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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
此言一出,陳跡與張夏齊齊轉頭看向小滿。
小滿嚇得退到小和尚身后,囁喏著說道:“都看我做什么,你們兩個年齡就是最適合扮夫妻的啊,其他人哪還能演?”
胡三爺默默打量陳跡與張夏,可兩人皆是心有城府之人,面上都看不出什么。但從始至終,陳跡與張夏都不曾對視過。
張夏平靜道:“小滿,你和小和尚演。”
小滿趕忙說道:“你也說他是個和尚誒,我總不能跟和尚扮夫妻吧,佛祖會怪罪他的……也會怪罪我。”
小和尚被她扯在身前,躲也躲不開,只能直面陳跡與張夏:“阿彌陀佛,小僧持戒修行,若是破了戒,先前的經文可都白念了。”
小和尚只能扮弟弟或兒子,阿笙尚且十三四歲太小,洪祖二、張擺失四十來歲太大。
能扮這個年輕丈夫的只有陳跡。
此時,洪祖二冷笑道:“婆婆媽媽的,若連這點小事都要磕磕絆絆,你們去了白達旦城一定會被城守捉出來,倒不如別去了。趕緊定一下,莫要猶豫了。”
小滿攥緊了小和尚背后的衣裳,探出半張臉觀望陳跡的神情。
下一刻張夏灑然道:“那就這么定下,反正也是假的而已,正事要緊。”
洪祖二嗯了一聲:“既然定下了,便要提前熟悉彼此稱呼,決不能在這方面露餡。從今日開始,你們便以假扮的關系相處,到白達旦城時絕不能扭捏。”
說著,他抬頭看向小滿和小和尚:“你二人要以姐弟相稱。”
他又看向陳跡與張夏:“你二人要以夫妻相稱。”
此話一出,小滿頓時來了精神,她又攥緊了小和尚背后的衣裳:“我倆扮姐弟肯定沒問題,我弟打小就聽話,不聽話我就揍他……就看他倆了。”
所有人看向張夏與陳跡,小滿與小和尚聚精會神。
張夏與陳跡兩人沉默著,最終,還是張夏坦然一笑,看著陳跡:“你乳名叫什么?”
陳跡回答道:“青圭。”
張夏點點頭:“那我平日里喚你青圭好了,我母親平日喚我父親都是稱呼乳名或者表字。我叫張夏,你喚我阿夏即可,我父親稱呼我母親,也是如此。”
小滿大失所望,小聲嘀咕道:“沒勁。”
然而就在此時,洪祖二慢條斯理道:“兩位也不必再裝作不相識了,我洪祖二雖然好些年沒去過京城,但也聽行商說起,王先生親傳弟子叫陳跡,王先生還專程為了他抗旨回京,前陣子在京城鬧出不小的風波。”
洪祖二看著塘火搖曳,繼續說道:“我還聽邊戶說過,這位叫陳跡的少年郎在固原大開殺戒,陣斬天策軍大統領元臻時,他一桿馬槊如入無人之境。龍門客棧收尸時,敵酋遍地,血滲進泥土數尺不凈。”
陳跡:“……”
難怪洪祖二放心他跟去白達旦城,原來洪祖二已經打聽到他的身份。
元城本就是王道圣捉回來的,洪祖二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王道圣的弟子卻想將元城放回景朝。
洪祖二繼續說道:“至于張二小姐,洪某也是聽說過胭脂虎諢號的,也曾有來鍍金的京城官貴子弟提及過胭脂虎當年在國子監里的風采。至于兩位的故事,洪某亦有所耳聞。”
張夏展顏笑道:“早聽聞崇禮關夜不收洪祖二洪爺有千里眼、順風耳,名不虛傳。”
洪祖二客氣的笑了笑:“不過是喜歡與南來北往的行商打聽故事罷了。此番前去白達旦城,還要彼此多相互照應,所以洪某覺得把話說開了比較好。”
陳跡嗯了一聲。
洪祖二交代完旁人,終于看向阿笙,阿笙精神一振。
可洪祖二沉吟片刻:“阿笙與你擺子叔扮父子,我來扮那個鰥夫。”
阿笙怔在原地:“可我……”
洪祖二沉下臉來:“我怎么說你便怎么做,哪來那么多可是?我沒成過親,自然是你擺子叔來扮你爹更合適些。”
阿笙垂下腦袋,腳尖碾著朱雀帳地上的毛氈:“曉得了。”
洪祖二不再看阿笙,仔細交代道:“從今日起,爾等要熟悉遼陽府的生活風俗、每一條街道、每一條胡同,遼陽府里耳熟能詳的小吃、你們路引上居住地附近的吃食,都得能答。”
張夏看向洪祖二:“這些消息又從何處來?”
洪祖二也遲疑起來,遼陽府乃是景朝上京都城,夜不收也不可能跑那去偵測敵情。
胡三爺坐在塘火邊上暖著手:“這個我來想辦法,出發之前給你們一份詳盡的,包括遼陽府前往白達旦城這一路上的風土人情,都不會錯。但問題是,商隊抵達白達旦城之前,你們必須將所有東西都背下來。”
洪祖二站起身來:“那就等三爺拿來遼陽府的卷宗,各自背下各自要準備東西,不能有閃失。”
胡三爺想了想:“給我一晚即可,明日卯時出發。”
洪祖二往外走去:“走吧,都隨我進崇禮關,還有許多事要準備。”
陳跡與張夏相視一眼,緊隨其后。
小滿遠遠的跟在后面,長長的松了口氣:“方才公子身上有殺氣,你看公子的眼睛了嗎,他是不是想殺我。”
小和尚瞪大眼睛:“你害怕還敢這么干?”
小滿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我是見不得公子將好時光都蹉跎在救人上,郡主困在宮里,怎么救得出來嘛。而且,誰知道郡主在里面這么久,會不會變成什么樣?反正我是沒見過那位郡主,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
小和尚誠懇道:“郡主是好人。”
小滿翻了個白眼:“就算是好人,肯定也沒我二姐好,我只認她。”
小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困在宮里的人不是郡主,是陳跡施主自己啊。”
小滿擰他腰間軟肉:“說人話。”
可這一次小和尚并未解釋,只疼得齜牙咧嘴。
出了朱雀帳,有洪祖二領頭,南門前的守城將士默然放行,暢通無阻。
他一邊往住處走一邊對陳跡與張夏說道:“白達旦城的城守精明似鬼,你們如今身上的破綻還很多,得再做些準備才行。”
陳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疑惑道:“什么破綻?”
洪祖二隨口道:“等會兒便知道了。”
到了城北鐵匠鋪旁的宅子,洪祖二對阿笙交代道:“帶一吊錢,去請你王嬸來。”
阿笙似乎猜到洪祖二要做什么,想了想回答道:“王嬸不行了,我昨日聽說她父親前些日子走了,要找全福人,得喚李嬸來。”
洪祖二揮揮手:“去。”
阿笙轉身出了門。
陳跡心中一動。
全福人?全福人是什么?
陳跡正不明所以,卻見張夏聽到全福人三字,下意識摸了摸臉頰:“原來如此,確實是個破綻。”
陳跡更疑惑了這仿佛是個寧朝由來已久的風俗,他卻不好多問。
張夏看他一眼,低聲道:“所謂全福人,便是父母、丈夫、子女俱全,家庭美滿的婦人長輩。”
不到一炷香,李嬸提著一只木盒子趕來,提著暗紅色的裙裾笑著跨過門檻:“洪爺,沒聽說阿笙娶了婆娘,你們家怎會用得到我?”
洪祖二坐在石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跟阿笙沒關系,進了門別多問,出了門別亂說。”
李嬸頓時肅然:“那我曉得了。”
她目光在張夏與小滿身上轉了轉,停在張夏臉上:“就是這位吧?”
張夏點點頭。
洪祖二突然看向她:“姑娘,你可想好了?”
張夏坦然笑道:“洪爺多慮,正事要緊。”
李嬸對她說道:“姑娘找個地方坐,這可是個細活,時間久容我慢慢來。”
張夏在院中石凳坐下,她默默看著李嬸打開盒子。
盒子是嵌著螺鈿的三層小抽屜,第一層里放著幾團纏好的棉線,李嬸咬斷一根,將棉線交叉。
她用牙齒咬住一端,雙手拉住另外兩端,使棉線變成一個小小的棉線剪刀。
李嬸拉著棉線在張夏臉上滾動,輕輕一滾動,絞動的棉線卷著張夏臉上淺淺的絨毛,將絨毛一根根拔掉,使肌膚光潔明亮。
陳跡愕然。
開面?
他終于明白洪祖二所說的破綻:少女嫁做人婦前要開面,張夏沒有開面,一眼便會被白達旦城守識出破綻。
可是,開面之后模樣就與少女大不相同了,女子只有在婚前一日,或是成親當日才開面,這是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候。
陳跡開口道:“慢著!”
張夏看向他,認真重復道:“正事要緊。”
陳跡沉默。
張夏閉上眼不說話,李嬸拔完了臉頰上的絨毛,又拔掉她額角與兩鬢的絨毛,少女的面相竟陡然成熟幾分。
李嬸扔了棉線,拔下張夏頭頂發簪,任由青絲如瀑布般垂在后背。
李嬸手指撫過光亮濃密的頭發,笑著贊嘆道:“我年輕時都沒有這么好的頭發呢,但以后可不能這么盤頭發了。”
一眨眼的功夫,李嬸便為張夏挽起單束圓髻。
張夏以前的發髻束在頭頂,自有一股英氣,像個江湖俠客。
如今發髻盤在腦后,用一支銀簪插著,還有一束頭發從發髻中垂出來,垂在腰間。
小滿看得出神:“阿夏姐姐變溫婉了些。”
李嬸從第三層抽屜里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遞給張夏:“自己瞧瞧。”
張夏手持銅鏡,左右看了看:“李嬸好手藝。”
李嬸繞著張夏端詳:“姑娘真俊俏,但……我怎么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小滿眼珠子一轉:“阿夏姐姐不喜首飾可已婚女子身上怎能沒首飾,便是鄉野里的婦人出門也要戴只鐲子的,沒有金的就戴只銀的,沒有銀的戴只木頭的也好。”
李嬸恍然大悟:“可不嘛,姑娘身上確實太素了,竟連個荷包香囊都沒有。”
此時,小滿從袖子里取出一只玉鐲塞到陳跡手里:“公子給阿夏姐姐戴上。”
陳跡一怔。
玉鐲如羊脂,羊脂上還有一抹琥珀似的沁,像一朵祥云。
他看了看張夏,又看向李嬸。
李嬸忽然轉過身去了灶房:“洪爺,你家杯子在哪擱著呢,我討口水喝。”
陳跡站在原地。
洪祖二冷笑道:“人家姑娘坦坦蕩蕩,倒是你婆婆媽媽。”
張夏忽然抬頭,笑著說道:“假的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陳跡自嘲的笑了一聲:“確實是我婆媽了。”
說罷,他捏起張夏手腕,將玉鐲穿過對方纖細的手掌。
隔壁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
安寧的院子里,張夏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低頭看著陳跡給自己帶上手鐲,睫毛微微顫動。
張夏看向小滿,疑惑道:“這只鐲子是你的嗎?這可是于闐的羊脂玉。”
小滿笑瞇瞇道:“假的假的,阿夏姐姐戴著好看就行,你看這鐲子的圈口都剛剛好,也就只有你能戴了,旁人戴都不好看。既然都已經開了面、盤了發,成親該做的都做了,要不再補個拜天地、入個……咳咳,我和小和尚出去逛逛。”
小滿在陳跡凝視中,拉著小和尚落荒而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