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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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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剎時功夫,百條水幕便扶搖直上,似飛瀑倒懸,震蕩成一片巨響,使人如處在汪洋洪波之下,駭目驚心!

  七大神水之一——玄陰真水!

  眼下,軒氤絲毫不以自己修道年歲更長,而對陳珩懷有什么輕慢之心,只一照面,他便是拿出了自家熟練本領。

  而在玄陰真水旋動起漫天寒霧壓將過去,使大地結霜時候,軒氤也是法訣連起,不敢放松。

  其人先是將腳下蓮葉一催,使之綻出層層柔膩青芒,將軀殼嚴實護住,繼而雙肩一抖,從身后接連騰起一黃一白兩道華光。

  若是定目看去,只見在那兩道華光中的,分是一尊面目平坦,高冠袞服,赤衣玄裳,如若古帝王天子般氣度的威嚴魔怪,和一頭全身為濁霧所遮,叫人看不清楚形貌的詭異身影。

  大須彌天子魔、幽枉魔!

  這世上最為高明的那一類制魔之法,往往便是存于魔道大派之中,如剝形煉影、收命制箓、三臺化度種種。

  而軒氤身為怙照弟子,以他身份,自然也是習得了這類法訣,且還是同輩中的佼佼者。

  如眼下這兩尊身為天魔王族之屬的大須彌天子魔和幽枉魔,便是一樁鮮明實證。

  不過制魔一說,并非是簡簡單單的役制心神便足夠了。

  那樣得來的天魔未來將潛力大打折扣,同死物傀儡也無什么分別。

  但若只是簡單施以法契約束,所制的天魔又難免有出工不出力之嫌,甚至在關鍵時候,以魔類之性情兇頑難馴,便是背刺反水亦未可知。

  這其中,著實是有一番大門道在。

  以軒氤眼下功行,他能制住兩頭修為相當于金丹三重境的天魔王族,在旁人看來已殊為不易。

  而軒氤雖還有幾頭魔怪未曾放出,但他自忖是面對陳珩這等強敵,尋常魔怪即便現身,也不過是陳珩兩劍的事,非僅起不到什么牽制之用,反而還是浪擲了自己的一番心血,得不償失。

  便在軒氤剛放出兩頭天魔,還未來得及再做動作時,忽有一聲震天大響,聲震四野!

  軒氤急目看去,只見那片玄陰真水驟然爆碎,被一股沛然大力生生轟開。

  在四散的霜云陰煞之中,一只龐然大手雖是掛滿冰棱,被一層寒氣所覆,但仍以無可阻攔之勢,猛一抓來!

  “好雄渾的法力!”

  軒氤稍吃一驚,但反應也分毫不慢,急將護身的層層青芒鼓起,朝大手迎去。

  只是片刻,大手就化作煙光消去不見。

  但隨之發生的,便也是軒氤被震退出數十丈外,面皮微微泛紅,似是一時氣滯。

  “去!”

  在親身試過陳珩的手段后,軒氤已知對方的功行絕不輸于自己,同樣是內景圓滿,將金丹功夫打磨到了極致。

  既然力拼不可取,那再硬斗下去,那非明智之舉,唯是換個打法了。

  此刻隨軒氤一聲令下,大須彌天子魔當先鼓起神力,兩臂大張,以撼山之勢猛朝抓陳珩拍去。

  同時幽枉魔亦是身軀一扭,就自原地不見了行蹤。

  而陳珩的應對之法倒也簡潔,只是將飛劍祭起,便將兩魔殺得節節敗退。

  縱大須彌天子魔有移山搬岳之偉力,幽枉魔有隱淪絕冥、吞魂制魄的能耐,亦是無可奈何。

  過不多時,見大須彌天子魔近乎被一劍剖成兩半,幽枉魔更是被逼得潛入地底,不敢輕易露頭時,正與陳珩纏斗的軒氤終是尋得了一個機會。

  他眸光一厲,先是鼓起氣力將襲來的幾道劍氣凌空擊碎,然后袖袍一擺,便有一根丈許長短,好似整塊綠玉雕琢而成的神樁現出,垂落出片片流霞,罩定群山。

  剎時之間,陳珩只覺地面傳來一股莫大的牽引之力,好似一張巨嘴般要將他生生扯入其中。

  腳下的云海更是沉沉破散,眨眼不存!

  軒氤見狀心下一笑,他之所以拼得兩頭得力天魔傷損慘重,自己也被劍光逼得狼狽,等得便是這時刻。

  此樁并非俗物,乃是他自前人遺府中得來的一樁厲害法器,名為落懸樁,是以地極磁石制成,專是克制一應飛遁之物。

  在將落懸樁催起后,若不得軒氤這個施法之人的容許,這方圓數十里內,都要被地極元磁所拘束,將有百倍的沉重加身。

  當初獲得此寶時,軒氤便是借用此能,生生碾殺了一群以軀殼堅硬而著稱的石妖,令其尸骨無存。

  就連修行了一元真水在身的元法言,也因當時境界不到,在此寶面前吃了個虧。

  眼下軒氤也并不指望仗著一件落懸樁就能斗敗陳珩。

  只要能絆住陳珩一二,那他自然便可連出重手,將局勢一舉翻轉過來!

  不過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陳珩僅是肩頭一晃,便定住了腳跟,硬頂著萬鈞壓迫,也并未將身軀從空中沉下半分。

  “起!”

  軒氤不敢怠慢,猛喝一聲,近乎是調運起全身法力,都灌入了落懸樁之中。

  隨這件法寶毫無保留的發力,一座座山頭開始粉碎,土石沉重墜下。

  大地裂開一條條溝壑,錯亂縱橫,望去甚是觸目驚心!

  而不過半息功夫,在軒氤愕然的視線中,陳珩只大喝一聲,忽張嘴吐出一道煙氣!

  此氣快得疾如電閃,只是砰的一聲,天中便好似崩開了個大口般,風云狂卷,落懸樁猛被撞翻了數個跟頭,靈光一黯。

  如此景狀下,自然也是難以維系威勢。

  便在這時,一道犀利劍氣迸射而出,倉促之間,叫軒氤只來得及扯起一團魔云罩身,險些被斬中臂膀。

  下一瞬,軒氤尚未松口氣,那道本已破散的劍氣忽又凝實,竟再次寒光乍現!

  于肘腋之間,繼續朝軒氤殺去!

  叮叮響動不絕于耳,只是幾個呼吸之間,犀利劍氣便斬動了不下百次,快得叫人目不暇接。

  而在軒氤被逼得額角青筋亂跳,氣機運轉時稍一個滯澀時,一道劍虹也是一閃即逝,鋒芒耀目!

  隨這道劍虹閃過,軒氤面上神情忽就僵住了,本是掐動一半的法訣也兀自停下。

  整個人動也不動,仿是成了泥塑木雕一般。

  在外界的一片驚呼聲中,只見軒氤眉心處慢慢涌出一條猩紅血線。

  然后身軀就陡分作了兩半,眼中精芒渙散,仰天便倒!

  “這便死了?一個將來是有望純陽道果的人物,就被陳師兄一劍給殺了?”

  眼下在應稷川眾多觀禮的賓客中,俞郯恰是見得軒氳尸身從云頭栽落的那幕。

  他瞳孔驟然一縮,不由對身旁的中年男子喊道:

  “師伯,你還說場中是有幾位丹元真人能同陳師兄比肩的……可見得這幕了,你那言語怕也有些不實吧?”

  被俞郯喚作師伯的,是一個胖大身量,白凈面皮,好似富貴縉紳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瞥了俞郯一眼,搖頭道:

  “這哪就死了?還活著好好的呢,叫你多制符,你偏想學雙修!

  也幸好你如今尚是個洞玄,等你到了金丹境界,若還是這般眼力勁,未察得半絲端倪,那與你根性最契的大洞觀止符便算是全白學了,至于我說的那話,倒也并非虛言,之后三月里,你就見得分明了。”

  “這還未死嗎?”

  俞郯顯然是吃了一驚,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而胖大男子已不多理會俞郯,他只是看向不遠處一個目秀眉清的金衣少年,嘿嘿笑道:

  “錢老鬼,你說你這徒兒軒氤也真是的,找誰斗法不好,偏偏是尋上了陳珩?

  他雖是個人物,可終還是遜色陳珩一籌,如此舉止,可不像是你的門人嘿。

  記得當年你我那場丹元大會,你這老鬼可是滑如泥鰍,四處打洞,叫人難尋得行蹤,偏收個弟子卻是這般直腸子,也是難得!”

  胖大男子這話一出,周遭幾個同輩人物都是搖頭一笑。

  唯那金衣少年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這孽徒……腦子究竟是如何長的?”

  過得半晌,金衣少年心下無奈一嘆,也是搖頭。

  而此時在皇老社稷圖中,雖眼見軒氤尸身落地,陳珩卻未馭劍離去,只是看向西北角一處土丘,淡聲道:

  “軒真人,這手段還瞞不過我,便勿要裝神弄鬼了。”

  這句發出后,場間一時無聲。

  數十息之后,軒氤的殘尸才化作一縷灰煙飄散。

  而在遠處近乎半殘的大須彌天子魔肩頭,則忽添出了一道人影。

  “還得多謝陳真人方才未急著動手,留我些喘息之機。”

  軒氤拍拍袖袍,詼諧道:

  “方才真是好劍術,僅差一點,這顆腦袋便再嘗不到海陸之珍了,真是好險!”

  “若軒真人想調息的話,我可予你這個空當。”

  陳珩不以為意,只是隨口問道:

  “說來我倒著實有些不解,軒真人見我,為何不逃?”

  這話問得極是直白,聽起來似有幾分譏嘲之意。

  可陳珩面上神情卻只是尋常,并不見什么諷刺。

  軒氤想上一想,也是認真道:

  “并非我要滅自家威風,只是今番有陳真人和那幾位下場,丹元魁首之位我注定是難以爭得在手了,再怎么費勁心機也是無用。

  而說來慚愧,我在天外有一位仇敵,此人同樣是丹成一品,且精通劍道、雷法,最擅與人斗戰交手,聽聞最近在出關后是闖出了好大名頭……

  我之所以下場,并非是為了爭奪魁首、造化,而是欲見識九州英豪的手段,好在心中先大略存個準備,以方便應對將來。”

  陳珩問道:“不知那位是?”

  “法圣天,藺束龍。”

  軒氤著實有些感慨,苦笑一聲:

  “其實本還想再同那幾位交手一番,不過今番與陳真人一戰,倒也讓我知曉,著實是……”

  話到最后,軒氤聲音忽又止住,片刻后他只神色一肅,道:

  “請了!”

  陳珩微微頷首。

  待得軒氤當先出手后,他才起指一點,飛劍一閃,便將那方落懸樁遠遠格開。

  在先前斗法中,軒氤已是切實領教過飛劍的厲害,自不敢怠慢。

  而不等他運起守御神通,眼前忽有熊熊火光浮動,似天塌一般壓將過來,猛惡驚人,勢大難當!

  軒氤抖手將玄陰真水放出,與這南明離火相持。

  在寒熱兩氣不斷消磨,弄造出一片濃霧時候,軒氤心下一緊,下意識掐起個遁法,挪移出去。

  下一瞬,軒氤原本的立身之處就陡然為寒冰所覆,一片潔白。

  “也不知我能撐到幾合……”

  見陳珩手持月輪鏡,這還是自斗法以來第一次,這位喚出除飛劍之外的法寶來,軒氤先是心下輕嘆,旋即眸光一厲。

  在他警惕注目中,陳珩卻并不急著猛攻,而是莫名往北處瞥了眼,然后才將與落懸樁纏斗的飛劍喚回。

  而此刻,在陳珩與軒氤爭斗正激烈時。

  數十里之外,早施法將身形掩去了的司馬琇著實是有些愕然。

  “他方才,是感應到我了?”

  回想起陳珩方才那莫名舉動,司馬琇微微皺眉,不知這是陳珩無意間的舉動,還是有心施為,難免心下困惑。

  林木森森,荒草遍地。

  在一座形似人頭的小山頭處,司馬琇手捧一輪淡白圓光,光中清晰映出陳珩與軒氤的斗法之景。

  而在看得軒氤將身一拔,身周也有無數幽光如燈火般飛騰而起,將天風都給排蕩開,似欲開始搏命了般,司馬琇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因這化醇霧緣故,場中諸修此時都是被遮蔽了靈覺,除非是十條銅魚都被人尋得煉化了,這白霧才方能一散,諸修也可盡情廝殺。

  否則要想尋得何人,只能是靠撞運道。

  而司馬琇之所以找到此處,著實也是無心之舉。

  能恰巧撞得陳珩與軒氤對上,于她而言更是一樁意外之喜!

  需知銅魚僅有十條,唯有尋得一條,且斗敗其他過來爭搶的,在三日之內保得銅魚在身,才算是在前十站穩腳跟。

  而無論是銅魚出世,亦或煉得銅魚傍身,這兩者的聲勢都是無法掩飾。

  冥冥之中,叫場中諸修都能有感應,能清晰察得方位所在!

  那眼下陳珩與軒氤斗上,不管是誰出局,對司馬琇來說都是削去了一個未來與她相爭的敵手,著實是好事。

  若不是此番大會上自有法規制束,在化醇霧散去之前,銅魚之間實乃彼此相斥,一人只能捉得一條在身,無法多求。

  司馬琇也不必如此小心,而是會另尋他法。

  “這便要定勝負了?”

  而不待司馬琇繼續多想,圓光中忽呈出一片宏大之景。

  只見軒氤撮唇一呼,目芒霎時變作黝黑之色,陳珩頓覺四面八方的天地都是如被墨染,齊齊倒懸碾壓了過來!

  五炁乾坤圈放出的護身煙云眨眼粉碎,不能阻礙分毫,也幸得陳珩及時將這件法寶收起,才未叫它真識受創。

  此乃怙照宗的無上大神通之一,滓濁徹界!

  一旦容這神通徹底長成,便是扎根地脈,勾連天綱,自成一方濁世牢籠,任憑里內之人再如何蹦跶,也是難以翻身。

  一道劍光倏爾閃過,卻并非殺向軒氤,而是斬向前處。

  在那股犀利無儔的意蘊下,漆黑天地中竟被隱約劈開一痕空白,旋即劍光一閃,就隱沒不見。

  “可惜了……”

  軒氤見自己的這記無上大神通被陳珩以劍光斬中間隙,然后就趁機閃躲開來,顯然未真正造成傷損。

  徒耗了許多法力的軒氤顯然也知自己注定落敗。

  而他也來不及感慨陳珩斗法經驗之豐富,竟能在那等短瞬時機會,做出最為妥當的應對之策。

  未過多久,隨一道雷霆震破了玄陰真水,軒氤也是趕忙收起兩頭垂死天魔,將身一縱,便被接引出了此圖。

  此時,司馬琇剛想上去撿個便宜,欲試試陳珩究竟耗去了多少法力。

  可圓光之內,陳珩卻莫名轉過身來,目光幽深,直直看向此處。

  在同陳珩對視片刻,司馬琇只覺如被寒刃交頸,后背都是微微繃緊。

  她二話不出,當先便將手中圓光消去,然后急催起秘法遁走,生怕陳珩縱劍追來。

  “藏頭露尾。”

  陳珩微微搖頭,往天中一升,便也飛去不見。

  這一役下來,還不到半日功夫,便有一位老牌金丹出局,成了場中第一個落敗者!

  不提皇老社稷圖外,此時是如何的議論紛紛。

  直至一氣遁出了三百里外,見陳珩并未追趕上來,司馬琇這才按下遁光,心下篤定。

  “此人果真是感應到我了!”

  她捏緊手指,深深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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