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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另一種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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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五月的來臨,春天正在逐漸地進入尾聲,而雀木領的氣溫也隨之回暖了不少。

  發生變化的不只是麥田村,雀木堡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尤其是城堡外的那片流民營地,肉眼可見地比起之前消瘦了不少。

  由于麥田村周圍的一大片村莊陸續恢復了人煙,許多流民便干脆在那些地方落了腳。

  他們本來也沒有一個具體要去的地方,都是跟著遷徙的人潮要飯,要到哪里算哪里,哪個老爺能給他們一口飯吃,他們就給誰干活。

  如果那兒有活可干的話。

  許多人也正是在逃難的時候被拉進了綠林軍,或者因為落單而不幸成了山賊土匪的口糧。

  至于雀木堡這邊,雖然每天仍然有流民加入進來,但城堡外面已經看不見那成群結隊的人潮了。

  這些新加入的流民大多三五成群,常以家庭為單位出現,有的甚至還趕著馬車或者牛車。

  這年頭還養著牲口的顯然不能是農奴,更不要說其中一些人還穿著相對體面的衣服。

  雀木堡南部的哨所,約莫二十輛馬車沿著破爛的土路前進,揚起的塵土隔著好幾里地都能望到。

  執勤的哨兵還以為看錯了,他記得塞隆·加德伯爵逃跑的時候,隨行的馬車好像都沒有這么多。

  這些馬車并不屬于某一個人,至少有八十多個家庭擠在這擁擠的車隊中。他們跟著車隊行走,把孩子和行李放在車上,輪流上去歇腳,臉上都帶著舟車勞頓和風霜。

  看到兩個騎兵朝這邊接近了過來,人群出現一陣騷動,女人將孩子抱緊在懷里,而男人則站到了前面。

  看著騎在馬上的士兵沒有戴著土匪的頭巾,眾人稍微松了口氣,但也不敢完全掉以輕心。

  綠頭巾也不是總把頭巾戴在腦袋上,他們也會視情況決定要不要將頭巾拿出來戴上。

  就像浩瀚洋上的海盜一樣。

  “尊敬的騎士老爺,請問這里是塞隆·加德伯爵的領地嗎?”一個看著孔武有力的男人壯著膽子喊了一聲。

  騎兵勒住了韁繩,翻身下馬示意自己的友好,隨后走上前來看著這群疲憊的人們說道。

  “這里沒有伯爵,只有效忠圣女、神子以及萬民的騎士……以圣西斯的名義,你們需要誠實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我以圣西斯的名義誠實回答你的問題,我們所有人都來自黃昏城。”

  “黃昏城?你們從總督那兒來的?”

  騎兵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他見了許多流民,有從靜水灘領來的,也有從獅鷲崖領來的,卻第一次見到從黃昏城來的。

  “沒錯,”站在流民隊伍前面的男人點了點頭,神色復雜地說道,“那兒的情況越來越糟了,總督一個月簽署兩條征糧令,一開始是對市集上的商人,后來是對市民……但我得說他這么做根本不合法!按照王國的法律,代行王權的總督只能對國王的直屬封臣征糧,我們又不是貴族!”

  “你讓他向塞隆·加德征糧那不是為難他嗎?”騎在馬上踱步過來的騎兵小伙調侃一句。

  “所以我們只能跑了。”男人聳了聳肩膀,“他承諾收上去的糧食會發給我們,但用腦子想想都知道這是放屁。而且,聽說又有個伯爵從自己的領地跑到了黃昏城,我看他們是守不住了!等坎貝爾公國的軍隊來了,什么都晚了!”

  顯然他并不知道,那個逃跑的伯爵就是塞隆·加德,雀木領的領主老爺。

  不過就算知道了也無妨,他本來也不是奔著伯爵來的,而是從北邊來的流民那兒聽到了圣女的傳聞。

  據說獲得神子神諭的河之圣女感化了救世軍,不少從雀木堡路過的流民都是靠著他們的救濟才走到了黃昏城。

  那個流民還說,要不是自己在黃昏城有親戚,他都不想繼續往前走了。

  而事實上,走到黃昏城的那家伙已經開始后悔了,傳說什么都有的黃昏城其實什么也沒有,只有人們的白眼和越來越近的戰火。

  “你叫什么名字?”騎兵看著男人問道。

  男人拘謹地說道。

  “安東尼,木匠。”

  騎兵點了點頭。

  “很好,木匠先生,圣女殿下需要你的手藝,我們最近正好在重啟雀木堡的木材生意,希望你能在這里找到新的人生方向。”

  安東尼愣了下,下意識問道。

  “雀木堡的木材生意?你確定?現在在打仗,你們賣到哪兒去?”

  騎士卻不假思索回答。

  “南邊的矮人。”

  南邊的矮人?

  那是地獄矮子吧……

  不過安東尼也不敢多問,何況他也只是聽說碎巖峰一帶是地獄矮子的地盤,但并沒有真的去那里瞧過。

  這都過了幾百年了,也許那兒也改朝換代了呢?

  這時候,騎士忽然想起來了什么,開口問道。

  “對了,你說坎貝爾公國的軍隊……那是什么意思?”

  “你們不知道嗎?”安東尼疑惑地看著他,“總督大人以國王的名義向坎貝爾公國求援,大公的軍隊已經抵達了激流關,不出意外正在和叢林之影‘芬尼安’的軍隊作戰……人們都說他們大概會打上一個月。”

  騎兵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記下了這條情報,重新翻身上馬。

  “感謝你的消息,帶著你的家人和鄰居們跟緊我們,最近這里也不太平,森林里出現了鼠人。”

  “你們最好看緊自己的孩子,那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兒最喜歡吃小孩了。”

  雀木領的重建如火如荼。

  來自黃昏城的流民不只帶來了黃昏城的技術和財富,還為生活在雀木領的人們帶來了遠方的消息。

  坎貝爾公國的軍隊正在向黃昏城的方向進軍,綠林軍也加大了對黃昏城的攻勢。

  而這兩只旗幟鮮明且針鋒相對的軍隊,對救世軍的態度都暫不可知。

  除去由救世軍控制的雀木領之外,黃昏城周圍還有三座伯爵領,分別是靜水灘領、獅鷲崖領以及灰沼澤領。

  目前這三座伯爵領的首府,也都處在綠林軍的圍攻之下,并且隨著攻勢的愈發猛烈而搖搖欲墜。

  綠林軍本部和總督府都向雀木堡派來了使者。

  然而也許是因為在城堡中看到了彼此的緣故,兩波使者都沒有提出太過分的要求。

  他們一方面許以重利勸說救世軍站在自己這邊,一方面則是退而求次地希望這支立場模糊的軍隊按兵不動,至少不要站到對面的陣營去。

  雀木堡的領主大廳,一場氣氛嚴肅的軍事會議正在進行。

  面對著攤開在圓桌上的地圖,布倫南指著激流關的方向,神色凝重地說道。

  “根據流民們帶來的情報,坎貝爾公國向我們派出了軍隊。以我對芬尼安的了解,那個狡猾的狐貍可不會束手就擒,他們之間估計還有得打……”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片刻,將不可思議的視線投向了卡蓮,又看向了坐在圓桌前的軍官們。

  “一切正如圣女大人在神諭中看到的那樣,國王的走狗最終還是按捺不住他們的爪子了。”

  不只是布倫南。

  包括雷登在內,所有人的臉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一抹驚訝,乃至于敬畏的神色。

  只因數周之前,圣女就已經預言了來自南方的威脅,而這條預言就在此刻應驗了。

  起初聽見那條預言時,許多人心中都抱著一絲僥幸或者懷疑,覺得國王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軍隊,就算平叛也輪不到坎貝爾人上場。

  見一雙雙視線都望著自己,卡蓮用平和的聲音說道。

  “神諭說,那些士兵未必會是我們的敵人,他們其實也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那就好辦了,哈哈,”聽到這番話,布倫南頓時爽朗笑了一聲,臉上陰霾一掃而空,“伯爵剩下的土地有的是,大不了我們分他們一點!只要他們愿意跟我們一起種!”

  布倫南的部下們大多也都露出了輕松的表情,他們之前是農民,現在雖然腰上挎著劍,但還是使草叉和連枷更順手一點。

  唯獨之前為伯爵效力的幾名騎士,臉上的表情不太樂觀。

  他們倒不是心疼伯爵的土地分給了外人,而是顧慮更現實的問題……奔流河的圣女到底只是獲得了奔流河畔的農民們的認可,并沒有獲得激流關外坎貝爾人的承認。

  無論是從信仰的角度出發,還是從現實的利益考慮,他們都沒有任何理由承認。

  這時候,沉默不語的雷登忽然看向卡蓮,開口說道。

  “如果他們認為您是‘異端’,要我們交出您怎么辦?”

  前一秒還咧著嘴的布倫南忽然眼睛一瞪,肅殺之氣籠罩了整個領主大廳,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他們敢!”

  “我只是闡述事實,你瞪我也沒用,大概可以將你的勇敢留給之后要來這里的坎貝爾人。”面對布倫南殺人的視線,雷登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他很清楚騎士是什么樣的存在,因為他自己就是。

  不過,他的心里其實還是存有一絲樂觀的,畢竟他自己也經歷過從懷疑到相信的過程。

  想來只要讓圣女殿下再展示一次那天發生在城堡的奇跡,即使是坎貝爾人也會明白神諭的不容置疑。

  如果不行——

  那就打一架吧。

  他相信神子賜予自己的神器,不是為了讓他當成擺設放在家里的,而是已經看到了他使用的那天。

  “請不要為我爭吵。”

  看著就要陷入爭吵的眾人,卡蓮用溫和的聲音撫平了他們心中的波瀾,接著繼續說道。

  “比起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我個人的命運不值一提。無論他們認為我是什么,或贊美或詛咒我,我都希望你們繼續恪守心中的虔誠繼續走下去……無愧于你們手中的劍和初心。”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

  “至于坎貝爾人……我相信他們也是一群心懷虔誠的人,我會試圖說服他們的。”

  她相信著。

  因為她的神靈曾向她許諾,他會看著。

  布倫南沉默了許久,看著雷登說道。

  “無論如何,我們需要加固雀木堡的防御,至少他們突然翻臉,我們不至于束手無策。”

  雷登點了下頭。

  “明智的決定。”

  他不信任坎貝爾人。

  如果那些人真的關心自己的鄰居,他們早就該來了……

  “叢林之影”芬尼安被斬殺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雀木領,而且就在坎貝爾公國出兵的消息傳來之后不久。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布倫南震驚了好久。

  他記得那家伙可是個鉑金級的強者,擅長使用弓箭和匕首,尤其擅長在叢林中戰斗。

  如果是拉開足夠的距離,連自己都未必是那家伙的對手!

  與“冠軍勇士”的錯愕不同,雷登卻沒有任何意外。

  以他對坎貝爾公國的了解,綠林軍這種散兵游勇根本不可能是坎貝爾民兵的對手。

  至于頂尖戰力,那就更不可能了……

  “……傳頌之光是坎貝爾人的傳奇,也是坎貝爾家族最大的依仗。那把劍并不完全是劍,可以是槍,可以是斧,甚至可以是盾牌……只要是坎貝爾歷代公爵曾經用過并且被記錄在史詩中的武器,都可以被傳頌之光幻化出來。”

  城堡的訓練場。

  面對向自己請教的布倫南,正在操練士兵的雷登思索了片刻,說出了自己對坎貝爾家族的了解。

  “不止如此,最棘手的還是‘先祖之魂’降臨,傳頌之光的繼承者能夠呼喚先祖的靈魂回到凡世與自己并肩戰斗。也正是因此坎貝爾大公的敵人面對的往往不是一個人,而是坎貝爾家族的列祖列宗……雷鳴郡迷宮的歷代魔王,都不是坎貝爾家族的對手。”

  布倫南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語氣艱難地說道。

  “可我聽說它的持有者好像是個小姑娘……也許她本人的實力并不是很強。”

  雷登嗤笑了一聲。

  “你忘了自己幾年前是個什么水平嗎?你憑什么覺得只有自己能碰上奇遇,而被神眷顧的神選者就碰不到?”

  布倫南沉默了。

  確實——

  在加入綠林軍之前,他也只是個獵人而已,甚至都不是冒險者。

  他從未刻意磨練過自己的武技,只是為了活下去不斷廝殺,和領主的士兵們戰斗,和其他土匪戰斗……

  而當他發現自己不可思議的活到了最后,他的實力已經成長到了連他自己都詫異的地步。

  像他一樣的人,在綠林軍里足足有十二個!

  換而言之連他這樣的人都能成為強者,沒道理被圣西斯選中的人反而成長的比他更慢……

  來自激流關的消息就如一片沉重的云,壓在了雀木領剛剛放晴的頭頂。

  就在救世軍的高層因為坎貝爾人的介入而心情沉重的時候,上百公里之外的獅鷲崖上,一場慘烈的廝殺正在進行。

  作為獅鷲崖伯爵領的首府,獅鷲崖堡以其險要的地勢和雄偉的城墻,成為了黃昏城的西大門。

  而此時此刻,這座屹立于懸崖邊上的堅固堡壘,卻在綠林軍如怒濤般的強攻下搖搖欲墜。

  戰爭的慘烈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叛軍如同無窮無盡的蟻群,用簡陋的云梯和血肉之軀,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高聳的城墻。

  箭矢如雨,滾石如雷,慘叫聲與金鐵交鳴聲交織成一曲血腥的樂章!

  被血染紅的城堡猶如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仿佛隨時都可能被那狂風暴雨摧垮!

  然而在這片令人膽寒的血腥與混亂之中,卻有一道身影如萬仞山的山峰般屹立不倒。

  站在殘破的城墻上,索爾德·威伏特伯爵如同一尊浴血的戰神,手中長劍每一次揮舞,便有數名叛軍伏尸當場。

  “為了國王!為了榮耀!”

  他怒吼著,揮砍著,沸騰的龍神之氣纏繞劍身,揮舞如風的劍刃堵上了城堡的缺口!

  他手中的劍就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墻!

  憑借其鉑金級的強橫實力和千錘百煉的無雙劍術,自戰斗開始以來,他僅一人之力便斬殺叛軍超過兩千之眾!

  尸體在他的身旁堆成了山丘,他的英勇極大地鼓舞了守軍的士氣,也震懾了敵人的心膽。

  索爾德伯爵將長劍插入一名叛軍的胸膛,將其尸體踹下城墻,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發出狂怒的大笑。

  “哈哈,鼠輩們!只要我還活著,就絕不讓你們這群謀逆之徒的臟蹄,踏入黃昏城半步!”

  雖然暮色行省的絕大多數貴族都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義務,但也并非所有貴族都是被酒色財氣腐化的孬種。

  威伏特家族世世代代效忠于國王,并為此而磨練自己的武藝。

  當其他貴族流連于社交宴會以及床笫的時候,唯有威伏特家的人過著如苦修士一般的生活!

  當然,也正是因此,他的領地格外貧窮,以至于那巍峨的城墻上連一門像樣的火炮都沒有。

  在他的英勇抵抗下,攻城的叛軍終于開始動搖。他們畏懼地看著那尊渾身浴血的殺神,攻勢漸漸減弱。

  眼看著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威伏特家族很快就能在這片土地上建立新的傳說,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陰影卻從索爾德身旁的尸體堆后悄然滑出。

  那是一道佝僂的身影,甚至比矮人還要矮小,以至于一塊浴巾大的斗篷便罩住了他整個身子。

  索爾德察覺到了危險,幾乎本能的回身,然而連續戰斗積攢的疲勞還是讓他慢了一步。

  一把淬毒的匕首無聲無息刺出,精準地沒入了他右腿甲胄的縫隙之中。

  “啊——!”

  索爾德痛呼一聲,回頭望去,雙目圓瞪。

  只見偷襲他的竟非人族,而是一只披著斗篷、身形佝僂的怪物!

  在那兜帽的陰影之下,一雙閃爍著幽綠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他,嚙齒之上閃爍的光芒既有興奮,也有驚恐。

  “卑鄙小人!”

  索爾德伯爵發出一聲雷霆般的怒吼,反手一劍斬出,沸騰的氣焰仿佛連空間都扭曲了!

  那名鼠人刺客慌忙閃避,卻根本躲閃不及。面對鉑金級騎士的全力一擊,他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瞬間斬殺!

  看著那一地的血肉模糊,索爾德正要唾罵一聲鼠輩,狂跳的心臟卻是驟然一縮。

  一股麻痹感從腿部傳來。

  他下意識低頭看去,只見被匕首刺中的甲胄縫隙正滲出黑血,并伴隨著陣陣黑氣冒出。

  感受到力量正不受控制地從體內流失,索爾德的臉色終于變了,堅毅的瞳孔閃過一絲凝重。

  趁著他一瞬間的遲滯,一名魁梧得如同巨熊的壯漢,踏著沉重的步伐跳上了城頭。

  他的口鼻間彌散著肉眼可見的詭異霧氣,肩上扛著一柄帶鎖鏈的巨大斷頭刀,刀刃上還掛著不知是誰的血肉。他渾身都是丑陋的疤痕,就像剛從千刀萬剮的刑場上下來一樣。

  看著搖搖欲墜的索爾德伯爵,那壯漢發出了野獸般殘忍的獰笑,手中的斷頭刀揮舞如風。

  “混沌的走狗……”索爾德伯爵拄著長劍,試圖穩住身形,然而那毒素已經侵入了他的五臟六腑。

  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更沒有給后方的牧師們找到時機施法,那壯漢一語不發猛地揮出手中的斷頭刀,鎖鏈帶著刺啦的破空聲直奔向那伯爵的面門!

  右腿失去知覺的索爾德架起手中長劍試圖格擋,卻根本擋不住那氣勢磅礴的一擊,被連人帶劍斬成了兩截!

  鮮血涂滿了城墻。

  “伯爵大人——!”

  當索爾德伯爵的身軀轟然倒下時,城墻上眾將士的喊殺聲,瞬間變成了絕望的悲鳴。

  索爾德的長子目呲欲裂,撿起父親的長劍沖了上去,然而僅僅兩個回合,便被那呼嘯的斷頭刀拍成了肉醬。

  那身壯如熊的壯漢咧嘴獰笑,將血肉模糊的斷頭刀扛在了肩上,任由那猩紅的液體滴在身上。

  “阿卡……行刑者。”

  朝著心膽俱裂的守軍,他從開裂的嘴唇中吐出了自己的名字,隨后揮舞著手中的鐵鏈重新加入了廝殺。

  守軍的士氣跌入谷底。

  勝利的天平已然崩塌,今日之血將要書寫的史詩似乎注定是血腥與背叛,而非忠誠和頑強。

  余下的七百名士兵與五十名騎士雖然仍在殊死抵抗,但終究寡不敵眾,被那如潮水般涌上城頭的綠頭巾們淹沒。

  獅鷲崖堡,最終陷落。

  綠色的旌旗在血色的城堡上飄揚。

  數以萬計的叛軍涌入了城堡,將無處發泄的怒火全部宣泄在了活下來的人身上。

  包括城堡中的仆人和女傭,包括躲在地窖中的神甫和修女,以及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躲進城堡的人。

  阿卡并沒有阻止自己的部下,甚至參與到了他們的游戲中,為他們的游戲增添血腥的樂趣。

  唯一可惜的是,索爾德的兩個兒子已經戰死,而他的夫人也帶著年幼的女兒服下了毒酒。

  與城堡中堅守至最后一刻的騎士們一起,她們的靈魂在死后升入了圣西斯的圣堂。

  即使亡靈魔法能讓她們站起來,也都是失去靈魂的空殼,不過一具血肉皮囊罷了。

  玩膩了之后,阿卡將尸首掛上了城墻,讓它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城堡被糟蹋成了什么樣。

  他和威伏特家族沒有仇。

  之所以這么做,純粹是因為他會很爽,站在他背后的神明也會很爽,并賜予他更多的力量。

  “宴會”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阿卡估摸著差不多了,便讓手下將那些還活著的人殺光。

  城堡的中庭血流成河,尸首散發的腐臭和烏鴉的叫聲,宣告著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徹底滅亡。

  自此以后,“行刑者”的威名絕對足以在萊恩王國的史詩上留下讓人談之色變的一章。

  血腥味直到第三天仍未散去,阿卡吩咐手下簡單打掃了戰場,然后便恭敬地等待著真正的領主入場。

  那是綠林軍的三位最高首領。

  他們分別是“綠頭巾”凱蘭,“長弓手”里斯,以及“軍需官”塞拉斯。

  作為綠林軍的精神領袖,凱蘭看著城堡中庭的尸體,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忍,但也僅僅只是閃過了一瞬。

  比起死在城墻上的弟兄們,和那些被領主們害死的農奴,威伏特家族付出的代價還是太輕了。

  讓他們躲過了正義的絞架,真是便宜他們了。

  和凱蘭不同,背著長弓的里斯只是面無表情地瞧了一眼索爾德的腦袋,便將目光挪開了。

  唯有塞拉斯,那張總是笑瞇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愉悅,仿佛在欣賞。

  “陛下!阿卡恭迎您的到來!黃昏城的大門已經向您敞開,我愿充當先鋒,為你拿下黃昏城的總督府!”阿卡恭敬地單膝跪地,忠厚老實的臉上寫滿了莊重,甕聲甕氣說道。

  那沾滿血的斷頭刀已經被他洗干凈了,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你做的很好,阿卡……”

  凱蘭看著阿卡微微點頭,先是肯定了他的功勞,但又話鋒一轉說道。

  “不過我不是國王,不要叫我陛下。記住,我們是為了推翻國王而起義,如果我叫陛下的話,那我們又算什么?”

  阿卡恭敬說道。

  “好的陛下。”

  凱蘭:“……”

  看著還打算說些什么的頭兒,塞拉斯笑著攔住了他。

  “阿卡的腦子不太靈光,您就別管他了,他想喊什么就讓他喊吧,別涼了兄弟們的一片心意。”

  里斯也想勸凱蘭兩句。

  馬上就要打下黃昏城了,兄弟們都等著分頭銜,你一句話不想當國王,難道大伙們等著坐在王都里的那位來封賞?

  然而就在他正要開口的時候,不遠處的城堡大門前卻傳來一陣騷動,打斷了他涌到嘴邊的話。

  只見一騎信使快馬加鞭奔來,從馬背上翻身跳下,直奔中庭,小跑到三位首領的面前單膝跪下。

  那信使正是他們先前派去雀木堡打探布倫南動向的使者,沒想到這么快就回來了。

  凱蘭本能感到了一絲不尋常。

  得到首領的眼神示意,那信使迅速稟報道。

  “凱蘭大人!‘鐵牛’布倫南他……他改了旗號!現在自稱什么‘救世軍’,而且還擁立了一個叫卡蓮的‘圣女’!”

  喘了一口氣,那信使馬不停蹄地將這支救世軍的情況講了出來,包括他們用城堡里的糧食救濟災民,包括他們將貴族的土地分給了流民,包括他們在宣揚“新的教義”等等。

  聽到這句話,包括阿卡在內的四個綠林軍頭目都是一愣,臉上神采各異。

  尤其是阿卡,憨厚老實的臉上閃過一抹貪婪,就像看見了新的玩具。

  “圣女?”

  凱蘭聞言抬了下眉毛,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一聲說道。

  “名字不重要,只要布倫南還在恪守我們劫富濟貧的信條,他叫自己‘神之軍’都無所謂……不過我不贊同打著圣西斯的旗號,新的教義也改變不了圣言書中的謊話,那些教士必須為這場饑荒負責!”

  “我看這鐵牛也是昏了頭,鼻子上不拴點什么就覺得癢癢。”

  里斯冷哼一聲,眼中滿是不屑。

  他可不信什么神諭,圣西斯真要是存在,饑荒根本就不會發生,他們現在就應該生活在天堂。

  不過無論怎么說,布倫南并沒有公開反對他們,他們也不適合在這個即將攻城的節骨眼上和那家伙翻臉。

  對黃昏城的總攻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他們必須搶在坎貝爾人的前面拿下那里!

  “……不管怎么說,只要雀木堡不在總督的手上就不影響大局,布倫南的問題可以日后再清算。”

  塞拉斯則依舊是那副沒主見的模樣,笑呵呵地充當著和事佬。

  “是啊是啊,布倫南那邊確實不急……我甚至在想,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他的雙親可是因為牧師不管才變成了亡靈,應該沒有人比他更恨那幫神棍了。”

  凱蘭點了下頭。

  “那就按里斯的說法,等到打下了黃昏城再決定如何處置鐵牛好了……我是希望他能回頭的。”

  他是個聽勸的首領。

  關于雀木領的安排暫且告一段落,四個頭目并肩走進了城堡的主廳,準備為接下來的作戰召開會議。

  整個會議上,唯有塞拉斯的表現有些反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過其他人并沒有多想,仍舊各抒己見地出謀劃策,畢竟打仗本來也不是這位“軍需官”的專長。

  他擅長的是后勤。

  無論是陷入怎樣被動的局面,他都能不可思議地籌措到補給,并將補給送到戰爭的最前線。

  可以說,綠林軍能夠做大做強到如今這般規模,他的功勞絲毫不遜色于凱蘭和里斯。

  只是他一直很低調地躲在幕后,不常在人面前拋頭露面,所以顯得沒什么存在感。

  就好像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和善笑容背后的忌憚,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猙獰。

  ‘圣女?神跡?難道是之前我們散播混沌的行徑太過火,把圣西斯那家伙的‘神選者’給逼出來了?”塞拉斯暗自思忖著,心中焦慮不已,就像掉在熱鍋上的老鼠。

  坎貝爾公國的出兵早在偉大真神烏爾戈斯的預言之中,唯獨圣女卡蓮是個例外。

  他不了解烏爾戈斯計劃的全貌,但這家伙的出現無疑會給那位大人的計劃帶來隱患。

  塞拉斯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了快要睡著的阿卡身上。

  或許……

  是時候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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