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啃硬馕喝羊奶,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打進關內……中原人做起吃食,的確有一手。”
“約莫也就這兩天就能上馬攻城……”
時值深夜,軍營內有戎人侍立,站在篝火旁,用力咬一口泡軟囊餅,眼神兇狠望向南側鴉鶻關,彼此交談。
火光映著兩人影子,忽然間一抹殘影在火光照應下一閃而過,似高天游隼擦過,眨眼便不見蹤跡,宛若眼花。
兩人恍然未覺,依舊吃餅閑聊。
卻渾然不知,一白衣男子就站在他們身后,正大光明用火光照著手中晶紅丹藥,細細打量。
可他別說發出一點聲響,便是連一絲呼吸也不曾顯露,好似游蕩在萬里雪原的孤魂野鬼,存在感低得嚇人。
那老巫醫活得久,見得多,閱歷豐富,也會說些蹩腳中原官話。
趙無眠這才知道,此丹乃是用西域凝血晶專為薩滿天特制而來,聽這名字,便知有凝練氣血之效,簡單易懂。
但他在朝廷與鶴拓國庫內皆未見過此物,甚至連紫衣都不曾開口提過,顯然,這名為凝血晶的東西乃西域奇珍,尋常路子極難得手。
此前聽蘇總捕提起過,西域自立軍閥,魚龍混雜,此前他往西域埋過幾次暗樁,皆失了聯絡,兇多吉少。
趙無眠恢復記憶后,自知仇敵就在西域,但剛從鶴拓回來,在京師陪了幾天媳婦便馬不停蹄跑來燕云,還沒顧得上去西域尋仇。
趙無眠忽的想起那位有著貓兒般碧眼,對自己百般手下留情的西域美人。
不知她還好嗎。
不過甭管她過得好不好,待下一次見到自己,她肯定少不得如貓兒般哈氣應激。
畢竟兩人的最后一次見面……鬧得不算很愉快。
當初雖然與她達成初步合作意向,可趙無眠與她立場天然對立,她不得已掩護丁景澄撤退,趙無眠自然氣不過,便探進她的衣襟里揪了一下。
別的不提,那指感,的確令趙無眠印象深刻。
灼熱軟糯。
他微微搖頭,掃去雜念,這凝血丹乃薩滿天特供,也不知對蕭遠暮有沒有用處。
料想不能根治,否則薩滿天也不會直到現在還在服用,但明顯可有所緩解,算是特效藥。
趙無眠將丹藥珍之若重放進隨身攜帶的小瓷瓶,貼身藏好。
具體有沒有用,給遠暮一試便知,若是還需什么特定功法輔助修養……那他就是打,也得把這功法從薩滿天的嘴里打出來。
趙無眠心情一片大好,沒料想這才剛來軍營就有所獲。
只是他感知一圈兒,營中武功高絕之輩不少,但無人能帶給他薩滿天那種危機與壓迫感。
薩滿天不在,那老巫醫也說,他是聽得莫驚雪的消息,匆匆離去,只是那封短信早便被毀,也不知莫驚雪究竟在什么地方。
但來都來了,趙無眠也不可能單取了凝血丹便走,他打量幾眼面前這兩個戎人,自知營中巡衛皆會換班,若是少人,營中定然大亂。
趙無眠不怕自己被包圍,單是不愿弄出亂子后,害了被擒獲的燕云斥候與江湖豪俠,雖然概率不大,但事關人命,能穩妥些自然最好。
自己人,當然是能救就救。
老巫醫那營帳的異狀遲早被發現,他不再耽擱,悄聲隱去,早便自那老巫醫口中逼問出囚犯下落,一路暢通無阻,來至一處營地西側空地。
空地附近一片腥臭,乃是懶得處理的糞便與血液混雜的怪味。
空蕩處洋洋灑灑點著幾堆篝火,在夜色中與火光中,落雪也成了黑赤色。
十幾架鐵籠則稍顯雜亂落在雪中,每架鐵籠單獨關位囚犯,皆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胡子拉碴,顯然飽受折磨。
這人數倒是比預想中的少,顯然,時至今日還活著的,皆有一定利用價值。
此刻一人高馬大,身著黑甲的絡腮胡壯漢便站在其中一處籠前,身側乃是幾十位貼身近衛。
他粗糙掌心摩挲著腰間馬刀,用流利的中原官話道:
“李京楠啊李京楠,堂堂前五岳,當初在京師劫獄,被未明侯擒住也就罷了,他在江湖風頭太盛,殺的人一個比一個武功高強,倒也顯得你當初敗給他不算丟臉……”
“可你這江湖地位,最后卻被朝廷用來前線當作蟻附棄子……唉。”
“江湖上已是混不開,朝廷一方你更是身負要案,黑白兩道皆無路可走,不如干脆投了我們草原,薩滿也好,國師也罷,他們若想治你這暗傷,并不困難。”
趙無眠眉梢輕挑,側目看去,那籠中關的囚徒,雖是滿面污垢狼狽不堪,但這五官……
不僅是李京楠,當初一同被趙無眠擒住的昭獄F3,愁滿江,谷文和皆在其列,想來都被送來前線當了填線寶寶,不知怎么就落入戎人手里。
李京楠作為洪天年間的江湖頂流,雖然當初被刀魁干碎,身負重傷,實力十不足一,但武魁心氣還在,聞言便只是冷哼一聲。
“你動手吧。”
“你們個個身懷絕技,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殺了委實可惜,死守這所謂風骨,卻害得自己活不長久……”
黑鴉又嘆了口氣,的確覺得可惜,別看李京楠被趙無眠當狗一樣一腳踹死,但世上能有幾個趙無眠?
對于現在的江湖而言,能和趙無眠交過手還不死,就已是足以吹噓一輩子的風光戰績。
李京楠身負暗傷,發揮不出武魁實力,可烏達木與薩滿天的確有辦法治,好歹也是一代武魁,自然有勸降價值。
可惜他一連勸了幾天,皆無所獲。
李京楠冷冷一笑,嗓音虛弱,但語氣冷冽。
“你以為你還能活很久嗎?”
“哦?你能殺我?”
“我不能殺,有人能殺。”
“你不會是指未明侯吧。”黑鴉微微一笑:
“他要對付的人是薩滿,是國師,何必冒著被萬軍包圍的風險殺我?何況薩滿已去對付他,趙無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李京楠不答,只是瞥了眼黑鴉身側那些武功高強的近衛,淡淡一笑。
“將軍口上不怕,但身體卻很誠實啊。”
“口舌之利沒什么意思,在朝廷淪為階下囚,來了草原又被囚在此地者,不是我。”黑鴉面無表情道。
趙無眠聞言倒是眉梢輕挑,多看了李京楠幾眼,他與這老頭沒什么仇,只是立場所致打過一場,因此趙無眠也沒想過要他的命。
不曾想,他還是個有風骨的民族義士。
畢竟李京楠如今的確無路可走,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皆容他不得。
愁滿江與那谷文和倒是不知如何,不過他們直到現在也被關在籠子里吃遍苦頭,料想也是不曾屈服。
至于籠中關押的其余囚徒,他便不認識了,但能出現在此地,自然皆有讓他一救的價值。
哪怕是血手人屠愁滿江,此次救回去,往后再派他來當填線寶寶也好……好歹也是一代宗師,戰力沒得說。
趙無眠側眼看向馬場方向,也不知觀云舒那邊順利與否,若是沒馬,這些精疲力盡,傷痕遍身的囚徒可不好逃……
踏踏踏————
沉吟間,他忽的回首,看到有人大步跑來,手里抓了只信鷹,懷中抱一黑布圓球。
他神色極為驚慌,身上盔甲咔咔作響,還未近身,便已高呼:
“將軍!將軍!東部高句麗戰線出了問題,莫,莫驚雪單身獨刀斬首高句麗先鋒大將婁星闌!寄首而來……”
話音未落,他便抬手將黑布圓球凌空一擲,黑布當空飛出,一人頭落入黑鴉懷中。
在這首級額頭,還用刀刻寫下中原字跡。
且盡杯中酒,不日取君頭!
趙無眠聽不懂這戎人所言,但看了燕王給的畫像,認得這顆頭顱身份,又看這短句,頓知這是誰人所為。
“莫驚雪!”黑鴉怎么也想不到,今早才得了莫驚雪的消息,如今半夜時分,那高句麗先鋒大將的頭顱就已寄來他的帳下。
趙無眠啞然失笑,沒料想莫驚雪竟當真如洞文方丈所言,來了關外,更是親手殺了高句麗先鋒大將,如今還要來殺黑鴉。
他默然幾秒,忽是自慚形穢,不是覺得自己不如莫驚雪,而是懊惱于自己竟慢他一步。
如今關外,風起云涌,虎嘯龍吟,他竟慢了一步?
如今他就在這里,莫驚雪卻還想來搶他要殺的人?
趙無眠于是不再藏匿,踏步走出,束發在腰,身無兵刃,卻是白衣勝雪,步履平穩。
已是稍顯亂哄的黑鴉與一眾近衛眼瞧有一中原人忽的自暗中走出,皆是一怔,沒太反應過來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
此處乃營中腹地啊。
但四周皆是精銳,在看到趙無眠的第一眼,心中雖然驚愕,但動作卻半點不慢,有人高聲喝道:
“有刺客!!”
咻——嘭!
信筒也一同在夜空炸裂。
與此同時,更是架起兵刃擋在黑鴉面前,成一幾十人構成的人墻,皆是身著精甲,站勢規整似有韻律。
顯然是訓練有素,第一時間結了陣。
黑鴉雖自稱他若死了,草原依舊有無數勇士可擔先鋒大將,但能被選來叩關燕云,又豈是滿大街都有的碌碌無為之徒?
四周忽的大亂,響起無數腳步與叫喊聲,聲浪近乎讓空地營火來回搖曳,火光在趙無眠臉上雜亂映照。
數以萬計的戎人大軍正朝此壓來,欲圍住趙無眠。
不對,趙無眠本就在軍營腹地,他早已被十萬大軍團團包圍。
“趙無眠!?”
李京楠,愁滿江等人第一個認出他的身份。
這個名字一出,近衛似是嘩然一瞬,后聽黑鴉隔著人墻,朝趙無眠大聲喝道:
“朝廷的未明侯,竟孤身來此,莫不是以為本將軍這十萬大軍都是吃干飯的……你孤身涉險,意欲何為!?”
趙無眠道:“我來殺你。”
“瘋了!?”
他嗓音帶著幾分看傻子般的不可置信,后卻是忍不住一笑。
不是覺得趙無眠無法萬軍叢中取他首級,只是單覺得這行為風險與益處根本不可相提并論。
他的腦袋配和趙無眠放一塊衡量嗎?
趙無眠即便能殺他,但事后想沖出這萬軍包圍圈也不簡單,只要薩滿或是國師能及時趕來,將他拖住無法脫身,如此便是耗也能耗死他。
武魁的體力又非無窮無盡,殺個成千人不可能不精疲力盡。
若自己的命能換趙無眠的命,天底下顯然沒有比這更值的買賣。
信筒已發,以國師或薩滿的輕功,無需天亮便可趕來此地,他們便是用命拖,也要將趙無眠拖住。
薩滿說趙無眠比十萬大軍更可怕,黑鴉信,所以才要用命拖。
此次叩關者,皆是草原精挑細選的部落勇士,沒人怕死。
在草原這種貧瘠之地,從小便要從狼口搶食,怕死的人,活不到成年。
李京楠暗中嘆了口氣,以趙無眠的武功,想刺殺黑鴉還不簡單?為何要大方露面?若是害自己栽在這里……
趙無眠聽到黑鴉的笑,眼露疑惑,自覺自己所說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我的腦袋竟能換侯爺的命,那你就來取走吧!”
黑鴉瞪著眼睛,怒目圓睜,朝趙無眠大喝。
趙無眠懂黑鴉為何笑了,他搖頭失笑。
“這世上沒人能換我的命,要說有,也只能是酒兒……”
趙無眠微微一頓,覺得自己再說,怕是得把媳婦的名字都報一遍,便微微搖頭,竟是笑道。
“看來有些時候,夫人太多,也不全是好事。”
瞧趙無眠這輕松模樣,黑鴉已是額前冒汗,但他不愿長他人志氣斷自己威風,打量趙無眠幾眼,后也是一笑,道:
“侯爺原是個大尾巴狼,瞧你連柄像樣的兵刃都沒有,想來是為了混進營中,不得已輕裝上陣,刀魁沒刀,槍魁沒槍,劍魁沒劍,難道侯爺還有個拳魁身份不成?”
自趙無眠殺了無相皇后,在黑鴉心底,他顯然已是劍魁。
“是輕裝上陣,卻也不是沒有兵刃……”趙無眠搖了搖頭,后忽的瞥向夜空。
“唳——”
一聲嘹亮鷹鳴猝然在夜空響起,雪梟雙足抓著青徐劍,早便循著趙無眠的氣味來至軍營上空,借著夜色與落雪盤旋。
此刻看到趙無眠被包圍,當即俯沖而下,在雪中擦出一抹白線,抬爪將青徐劍當空拋下!
趙無眠一字一頓,輕聲道:
“劍來。”
語氣并不重,但當這‘來’字說出口后,他的手,便已經握上了劍鞘,后不等所有人看清,這劍,便已刺了出去!
嗆鐺!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柄當空拋下的青徐劍,看到了這劍被趙無眠握在手中,可眨眼間,趙無眠掌中只剩劍鞘,不見劍柄。
后忽然間,趙無眠也已原地不見。
但黑鴉看清了。
不是因為他武功高強,而是因為這飛劍眨眼洞穿面前人墻后,劍尖直指他的脖頸,眼看便要去勢不減將其洞穿,劍柄卻忽的被一只手掌握住。
趙無眠以比這劍更快的速度,出現在黑鴉面前,握住劍柄,滿天落雪與搖曳營火忽的一寂,畫面似是定格。
就是這一瞬,他看到了趙無眠。
擦擦————
緊隨其后,趙無眠手持長劍自他身側猝然擦過,寒芒一閃間,凌空帶起一絲血珠向他的方向飛濺。
噗嗤!
后黑鴉頭顱,沖天而起。
正是趙無眠許久不用的百步飛劍。
趙無眠背對黑鴉尸首,白衣纖塵不染,望著籠中李京楠與各位義士,并未在乎死在他手上的又一個戎人,抬劍輕擦,劍光之寒,更甚白衣。
鐵籠與在場眾人身上手銬腳銬,皆如豆腐般被他干脆利落斬斷。
他看出他們皆已中毒,約莫是軟骨香之類的東西,便屈指輕彈,射出幾枚丹藥,都是臨行前紫衣塞給他的解毒丹。
即便并非解藥,無法根除,但讓他們恢復一把子力氣方便逃跑,倒是不難。
可即便如此,有人看向四周烏壓壓的戎人與明晃晃的刀兵,仍是面露死灰。
“便是人人騎著千里馬,也沖不出包圍圈,侯爺還是別管我等,自顧離去……”
還未有戎軍近身,四周弓手早已彎弓搭箭。
咻咻咻————
眨眼間,數以千計的箭矢刺破雪幕,在火光中拉出令人絕望的麻密黑影,將他們盡數覆蓋。
戎人在馬背上討生活,人人皆是先天弓兵,準頭與力道皆好的嚇人。
趙無眠側眼瞥來,所有人只看趙無眠反手握劍,自下而上,猝然上撩!
明明此劍只是揮在空中,可雪幕間卻猝然響起一聲悶雷炸響。
磅礴氣勁化作純白氣流沖天而起,卻又向前橫沖直撞,在被壓實的土地沖出一條丈余寬的長槽,勁風肆虐,雪花狂舞,自側面看去,宛若一面自高天垂落的雪崩墻壁豎立,直逼天際盡頭!
轟隆!
氣息化作宛若實質的氣勁,將箭矢猝然吹散,更是讓近前士卒,營帳,馬拒,篝火等一切肉眼可見的的東西轟飛。
待此劍過后,肆虐風雪稍微緩和幾分,才瞧趙無眠揮劍方向,一道不知多深的凹槽以他為原點,直通營帳之外,乃至去了雪原,蔓延至視線盡頭。
而凹槽附近,更是人仰馬翻,亂做一團,偏偏死寂的嚇人。
耳邊再無喊打喊殺聲。
黑鴉沒錯,在場戎人,的確沒人怕死,可眼睜睜看著這副場面,又有誰能不心生畏懼呢?
他們在想,國師與薩滿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來。
這一劍的風采,早便脫離俗世。
這不是江湖的劍。
趙無眠神情不變,烏達木當初在晉地身負重傷,離死只差一口氣,卻也能自兩萬大軍手中安然脫身。
如今他狀態萬全,又有何難?
他側眼瞥向周圍囚徒,“沒有馬,又如何?”
話雖如此,觀云舒卻從沒讓他失望過,只聽一聲長吁,平地驚雷般的雜亂馬蹄猝然響起,無數馬匹橫沖直撞,紛沓而至。
觀云舒騎在頭馬,手握隨便撿來的長槍,槍尖染血,顯然也是廝殺一番。
她跑在最前列,朝趙無眠大喊。
“來!”
嗓音有些破音,趙無眠說的輕松,可被十萬大軍包圍,怎么可能一點風險沒有?
武功再高,也不是修仙。
趁著這些戎人被趙無眠那劍唬住,快些沖出重圍才是正事。
小尼姑心底早就急冒煙了!
但她也只看趙無眠,顯然,在場這些囚徒死不死,她根本不在乎。
趙無眠抬劍橫拉,又是幾個戎人頭顱沖天而起,他哈哈大笑,飛身落在觀云舒身后,朝著他一劍砍出的空處策馬。
周遭江湖人都有眼力,見狀根本顧不得驚駭,連忙撐起力氣躍上馬匹,一同而去。
草原乃先天養馬地,大離境內攏共沒有幾匹千里馬,這軍營內卻是不少,跑起來健步如風。
他們哪里騎過這么好的馬,有人差點都被甩飛,連忙緊握韁繩趴在馬背,穩住重心。
一處營帳內,燕云崔家主事聽到動靜,悄聲走出,想趁亂先撤,卻舍不得財物,拉上護衛一同上了馬車。
結果只聽‘咻’的一聲破空聲響,一抹寒芒猝然自夜色中才傳來,卻是一柄戎人彎刀,當即貫入他的心口,將他釘在車廂之上。
趙無眠策馬狂奔,大笑一聲。
“別指望什么薩滿天,烏達木了!烏達木的位置我暫不清楚,可薩滿天如今定然在東!”
“給你們的薩滿傳信。”
“我來殺他!”
話音落下,由他護持,戎人射來的箭矢皆無功而返,隨手一劍,便是人頭滾滾……他已帶隊踏夜而出。
忽的身側有人策馬靠近,卻是愁滿江。
他披頭散發,臉龐烏黑,胡子雜亂,單露出一雙眼睛。
他輕聲問:“宋云……可還好嗎?”
趙無眠側眼看去,眼眸輕瞇,后如實答道:
“此前剛救出她時,白發蒼蒼,憔悴不堪,如今一眼看去,卻好似中年婦人,頭發都黑回來了。”
“是嗎……”愁滿江輕聲自語,后朝趙無眠微微拱手,“多謝救命之恩。”
話音落下,他當即策馬,卻是原路返回,有人長槍刺他,他側身一躲,抬手握住槍桿,順勢奪槍,飛身而下。
當即便聽‘噗嗤噗嗤’的血肉入體聲,殘肢碎屑四處紛飛。
戎人太多,很快,他們視線中便已沒了愁滿江的身影,只剩密密麻麻的戎人甲胄,紛飛血液,滿天白雪。
有人錯愕道:“以侯爺武功,明明無需有人斷后也可安然退去,他為何……”
觀云舒回首看了眼,柳眉輕蹙,后收回視線,輕聲問:
“你不攔他?”
“他殺人太多,我攔什么?當初他為了武功,在江南一帶可是成村成村殺人。”趙無眠微微搖頭,后道:
“何況,心存死志的人,誰也救不了,當初在京師,他就該死了,只是他于我有用,我才留他一命。”
“他兩條命,皆是我給的。”
“如今他想死,那我就允他死的機會。”
話音落下,在千里馬的速度下,已是沖進雪原,回首望去,軍營大亂,卻也已近乎聽不到他們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