴,嫂子和孩子這吃飯生活是個問題。
“待在津海,不是長久之計啊。”
肖國華嘆了口氣:“謝謝洪先生惦記。
“這年頭能活著,有口糙米吃就不錯了,沒那么講究。”
洪智有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實在不行,先把嫂子和孩子接哈爾濱去。
“那邊別的不說,在那邊肉米棉油至少能管夠,虧不著孩子營養。”
肖國華愣了一下,隨即連連擺手。
“這,這沒有站長允許怕是不行。
“再說了,我是干活吃白米飯,她們無功無苦的,這飯吃著良心不安。”
洪智有眉頭一沉:
“愚蠢!
“良心、面子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日本鬼子吃大米飯,搶女人的時候會跟你講良心嗎?
“你不吃,我的錢、站長的錢,不一樣會被戴老板掏走。
“這世道,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如果你沒作好當英雄,殺身成仁的準備。
“那就該吃吃,該喝喝,能保住自己的家人活下去、活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語氣緩和了些。
“正好我在哈爾濱不缺房子,給嫂子和孩子分一套不打緊,至于吃飯那就更不是事了。
“你要是心里實在過意不去,就讓嫂子去皮貨店幫忙。
“站長老說小賈做飯難吃,嫂子過去還能改善下站長的生活。
“就她了,就這么定了啊。”
開什么玩笑,朵朵可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小孩子現在底子不打好,將來就是個病秧子,咋生養?
肖國華眼眶有些發紅,被這番話深深觸動,但仍是低頭猶豫:
“站長怕是不會同意。
“他對我跟您走的近,一直有微詞。”
洪智有撇了撇嘴,不屑道:“他就是屁事多。
“老子做人歷來是雨露均沾,也沒缺他那一份啊。
“你現在大半時間都跟著我,以后你的事我負責,就這么定了。
“他那邊,我會去說的。”
肖國華緊緊攥著拳頭,內心天人交戰。
一想到妻子和女兒每天都生活在危險之中,他就寢食難安。
咬了咬牙,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好,那就有勞洪先生了。”
洪智有拍了拍他的肩膀:
“叫我智有吧。
“你我之間用不著這么客套、生疏。
“而且論軍銜職務,你我都是少校,沒有上下級關系,就以朋友兄弟相處吧。”
肖國華張了張嘴,那個“好”字在喉嚨里滾了幾遍,終是沒能叫出口。
正說著,彭虎推門走了進來:
“小洪爺,外邊有個叫穆婉秋的女學生找你。”
洪智有眼睛一亮。
最近一段時間來忙里忙外,正憋的慌。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
他連忙對彭虎道。
“快,叫她進來。
“哎,算了,我親自去迎她吧。”
洪智有來到樓下,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的身影。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搖曳,兩條俏皮的馬尾辮,隨著她略帶不安的張望而晃動,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正是穆婉秋。
洪智有走上前去,故作偶遇:“穆小姐這是在等人嗎?”
穆婉秋看到是他,眼睛瞬間亮了,但旋即又故作生氣、可愛的撅嘴笑說:
“是啊,我在等騙子啊。
“某人上次可說了要給我新曲子,結果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害人家記掛了這么久。”
她眨了眨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
“本以為你來了津海,怎么也會來家里坐坐,可左等右等也不見你的蹤影。
“問叔叔,問惠子夫人,他們也都說不清楚。
“所以,我只能自己找上門來了。”
這番帶著幾分嗔怪的話語,溫柔中夾雜著青春的甜美,讓洪智有心頭一蕩,瞬間回到了白衣飄飄的學生時代,初戀的感覺悄然蔓延。
洪智有笑了笑:“抱歉,最近俗事纏身。”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婉秋小姐,樓上說話。”
穆婉秋俏臉微微一紅,有些遲疑,“不打擾你吧?”
洪智有笑容清澈極了:
“當然不打擾,求之不得。”
上了樓,肖國華和彭虎立刻識趣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沒了外人,氣氛頓時變得輕松。
洪智有給她倒了一杯紅酒,陪她聊了些文學、電影、音樂。
他笑著問:“聽小謝說,你在學校的迎新會上表演鋼琴了?彈的是哪首曲子?”
穆婉秋泯了一口,看著他道:“是《星空》。”
洪智有凝視著她的雙眸,語氣瀟灑而不失文雅:
“星空,嗯,不太合時宜。
“這片星空早已被血色染透,令人窒息。
“但我相信總有一天,它會重新變得像婉秋你的雙眼一樣,透亮、干凈。”
穆婉秋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搔動了一下,一陣酥麻。
她的臉頰緋紅,嬌羞低下了頭:
“洪先生,我覺得你比我們北洋大學的教授還要有才華,說話真好聽。”
洪智有晃了晃酒杯輕笑,“我可不敢當。”
穆婉秋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幾分崇拜和好奇。
“你能寫出不可思議的曲子,說話文雅又通俗易懂,就像……就像一個來自未來的詩人。”
洪智有眉毛一挑,“為什么是來自未來?”
穆婉秋歪著頭想了想。
“我說不上來,可能……可能是你身上有這個時代的人不具備的那種松弛感和自由吧。
“就是一種感覺。”
洪智有舉起酒杯,與她的杯子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為自由干杯。”
穆婉秋優雅地抿了一口,原本就氣血極好的她,俏臉愈發紅潤嬌艷了。
洪智有抬手虛引。
“坐,好久沒彈了,難得婉秋小姐來了,我為你彈一首曲子。”
“太好了,洗耳恭聽。”穆婉秋興奮而乖巧的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雙美目再也無法從那個男人身上移開。
他就像天神一般,英俊,身上散發著令人著迷的光輝。
洪智有走到鋼琴前,將卷起的襯衣袖子緩緩放下,仔細系好袖扣,修長手指才輕輕落在黑白琴鍵上。
隨著一個個緩慢、低沉的音符緩緩流出,婉秋的心瞬間就被揪緊了。
那旋律里充滿了哀傷、無奈與掙扎,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注定悲劇的愛情故事。
一曲終了,她眼眶里已經噙滿了淚水。
“洪先生,好憂傷的曲子。”
洪智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是啊,它叫《羅密歐與朱麗葉》。”
穆婉秋喃喃道:“我知道,他們是莎士比亞筆下的愛情悲歌。
“愛而不得,乃是人間最大的悲劇。”
都特么國破家亡了,這算個屁的悲劇……洪智有笑了笑,緩緩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說:
“就像我對小姐的思念,每日每夜,縈繞不絕。”
穆婉秋沒想到他會突然表白,整個人都僵住了,巨大的欣喜瞬間淹沒了她。
她緩緩抬起頭,迎上他深情的目光。
洪智有低下了頭。
婉秋亦是微微仰首,朱唇顫抖著迎了上去。
兩人吻在了一起。
一番纏綿悱惻的長吻之后,洪智有將她攔腰抱起,一腳踢開臥室的房門沖了進去,將她粗暴的丟在柔軟大床上,麻利的脫起了衣服。
婉秋緊張的發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可她根本架不住洪智有溫柔而又熟練的攻勢。
很快,她便徹底沉溺在了這片快樂的海洋之中。
門外,聽著房間里傳出的陣陣歡聲與偶爾壓抑的低泣,肖國華靠在墻上,忍不住嘆了口氣。
彭虎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老肖,怎么了?”
肖國華瞥了他一眼,“你沒聽到嗎?”
彭虎反問,“聽到什么?”
肖國華頓時無語,擺了擺手。
“算了,跟你這樣的莽子說不明白。”
他點了根煙,轉身郁悶下樓而去。
洪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輕,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跟日本女人周旋,那可以說是為了公事,為了利益,沒得說。
可女土匪懷孕的事,已經讓站長氣得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了。
現在又搭上一個大漢奸的侄女。
這些女人,一個個長得漂亮、風情萬種。
蕊蕊那么干凈、本分的孩子,真要跟了洪智有,以后該怎么排?
肖國華知道,蕊蕊身材、相貌雖然不差,但也沒好到能讓洪智有日思夜想的地步。
多半是洪智有想跟站長深度綁定的一個犧牲品。
一想到蕊蕊這么好的姑娘,未來芳心白付,肖國華心頭一陣莫名的擔憂、煩躁。
再想到自家朵朵也是個女伢。
他真相沖進去,暴打洪智有一頓。
晚上九點。
婉秋像一只溫順的貓兒躺在洪智有懷里,一邊輕輕抹著眼淚,一邊低聲抽泣。
洪智有撫摸著她光滑的背,笑著問。
“后悔了?”
婉秋搖了搖頭,把臉埋在他胸口。
“不是,就是想到你過些時日又要離開,我就見不著你了。”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要不,你帶我去東北吧?”
洪智有張嘴就來:“莎士比亞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只有距離才能產生美。
“要天天在一塊,就沒了思念的快樂了。
“再說了,哈爾濱每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冰天雪地,四處一片蕭條,你這只快樂的鶯子,去了那邊很快就會喑啞。
“留在津海,你會因為思念而憂傷;去了哈爾濱,我怕你會無趣得抑郁癥。”
婉秋顯然沒聽說過這個詞:“抑郁癥?
“不還有你嗎?有愛情,人生就不會無趣、壓抑。”
洪智有冷笑一聲,笑容里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嘲諷:“愛情?那是騙鬼的。
“人生只有柴米油鹽。
“沒有你叔叔的鈔票,你能穿得這么光鮮漂亮?你如果穿著破舊衣服,一日三餐不濟,餓的皮包骨瘦,你覺得你有資格躺在我的床上嗎?
“徐志摩那般寵著陸小曼,最后不也一樣為了三餐四處奔波,落得個機毀人亡的下場。
“哪有那么多的風花雪月?”
婉秋怔怔看著他市儈、勢利、冰冷的眼神,整個人都麻了。
童話、王子、詩人、音樂家……
這個男人身上的所有濾鏡,在這一刻和她的心碎了一地。
洪智有故意無視她,慢條斯理的穿衣服。
“麻利點,我送你回家。
“搞完了風花雪月,我還得去搞錢。”
他甚至沒有一句安慰的話。
這丫頭再不長點腦子,回頭搞不好真的會被惠子給賣了,今兒提前滋她一頓,清醒清醒也好。
婉秋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我……我去洗漱一下。”
洗漱完畢,婉秋步履艱難地跟著他下樓,上了車。
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身旁那個叼著雪茄,側臉冷峻的男人,只覺得無比陌生。
原來,他跟叔叔、跟惠子夫人一樣,都是精于算計、利益至上的人。
婉秋鼻子一酸,一種被騙了身子的委屈涌上心頭,難受得想哭,轉頭看向窗外,有種世界毀滅了的痛苦。
洪智有瞅了她一眼,心頭暗笑。
傻丫頭,哭吧。
溫室的花朵不辣手摧一摧,很難成長。
穆府。
惠子和穆連城正坐在客廳里喝茶。
穆連城一臉擔憂,頻頻看向門口。
“都這個點了,婉秋怎么還沒回來?”
惠子給他續上茶水,柔聲勸道:“婉秋大了,十八歲的大姑娘,有點自己的交際和朋友,很正常。”
穆連城嘆了口氣。
“問題是,她是我穆連城的侄女,外面多少人盯著我呢。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跟她死去的父母交代?”
正說著,管家老龐走了進來,躬身報告。
“老爺,夫人,洪先生來了,和小姐一塊兒回來的。”
話音剛落,洪智有和穆婉秋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洪先生!哎呀,貴客,貴客啊!您怎么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您看我這什么都沒準備……”
穆連城一見洪智有,趕緊小跑到院子里相迎,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一邊說話一邊擦汗。
他可沒忘了,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年輕人,在這院子里殺人如雞。
洪智有淡淡一笑,“穆老板客氣了,婉秋找我學琴去了,倒是我冒昧前來叨擾了。”
說著,他看了惠子一眼。
“老板,好久不見。”惠子掩著胸口沖他盈盈行禮。
曹尼瑪!
洪智有笑道:“是啊,一眨眼夫人已是這穆府的女主人了,可喜可賀。”
穆連城見洪智有眼含悻色,心情暗爽大好,連忙道:“托您的洪福,洪先生里邊請。”
進了客廳,穆連城連忙吩咐,“婉秋還不給洪先生敬茶。”
“叔叔,夫人,你們聊吧,我累了。”
穆婉秋眼眶泛紅,看也不看洪智有,徑直往樓上走去。
看她那幾步路走得異常別扭的姿勢,穆連城和惠子對視一眼,心里同時涼了半截。
這是……下手了!
姓洪的,特么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