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天地震動,無垠之重量落下,萬道如海流淌,吸引了眾仙的目光。
忘機仙君正在證道大羅!
這是天地之中的宏偉大事。
可顧遠卻只分出了一分心神觀看,剩余九分,都在思索今日所見。
本以為,成就大羅,超脫世上,再無掣肘,余下之事不過是爭奪長生,但有天宮八位祖師的謀劃,就算不成,當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因為長生之印,本就并非一定盡得,只拿一半亦是可以的。
而今日石液之變,對他而言,亦是一樁妙事。
往日里,他雖然早就掌控石瓶,但卻難以操控此瓶,而成就大羅之后,石液入眼,他已然徹底煉化了石液。
至此,再也無需石液入眼,他的眼已經有了看穿宙宇的能力,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隨心所欲的看穿“天地機緣”。
只是他還不清楚石液的來歷……
但石液的能力,卻令他震撼。
剛剛所見,一切燦燦光點,皆是“道”。
“道”上有人,則就意味著此道已經被人所占,也就是大羅位居之上。
他亦是如此,占據一道。
而這些“光點”,皆是燦燦光華,極為耀眼。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道”就是機緣!
宙宇之間,所有流動無主的“道”,對他而言,都是機緣。
而石液在玉虛之境就已然擢升,可以聚攏機緣,匯聚成一。
所以當萬道如光,流動眼前之時,顧遠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想。
這個念想,哪怕他已經是大羅之境都覺得非匪夷所思。
萬道合一,聚攏己身!
但……亦有令人不安之處。
其一,就是那宙宇之上,懸浮天外的“灰月”。
都已經到了這般境界,聯想過往,顧遠哪里還不知曉,這“灰月”應當就是世間人人都羨艷的……長生印!
長生如灰月,超越諸道,橫空宙宇,但卻沒有燦燦光華!
沒有光華也就意味著……此月不是機緣!
長生印天地所生,無主之物,為何不是機緣?
哪怕已經晉升大羅,但顧遠卻依舊難以回答這個問題。
最關鍵的是,那灰月之中,有令他心悸的力量,似乎和石液相沖。
他以石液觀天地宙宇,從未被發現過,但看灰月,看長生,卻可以被尋源跟蹤。
這種感覺……似乎長生之印,有自己的意識一般。
但長生之事,并非他真正心悸之事,也不是當下緊迫之事。
長生不奪,當可無礙,最關鍵的是,他已經看到了更為“超脫”的法子。
最關鍵,最緊迫的是——他在自己的“道”上,看到了一個不屬于他自己的影子。
驚鴻一瞥,轉瞬即逝,但顧遠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大羅之目,也決然不會出錯。
一道一影,代表證道成功,得成大羅。
可道還有一影,這意味著什么?
他的“道”上,還有存在?一個不屬于他的存在?
可他內視己身,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是極度恐怖的。
他已經不是吳下阿蒙,不是一個可以被隨意拿捏的小人物。
道果在身,大道已成,他是世間最頂尖的存在。
哪怕天上大羅祖師來攻,他也不懼。
大羅之境,并無實力真空期。
可以他的境界,竟然還有存在能瞞過他的探查,藏匿在己身?
這才是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事。
“轟!!”
此刻,天地還在轟鳴,忘機仙君已經飛升入天,開始伺機凝聚道果,而顧遠卻是心中微沉。
但轉瞬間,他眼中又露出了絲絲冷意。
“我且看看,世間是否有真至尊!”
“轟!!”
伴隨著顧遠這一聲冷哼,他丹田宙宇之中,逾矩仙印大放光明,璀璨生輝,熠熠無窮。
霎時間,無窮偉力自逾矩印中噴涌,好似有無形之劍,斬破了天地的枷鎖,令顧遠之道,再度擢升。
“咻!”
冥冥天上,顧遠錨定道果的“慶云”驟然有燦燦華光浮現,隨后慶云驟然一升,飛躍而起。
雖然距離天穹那輪無垠之月還有遙遠的一段距離,但已然徹底脫離了世界之河的限制,不再有任何“沾濕”衣角之態。
這就是注解仙印當日所說的——
仙人逾矩,大羅破規,該是何等盛況?壽元之道,仙印之威,豈不通通可破?
是的,可破之!
在逾矩仙印動用的剎那,顧遠道果慶云陡升,徹底超脫,打破了大羅道果最后的限制,破除了壽元之規!
在逾矩印奏效的時間之內,他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大羅仙人,壽元無盡,靈光不滅,生死之限,再也不復存在。
也就在這此時此刻,顧遠目中神光照射,再度催動了石液之能。
石液徹底被他煉化,此時此刻,他已經無需等待石液的冷卻,也無需取出石瓶。
只需心念一動,睜眼一看,就可盡觀一切。
長生似有異,但顧遠已然知曉,只要不看長生之印,就難以被發現,當務之急,還是尋出自身之異樣。
而這一次,許是逾矩印之功,讓顧遠道果位格再升了小半籌。
這一小步,極為關鍵,也是天地一切偉力幕后爭奪的底氣。
顧遠看到了,在自己“道果慶云”之中,不知何時,竟然有一條模糊的真龍之影盤踞其中。
這真龍之影隱秘至極,也無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沉睡。
只有當日顧遠看向“長生之時”,引動了些許變化,這才讓這龍影有了絲絲浮現,再加上石液之助,這才被顧遠所見,但即刻隱藏,不見了蹤跡。
可顧遠以逾矩之印,擢升小半籌道果,超越了那最關重要的一絲界限,這才再次看到了此影。
真龍之影,至尊之力,靜謐沉睡,隱匿道果,意欲何為?
注解仙印也沒有給出解釋,但卻認出了此影的來歷。
真龍!
他的道果之中,竟然真的有真龍的影子!
為何如此?!
因為當年曾修龍鱗天書,變化真龍之軀?還是因為吞噬龍肉,得以速成?
顧遠一時間,思緒回溯,恍惚之間,想到了許多。
他這一生修行,確實和“龍”淵源頗深。
但若說他這一生修行為假,他卻是不信的。
不成大道,或許一切為假,如替法修行的傀儡。
但他道果已成,一切都不是虛妄。
“若是真有無上偉力,因何而死,又何須大費周章?”
“算計大羅,豈是易事?!”
顧遠心中微沉,但并不慌亂,只是身形一閃,顧不得忘機仙君渡劫未成,直接率先入天外,去了冥冥之處。
天外冥冥,并非玄黃,亦非宙宇,而是一方大羅開辟的特殊界域,位居無數虛空亂流之中。
此地道則混亂,一切混沌,玉虛仙人落入此地,也等同流放,撐不住多久。
唯有大羅方可立于此地。
這里就是大羅的斗法之地,亦是爭奪長生之所。
八位大羅,八位真龍,居于此地百年,打散無數混沌,無數道則,但卻難有勝負。
僵持在了此地。
這是大羅斗法的常態。
修行到了這一步,已經極難擊殺了。
當年得以擊殺龍廷大羅,乃是因為天宮已成,“它證”之法有了不可思議的擢升,八位大羅于天宮之中對抗,這才有了無傷而殺大羅之舉。
但就算這般,天柱也被毀去,舉界飛升第一次失敗。
如今因為長生印現,天宮無奈失格,除非天宮大羅愿意以命換命,否則當是難以再行當年的壯舉了。
但拖住龍廷,不讓其插手玄黃之事,還是可以做到的。
只要玄黃之謀得成,此戰的勝算,又大了幾分。
而如今,玄黃之謀已經成了大半,只等最后的時機,就將迎來勝利天平的傾斜。
許是因為如此,龍廷這些日子的斗法,越發頻繁強悍,龍吟聲響,震碎萬道,混沌之中,地火水風日日涌現。
這番斗戰,若是放在玄黃,只怕早就已經打碎天地,讓陸地失陷,山海潰散了。
可在這冥冥天外之地,雖然混沌破碎,但卻不傷宙宇。
“事將成矣,可行最后之爭……”
就在這時,玄黃之中,大劫落下,天都仙尊當即輕笑,眼中感慨。
“只怕還有一劫……”
天都仙尊之側,天河仙尊卻是微微一嘆,看向玄黃,又看向那佯裝死戰的龍廷諸龍,眼中有些許凝重。
“新位之爭,太過順利,我心不安……”
此言,不僅是天河仙尊之念,其余大羅,亦有此念。
龍廷固然羸弱,比不上天宮,可接連毀去天宮兩次飛升,并非真的毫無手段。
新位之爭,事關長生,毫無阻礙,龍廷真的已經手段盡了?
但……道果一成,一切皆是真實。
劫難會應在何處?
還是真無劫難了?
大羅迷茫,非是好事。
“莫急莫急!”
“一切都將揭曉……”
天都仙尊卻是大笑,并無絲毫慌亂。
也就在這時,眾大羅齊齊低頭,連那混沌之中的真龍也不例外。
只見玄黃之處,一道身影,一步跨出,直接跨過天和地,來到天外冥冥,和幾位大羅并列。
天宮再得一大羅支援,龍廷一片凝重,但卻并未出手。
混沌彌漫,遮住了一切,唯有幾位大羅可互相一見。
“見過諸位仙尊!”
顧遠等不得忘機仙君,先一步來到天外,對著天宮幾位大羅打了一個稽首,喚了一聲仙尊。
“皆是一脈,無需多禮了。”
天河仙尊微微搖頭,隨后又問道:“我已有言,三年之后,你二人共入天外,同爭長生,怎得提前一步上天?”
大羅之舉,皆是緣由。
顧遠此時上天,必有緣故,天河仙尊不得不問。
眾仙尊亦是好奇,唯有天都仙尊笑而不語。
顧遠立時就感受到了天都仙尊的非同尋常,但卻沒有多問,而是沉聲問道:“我成道來,縱觀世界宙宇,卻尋不到兩位至尊當年修行之道,不知幾位仙尊可有教我?”
特意上天,只為問道至尊?
幾位大羅當即皺眉,卻也若有所思。
天都仙尊則是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答道:“當年至尊橫壓諸道,奪得半塊長生,修行道果乃是‘人’,是為人道至尊。”
“至于龍廷至尊,修行的乃是命數之道,可以憑空捏命,真實無妄,有不可思議之力!”
命數之道!
食龍體,斬龍心?!
是命數之故?!
霎時間,顧遠立刻有了明悟。
真龍成道之時,收攏天下龍尸,卻為何偏偏會有“吞龍之命”遺失在外?
真龍掌控命數,世間還焉有吞龍之命?
此命數是巧合,還是有人有意為之?
顧遠心中百念急轉,但隨即看向天都仙尊,再度問道:“求問仙尊,至尊既然隕落,為何其道還不在世界宙宇之中,不可尋見?”
“因為至尊之軀不曾潰散,此軀聚攏一絲道果,時日不到,道不落世,除此之外,道在長生之中……”
天都仙尊快速答道,隨即他看向顧遠,笑問道:“東華,你入天問道,莫非道有阻礙?”
這一番話,仿佛一切皆在掌握,顧遠心中似有所感,當即也不遮掩,直接說道:“我今日破規觀天,只見道果之中有真龍之影盤踞,非同尋常,故此入天,求問仙尊。”
此話一出,幾位大羅亦是一驚,猛然掐訣,似在推衍什么。
“真龍之影盤踞……”
唯有天都仙尊微微一嘆,并不慌亂,反而有些如釋重負。
“東華,你這般年歲修成大羅,不覺得有些太快了嘛……”
“一切天命,你盡得之,固然美妙,但劫不在道前,就在道后啊……”
此言寥寥幾句,但卻給出了一個極度可怕的猜想,就連天宮大羅也有色變皺眉者。
顧遠亦是皺眉,看向了天都仙尊。
但他卻并無太多慌亂,只是問了一句:“至尊可曾真的隕落?”
這句話是關鍵。
亦是破局之點。
這話,讓天都仙尊也有些驚詫,但還是答道:“天命有盡,不得長生,自然隕落。”
顧遠頓時頜首,神情一松。
雖然道果有異,令他心悸,但他并不畏懼。
至尊即死,我道已成!
他已經修成這一步,豈會害怕?
再難再險,一切手段,都可堪磨之!
一個死人罷了!
“你是個有心氣的,不過,命數之道,當年未曾能勝過我人道,今日亦是如此……”
“此事,我天宮可助你……”
天都仙尊先是微微一嘆,隨即伸手一指,冥冥虛空之中,有一方令牌憑空落下。
“去吧,了結第一爭,而后再來與我等一起,爭這第二場!”
顧遠目光落在那令牌之上,當即感受到了一方浩大的空間,以及一個熟悉的紫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