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翼的敲鐘老兵弓弩手早已張弓待發,聽到號令,臉上獰色一現。
他們那飽經戰火淬煉、裝備精良重弩的臂膀猛地繃緊,數百支浸透了油脂、裹著引火絨布的箭矢被精準地搭上弓弦。
動作整齊劃一,快如閃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嗡!”
弓弦震響如一聲悶雷!
剎那間,天空被一片燃燒的流星雨劃破!
數百支火拖著灼熱的尾焰,帶著弓弦賦予的可怕速度和穿透力,越過不到兩百米的距離,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精準地覆蓋了兩座孤零零的木質箭塔!
如同熱油潑上朽木!
“嗤啦......轟!“
密集的撞擊聲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木材爆裂聲炸開!
箭頭深深扎入箭塔主體,引火絨瞬間點燃浸透桐油的箭桿,狂暴的火苗貪婪地舔舐著干燥腐朽的木料。
火勢蔓延之快,遠超想象。
塔樓外層捆綁的藤條、荊條如遇火鐮的干草,騰地一下化作沖天烈焰!
熾熱的氣浪卷動著黑煙翻滾升騰,頃刻間便將兩座箭塔徹底吞沒!
塔內被烤得絕望的弓箭手凄厲慘嚎,試圖攀爬下來卻成了燃燒的火人,帶著火焰滾落,點燃了塔樓底部堆積的枯草雜物。
箭塔,這鵜鶘莊園唯二的制高點,在羅維弓弩手一個齊射之下,便成了熊熊燃燒的巨大火把,濃煙遮蔽了小半個天空,火光映在下方兵驚駭欲絕的臉上,將他們內心的防線徹底焚毀。
金盞花騎射手的射程和威力,對這些雜兵而言,簡直是神話般的存在。
就在箭塔化作火籠的同時,鵜鶘莊園前方那所謂“主干道”的盡頭,真正的毀滅洪流已無可阻擋地碾壓而至!
“殺!!!”
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如同巨錘砸破了空間!
近衛軍副官卡爾松,這位剛毅如巖石的玄甲鐵騎,一馬當先!
他座下的披甲戰馬鼻腔噴出狂躁的白氣,沉重的四蹄踐踏著泥濘,將速度提升到了極點。
在他身后,整整一個編隊的重裝玄甲鐵騎緊密相隨,排成最利于沖擊突破的楔形突擊陣,如同大地涌動的一道玄鐵巨浪!
冰冷的金屬摩擦聲、沉重鐵蹄踏碎大地的轟鳴聲匯成一股令人心膽俱裂的死亡交響。
他們的目標清晰無比那扇由原木胡亂釘成、象征鵜鶘莊園最后一點安全感的“城門”。
這扇門在之前的潰兵沖擊下就已搖搖欲墜,與其說是防御工事,不如說是個笑話。
“砰!咔嚓轟隆!!!”
如同噩夢重現!
裹挾著全部重量和沖擊速度的重騎狠狠撞上門!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脆弱的原木門如同孩童搭的積木般四分五裂!
巨大的碎木塊如同炮彈般激射而出,夾雜著金屬碎屑和來不及躲閃,被撞得筋斷骨折的守門士兵的慘呼!
煙塵與木屑瞬間彌漫開來!
大門!被一沖而破!洞開的缺口如同敞開的地獄之門!
“以羅維老爺之名!殺光一切膽敢反抗之敵!!!”
蓄勢待發的敲鐘老兵們發出了嗜血的狼嚎!
城門洞開的瞬間,他們早已按捺不住的殺意徹底沸騰!
玄甲鐵騎完成破門任務后稍稍放緩速度重整隊形,而兩翼的敲鐘老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饑餓狼群,手持染血的戰斧、缺口彎刀和短矛,帶著刻骨的貪婪,爭先恐后地撲入了彌漫的煙塵之中!
榮譽!軍功!戰利品!
老爺那“三馬分肥”的規則早已銘刻進他們的骨髓,將每一個敵人的生命價值清清楚楚地量化了!
這種赤裸裸的利益驅動,點燃了他們比野獸更原始的兇性!
沒有人需要督官,每一個人都是沖鋒的箭頭,每一次劈砍都帶著收割財富的亢奮!
他們沖入混亂人群,如同熱刀切入凝固的油脂。
而莊園內部,早已是一片絕望的地獄圖景。
鵜鶘莊園本就不是軍事要塞,布局松散,道路狹窄。
河谷聯軍的潰兵退到此地后,只顧著發泄獸欲、劫掠財物,爭搶殘存的糧食,將這里變成了充斥著暴行和絕望的混亂廢墟。
當死亡的鐮刀真正落下來時,他們驚恐地發現,這里根本無險可守!
沒有預設的街壘,沒有協同防御的隊伍,甚至連指揮系統都已徹底崩潰。
潰兵們像無頭蒼蠅般在狹小的空間里互相推搡,踐踏,徒勞地揮舞著武器,卻不知該向何方沖鋒,又該向何處逃命。
金盞花的士兵們完美地執行著羅維老爺“趁他病,要他命”的鐵律,他們的目標只有兩個:最大化殺傷敵人,最大化獲取戰利品!
戰斗甫一接觸,便瞬間演變成一面倒的獵殺與追擊。
高效的屠戮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運轉。
刀光劍影在狹窄的街道、擁擠的院落中瘋狂潑灑!
敲鐘老兵的戰斗技藝在掠奪本能的驅使下發揮到了極致。
他們或三人成組,盾牌掩護,彎刀砍敵軍膝蓋;或悍然突前,戰斧大開大合,斬斷擋路的一切肢體;更有甚者,直接沖入潰兵最為密集的窩棚區域,將點燃的火把隨意投擲進去,制造更大的恐慌和混亂。
鮮血如同廉價的紅漆潑滿了泥墻土路,殘肢斷臂與踩爛的臟器隨處可見,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燃燒的焦糊味、糞便的惡臭,形成足以令人窒息的屠宰場氣息。
哀嚎聲不再是戰斗的伴奏,而是死亡臨近的唯一主旋律。
無數河谷聯軍潰兵在倉皇后退中絆倒,被同伴踩踏而死。
那些妄圖轉身抵抗的,往往來不及舉刀,就被來自不同方向、爭搶“人頭”的老兵用三四把武器同時撕碎一個反應稍慢,投降動作晚了一秒的聯軍士兵,瞬間被兩柄彎刀,一把短矛和一只釘頭錘幾乎同時招呼在身上,身體旋即扭曲變形,爛泥般倒下,價值不菲的首級則被最快砍下的那個老兵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用麻繩系在腰 間,繼續尋找下一個“獵物”。
金盞花的士兵們眼中閃爍的只有極致的渴望,那是混雜著對羅維老爺狂熱崇拜和對財富最赤裸占有欲的光芒。
鵜鶘莊園,這座勉強容納了潰兵,本該成為聯軍喘息壁壘的“避難所”,在羅維迅雷不及掩耳的閃電攻勢下,短短片刻就化作了一座噴涌著絕望和死亡的巨大祭壇!
此時此刻,在鵜鶘莊園領主府邸深處,地下密室的冰冷石磚被一層黏稠的暗紅色覆蓋。
空氣沉悶得如同凝固的鉛塊,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混合了血腥、內臟的膩味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幾乎堵住了每一次呼吸。
微弱的灰色光芒在墻壁上繪制出的褻瀆法陣符文間流淌,勉強照亮這人間煉獄。
獻祭法陣的中心,五個個小小的身影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破敗玩偶,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這五個祭品中,只有三個是已滿12歲的,剩余的兩個看上去連七八歲都不到。
她們的身體光著,其上布滿了污跡和深色印記。
稚嫩的面容還殘留著臨死前的極度驚恐與不解,空洞的眼神凝固地望向密不透光的天頂。
她們的脖頸或其他致命部位,都留有某種被力量強行撕裂、抽取生命的恐怖痕跡。
生命氣息早已徹底斷絕,年輕而純凈的靈魂如同被強行擠出的汁液,被某種可怖的力量貪婪汲取著。
端坐在獻祭法陣核心的那個枯槁身影,灰色的詩僧長袍紋絲不動。
灰白色的下巴在兜帽的陰影中微微前傾,干裂的嘴唇無聲開闔,念誦著凡人無法理解的、扭曲靈魂的音節。
褻瀆的能量在法陣中奔流,一絲絲微弱的,暗紅如血的生命力正艱難地從那些無辜犧牲品中剝離出來,緩慢地匯集,然后匯向長袍之下那破損的軀體。
能量流轉,最明顯的效果似乎作用在他那只暴露在外的、扭曲的右手上。
枯白如同墓穴白骨的手指關節處,那被鳳凰火拳打斷、扭曲的幾根指骨,在褻瀆力量緩慢而持續的浸潤下,正發出極其輕微的“咯咯”聲,皮膜下的骨節以違背常理的速度蠕動、校正、試圖強行彌合斷裂之處。
這種修復過程極其痛苦,仿佛有無形的鉤子在強行拉扯骨肉,遠比自然愈合更煎熬,也更脆弱。
兜帽下的陰影深處,似乎隱藏著因這種折磨而凝聚的冰冷憤怒。
獻祭儀式的能量遠遠沒有達到左拉所期望的那樣。
他受的傷過于嚴重,即便獻祭了五個這樣的幼小純凈的生命,對于他遭受的,那烙印著神圣鳳凰氣息的深層創傷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速度太慢,效率太低。
但他別無選擇。
支撐他的是邪能能量,而這種邪能能量,只能通過獻祭貢品才能獲得。
他需要這些能量,哪怕只是勉強維持住最低限度的活動能力,他必須爭取時間!
羅維的威脅如同懸頂利劍,他知道,那小子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
他需要盡快恢復力量,哪怕只是恢復一點點足以自保,甚至進行遠距離探測或小規模詛咒的力量。
他正沉浸在痛苦修復和能量攫取的專注中,將感知內斂,努力避開那因力量過度消耗和精神創傷帶來的陣陣暈眩。
然而,外界的混亂如同洶涌的潮汐,猛烈地沖擊著這最后的茍延殘喘之所。
厚重的密室鐵門被瘋狂捶打著,發出瀕臨破碎的巨響!
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地下空間輕微震動,石粉簌簌落下,落在法陣的暗紅流光上,將其染上污濁。
“左拉大人!!!左拉大人!!!”
密室外傳來米蘭登子那充滿極致恐懼,聲嘶力竭到幾乎破音的尖叫,穿透了厚重的鐵門,刺耳無比,“完了!完了!擋不住了!他們殺進來了!羅維的人!攻破大門了!!沖進來了!!!”
這驚恐萬狀的狂呼,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在左拉高度凝聚的精神力場中炸開!
“噗”
法陣的光芒猛地一陣劇烈地明滅閃爍!
原本穩定流轉的暗紅能量流瞬間變得紊亂、扭曲!
獻祭儀式還沒有結束!
事實上,女孩們的死,才是獻祭的開始!
現在,這場獻祭被打斷了!
暮光真神中斷了能量的交互溝通!
一絲匯向左拉右手斷指的關鍵能量流被這突如其來的強烈精神沖擊驟然扯斷!
那根正在艱難校正的指骨發出一聲沉悶的錯位聲,剛剛勉強接續一點的斷裂處仿佛被無形的重錘再次敲擊,劇痛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左拉的意志!
儀式核心因主持者的心神巨震而驟然失衡!
左拉猛地抬起頭!
深垂的兜帽下,陰影中仿佛有兩道冰冷的、充滿戾氣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地“釘”在劇烈震顫的鐵門之上!
被打斷的不僅僅是汲取能量的進程,更是他強行維持的脆弱平衡!
修復的進程被強行阻斷,褻瀆力量的反噬讓他體內本就混亂的氣息一陣翻涌,喉嚨深處涌起一陣腥甜。
時間,他最需要的時間,被徹底粉碎了!
一絲被強行壓制的煩躁和一絲對米蘭登這個蠢貨徹底失望的冰冷,取代了之前的專注。
他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密室門在米蘭登拼命的捶打下似乎有些變形。
“嘎吱”
一條門縫被強行擠開了一絲,露出了米蘭登那張面無人色、涕淚橫流的臉。
他幾乎是癱軟在門邊,語無倫次地哭嚎:“大人......救救我!羅維......羅維來的太快了!我的兵擋不住!真的擋不住啊!求左拉大人快點出手吧!讓羅維那小子感受一下暮光真神的實力吧!”
左拉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沉悶而嘶啞的喘息,仿佛破舊的風箱被強行拉動。
那刺耳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耗費巨大的力氣:
“愚蠢之徒...”
聲音冰冷緩慢,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你打斷了我對暮光真神的貢品獻祭,暮光真神很生氣的離開了......”
“啊!可是我......”米蘭登幾乎是癱倒在地。
“我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獻祭,來彌補你的錯誤…………
“撤吧,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先撤到天鵝莊園去。
“那里的防御工事足夠我們安心休整。
“我也將在那里恢復……………”
兜帽更深地垂下去,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在快速流失。
當左拉的聲音消失時,他那的身影,也隨之消散。
“左拉大人左拉大人!不要丟下我!”
米蘭登的目光掃過門縫里那一角仍在明滅的褻瀆法陣,以及那五具小小的冰冷尸體,渾身猛地一個激靈。
一種比面對羅維更深的寒意從腳底板竄起!
必須走!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